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也很诧异,没想到那姓袁的竟然是皇子,内心犹豫许久,云梨才决定开口。
“我无意中探听到了些消息。”
话落,屋内两人目光顿时落在云梨身上,虽然陆怀砚的目光其实从未真正从她身上移开过。
云梨神情很是认真,“那日我与兰英姐姐给贫民巷的乞儿送完冬衣后,行至巷口时,看见河面停下数只民船,民船没什么特别的,有些奇怪的是船上的那些人。”
说到这里,云梨有些口渴,伸手端起茶杯想喝些热茶润润嗓子,却发现茶杯里的热茶已经不知不觉被她喝光了。
正欲重新满上时,一杯尚冒着热气的茶被推至她面前,是陆怀砚推过来的。
陆怀砚动作极其自然地将热茶推至她手边,而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自然得连关野都没察觉出他这举动有何不妥之处。
云梨伸手碰了碰杯壁,热度刚刚好,她看了陆怀砚一眼,见他脸色稀松又平常,虽然如此,她还是没碰那杯茶,之后也没再喝。
云梨又道,“那些船夫都戴着统一的黑色面具,一身黑衣,听口音不是东洛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提到了北地,说到时会再回北地去。”
“可我听说北地不太平,觉得他们此举会不会有些过于胆大。”
陆怀砚凝着她,“你真的看清了那些船都是民船!”
云梨郑重地点点头,“自然,关大哥家的民船都刻有月亮图案作标识,关大哥也知道这事。”
关野点头附和,“没错,陆知县,可是这船有问题!”
陆怀砚摇头,“有问题的不是船,而是船上的那些人,看来,我得亲自去趟北地才行。”
关野道,“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急这一时,陆知县若真想去,待开春后天气回暖再去也不迟。”
陆怀砚道,“我心中有数,关公子不用担心,只是还望关公子能帮在下订做一只民船,酬金我会让言聪送给你。”
关野,“那行,我会派人尽快给给陆知县造出来。”
陆怀砚,“多谢,不过,造船一事还望关公子能保密,尤其是不能让令尊和殿下知晓。”
关野突地朝陆怀砚单膝跪下,他低头道,“陆知县,若日后我父亲真做了什么,还望陆知县能看在我如实回禀的份儿上,给关家留条后路。”
关野看得分明,也拎得清,父亲既然已经搅和进去,想要再抽身根本不可能,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若到时真有那么一天,事先禀报官府,关家还不至于走到绝境。
陆怀砚只道,“我尚不能做出什么保证,但届时我会向将你今日所为向圣上如实禀明,至于如何裁决便是圣上的事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关野闻言,朝陆怀砚重重嗑了一个响头,“多谢陆知县,陆知县能帮在下在圣上面前陈情,已经帮了在下的大忙。”
云梨见关野如此,于心不忍,她想起初来东洛时,关野整日上蹿下跳的,那时的他无忧无虑,哪会关心这些事。
人终是要成长的,他变得能独当一面了。
云梨轻声安慰他,“关大哥莫要太过忧心,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关野此刻也无心儿女情长了,朝云梨无奈一笑,“怎能不忧心,虽说我不喜我父亲,但终究血浓于水,他好吃好喝地将我供大,虽说不顾我反对娶了樊氏当续弦,但他不失为一个好父亲。”
云梨本意是想安慰关野,岂料关野会这么说,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确,子非鱼,她又岂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她随手捧起茶杯捂在手中,默默不言。
最后还是陆怀砚打破一室沉默,“既如此,今日暂且先这样,船造好后还劳烦关公子派人上府衙知会我一声。”
关野,“一定,那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出了茶肆。
*
云梨起身站在窗口望着关野离去的背影,他走得很快,一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云梨感慨道,“看来关大哥是真的长大了。”
陆怀砚想起方才她对关野温柔的宽慰之言,又加上此刻她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叹惋。
陆怀砚来到她身边站定,忍不住开口,“据我所知,关公子应当与你同岁,算不得小。”
近在耳畔的声音让云梨一愣,而后她笑笑,“我知道他与我同岁,只是有些感慨,想起他以前的性子,就像是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
说完陆怀砚也有些后悔,关野与她年岁相当,但他却大了她四岁。
想到陆怀砚提及要去北地的事,云梨纠结了好一阵,最后还是问出口,“对了,陆知县,你启程前往北地时可否带上民女一起!”
问这话时云梨杏眸暗含期待地望着陆怀砚,她已经许久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了,陆怀砚有有一瞬的怔愣。
在他出神的片刻,云梨见他沉默不语,按以往的了解,这便是拒绝了,她一点也不意外,不过也没什么,她再另想法子便是,她还没财大气粗到能买船的地步,不过总有其他船只前往北地,到时她出些银两看能不能让船家顺载她一程。
云梨脸上露出浅笑,“陆知县不必为难,就当民女什么也没说,民女就先告辞。”
说完,云梨转身往楼下走去,只是方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陆怀砚的声音。
“并非不愿答应,只是想问问云姑娘为何突然要前往北地吗!”
