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砚白他一眼,“造船一事还未开始,都没影的事呈给圣上,岂不是打草惊蛇,再说,就算殿下已经命人开始造船,若殿下在圣上面前拒不承认,亦或者说这些船本就是造来献给圣上的,你说圣上会怎么做呢!”
言聪问,“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陆怀砚,“让人继续盯着孙川,殿下那头可暂且缓缓,孙川表面是在帮太子和金大将军做事,实则更有可能是殿下的人。”
*
关野回去连忙向关江说了此事,关江深深地看他一眼,“你长大了。”
关野瘪瘪嘴,语气硬邦邦道,“还望父亲莫要答应那袁公子的请求,否则咱们关家不知要面临些什么。”
关江扯过椅子坐下,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要成大事,冒险是必不可少的,畏首又畏尾,只会什么也做不成。”
关野怒道,“您是要将整个关家赔进去才甘心,一旦出了岔子,关家都没了,还谈什么大事。”
见关江对此事并在意,关野说完怒气冲冲往外走去,路上碰到樊氏,关野冷瞪了樊氏一眼,暗骂一声,“毒妇。”
樊氏气得双手发抖,进入屋内,樊氏迫不及待向关江告状,“老爷,方才野儿他……”
“夫人,野儿让我别接袁公子这买卖,夫人意下如何!”
樊氏一听,状也不想告了,忙道,“老爷可别听野儿的,咱们关家几辈子经商,好不容易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可别就这么放弃了,如果老叶听了野儿的话,那咱们关家可就真要世世代代做个经商的了。”
见关江还在犹豫,樊氏摸摸肚子,继续吹风,“老爷也得想想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关江一狠心,“罢了,我便应下袁公子这请求,此事你切莫往外声张。”
樊氏笑了笑,“老爷放心,我是什么人老爷难道还不知县吗!”
关野并未离开,守在外面等樊氏出来,见樊氏满脸带笑地走出来,关野揪住她的衣襟,“你给我父亲说了什么!”
樊氏忙尖叫大喊,“老爷救我……”
*
云梨回到酒肆后,给吕兰英说明了此事,吕兰英想了想,“也不知那孙川与那姓袁的要做什么,若那姓袁的真与孙川一伙儿,说不定帆大哥的死也有那姓袁的手笔在。”
“这样,我去寻人帮忙看着些孙川,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不过,咱们就算能拿住他的把柄也没什么用啊,我们又不是当官儿的,更不是圣上,又不能对他做什么。”
云梨默了默,开口道,“陆知县方才问我查孙川是要做什么,说若是我能告诉他我的目的,说不定他能帮我。”
吕兰英气笑了,“帆大哥活着的时候你求他帮忙他转头就忘,帆大哥死了后他反倒巴巴地求着要帮你的忙。”
“那你说了!”
云梨摇头,“我没说真话,他,应当不知道阿兄已经离世了。”
吕兰英沉默片刻后,“为什么不告诉他!”
“就算告诉他阿兄也不能起死回生,他若知晓真相,一旦心生愧疚,想必又会时不时来酒肆晃悠,挺烦人的,兰英姐姐,我不想看见他。”
吕兰英道,“罢了,你不说就不说罢,不过,咱们可以把我们查到的告诉他,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若孙川在做违法犯忌之事,他总能做些什么,也算是间接性地为帆大哥报仇了。”
云梨点头,“那寻什么人去跟着孙川比较好。”
吕兰英轻笑一声,“自然是那些小萝卜头了。”
云梨与吕兰英开了这酒肆后,会时不时地给县里的乞儿送些吃的、穿的,对于他们来说,云梨与吕兰英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第54章
几日后,云梨和吕兰英让车夫拉着一马车的冬衣、吃食以及一些风寒药材往贫民巷驶去。
这几日天一直在落雪,整个东洛都被笼罩在厚厚的黑云之下,街上出行之人越来越少,都躲在各自家中取暖避寒。
这个时节是乞儿最难熬的时候,熬的过去的来年开春又能蹦蹦跳跳,熬不过去的便一卷烂席裹住往坑里一埋,谁也不会在意。
那些乞儿一听到车轱辘和马儿的嘶鸣声,纷纷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围着云梨和马车蹦跳,一声声接连不断的“阿梨姐姐”叫个不停。
看见他们干瘪瘦弱的身板上只着一件薄薄的外裳,以及脚上的鞋也破破烂烂,露出冻得青紫的脚趾来。
云梨眨眨湿润双眼,摸摸他们的脑袋,“前不久不是给你们送过冬衣冬鞋么如今天这么冷,怎地不穿上!”
