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被吓到了,连忙去通报苏若琳:“夫人,夫人!大事不好了!”
苏若琳被喊了起来:“什么大事?”
下人跪到地上痛哭流涕:“侯爷,侯爷去了!”
这是苏若琳意料之中的,柳姨娘这人纵然狠毒,做事也是利落的,正好也算帮了她一个忙。
作为回报,她会替她照看好孩子的。
苏若琳打了个哈欠:“嗯,让刘管事去置办两口棺材,准备丧事吧。”
下人见到夫人如此镇定,甚至有些懒洋洋的态度,一时间看傻了。
过了许久,才连滚带爬地去办事。
早膳过后,姨娘和孩子们都过来了,都穿着素净的衣服,不管是真心还是不真心的,至少脸上都带着一分哀色。
苏若琳朝他们点了点头,又问道:“四少爷呢?”
奶娘把四少爷抱了过来,人还未至就先听到了响亮的哭声。
“回夫人,四少爷从昨晚开始就哭个不停,奶也喂了,尿布也是干的,就是哭个不停。”
“是个孝顺的孩子。”苏若琳把孩子接过来,“比他姐姐强多了。”
神奇的是,苏若琳把孩子接过来以后,孩子渐渐地就停止了哭泣,哭了一夜也着实是哭累了,竟然趴在苏若琳的肩头睡着了。
苏若琳轻笑,这么小就知道要讨好谁了是吧?
“行了,把孩子抱回去吧,这么大点的孩子用不着服丧。”
杨询的尸体被暂时放在了祠堂,至于柳姨娘的尸体,一个妾罢了,是没有资格进祠堂的,甚至于本来都用不着置办棺材,一张草席卷了就能草草埋了。
苏若琳还是决定给这个不算对手的对手一点体面,又问道:“听闻柳姨娘的生父在江南?托人去通知一声,若是她爹想要把她的尸体讨回去,也准了。”
柳姨娘先前的丫鬟上前道:“回夫人,柳姨娘的父亲三年前就走了,柳姨娘也没有其他亲人了。”
“哦。”苏若琳道,“那就等着棺材买过来,先把柳姨娘尽快下葬了吧。”
天气越来越暖和,就这么放在院子里再给放臭了。
想到柳姨娘生前多么光鲜亮丽,如今还要担心会不会变臭,苏若琳一阵唏嘘,当真是红粉骷髅、万事皆空啊。
侯府门前也渐渐挂起了白布,没过多久,族老们和老夫人也到了,老夫人趴在杨询的身上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啊!天杀的贱人毁了你!”
族老们来到苏若琳面前,自从苏若琳嫁过来也以后,也给宗族花了不少钱,给孩子们修建学堂,逢年过节给长辈们送礼什么的,因此族老们对苏若琳还是比较客气的。
三叔公惋惜道:“这可真是,你这孩子嫁过来也才几年啊,他又天天不着家,还没等你生个孩子,他就走了。”
苏若琳笑了笑,她知道三叔公是好意,如今这个年代女子还是要靠生儿子来稳固地位,虽说还能把别人的孩子记到自己名下,可终究还是自己生的最放心。
“无妨,纨玦这孩子宽厚又聪慧,我放心。”
这意思就是要杨纨玦来继承爵位了。
秋姨娘虽然早就知道夫人说到做到,但是如今再听到夫人亲口说把爵位让给纨玦,心里还是高兴得很,她忙投桃报李道:
“先前妾身和侯爷夫人都商量好的,把纨玦记到夫人名下,只是侯爷这事太意外了,今日正好请族老们做个主,把改记的事一道办了。”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族老们纷纷点头。庶长子和嫡长子相比,自然还是后者更名正言顺一些。
“只是……”三叔公又犹豫道,“听闻最近宫里出了些事情,纨玦也没有世子之位,上奏继承爵位这事能顺利吗?”
“无妨,纨玦终归是嫡长子,这爵位也落不到旁人身上。”苏若琳说着看向还在痛哭的老夫人,请封侯爵这事还是得老夫人去,“快把老夫人扶起来吧,地上凉,老夫人当心身体。”
族老们互相看了看:“那咱们还是先把改记这事办了吧。”
正好趁着杨询“还在”。
将杨纨玦的名字改记到苏若琳名下时,说实话,杨纨玦还是懵的,他还以为是丧礼上有什么规矩要让他这个长子来,却没成想自己换了个娘。
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喊他亲娘“姨娘”了呀!
可是杨纨玦又看到了秋姨娘眼中带泪但却欣慰的眼神,才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
改记过后,晚上三兄弟留在祠堂里给杨询守灵。
杨纨岚昏昏欲睡,眯着眼睛头低下去,然后猛然惊醒,随后眼睛又闭上了,头又低了下去,循环往复。
杨纨枫叹了口气,又看向望着蜡烛发呆的杨纨玦:“兄长,我看你今日心情似乎不好,可是因为改记一事?”
杨纨玦无奈地笑了,三弟是个迷糊蛋,二弟却跟个人精似的。
“以后见了自己亲娘只能喊‘姨娘’,换你你心情好吗?”
