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闻言打趣:“看来我们萱姐儿这是恨嫁了呀。”
韩张氏白了一眼:“吓说什么呢?”
韩时萱也害羞跺脚:“二嫂!”
郑氏赔笑:“好好好,都是二嫂的错,二嫂不说了,成了吧?”
韩张氏没让韩时萱在跟前多待,让她回屋休息去,还让月娥盯着她,不要让她再绣花。
月娥心想,小姐昨晚也没有绣花,不过她确实听到了哭声,不知道小姐是为什么事情,但应该是跟老爷和夫人有关,她一个丫鬟也不好多提。
韩时萱回去之后也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文秀清去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她才好,好在她后面也能控制一些情绪,没有再在韩张氏面前露馅,但晚膳的时候韩时遇还是能看出她情绪不好,整个人蔫蔫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夫妻二人说话时,文秀清才叹息:“我真是担心萱姐儿,她本来就难受,还只能憋着忍着,我真担心她最后憋坏了。”
韩时遇沉默:“可惜这是在京城,我们也没有庄子在这边,要不然的话可以让她去庄子上住几天散散心,或者你看看,能不能让她去寺庙住几天?就不知道寺庙那边是否安全。”
文秀清担心:“这行吗?”
韩时遇道:“她现在需要的不是我们的安慰和陪伴,而是一个完全属于她的私人空间,让她放空自己也好,让她肆意的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好,总之这个时候,让她继续待在家里并不合适。”
但是如果没有办法,那也只能待在家里。
文秀清点头:“那我打听哪里的寺庙或者庵堂可以住几天。”
文秀清很快就打听到城外30里有一座白云庵,里面的慧云师傅道行高深,只是白云庵所在的位置太过偏僻,除非极虔诚的信徒,平时少有人上山,韩时萱如果过去住几天,倒是十分清净。
韩时遇点头:“那这庵堂口碑如何?安全如何?”
文秀清道:“周夫人说慧云师傅道法高深,德高望重,白云庵在她管理下颇为清净,至于安全,白云庵位于山上,上山只有一条路,还颇为陡峭,也正是因为如此,前去上香的人才不多,到是颇为安全。”
韩时遇闻言便点了头:“既如此,那就让萱姐儿过去住几天吧。除了让月娥陪着萱姐儿在山上住,山下也派个人盯着,一有不对就回来禀报。”
文秀清并不觉得韩时遇是多虑,韩时萱是他们的妹妹,又生得国色天香,一旦遇到歹人可就糟糕了,怎么防备都是应该的。
文秀清私底下去跟韩时萱提,韩时萱一怔:“也好。”
她如今心乱如麻,还要应付家人,她着实有些心力交瘁。
之后文秀清就在韩张氏面前说想去庵里住几天为家人祈福,可惜她还要管家脱不开身,然后韩时萱就主动站出来为她分忧,韩张氏想了想,也答应了,于是文秀清就给韩时萱收拾好了行李,安排好了马车,亲自送她去了白云庵,确定无论是环境还是安全都不错,就帮着韩时萱安顿下来,这才回转。
韩时萱也就在庵里住了下来,她每天早早起身跟着庵里的尼姑一起上早课,然后大部分时间都自由活动,她就在附近闲逛,有时候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一坐就是大半天。
这一天,她在山里坐了半天,终于发完呆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月娥不见了,不远处却似乎多了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她瞬间头皮都炸了,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却不得不压住心里的恐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而后借着腿麻揉脚的机会,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捏在手里,用袖子遮掩住,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啊,你是谁?”韩时萱警惕的看向少年。
傅寅忙说道:“韩小姐不必害怕,我是永宁侯世子傅寅,不知道大哥是否有跟你提起过我。”
韩时萱怔住。
傅寅?永宁侯世子,那个从一出生就跟她调换了身世的孩子?
韩时萱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你来找我干什么?”