其中一个小萝卜头瞪着羡慕的大眼,悄悄摸了摸云梨衣袖边缘上的绒毛。
云梨温和地笑了笑,没阻止,只当做没看见。
“柴阿娘说就要过年节了,年节要穿新衣裳,来年才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让我们在年节那日再穿新衣裳。”
柴阿娘是玉泉村的一名寡妇,丈夫死了,后来儿子儿媳染病后也相继离世,她一个人搬到这贫民巷来,一直与这些乞儿住在一起,云梨每月都会给她些银子,让她时不时照看着些。
吕兰英闻言很是不满道,“数九寒冬的,这么冷,什么年节不年节的,难道能比命更重要我看这柴阿娘也是个拎不清的,还不如另雇他人来帮忙照看这群小萝卜头。”
吕兰英嗓门大,云梨朝她摇摇头,低声道,“你若将柴阿娘得罪了,日后可就没人再愿意照顾他们了。”
吕兰英这才不情不愿闭上嘴。
柴阿娘自一听到马车的车轱辘声后,便躲在漏风的门板后偷听屋外的动静,听到二人的对话,她眼神闪了闪后方走出屋子。
柴阿娘边向两人走去,边探头望向二人身后的马车,见马车的车轮深深陷在雪地里,柴阿娘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哎呀,是云东家和兰英姑娘来了,外面天冷,二位快过来这边。”
云梨道,“我和兰英姐姐给他们送了些冬衣来,劳烦柴阿娘与我们一道帮忙将马车里的东西卸下来。”
闻言,柴阿娘笑得脸上的褶子全部堆叠在一起,眼睛都快看不见了,“这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说着便毫不客气地掀开车帷。
在看到马车内堆着的东西时,眼里的贪婪一闪而逝,不过因为背对着云梨二人,云梨她们并未察觉。
尽管柴阿娘的做法让云梨和吕兰英有些不满,但还两人是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加上车夫搭手,几人很快就将马车里的衣物、药材、吃食卸完放进草屋内。
那些乞儿看到这些东西,兴高采烈地围成一圈又蹦又跳。
柴阿娘站在门口,以为两人会像之前那样卸下东西就走,不做久留。
但这回云梨显然不打算离开,“柴阿娘,我和兰英姐姐想进屋歇会儿,待风雪小些再走。”
云梨看得仔细,柴阿娘脸色有一瞬的犹豫,但很短。
柴阿娘朝二人笑了笑,“这有什么,你们啊想进屋歇多久就歇多久。”
话音一落,车夫也跟着一道进入屋中。
*
这草屋是几间草屋被打通后连在一起,草屋内很是宽敞,其中一半较为干爽的地面铺满了枯草,那就是那这些乞儿平日睡觉的地方,另一半则堆满了杂物、杌凳一类的东西,一眼就能尽收眼底。
云梨扫了一圈,并没看到之前她送来的那些衣物,云梨脸色变了变,“柴阿娘,不知我们上回送来的那些冬衣、药材您放在了何处!”
柴阿娘低着头,眼神躲躲闪闪,不愿开口。
“柴阿娘让人把新衣裳放去了别的地方,说年节那日再拿出来给我们穿。”
吕兰英脸色当即一黑,“柴阿娘,还不如实招来,那些衣裳你究竟送到了何处!”
柴阿娘见躲不过两人的追问,便开始耍赖,“你们将衣裳送来,就不是你们的了,你管我放在哪里。”
云梨脸色当即冷下来,“柴阿娘,你可知私吞这些东西是要蹲大狱的,你再不说,我就要去报官了。”
听说要报官,柴阿娘这才吞吞吐吐道,“那些衣裳我都拿去卖了,要真给他们穿了,还不是糟蹋了这些衣裳。”
“卖了多少我们不是每月都会给你银子,你又要这些银子做什么!”
柴阿娘嘟囔道,“我家男人不是在跑船吗他说船上那些人都看不起欺负他,要用银子打点打点。”
吕兰英瞪大双眼,“你不是寡妇哪里来的男人!”
柴阿娘不满道,“我是寡妇就不允许我找男人了!”
尽管云梨很气,但衣裳已经卖出去了,云梨忍住怒火对柴阿娘道,“我可以不将这事报官,但你日后需得用心照顾这些孩子,若他们出了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将你私自变卖衣物一事告知官府,你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度过。”
柴阿娘一听,喜滋滋道,“多谢云东家,还是云东家大度。”
云梨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将小萝卜头召到跟前来。
“你们都记住了,这个柴阿婆不是什么好人,把我送给你们的衣裳都拿出去卖了,日后我送给你们的衣裳,你们要自己看着,若柴阿婆还敢骗你们,你们就来酒肆寻阿梨姐姐和兰英姐姐。”
小萝卜头们一脸愤慨地瞪了瞪柴阿婆,“知道了云梨姐姐。”
“行了,快去试试我给你们送来的新衣裳,还有那些好吃的。”
待孩子们走开后,云梨又对柴阿婆道,“记住你今天答应过我们什么,孩子们若出了任何事,我都会将你的事上告官府,你最好将他们都照顾得好好儿的,别想着害他们。”
柴阿婆虽不情愿,但也无可奈何,不得不应下。
*
送完东西,看完这些孩子后,吕兰英一阵唏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柴阿婆看上去老实又本分,谁能想一把岁数了,她在外面还有一个姘头,方才真该报官才是。”
云梨好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也没什么。”
“不报官就是因为柴阿娘对孩子们比较熟悉,而且重新雇人的话,谁敢保证那人会不会是另一个柴阿娘咱们有了柴阿娘的把柄,那柴阿娘也不敢再胡作非为。”
说着,吕兰英扯扯云梨的衣袖,悄声示意她,“你看那男的。”
云梨抬眸故作不经意的一瞥,只见那半老男子脸上一道深褐色的长疤,脑袋上还别着一张漆黑面具,面色冷肃地提着一条活鱼往贫民巷走去。
想起方才柴阿娘嘴里提到的姘头,云梨低声道,“想必这就是柴阿娘嘴里的男人了,不过这人可真奇怪,又不过节,戴什么面具!”