杨纨枫思索了半晌,摇了摇头:“我理解不了,我只有夫人这一个母亲,也没有喊过‘娘’。”
杨纨玦一时语塞,他居然忘了,杨纨枫从小就没了生母。
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伤心的是他还是杨纨枫。
“不过。”杨纨枫又道,“母亲性格豁达,同秋姨娘关系也好,想必私底下是不会在意你是怎么喊得。”
苏若琳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秋姨娘说的,在苏若琳自己看来,喊她“母亲”她就已经嫌老了,可别再喊得更老了。
这时,祠堂的门被打开了,秋姨娘提着食盒悄悄走了进来。
看到三个小子里边两个都没睡,秋姨娘笑了笑,来到三兄弟面前把食盒打开,把里边的饭菜拿出来。
“你们守灵也累,我去后厨炒了几个菜,凑活吃一下。”
祠堂里顿时香味四溢,杨纨岚吸了吸鼻子,立刻就醒了:“好吃的!”
秋姨娘轻笑,把碗筷递给他:“怪不得夫人说你贪吃呢。”
“嘿嘿嘿。”杨纨岚接过碗筷,“谢谢姨娘。”
秋姨娘又给另外两个递过碗筷,杨纨枫礼貌地道谢:“谢谢姨娘。”
杨纨玦嘴唇嗫喏了一下,道:“谢谢……娘。”
一想到自己以后要成为别人的儿子,面前这个疼爱他十二年的女人再也不是自己的娘,杨纨玦低下头扒饭,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失态,然而豆大的泪珠却止不住地往碗里掉。
还是杨纨岚最先注意到了杨纨玦的不对劲:“大哥?”
几人这才发现杨纨玦哭了。
“怎么了这是?”秋姨娘道,“烫着了?不应该啊,让娘看看。”
杨纨枫犹豫了一下,道:“姨娘,大哥从改记之后心情就不太好。”
秋姨娘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以为的对儿子好,其实伤了儿子的心,她一拍大腿:“哎哟你瞧我,今个事太多,我给忘了。”
她牵起杨纨玦的手,温柔道:“纨玦,跟娘出来一下好吗?”
平心而论,秋姨娘是一个相当称职的母亲,不管是这个年代,哪怕是苏若琳的前世,秋姨娘都比大部分母亲都要合格、优秀。
她不仅关心儿子的吃穿,也关心儿子的心情和感受,还会尊重儿子的选择,这样的心地和眼界很难让人想到竟然是一个家奴出身的妾室有的,这也是苏若琳一直佩服她的一点。
娘俩到了祠堂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会,娘俩再进来的时候杨纨玦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
杨纨岚笑嘻嘻地指着已经收拾干净的食盒:“大哥,你猜你的饭菜去哪了?”
杨纨枫面无表情地看了杨纨岚一眼,极不情愿地配合:“被我俩吃了。”
杨纨玦“噗嗤”一下笑了,然后打开食盒,果不其然,是两兄弟担心饭菜凉了,所以帮他放回到了食盒里保温。
“谢谢啊。”
“不客气!”杨纨岚欢呼,“母亲说了,咱们是兄弟。”
“嗯。”杨纨枫附和道。
秋姨娘慈爱地看着三个孩子,谁能把这两个活泼可爱的小少年和昔日里在吃住在柴房,瘦的只剩下两把骨头的小乞丐联想到一起?
夫人是会养孩子的,她相信夫人也能把柳姨娘的那个孩子教养的很好。
和柳姨娘斗了十来年,如果不是柳氏要害纨玦,她也不会憎恨柳氏,如今也更不会怪罪到柳姨娘留下的孩子身上。
等到杨纨玦也吃完,秋姨娘把碗筷收到食盒里,提着食盒走了。
杨纨岚打了个饱嗝,拍着肚子:“大哥,你娘做饭真好吃。”
杨纨枫横了他一眼:“守着灵呢,你是一点都心不在焉啊。”
“哦。”杨纨岚这才正了一下坐姿,指着杨询的尸体问道,“这人是咱们的父亲?”
“嗯。”杨纨枫眼睛闭了闭,虽然他对这个“父亲”一点实感都没有。
杨纨玦倒是对这个父亲印象深刻,但是他也并没有多么伤心,在父亲的眼里,自己值得被关注似乎就只是因为自己聪慧、优秀。
在自己考上秀才之前,父亲的眼里就只有柳姨娘和她的女儿,而他和他娘一直不受关注。
杨纨枫忽然问他:“大哥,你恨柳姨娘的儿子吗?”
毕竟柳姨娘就是为了让她的儿子继承侯府,才想要谋害他们的。
作者有话说:
猜猜看我今天怎么更新这么早?因为我明天回国哈哈哈,差不多得赶一天的路,所以我今天得连更两章,把明天的字也码好。不过不会连发两章,下一章存稿的哈。而且下一章大概就是
第1卷 的最后一章了。?
