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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前夫的皇叔——却话夜凉【完结】

时间:2024-11-16 14:51:57  作者:却话夜凉【完结】
  真不愧是屹立两朝的老狐狸啊,什么事也没做,就轻轻松松借对方的手,让对方溃不成军,原以为自己这回已经稳操胜券,却不想每一步都在他们的算计中,这对舅甥就该千刀万剐!
  吴兴王愤愤瞪着萧意卿,双眼几欲喷火。
  萧意卿怜悯地瞟了他一眼,出列拱手道:“启禀父皇,昨日宫宴,儿臣的确去过层城观,也的确与那沈家三娘子见过面,这是事实,儿臣无可争辩。但有一事,儿臣可指天起誓——此去层城观,并非是与沈三娘子私会,而是有人假冒儿臣身边的内侍,捎来晏清郡主的口信,让儿臣误以为是郡主有事相寻,这才中了奸计。”
  “倘若皇兄觉得博山炉里的证据犹有不足,儿臣可唤来昨日为奸人所易容的内侍,与皇兄对峙。也可交出昨日儿臣穿戴的衣物,供梁御医查验,看看上头是否也沾有不洁之物?而那不洁之物,又是否正是梁御医方才验出来的‘迷心散’?”
  “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儿臣不敢说自己有多么光风霁月,但于求娶晏清郡主,和善待功臣遗孤之事上,儿臣敢扪心说一句‘无愧亦无怍’。只要阿珩不弃儿臣,儿臣绝不负她,如有违背,千刀万剐,天地共弃!”
  他竖起三指,指天起誓,眼神坚定如山。
  众人心头皆惊。
  所谓君无戏言,储君亦是如此。太子敢在御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如此毒誓,可见其决心,即便吴兴王还想咬着不放,也不好再张这口。
  荀勉之也站出来帮腔:“陛下,既然太子有此决心,陛下索性择日不如撞日,明旨为他二人赐婚。一来,能彰显皇家对功臣的抚恤之情;二来,也能平息外头的闲言碎语,为太子证明清白,还望陛下恩准。诸位同僚这般关切太子的亲事,想来应当也不会反对。”
  狐狸眼再次扫来,依旧是言笑晏晏,仿佛当真只是家中长辈在为小辈的亲事操心,然微沉的语调却分明不容置疑。
  众臣忙点头如捣蒜,异口同声地夸耀这门亲事真是好真是妙,简直天赐良缘天造地设天上掉下个沈妹妹。便是有那不同意的,也都夹紧嘴巴,瑟瑟不敢多言。
  殿内气氛一时间融洽非常,比正旦宫庆还和谐。
  吴兴王两排银牙几乎磋出火星子,却又不敢再唱反调,只能满怀希望地望向天禧帝。
  然荀勉之又忽然转了声调,感叹起来:“曾几何时,淑妃娘娘也是功臣遗女,其父战功彪炳,其母宽厚仁善,常开粥棚接济流民,便是淑妃娘娘自己,也是为陛下挡箭而落下重伤,致使花信之年,便香消玉殒……”
  秋派众人闻言,心头皆“咯噔”了下。
  ——荀勉之口中的“淑妃娘娘”,便是萧意卿的生母。其母族为辅佐天禧帝上位,几乎家破人亡,连她自己也为天禧帝丢了一条命。天禧帝因此念她至极,对她留下的独子,也是掏心掏肺地疼爱,只不过后来因萧意卿被荀皇后收养,这才逐渐和他离心。
  荀相公这个时候忽然提及此事,无疑是诛心,哪怕天禧帝再不希望晏清郡主嫁入东宫,也不好再说什么。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惯会拿捏人心,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中的。
  天禧帝龙颜果然不再似方才看萧意卿时那般紧绷,眼神里甚至还多了几分怀念,揉着膝头长吁短叹道:“就依众卿家所言,拟旨赐……”
  然“婚”字还没说出口,殿门外就先传来一声拖长尾音的通报:“晏清郡主至——”
  一瞬摄走了殿内所有声音与魂魄。
  太极殿重地,天子小朝会,连那些四品以下的官员,都没机会迈入这道殿门,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小女娘,是如何进来的?
