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这样的人又怎会露出这样无措的眼神呢云梨看过一眼后,便快步往酒肆走去。
到了酒肆门口,云梨头也不回地掀开门毡,陆怀砚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转身离去。
回想起方才她在巷子角落里低声抽泣的画面,她去了一趟关宅后出来便这样,也不知与她见面的是关江,还是关夫人。
还有酒肆外与她告别的男子,又是谁陆怀砚眸光变得深幽起来。
马车上,陆怀砚一言不发,脸上神色虽已往常无异,但此刻陆怀砚一身黑,又加上方才亲眼看见云姑娘与别的男子一起在酒肆门口道别,言聪便觉得公子此刻的心情肯定不好。
言聪不敢说什么,怕挨骂,大气也不敢出地坐在下首。
直到陆怀主动向他问及,“派去的人可有寻到秦氏的踪迹!”
言聪这才敢开始说话。
“公子,派去的人来报说不仅咱们在查秦若音的踪迹,还有不知从哪儿冒出一批人也在查秦若音的踪迹,消息来说,秦若音上了一条船,正往北地而去,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暂时让他们先按兵不动。”
陆怀砚薄唇轻勾了勾,眼里的笑让人发寒,言聪还没见他这样笑过,一时间还以为陆怀砚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让人不寒而栗。
陆怀砚声音清寒无比,“你做得对,让他们都回来,不用查下去了,既然有人也在查她,咱们暂且不用管。”
“北地,不是个养人的地方,接下来只需留意殿下与那孙川的动向便可,二人警觉性颇高,你挑两个好手去,有什么动静立即让他们回来禀报,别让人发现了。”
言聪这才大着胆子道,“公子,方才我顺便打听了一下与云姑娘在酒肆门口道别的那名男子。”
陆怀砚长睫敛了敛,没让他继续说,但也没阻止。
言聪明白,这即是让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那男子是益安堂的孟大夫,益安堂是孟大夫祖上留给他的医馆,父母已逝世多年,孟大夫一直操持着这医馆,至今还未娶妻。”
说完,言聪瞟瞟陆怀砚的脸色。
“他与阿梨很熟!”
言聪犹豫地点点头,“我向周围其他铺子里的店家打听了一圈儿,云姑娘与那孟大夫是挺熟的,云姑娘常去益安堂拿药诊脉。”
“听周围人说,云姑娘刚来东洛时,为治脸上的伤,有段日子天天往益安堂跑,过了大半年后来益安堂的次数才没那么频繁,而且,孟大夫收云姑娘的药钱时,只按药材的进购价来收取,但对其他人又是正常收取。”
“云姑娘想必并不知晓这事儿,还一直觉得益安堂的药价便宜,云姑娘这两年身子不好,都是来益安堂诊脉,其他人应当也知道孟大夫的心思,不过都看破不说破,但云姑娘自己知不知晓就不一定了。”
言聪话一说完,陆怀砚对言聪道,“让车夫先别回去,改道去益安堂。”
*
陆怀砚让马车停在益安堂旁边的书铺,两人下了马车,隔着不远的距离,见孟轩在药铺里忙来忙去,无论对谁,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很舒服,很难不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待医馆里的诊脉、拿药的人少了些后,陆怀砚与言聪来到益安堂门口。
孟轩正手持戥子称量药材,见药柜旁落无声地落下一道阴影,孟轩抬头望去。
见陆怀砚一身黑袍,衣襟袖口皆用银丝绣有精致花纹,通身气势矜贵冷沉,冬洛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个人物。
孟轩放下戥子,朝陆怀砚拱拱手,“不知公子是要诊脉还是拿药!”
“我来是向你打听一个人,离忧居的云东家。”
说这话时,陆怀砚目光一直紧紧锁住孟轩,见他先是诧异而后目露警惕,正当陆怀砚以为他要回绝时,没想到孟轩叫来药铺伙计。
“你们看着些,我与这位公子有事相谈。”
孟轩带陆怀砚进了医馆的隔屋,言聪则留在外间。
屋内,孟轩朝陆怀砚示意一旁的木椅,“公子请。”
陆怀砚依言坐下,“在下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在下来,是想向孟大夫打听有关云姑娘的事。”
陆怀砚坐下后,孟轩跟着落座,孟轩笑了笑,“不瞒公子,云东家只是偶尔来我这里问脉的药客罢了,不知公子打听云东家做什么!”
陆怀砚扫扫一脸防备的孟轩一眼,“孟公子不必紧张,我只是想问问云姑娘的身体状况,以及她脸上的伤用什么法子才能治好,别的我并不在乎。”
孟轩一听,“抱歉,公子说的这些,都是药客的私事,我是一名大夫,断不可能拿着药客的私事大肆宣扬,否则,我这医馆不出明日便会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
陆怀砚长指敲打着桌面,扯扯唇,“孟大夫多虑了,我与云姑娘是旧识。”
话至此处,陆怀砚放缓语速,“实不相瞒,我与云姑娘已经相识多年,在枫河时咱们就已经认识,之后便又去了上京。”
孟轩一顿,“公子不妨直接告诉在下,你与云东家究竟是何关系!”