傅寅松了一口气:“看来,大哥已经都跟你说了。”
那就不用他再说一遍了。
韩时萱还是觉得莫名其妙:“所以呢,你来找我,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别误会。”傅寅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韩时萱对他的恶意有些大:“我对你没有恶意。我来只是想跟你说一说我们的婚事。”
“打住。”韩时萱阻止:“什么我们的婚事?世子爷,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再过几个月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麻烦你不要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可是他根本就配不上你。”傅寅望着韩时萱:“你本来就该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高高在上,日后也可以嫁入高门大户当宗妇,一生顺心如意,荣华富贵。”
韩时萱笑了,带着几分嘲讽:“一生顺心如意,荣华富贵?你说的是婆婆不善妯娌难缠的顺心如意吗?还是丈夫纳完通房又纳小妾的顺心如意?还是一屋子庶子庶女的顺心如意?被摆在供桌上的荣华富贵?”
傅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别人,不是你。”傅寅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你嫁给我,回到永宁侯府,那就永远都是你的家,母亲就是你的亲娘,她不会为难你,她疼爱你还来不及呢,我也不会纳妾要通房,我这一辈子都只会有一个妻子,一个女人,不会生一屋子的庶子庶女给你添堵。”
“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韩时萱冷笑:“可是你们配吗?”
“十七年前弃了我,如今还想把我当做生育的工具?我呸!”
韩时萱眉眼冷漠:“给我滚!”
韩时萱怫然而去。
傅寅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跟自己这么多年认识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她那样鲜活,那么明媚。
可傅寅还是想说,他并没有把她当做生育的工具,他真的只是想要补偿她。
他追上去拉住韩时萱的衣袖:“萱姐儿,你让我补偿你吧,我真的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韩时萱气恼的甩开袖子,而后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傅寅,你口口声声说要补偿我,会对我好,可这就是你的补偿?你知不知道要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我的名声就会彻底的毁掉,会被退婚,连条活路都没有!你这是补偿吗?不,你这是自私自利。”
“你只想让你自己心安,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为我着想过!”
傅寅脸色发白:“不是的,我已经让人守住了,不会有人过来看到的。”
“所以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韩时萱冷笑。
“我没有。”傅寅解释:“我听说你来这里借住,想着是不是你得知了身世,一时承受不住,所以才出来躲避,又担心你安全,这才出来看望你,之所以献身,也是想跟你说清楚,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我们的婚事。我真的没有恶意,也无意冒犯你。”
韩时萱盯着他,发现他言辞恳切并不像是作伪,这才罢休。
“你什么意思我已经知晓了,那我也不怕明白的告诉你,我不愿意嫁给你,也不愿意嫁到永宁侯府。”韩时萱神色冷漠:“我是韩家的女儿,我哥哥已经替我挑选好了夫婿,不日我便会出嫁,希望你们都不要再来打扰我。”
韩时萱说完就走,傅寅望着她的背影复杂无比。
真是没想到,明知道永宁侯府富贵,又有身世,得他和母亲的补偿,她依旧不愿意要。
就跟大哥一样,都是品行高洁之人。
这一次傅寅对韩时萱是真的多了几分佩服。
被傅寅这么一闹,韩时萱也想开了。
就算韩张氏不是她的亲娘又怎么样?
这么多年她们就是亲母女,最亲的亲人。
哥哥不是她的亲哥哥又怎么样?
她的哥哥永远爱她,永远是她的靠山。
嫂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侄子是最可爱的侄子。
就算她要嫁的人家不是高门显贵又怎么样?
胡家家境殷实,家风良好,胡公子本身也是个有才华又品性高贵的,将来能考上进士自然有前途,考不上也没有什么,她开铺子挣钱他读书,只要他们同心同德就是最好的婚姻。
如果有朝一日,胡家对她不好,她就和离归家,她相信大哥不会不答应的。
韩时萱打算回家了。
婚期在即,她嫁人之后,能够跟家人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她应该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而不应该为这些无谓的人,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
韩时萱这么快就回来了,让文秀清很是惊讶,她出去迎接的时候挽住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不多住几天?”