  还是这么个风口浪尖,怕是来者不善啊……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殿外,各有所思。
  天禧帝诧异地看向曹惟安,以为他又跟自己隐瞒了什么。熟料曹惟安也是一头雾水,只能一径冲他尴尬地笑。
  反倒是自上朝起便一直神色郁郁的萧意卿,眼底骤然多了几分色彩。
  倒也没怎么喜出望外,就是忽然间活了过来,像是一幅走笔寥寥的水墨画卷,乍然点上明媚的色彩,疏淡的留白便成了热闹的烟火人间。
  等回过神,他已经朝着那道通报声,怔怔走出去大半座殿宇。
  然殿门外率先映入他眼帘的,却不是那道叫他一夜辗转难眠的女子倩影,而是一位颀长高挑的青年——
  他头戴赤金冠,发束白玉璜,织金卷云纹的赤红锦袍在晨光中滚烈翻腾,宛如赤浪淘金,即便不曾被坚执锐,亦如熊熊燃烧着亘古烈焰的高岭灯塔,冷峻挺拔,气势昭彰。
  正是已经三年不曾上过朝的广陵王,萧妄!
  而他身后磨磨蹭蹭挨站过来的,更是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袅娜倩影——
  同样是一身织金卷云纹的赤红衣裳,同样是一副精致无双的皮囊,身段亭亭,楚腰纤纤,明明瞧着弱不禁风,眉眼间横扫而来的锐意却似无形的刀锋,让人在盛夏大暑天也能生生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萧妄的身高刚好高出她一个头,两人并肩站在一块,衣袖交缠,身影相叠,有种说不出的般配,仿佛是天定的姻缘,凭谁也拆不开、散不掉。
  萧意卿倏地沉了脸。
  天禧帝霍然从龙座上惊起。
  连一向处变不惊的荀勉之,也深深皱起眉,十根干瘦的手指在笏板上扣得“咯咯”响。
  其余官员更是张口结舌,一动不动,若不是衣袂还在随风飘动,直要叫人以为,这偌大的太极殿不过是一幅不会动的工笔重彩画卷。
  沈盈缺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日在宫宴上闹事之时,她便料到今日早朝定然不会安生。不是秋道成出来挑衅,就是吴兴王开口发难。而以这对舅甥脑子里那几斤浸过水的馅料,定然斗不过荀家这群老狐狸。
  保不tຊ齐还得把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优势,变成更加糟糕的劣势。
  她这才专程起了个大早,赶这场小朝会。
  原以为这一路上最棘手的,应该是如何说服宫里的侍卫,为自己放行,却不想还没迈出汤泉行宫的大门,就先被这家伙给缠上了。
  扪心自问,对萧妄,她虽不至于像都城里那些小女娘那般痴迷,但也的确有种淡淡的崇拜。
  无论是他完成了北定中原的不世伟业,还是冒险翻越重重雪山,救她于水火,她都仰慕不已。
  也一直觉得,像他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合该像九重天上的神祇一样,高高供奉于神龛之上,受人敬仰,被人朝拜。尘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跟他挨不上边儿。即便外头常说他冷血冷性,她也觉应当是“太上忘情”那般的清高孤远、不染纤尘。人若不去犯他,他也不会主动去犯人。
  直到昨晚真正接触下来,她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这家伙就是单纯的乖张独断,不徇常理。
  自己不肯让他插手退婚之事,是怕给他添麻烦,纯纯是一片好心,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莫名其妙发火,把她丢在山崖上,闹得她一整晚都睡不踏实,生怕他夜里突然发疯,把她丢出行宫喝西北风。
  原以为凭这家伙的臭脾气,怎么也要跟她冷战个三五日,她还琢磨着等退完婚回来,要不要先去跟他服个软,免得伤了和气,孰料今日一早,他就跟没事人一样花枝招展地站在她院子,非要和她一道下山进宫。
  她不同意。
  他就扣下她的车驾,不让她走,还给她准备了一套跟他印花相同的衣裙,死活都要她换上。
  这又是金又是红的,比婚服还鲜艳,莫说她经历了一世蹉跎,早已不喜这些鲜妍的色彩,便是幼时在落凤城,她也不曾这般穿戴过。
  萧妄更是清冷自持,平日衣着不是甲胄,就是素衣玄袍,连个多余的配饰也无,何曾这般招摇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不知今天到底抽了哪门子疯……
  沈盈缺没好气地撇撇嘴,闷声道:“我过来退婚,皇……”瞥见萧妄冷冷睨来的视线,她咳嗽一声,立马改口,“王爷过来干吗?”
