韩时遇已然相信了傅寅的话,而对于傅寅主动找到自己坦白身世,也十分惊讶,但也从中看出此人虽是纨绔,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韩时遇对傅寅对了几分好感,但面上仍旧十分严肃,因为蠢弟弟竟然要娶萱姐儿,要么是因为愧疚,要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韩时遇神色严肃的问道,“你今天来找我说这些,你母亲可知道?”
傅寅摇摇头。
韩时遇倒也不是十分意外,他又问道:“那你们可有向你父亲坦诚交代?”
“我已经给父亲去信,恐怕父亲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收到。”
至于父亲到时候会是什么反应,傅寅也猜不准。
韩时遇深吸一口气:“你可知道,一旦永宁侯知晓了真相,会是什么后果?”
傅寅苦涩:“知道。但这本来就是我偷来的,自当物归原主。”
“所以,你想娶萱姐儿,就是为了让侯府的血脉回归?”
韩时遇肯定就是这个原因了。
要不然宁氏跟韩时萱真那么相似,外人一看就知道她们是母女,宁氏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婚事。
傅寅看出韩时遇有些不高兴,忙说道:“其实母亲对萱姐儿心里也是十分疼爱的,如果她能回到侯府,有母亲疼她,我也必定会真心待她,她必定可以过得尊贵幸福。而这本应该就是她该得的。”
韩时遇看着傅寅:“你喜欢萱姐儿?”
傅寅硬着头皮:“喜欢。”
“不,你不喜欢。”韩时遇一眼就看穿了:“你只是心存愧疚。”
“不是的——”傅寅还想辩解,被韩时遇制止了:“不必多说,你什么样的心思我已经知晓。如今我也告诉你,我不会答应让萱姐儿嫁给你的。如果没有丈夫真心实意的喜爱和尊重,再尊贵的高门,也不会给她带来幸福。”
“可那个姓胡的也不能保证永远喜爱她不是吗?”傅寅不服气。
韩时遇:“是,没人能保证会一辈子喜爱一个人。但是在最初的时候,这份喜爱很重要,他可以经过经营,成为坚定不渝的守护。”
“至于你们。”韩时遇说道:“如果你想跟萱姐儿换回身份,回来做我弟弟,我欢迎,但我也不会因此就把萱姐儿的婚事让出去的。如若不然,不必再来打扰我们,便当今日之事从未发生过。”
“不过,我劝你一句,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你们还需谨慎处理,以免给永宁侯府带来天大的麻烦。”
韩时遇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你,”傅寅难以置信的站起来:“你就只想跟我说这些吗?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
震惊,愤怒呢?
韩时遇回头看傅寅:“世子爷想要看到些什么呢?”
傅寅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有些伤心,有些难过,还有些愤怒。
不应该这样的。
韩时遇表现得实在是太过镇定了。
韩时遇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傅寅的脑袋:“傅寅,我看得出来,你虽然是纨绔,但心地善良,也有担当,不得不说,永宁侯府把你养得很好,相信如果不是这身世被揭露,日后你也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前程,不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做一个纨绔子弟,被人看不起,也能担起永宁侯府的荣誉和责任。”
“当年之事,是非曲直你不说我也知道,可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也并未养废,而萱姐儿也很好,如今也要嫁人了,再追究这些已无意义。”
“一切,且等永宁侯的回信吧。”
“那萱姐儿的婚事?”
傅寅忙说。
“我会把身世之事告诉萱姐儿,如果她不愿意继续嫁到胡家,我会帮她退掉婚事,如果她愿意继续嫁到胡家,那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个婚事。”
韩时遇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第129章
站在楼下,韩时遇再回头,还觉得这一切着实是荒唐至极。
楼上,傅寅看着韩时遇的背影也是心情复杂无比。
明知道他是韩家的儿子,他却似乎毫不在意,反而一心只想维护韩时萱的利益,他不在意血脉,只在意他们相处十几年的亲情。
这叫傅寅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这也说明韩家没有亏待韩时萱,当然,他也早就调查过了,韩家对韩时萱很好,如今看韩时遇的反应,他更加确定了。
独自待了半天后,傅寅心境好了许多,惶惶的心也定了下来。
是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如今他已经告诉了父亲,也告诉了哥哥,此后他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就等着这两个男人的判决了。
留在永宁侯府,他会做好自己的本分,回去韩家,他相信也不会太差。
才回到侯府,就被叫到正院。
宁氏冷眼看着他,眼底的怒意难掩:“你去哪儿了?见了谁?”