韩时萱笑得磊落:“再过几个月就是婚期了,到时候我就是胡家的人了,再想回娘家也不容易,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些无谓的事情上不划算,我希望能够在出嫁前多陪陪家里人,也希望能够跟嫂子多学学管家之道。”
文秀清很是欣慰:“不仅仅是管家知道,夫妻相处知道,我也跟你讲。”
韩时萱害羞:“嫂子。”
却很乐意跟文秀清学。
韩时遇下衙得知消息,用膳时看韩时萱已经恢复过来,便不再多做言语。
韩家依旧在筹备婚事,期间胡家公子也曾上门,不过都是在韩时遇的休沐日,打的也是请教功课的名义。
当然了,来了也是被韩时遇拎着考较功课,胡家公子天资聪慧,被韩时遇点拨,进步明显,对韩时遇更是敬服。
转眼间就到了四月底,韩时萱的婚礼前,永宁侯回京述职了。
永宁侯府宁氏和傅寅母子一颗心不由得提起来,而韩家韩时萱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永宁侯是韩时萱的亲生父亲,如今他也已经知晓了早年的换子风波,选择这个时候回来,肯定是有所抉择的。
永宁侯进宫述职之后,出来并没有立即回府,而是在酒楼定了雅间,而后让人请了韩时遇。
“侯爷。”
这也是韩时遇第一次见永宁侯,四十岁的男人,因为常年在岭南边境,晒得皮肤黝黑,但是肌肉紧致,张弛有力,浑身散发着常年掌兵的将军特有的悍气,又有出身贵族的贵气天成,混淆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性张力,充满了魅力。
“韩大人。”
永宁侯目光落在眼前的青年身上,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韩时遇衣着并不华贵,但手艺极好,穿在身上十分贴合,容貌俊美可以说是永宁侯平生所见中首屈一指的,关键是他身上的气质,儒雅端凝,平易中透着淡淡疏离,举手投足之间的教养绝非普通人家能够教养出来的。
一眼,永宁侯就知道眼前青年不容小觑,假以时日,必定有一番作为。
“请坐。”
永宁侯收回目光,客气的邀请。
韩时遇也抬手,两人分坐下。
永宁侯给韩时遇倒了一杯茶,韩时遇淡定自若:“多谢。”
端起喝了一口:“好茶。”
永宁侯笑道:“对于茶叶我倒是了解得少,对于酒我倒是颇有研究,日后要是有机会,请你尝一尝我收藏的佳酿。”
“求之不得。”韩时遇也淡然应下。
接下来两人也并没有直奔正题,反倒像是老友再次会面一般叙旧。
他们倒是聊得挺投缘的,毕竟永宁侯驻守岭南数十年,而韩时遇却是土生土长的岭南人,韩时遇在西宁府生活学习了三年,也曾去过广泉府短暂的生活过几个月,这些经历不仅让他增益了他的学习,也让他对整个岭南的局势更为了解,更不要说他多年来一直都有研读邸报,对岭南官场,政策甚至整个大魏的官场和政策的了解,绝非一个刚刚上岸的青年可以比拟。
基本上永宁侯抛出的话题他都能接上,而对于一些问题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两人谈得很是尽兴。
特别是永宁侯,他发现韩时遇的许多想法让他很有共鸣,让他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最后永宁侯意犹未尽的说:“此次我来寻你所为何事,想必你心里也是有数的,不知道你是何想法。”
韩时遇反问:“不知侯爷是何想法?”
永宁侯沉声道:“刚得到消息时,心中极为震惊,难以置信,当时思绪烦躁,恨不得提剑杀人。”
韩时遇点头:“理解。”
他也想杀人呢。
甚至如果永宁侯当面说出要把韩时萱认回去,然后仗着所谓的血缘关系为所欲为,那他也要发飙的,可不会管他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侯爷。
所以韩时遇也能理解永宁侯当时的心情,毕竟傅寅也是人家精心培育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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