  萧妄轻哼,抚着袖袍下的一对嵌银丝兽纹白玉铁腕扣,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过来上朝。”
  “上朝?”沈盈缺满眼不信,上上下下打量他,“既是上朝,为何不穿官服?”
  萧妄笑得山河清朗,毫无私心,“因为阿珩穿红衣裳好看。”
  沈盈缺:???
  这也能叫理由?她穿红衣裳好不好看,与这家伙穿不穿官服有何干系?
  她强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又问:“那适才内侍要报你的大名,你又为何拦着不让?”
  总不能说是她郡主的名头,比他亲王的名头更加响亮吧?
  这回萧妄倒是没有直接回答,乜斜长目,幽幽睨了眼殿内某个酸气快要掀翻太极殿屋顶的蟒袍身影,高深一笑,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一支金笄,当着萧意卿的面,轻柔地插进沈盈缺的发髻上。
  手收回来前,还轻佻地弹了下笄头那朵盘丝绕成的凤凰花。
  金玉打造的花瓣在晨风中“叮叮”轻响。
  他含笑开口的声音,更是比金玉相击还要悦耳悠扬——
  “因为这样的出场,更加令人震撼。”
  沈盈缺:“……”
第16章 退婚风波(二)
  果然,性情乖张的人脑子通常都不大正常。
  还震撼呢……
  这么想震撼,怎么不干脆扒光了到秦淮河边跳大神?保证能惊掉全都城人的下巴,说不准还能混成个典故,名垂千古呢!
  沈盈缺一阵腹诽,抬手去摸他新插上来的金笄,脸色“唰”地冷下,“这不是你昨夜送给我的那支么,怎么又回到你手上?你派人监视我?!”
  萧妄扯唇冷笑,没有否认,也不见丝毫心虚,还理直气壮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先过来盘问起我。好!我且要听听你要如何解释。昨夜我赠你金笄之时,你还喜极而泣,满口感激,说会好好爱惜一辈子,结果扭头就把它丢进妆奁盒子里,看也不看。怎么,就这么怕被你的前未婚夫婿看见别的男人赠予你的贴身之物吗?”
  沈盈缺:???
  “你说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喜极而泣?何时将它丢进妆奁盒里看也不看?我是想把它收起来,好好珍藏啊!这么贵重的东西,磕了碰了多可惜啊。再说了,我今天是来退亲的,又不是来相亲的,穿金戴银的像什么样?”
  要不是这家伙非逼着她换衣裳,她还想穿一身白,戴一支草标过来面圣呢。
  荀家势大,她又人微言轻,不装可怜些,叫天禧帝同情,如何能从这群老狐狸手中讨到好处?
  一片拳拳苦心竟被污蔑成这样,简直天理难容!
  然萧妄却全不觉是这么一回事,犹自警觉地竖起双瞳,睨着殿上那位锦衣华服的青年,跟丛林里争夺地盘的猎豹一般,“退婚这么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穿金戴银,好好庆贺。你难不成还想穿一身白,再戴一支草标过来示弱博怜,好让你的前未婚夫婿心疼,与你重修旧好,再续前缘?做你的春秋大梦!”