云梨转身看他,“并非是一时兴起,很早之前就打算去一趟北地。”她没说完,在得知阿兄的死讯那一刻起,她便决定去一趟北地。
至于具体情况她并不打算对陆怀砚道明。
幸而陆怀砚也没过多追文,只略点了点头,“那好,若我前往北地,会事先派人来告知于你,只是北地不比东洛,人杂事险,到时可能需要你与我相互配合。”
陆怀砚本想说去了北地后万事得听他的安排,可他早就学会在面对她时,出口的话要事先打好腹稿,万事都得听他的这话显得语气太过生硬,话到嘴边他又方改了口。
云梨这回的笑带了些诚意,杏眼亮亮的,“多谢陆知县。”
陆怀砚也回她温和一笑,“不必客气。”
云梨道,“那无事的话民女就先告辞了,日后有用得上民女的地方,陆知县尽管开口,民女绝不推辞。”
陆怀砚指尖轻轻点梨点桌面,抬眸望向她,眸色深深,“不必日后。”
云梨疑惑地看向他,“不知陆知县想让民女做什么!”
陆怀砚朗然一笑,“来东洛这么久,我还从未好好逛过东洛,不知云姑娘可否为在下引路。”
云梨指指窗外纷飞的大雪,“陆知县确定吗!”
陆怀砚凝着她笑道,“竟忘了天色不佳,那便下次寻个天色好的日子。”
云梨想了想,“不过我知晓在哪儿能尝到好吃又地道的东洛美食,陆知县若不介意可随我前往。”就当是对他同意带自己去北地的报答了。
“自然不介意。”
说完,两人一同出了茶肆。
走前云梨从角落里拾起遮雪的伞来,待出了茶肆,云梨撑开伞往前走去。
陆怀砚的马车就停在茶肆门口,言聪见陆怀砚出来,正欲回马车内拿伞出来,陆怀砚朝言聪使了个眼色,言聪看了看已经走了几步的云梨,又偷偷把伞放回马车。
云梨走了几步后,察觉到陆怀砚没跟上来,遂转头去看,只见他正站在茶肆门口,纷飞的雪絮落了他一身。
云梨看了看一旁的马车,又缓缓折返回去。
“这是没带伞么!”
陆怀砚故作尴尬地点点头,“言聪已经帮我去铺子里买了,可能得等会儿。”
云梨收起伞,“那我们进去等等,外面雪太大了。”
第56章
两人进茶肆等了半晌,云梨本以为进屋等会儿后雪势就会变小,谁知等了这么久,雪势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越发大了起来。
就这样干坐着也不是法子,云梨时不时抬头望外望去,“陆知县,雪这么大,言聪去了这么久,想必是没寻到开门的伞铺,要不要先去寻他回来,待雪势变小后再一起离开!”
陆怀砚这时却蓦地起身直接阔步往外走去,“不必等他了,我们此刻便去你说的酒楼用膳。”
云梨愕然的同时,尚且来不及说什么,他已经出了茶肆。
见状,云梨忙撑起伞举过头顶跟在他身后,她边走边道,“陆知县,你等等。”
陆怀砚一身黑衣站在苍茫雪地里,显眼的黑色转瞬落上一层白,可见雪势有多大。
云梨劝他,“陆知县,也不急在这一时,咱们再等等言聪吧。”
云梨边说着边来到他跟前,她没有他高,举着伞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遂抬手将伞举得更高了些。
这小,能看清他的神色了,神情依旧是淡淡的,但无论是眼神、亦或者面部轮廓,与在上京时的温和淡漠相比,多了股锋利感。
云梨移开视线,但很快又觉得自己举着伞的动作有些奇怪。
毕竟他站在雪地里,她站在伞下,她会提议进茶肆等言聪送伞来,就是不想与陆怀砚共遮一伞。
可他二话不说地就跑了出来要去酒肆,她带着伞,总不能真的让他一直沐着大雪走。
云梨细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唇瓣嗫嚅着,“就不能再等等言聪么,那么急做什么!”