傅寅一怔,而后扯了扯嘴角:“您不是都已经知晓了吗?”
宁氏一把揪住他,恨声道:“傅寅,我没有亏待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先是将消息告诉丈夫,后是告诉韩时遇,他这是要自己死啊。
“可是母亲,我们都亏欠了韩时萱啊,也亏欠了父亲,亏欠了韩家人。”
宁氏冷笑:“是是是,他们都是受害者,我是大恶人,我让你做了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我让你受委屈了。”
傅寅也红了眼睛:“母亲!”
明明就是她做错了事,为什么她还能这样理直气壮?
为什么她就不能想办法弥补?
“大哥知道真相后,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怨怪母亲,并不是想要揭发真相让母亲收到惩罚,而是怎么守护韩时萱的幸福!”
“他想到的是提醒我们要好好处理这件事,要不然会影响到整个永宁侯府,影响到父亲!”
“母亲,你不也对韩时萱心怀愧疚的吗?为什么您不能放下恐惧,坦然的面对现实呢?”
“当年是您错了,但如今您有了改正错误的机会,我们应该抓住是不是?”
“父亲他一生为了大魏为了黎民百姓,守护边疆,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没有对不起君王,也没有对不起百姓,更没有对不起我们,他不应该被这样欺骗。”
“就这样吧,我们等着父亲的判决。”
傅寅离开,宁氏委顿在地,泣不成声。
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韩时遇回去之后,并没有立即将真相告诉韩时萱,而是如常的陪家人用餐,膳后又陪韩张氏说话,聊着聊着就提起当年韩时萱出生时的事情。
韩张氏并不知道韩时遇别有心思,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才叹息一声:“我记得当时我正怀着你妹妹,偏偏这时候你爹爹生病了,我一心一意伺候你爹病情,但是可惜你爹的病情还是越来越重,但是为了给你爹治病,我把家里的田地都给卖了,但是因为正值打仗,且老永宁侯打输了,整个岭南省人心惶惶,以为整个南越都要失守,因此田地都没有什么人愿意买,价格比平时低了很多,卖田根本就不够给你爹买药。”
“后来你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心慌意乱之下,想起灵山寺许愿向来灵验,便执意要去灵山寺许愿,谁知道竟有贼人围寺,我受了惊吓,当时便动了胎气。也幸得当时寺庙里有一位贵夫人也在生产,随侍左右的老嬷嬷是个会接生的,肯帮我接生,让我顺利生下你妹妹,要不然的话恐怕当时我就要跟你妹妹一尸两命,死在灵山寺了。”
这果然跟傅寅说的印证了,韩时遇不动声色的问:“那你见过那位贵夫人吗?还记得当时那位贵妇人是哪家的吗?”