  沈盈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不去茶楼说书,真是屈才了!”
  沈盈缺奋力瞪了他一眼,甩着袖子愤然进殿,不愿再和他多言,免得被气死。
  岂料萧妄的气性比她还大,也不知道在气些什么,反正就是很生气,脸黑得像沉淀了五百年的墨汁,眉毛拧得像浸过水的猪蹄扣,赶在她前头一步迈进殿门,高大的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沈盈缺几次加快步子想超过去,都被他生生挤了回来,只能鼓着脸蛋,气咻咻地跟在他后头。
  众朝臣们看得目瞪口呆,单眼皮都快揉成双眼皮,如何也不敢相信,一向不近女色的广陵王,竟会和一女子如此亲近。
  而这女子还是……
  大家无不同情地看向萧意卿,直觉他头上那顶镶金玉冠,都翠绿了许多。
  更有那不怕死的秋派官员,躲在笏板后头小声议论:“果然是报应不爽,给别人裹绿头巾的时候,就该做好被别人裹绿头巾的准备,哪怕是太子也不例外。”
  萧意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自小修身养性,又在掖庭里头讨过生活,隐忍的功夫比之常人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适才被满朝文武非议成那样,他都能引而不发,眼下捏着拳头,竟有些控制不住。
  一想起昨夜,他还在因宫宴之事焦头烂额,气愤不已,探子却跟他说,那丫头留宿在了他皇叔那里,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好不快活,她还亲手给萧妄披了件大氅,他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今早守拙给他熬了三大碗清心净气的凉茶,他怕是都没办法安然站上这朝堂。
  原以为这些已经是极限,这一夜小性使下来,她怎么着也该消气了,大不了下朝后他再勉为其难走一趟覆舟山,亲自跟她赔个不是,接她回来。
  谁知自己还没动身,她就先带着人过来,当着他的面又给他亲身演示了一番。
  呵。
  亏他昨日还在荀派那群老狐狸面前为她百般遮掩,唯恐他那黑心肝的舅父知道真相后,会毫不留情地对她下手,现在看来,倒是他杞人忧天了。
  “多谢皇叔送吾妻回宫,此处有侄儿在,就不劳皇叔费心了。”
  萧意卿拔腿匆匆往前,几个跨步来到萧妄面前,礼都不行一个,便伸手去拉他身后的沈盈缺。
  沈盈缺皱了皱眉,下意识侧开身子要躲,一片织金卷云纹的赤红衣袖却先一步横在她面前,将那只咸猪手生生截下。
  “久闻太子贤明仁孝,温文有礼,是当世无二的仁人君子,哪怕对一位默默无名的乡间老者,都能以礼相待,怎的今日朝堂上见到自己的皇叔,就这般不恭不敬,连礼都不会行了?”
  萧妄语气冰冷,手段更是无情,不等萧意卿回答,就抬起一脚,正正踹在他小腿上。
  萧意卿始料不及,“啊”地一声,单腿屈跪在地,抬眼便是沈盈缺那片同样绣着卷云纹的十二破赤红交窬裙。
  从朝臣们的角度看去,正好就瞧见当朝太子在向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女娘下跪!
  竟是真应了适才荀勉之tຊ那句“让太子以清白之身,向一个任性胡来、连自个儿终身大事都能放在嘴边信口开河的小小女娘,磕头赔罪”。
  荀勉之像被人当众打了一巴掌,脸色铁青,难得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意卿咬牙切齿道:“皇叔这是何意?纵是侄儿失礼在先,也该由父皇责罚,哪里轮得到您来越俎代庖?”
  这话里的深意可不敢细究。
  大家纷纷垂下脑袋当没听到。
  萧妄却笑得山河清朗,“侄儿多虑了,我若当真有心越俎代庖,焉还有你在这对我指手画脚的份?我不过是想教导一下侄儿,何为尊卑礼仪,何为礼数周到,顺便提醒一下侄儿,男女授受不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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