陆怀砚轻而易举捕捉到她眉见折痕,本以为这段日子下来,她不会再排斥他的靠近和接近,目前来看,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罢了。
落在身上的雪片像是薄薄的一片利刃,打在脸上一片刺疼。
不过陆怀砚并未表现出半分难受,而是朝她展颜笑笑,深邃的桃花眼里也跟着晕染出笑意,淡化了他周身冷冽锋锐之感。
“其实我奔波了大半日,来东洛前连午膳也未用,此刻着实有些饿了,茶肆的点心太过冷硬实在难以下咽,这才想快些去你说得酒肆吃些热食。”
“况且言聪若寻不到买伞的铺子,会自选地方落脚待雪挺,倒也不必担心他。”
原是如此,那茶肆的点心的确冷硬得不行,她口味并不算挑,尝过一两口后便没再尝了,不过在来茶肆前,兰英姐姐早就做好午膳,让她用过后再来茶肆,此刻她一点也不觉得饿。
云梨将伞越举过他头顶,犹豫道,“陆知县若不介意民女的伞小,便与我一同挡挡。”
陆怀砚见她不再蹙眉,主动邀他一起遮雪,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声音温浅道,“好,那便多谢云姑娘了。”
说完,两人一同躲在伞下往前走去。
他生得着实高,云梨将伞举过他头顶时,不得不奋力抻直胳膊,饶是如此,云梨看见,高举过他头顶的伞顶还时不时压到他的发髻上,发髻被压得有些凌乱,发簪也松松垮垮地簪住,云梨有些尴尬。
陆怀砚瞥过她衣袖滑落后露出的纤细皓腕,与眼前纷扬的雪白飞絮无一丝差别。
他握住她伞的一截伞柄,与她所握的地方只隔了不到指宽距离,云梨没作任何迟疑就松了手,而后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她。
陆怀砚接过伞后,“我来吧,你撑着有些费力。”
云梨没说话,默默站在他身侧往前走去。
陆怀砚又问,“往哪边走!”
云梨看了一眼,“右边。”
在去往酒肆的路上,虽说是两人共撑一顶伞,但云梨一早就发现,陆怀砚几乎将整个伞面都偏向她这边,没有半点雪星子落在她身上,倒是他自己遮了与没遮没什么两样,不仅肩膀处湿润了大半,连头发也是一片潮润。
但每当她想提醒他用这般做抬眸看过去时,他又将伞移到中间位置,而且会用带有询问的眼神望向她。
几次下来,云梨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酒肆离茶肆并不算远,片刻后就到了。
两人到酒肆后,菜香味溢满酒肆,屋外人影稀少,只能听见朔风呼啸而过,酒肆内却热火朝天的,人声鼎沸。
云梨之前常来这家酒肆,酒肆东家也与她熟识了。
云梨对陆怀砚道,“你先等我片刻,我去与东家打声招呼。”
陆怀砚轻嗯一声,扫向酒肆东家,是名年轻男子。
过了一会儿后,云梨还未与那东家说完,那东家目光灼灼地落在云梨身上,陆怀砚发现,那东家好像比寻常男子生得出众些,陆怀砚的目光略暗了些。
他正打算过去时,这时瞥见酒肆角落里背对着他大吃特吃的言聪,言聪还给自己上了一小坛酒。
直到言聪察觉到背后一阵熟悉的凉意传来时,言聪回头看了看,不是陆怀砚还能是谁,言聪唇周还沾了一圈饭菜的油印和几粒米饭。
陆怀砚朝他示意了一下柜台旁的云梨,言聪立即领悟到他的意思,默默转过身,像是鹌鹑般将背影缩了又缩,让自己淹没在大堂内人乌泱泱的群中。
*
云梨这时也和酒肆东家打好招呼,来到陆怀砚身边。
陆怀砚见她与酒肆东家闲谈结束后,从见到东家的那一刻起,她脸上就一直扬着笑,直到来到他身边,脸色又恢复一如既往的疏离温淡。
“走吧,我带你去,东家说我常去的那间雅厢今日正好没人。”
其实那东家方才见她与陆怀砚一起来到酒肆时,心里早就按捺不住想问清楚她与陆怀砚的关系,不过还不待他问,云梨就主动提及陆怀砚是枫河的知县,今日来酒肆是想尝尝东洛的美食。
那东家便放下心来,说她常去的雅厢没人,正好空着。实际上东家自从知晓云梨喜欢那雅厢后,便专门让人将那雅厢预留下来,谢绝其他食客进去,并且还重新让人小小装潢了一番,尽量按云梨的喜好打造。
不过这一切云梨并不知晓。
堂倌带着二人来到二楼雅厢,雅厢内一直烧有炭盆,雅厢内暖烘烘的,让人身体生热,一进去,云梨便褪下身上披风挂在一旁的木嗌稀
褪下披风的一刹那,淡淡的青梨香溢散开,陆怀砚闻得分明,盯着那披风思索起来。
这时堂倌递给云梨一张酒肆的食单,“二位想吃些什么可以先看看,我先去给二位上些热茶和点心来,热茶的话还是按您最喜欢的口味来上一壶!”
云梨惊诧,“竟还有茗雪么我记得这茶是春茶,且要现采现煮才能保其口感,越季后几乎都没了。”
那堂倌道,“咱们东家用了些特殊要求法子,使其越季存留的茗雪也能达到初采时的口感。”
云梨朝堂倌浅浅一笑,“那自然再好不过,我们先看看食单,费心了。”
陆怀砚见她对堂倌笑,他看明白了,无论是谁,她都能笑脸相迎,除了自己。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特别呢陆怀砚别无他法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堂倌走后,云梨将食单递给陆怀砚,“你先看看想吃些什么!”
陆怀砚敛回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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