第35章 皇帝驾崩
◎举国守孝三年,不得食荤腥、科举婚嫁皆停、风月场所皆禁。◎
杨纨玦看了他一眼,继而摇头:“事情是他姨娘干的,他只是一个孩子。”
柳姨娘确实没少借着那个孩子抢他的风头,可柳姨娘人都已经没了,那个孩子日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这天夜里,杨婉枝坐在桌子旁,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烛火。
“小姐?”彩衣呼唤道,“小姐,夜深了,该睡了。”
杨婉枝猛地回过神,继而捂住胸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她只觉得自己心跳的特别快,特别慌张,却又不知为何。
对于自己的父亲去世一事,杨婉枝同样没有多大的感触,苏若琳没有告诉她,把她送到庄子里是杨询的主意,所以她对杨询说不上恨。
但要说有感情,那更不可能了,在她的心里,唯一有感情的家人是母亲。
但她就是很慌,就好像即将失去什么似的。
杨婉枝猛然道:“青夭呢?”
青夭姐姐最近身体总是出各种问题,时不时的告假,她想过帮青夭姐姐找大夫,但是青夭姐姐总是拒绝道:
“大抵是在庄子里呆得太久了,那里阴冷潮湿的,奴婢这点小病不值得劳烦大夫。”
果不其然,彩衣道:“青夭姐姐今个晚上胃痛,先去休息了。”
随后,彩衣又看到杨婉枝捂着胸口,心头一凛:“小姐,您身体不舒服吗?”
如今府里忙得很,小姐这个时候要是出了问题,她心慌得紧!
杨婉枝轻轻摇头,末了站起身:“穿衣,我要去找母亲。”
“找夫人?这么晚了?”彩衣下意识道,但是看到杨婉枝那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到底还是去拿了衣服。
苏若琳也罕见得这么晚没睡,这时,突然窗外电闪雷鸣,没过一会,竟然下起了大雨。
“这雨下的,这么急?”
绿俏赶过来关上窗户,道:“可不是嘛,这深更半夜的,夫人早些入睡得好,当心别着凉。”
这时,外边来通传:“大小姐来了!”
“婉枝?”苏若琳惊讶道,这么晚了,这才刚下起雨,“快让她进来,也不知道淋没淋到雨。”
杨婉枝直接被带到了里屋,果不其然,这孩子被淋到了,如今这个时节早已经停了炭,杨婉枝刚在苏若琳面前停下便打了个哆嗦。
“这是有什么急事吗?”苏若琳有些心疼。
杨婉枝打了个喷嚏,继而摇了摇头,心虚地底下脑袋:“就是,就是,想母亲了……”
“你这孩子。”苏若琳无奈地摇头,吩咐绿俏把她带去偏屋,把身上弄干了再换身干净的衣服。
杨婉枝在见到母亲过后心才安宁了几分,等到换上母亲的衣服,闻着母亲常用的熏香,终于不再那么心慌了。
再回到里屋的时候,母亲已经坐到了椅子上,捏她的脸,打趣道:“早上还见过呢,这么快就想我了?”
杨婉枝不好意思地笑了。
“得,这大雨看样子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苏若琳叹了口气,“咱娘俩聊聊天吧,当初把你送去庄子里,除了柳姨娘拱火,也有你父亲的主意。”
杨婉枝张了张嘴,半晌后点了点头:“嗯。”
苏若琳道:“你好像不是很惊讶?”
杨婉枝摇头:“也不是……”
怎么说呢,她从未对这个父亲报过什么期望,如果不是父亲默许,柳氏一个姨娘难道能做得了主吗?
如今再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也不觉得有多可恨。
她从一开始就对这个父亲失望透顶了。
杨婉枝努力地想解释什么,母亲会不会觉得她冷血?就像父亲那样冷血?
然而苏若琳却附上她紧张地攥紧的双手:“没事的,杨询他不配做一个父亲。”
“只是如今侯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没落是必然的。”苏若琳道,“除非你的弟弟们能年少中举,再次光耀门楣,可孝期三年不得科举,这三年里,我是肯定会撑住侯府的,你也不要太担心。”
说罢苏若琳笑了一下:“其实也没有多大影响,最多是少出门,吃穿用度之类的我养得起,你就当平常就好。”
三年以后这孩子十六,真到了该议亲嫁人的时候,就盼着纨玦那孩子能中举吧,中了举,婉枝才能嫁个不错的门第。
杨婉枝轻轻摇头:“没事的。”
她觉得现在就很好,不好的人都已经没了,剩下的,母亲、秋姨娘,弟弟妹妹,都是好人,她也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发给她的月例她一直都是存着的,就算是吃穿用度不比从前也没关系。
当晚下了一夜的大雨,杨婉枝没有回明月轩,而是睡在了碧月轩的偏屋。
大雨滂沱的时候,青夭来到了侯府的一个角落,撅起嘴吹了一段口哨。
这哨声在大雨的掩盖下不甚清晰,下人们也因为大雨都回到了屋子里,此刻这场大雨竟成了最好的掩护。
很快,墙外翻进来了一个黑衣人,那人低声道:“皇帝驾崩了。”
青夭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那王爷那边……”
那人叹了口气:“王爷也快不行了,正巧侯府如今正在办丧事,等到头七那天出殡,你就想办法带着大小姐遛出府,我在外边接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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