吕兰英不以为然笑道,“谁知道呢这男的气势看上去还不错,怎么会看上那柴阿娘!”
云梨想了想,“想必是惦记着柴阿娘往日给他的那些好处。”
两人走出巷子后,巷口临河,此刻河面上停着几艘民船,街上空无一人。
按理说民船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稀奇的是这几艘民船上的船夫,都穿着统一的衣裳,脸上也戴着一模一样漆黑的面具,姿态挺拔、不像是寻常船夫。
这些人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不耐烦,“那糟老头子也真是,每回来到东洛,非要去看他那相好,真是,若出了岔子,还要连累我们。”
“这有什么,话虽这么说,但他眼力见不错,每回都会给我们大伙儿带来些油水,虽然少,但好歹有那么些,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你就见钱眼看吧,到时若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办上面的也不知道换一个引路的来。”
其中一人道,“能换早就换了,只有他对这路最熟悉,若换另外一个人来带路,一不小心咱们都得死。”
几人说说笑笑,目光望向云梨她们这边时,云梨连忙拉着吕兰英半躲进街角口。
吕兰英小声道,“这些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也不知他们要做些什么阿梨,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云梨道,“再等等,等那刀疤脸出来与他们汇合,看看他们会说些什么!”
吕兰英担忧道,“要不咱们还是先走吧可别引火上身。”
云梨安慰道,“我们躲在这里不会有人注意,况且如果真有事,官府也不会不管。”
两人缩在角落又等了小半个时辰,落在身上的雪化成雪水,两人穿得厚,一时半会儿不会湿透,最冷的是双脚,早已冻得僵硬。
直到刀疤脸的身影再次出现,这回,他的脸色很不好,双眼也阴阴沉沉的。
回到船上,那些船夫问他,“喂,脸色这么不好是没拿来银子!”
那刀疤脸结巴道,“下,下回给你们银子,这回没有。”
“那可就说好了,暂且先欠着,你若胆敢赖账不给我们兄弟好处,待回到北地,够你吃一壶的。”
说完,另一个人瞪他一眼,“还不把面具戴上若被有心人看见,你就等死吧你。”
刀疤脸不情不愿地戴上面具,起身站到船尾。
随着一声尖锐的骨哨响起,众人各归各位,河面上的船只很快动起来。
待所有船只驶离两人的视线后,两人方才出来,云梨看向吕兰英,“兰英姐姐,他们方才提到了北地。”
第55章
河面上的船只很快消失不见,只余茫茫银雪纷纷扬扬。
吕兰英望向她,“阿梨,这事可要告知陆知县!”
云梨起身跺跺冻得僵硬麻木的脚,低声道,“我再想想。”
*
过了几日后,关野又邀云梨和陆怀砚在茶肆碰面,这回再见,关野已然怒不可遏。
关野用力锤了桌子一拳,咬牙切齿道,“父亲原本还在犹豫是否要答应袁公子和孙川的请求,肯定是那毒妇吹得枕边风,父亲第二日才应下两人的请求。”
陆怀砚笑了笑,“意料之内,除此之外,你可还探听到什么消息!”
关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那姓袁的好像发现我在探听,我只听到那孙川过几日应当要回北地去,后面他们与我父亲说的话有些遮掩,没太听清。”
“陆知县,那姓袁的到底什么来历!”
陆怀砚视线落在一直坐在角落未开口的云梨身上,不过几日不见,他却觉得隔了许久。
陆怀砚从云梨身上收回视线,“袁乃国姓,你觉得他会是什么来历想必你父亲也早就知晓他的身份来历。”
关野心顿时凉了半截,大冬日的,背后竟冒出冷汗来,“他竟然是皇子,那可如何是好他找我父亲订做那么多民船,不会用来做什么不好啊事儿吧到时岂不要牵连到我们关家。”
关野倏地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回去再劝劝父亲。”
陆怀砚睨关野一眼,“已经迟了,既然你父亲已经答应了殿下,又怎敢出尔反尔,除非你父亲不想开这船铺了,你父亲与殿下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此刻你该祈求殿下不会借船生事才是,他是皇子,若真做错事最多被贬为庶人,你们关家乃寻常船商,只会比他更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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