这回,陆怀砚一字一顿道,“我曾是云姑娘的夫君,孟大夫觉得我与她能是什么关系!”
话落,孟轩目光随即望向他,像是不能接受,“不可能,云姑娘从未告诉过我这些。”
陆怀砚浅浅一笑,但笑意并不达眼底,“孟大夫,你越界了,你与云姑娘不过是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她自然可以不告诉你这些,毕竟,这些都是她的私事,你说对吗!”
“又或者说,孟大夫你对云姑娘别有所图!”
到最后,陆怀砚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说到此处,陆怀砚又继续道,“相比大夫和病人,这回,孟大夫孟向仔细我说说云姑娘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么!”
“孟大夫不必紧张,在下只想帮她而已,若她日后身子大好,最好是不要让她知道是我在帮她便可,孟大夫,你觉得如何呢!”
孟轩听后,全身松垮地靠坐在椅子上,神思飘远。
“云姑娘第一次来医馆时,也是在冬日,是吕姑娘陪着她一起来的。”
“初见她时,便觉得她就像是深谷里的一株幽兰,静默着不愿多说话,但却让人觉得她该是内秀之人,不外露,让人见之心静。”
“她刚来医馆时,清瘦羸弱,身子可以说完全是一种垮掉的状态,脸上也有大片灼伤,我初初给她诊过脉,看过脸上的伤后,告知她脸上的伤极有可能这辈子都恢复不了。”
“我也不是没给其他女子看过脸上的疹子,寻常女子在听到自己脸上可能会留疤后,多半都寻死觅活的,但云姑娘只弯了弯杏眸,说不过是天意如此,她看得很开,并不在意容貌。”
“接着便是她身子状况,她落过胎,我诊脉时发现她本就先天不足,未足月便被生下来,生下来后好似还受过寒,这样一来,身子亏损太重,日后恐难有孕。”
“但她也只是笑着说,没什么,那说明她命中不带子,命该如此,让我该如何医治便如何医治。”
“后来吃过一段日子的药,又加上吕姑娘日日给她熬煮补身子的药膳,总算养回来些,虽好不到哪里去,但至少不损寿数。”
“后来我便一直在寻找治好她脸上的伤的法子。”
孟轩絮絮叨叨说完后,再去看陆怀砚时,只见陆怀砚沉黑的眸中似有血色蔓延,接着他便听到陆怀砚低哑问,“可寻到能治好她脸上的伤的法子!”
孟轩看了看他,“法子自然有,但缺少最关键的一味药材。”
陆怀砚目光直直凝向孟轩,“是什么!”
孟轩叹气道,“生长在北地的冰莲,医术记载,冰莲最有可能长于北地的高山以及北地的深谷,先不说北地不是什么人都能涉足,就算进入北地,这几年北地一直不太平,据说北蛮人霸占了我朝许多疆土,若那冰莲生长之地,正好被北蛮一族所霸占,公子觉得能摘取冰莲的机会有多大!”
陆怀砚沉眸看向他,“多谢孟大夫今日告知的一切,冰莲在下会想法子摘取,还请孟大夫凑齐其他药材,若有需要,去枫河县的县廨便能寻到在下。”
说完,陆怀砚起身往外走去,身后传来孟轩的声音,“公子,我还想说一句,对于云姑娘,在下是不会放弃的。我还想奉劝公子一句,云姑娘落胎一事,想必公子知晓内情,女子爱自己的孩子胜过世间的一切,公子,能松手就松手吧,我观公子气势非凡,想必不是寻常人,又何必执着于云姑娘一人呢!”
陆怀砚轻蔑一哂,“松手我从未想过握紧她,又何来松手一说,她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有她在的地方,必有我的影子。”
“而你,孟大夫,你能放弃你祖上的医馆,陪她一起离开吗!”
孟轩不甘道,“我不能放弃祖上基业,难道公子又能放弃上京的功名利禄!”
陆怀砚瞥他一眼,意味深长道,“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知,孟大夫。”
出了益安堂,陆怀砚道,“派人去北地探探形势。”
第53章
隔日云梨甫一下楼,便看见关野的贴身小厮正站在柜台旁一脸焦急地往楼上看,见云梨下来,那小厮随即来到她面前,低声道,“云姑娘,我家公子说有事告知于你,午时过后,还在之前那家茶肆碰面,位置不变。”
说完,小厮朝她微行过一礼后便匆匆走了,若让夫人和老爷知晓,他竟帮着公子通风报信邀云姑娘见面,那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云梨点头应下,心中猜测应当是那孙川有了新的动作。
午时一过,云梨草草用完午膳便直奔茶肆而去。
吕兰英刚从后厨端出一碗补汤,刚喊出一个字,云梨便没了踪影,她摇摇头,一口闷下碗里的补汤。
到了茶肆,云梨来到之前两人相会的厢室内,没看到关野的人影,倒是看见陆怀砚一身黑袍姿态从容地坐在椅子上。
二人望向对方时,眸中皆有诧异一闪而过,见陆怀砚这等神情,云梨心中的不耐散了去。
收回视线后,云梨没再看他,自顾自地坐在厢室门口的椅子上,正好与他相对而坐。
许是来得匆忙,陆怀砚见她眉睫皆覆上一层白霜,便手持茶壶倒上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云姑娘可以喝点暖暖身。”
云梨没接,“多谢,我不渴。”
陆怀砚又坦笑道,“那便捂在手心暖暖手也好。”
方才走得急,刚到茶肆时的确有些热,不过冬日里,很快又冷下来,云梨也的确觉得有些冷了,便没再拒绝双手捧着茶杯。
云梨抬眸看他,“是关大哥让你来的!”