“没有见过,但是那位贵夫人也是刚刚生产完,正虚弱着呢,一直躺在屋子里休息,是她的嬷嬷带着小丫头过来帮我的。”韩张氏摇摇头:“我当时生完你妹妹便昏睡了过去,等我醒来贼人已经被打退,他们也走了,我想找人打听也没打听出来,后来你爹爹见我没回去,就请了你堂爷爷他们出来寻我,这才将我接了回去。但是没多久,你爹爹便去世了。”
“娘。”韩时萱不知道自己出生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不由得抱住了韩张氏的手臂。
韩张氏拍拍韩时萱的手:“幸好当时有你们兄妹俩在,又有大伯和文家他们帮衬,我这才撑了下来。日后你们若是有了好前程,一定要记得你大伯和文家,还有族里的恩情,没有他们就没有你们啊。”
韩时遇点头:“娘您放心。”
韩时萱也点头。
想起往事,韩张氏心情到底是受到了影响,便回房休息了,大家也就散了。
等韩时云和韩竹离开,韩时遇喊住了韩时萱:“你去我书房,我等会儿有话跟你说。”
韩时萱愕然看向韩时遇,见他颔首,这才确定韩时遇说的是真的。
她看向文秀清,文秀清也不知晓,只能摇头。
韩时遇回头又跟文秀清说:“夫人你陪萱姐儿一起过去吧,免得她心里害怕。我把小猴子送回房间就来。”
文秀清闻言便有所感觉,因此没有异议,挽着韩时萱的手,“走吧,嫂子陪你一起。”
不得不说,有了文秀清的陪伴,韩时萱心里安定了许多。
韩时萱边走边问:“嫂子,你说大哥找我会有什么事?”
文秀清也不清楚,但她感觉韩时遇今天怪怪的,特别是他竟然跟婆婆说起当年韩时萱出生时的事情,是无意间回忆过往,还是有什么关窍?
“等会儿不就知道了。”文秀清笑道:“着什么急?你哥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有事他扛着。”
韩时萱一想也是,就放宽了心。
韩时遇将小猴子放到床上,让丫鬟照看,便来了书房,见文秀清和韩时萱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外面这么冷,你们站着干什么?进来。”
他开门进去点上蜡烛,让文秀清和韩时萱一起坐下,这才关上了门。
韩时萱问:“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韩时遇点头:“是有一件事,关于你的身世。”
“身世?”韩时萱懵逼:“我有什么身世?娘刚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
文秀清心脏却已经激烈的跳动起来,她下意识的看向韩时遇。
韩时遇朝她点了点头,文秀清倒抽一口冷气。
韩时萱见状心觉不好:“哥,嫂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韩时遇轻声问:“萱姐儿,你可知为什么永宁侯来提亲要求娶你?”
韩时萱不知道:“为什么?”
韩时遇道:“因为你才是侯府真正的血脉,他们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侯府的血脉回归!”
文秀清叹息,果然如此啊。
韩时萱确实整个人都懵逼了:“你说什么?什么真正的血脉?什么叫做血脉回归?哥,你别跟我开玩笑,这玩笑一点儿都不好玩。我不理你了。”
韩时萱脸色惨白,仓皇起身要离开,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仿佛这样刚刚听到就会不发生。
韩时遇起身拉着她,将她抱进怀里,“时萱,即使你不是我血缘上的亲妹妹,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最疼爱的亲妹妹。不管你是谁,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永远都是你最牢靠的靠山。”
“哥哥告诉你真相,不是想要否决你的人生,否决你作为韩家人的权利,更不是要把你逐出哥哥的羽翼,而是希望你不要稀里糊涂的活着,知晓自己的来处,明了自己的去处,活得坦坦荡荡,无愧于心。”
“时萱,哥哥爱你,永远都不会改变。”
文秀清眼圈也红了,也上前抱住韩时萱:“是啊萱姐儿,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始终都是我们韩家的女儿,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子,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我们永远都是你的靠山,我们永远都爱你,不会弃你不顾。”
“你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面对。”
韩时萱痛哭失声。
文秀清也跟着掉眼泪。
韩时遇心疼的将两个女人抱在怀里。
这件事对韩时萱打击实在是太大了,韩时遇后面也没有再多说,总要给她时间让她消化,他和文秀清送韩时萱回去,让文秀清留下陪她,不过韩时萱只想一个人静静。
可第二天韩时萱的眼睛还是肿了,她敷了粉都藏不住。
韩张氏拉着她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哭了?”
“没有。”韩时萱声音都有些哑了,摇头否认:“我就是昨晚睡不着,又起来绣了半宿,这不眼睛都给熬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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