陆怀砚点头,“看来关公子也邀了你一起。”
这下明白了,关野说的事定是与孙川有关,云梨没再问,抬眸望向雪絮纷飞下的紫烟河。
屋内有些安静,这时陆怀砚开口打破一室沉寂。
“不知云姑娘为何要打听孙川此人过于危险,云姑娘你莫要……”
云梨冷声打断他,“陆公子打听陆公子的,我打听我的,民女应当不会妨碍到陆公子办事,至于危险,我连死都经历过,也不怕什么危险不危险。”
陆怀砚低声道,“是我不好。”
云梨不喜欢他这样,显得好似她做了什么事让他受尽委屈,有苦不能说。
云梨声音更冷了些,“民女记得自己之前对陆知县说过,要往前看,做了坏事之人要受到惩罚,民女不知,那秦若音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陆怀砚低垂着头,“抱歉,秦氏她……”
云梨嗤笑一声,“不用说抱歉,你都已经放过她了,说抱歉又有什么用我早该料到结果只会如此。”
云梨刚说完,厢室的门便被关野推开,关野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你们都来了,那正好,我把我看到的都告诉你们。”
关野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猛猛灌下一壶热茶后,才开始说。
*
“昨夜我父亲设宴,特地邀那孙川还有那袁公子来我家,往日父亲设宴,无论大小宴,都会让我一起随席,可昨晚,我。
第1回主动提出要去宴上,父亲非但没同意,还派人暗中盯着我,这让我心里很是窝火。”
“后来我打晕了盯着我的两名家仆,偷偷来到夜宴之地,躲在屋外的阴影中,留意屋内众人的说话声。”
“听起来,那孙川应当是和那袁公子是一伙的,那袁公子让我父亲帮其造船,许诺事成之后给我父亲诸多好处。”说着,关野就垂下了脑袋。
陆怀砚看他一眼,确信无比道,“你父亲同意了。”
关野抬头看陆怀砚,有些不安地问,“陆知县,我父亲这样做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陆怀砚悠悠道,“那得看袁公子造船的目的了,按律法规定,除非圣上下旨,凡购船者购船数不得超过二十余艘。”
关野听后,当即脸色一变,“他让我父亲为其造五十艘民船,陆知县,您说,这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关野虽然不喜关江拆散他和云梨,但关江毕竟是他父亲,血浓于水,若关江出事,他也落不得好,对关江,他自然念着这丝父子之情。
陆怀砚又问,“你可听到他们打算用这些船做什么!”
关野摇头,“我父亲问了,但那孙川说让他别多管闲事,说船若造好,自然会有不少好处等着我父亲。”
陆怀砚笑了笑,“多谢关公子如实相告,不过,关公子回去后最好让令尊回绝袁公子二人的请求,莫被眼前的好处蒙了眼,省得惹来祸事。”
关野点头,忙站起身,“陆知县说的是,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
“去吧,不过关公子最好不要提及本官和云姑娘,那袁公子与孙川认得本官,恐会打草惊蛇。”
关野目光诚挚,“陆知县放心,我不会提及你和阿梨的名字。”
说完,关野依依不舍地看了云梨一眼,云梨朝他投去安抚性的一笑后,他才匆匆离去。
一旁的陆怀砚眼神暗了又暗,面覆寒霜。
不过因为他性子的原因,脸色常年如此,云梨也看不出与以往有任何不同。
关野一走,云梨也起身往外走去。
这时陆怀砚开口问,“云姑娘,我能问问你究竟为何想查孙川此人吗若能告知在下,说不定我能帮忙做些什么。”
云梨脚步一顿,“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的,况且,早就过了帮忙的时候,我自己慢慢了解也行,陆公子自便。”
陆怀砚凝着云梨湖蓝背影,暗自出神,这时言聪轻轻推开厢室的门走进来。
“公子,关公子说了些什么!”
陆怀砚揉揉眉心,“关野说殿下和孙川应当是一伙的,殿下让关江为其造五十艘民船,也不知殿要用这民船做些什么!”
言聪直言道,“管他那么多,我们直接将此事呈给圣上不就行了,让圣上亲自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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