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想了想,他又问老伯,“可有无用的布匹!”
老伯摇头,“这倒没有。”
陆怀砚又道,“轮毂有些松动,用布条绑紧一些应当能跑到西山。”
老伯立马道,“马车上挂着剪刀,我身上的衣裳不值钱,剪些下来用能行吗!”
陆怀砚看了一眼老伯身上的衣裳,“浆洗次数太多,韧性不够,易断开。”
“这该如何是好啊”老伯讷讷道。
云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葱倩衣裳,云梨眼睛一亮,紧紧揪住衣裳,忐忑道,“夫君,用我的衣裳吧,这料子……不算贵,剪坏了也没事。”
剪坏了她还能偷偷缝补一下接着穿,但陆怀砚的衣裳剪坏了多半会扔掉,那么好的衣裳,云梨觉得可惜。
其实并非如此,云梨身上这衣裳虽是由寻常布料所制,但算是寻常布料中最好的一批,剪坏了云梨自会心疼,可一想到能帮陆怀砚,她就很开心。
陆怀砚看她一眼,才发现云梨身上的衣裳如此素净质朴,不由得想起府中其他女眷所穿,大多华贵非常。
母亲二嫂又是明理之人,也不会短她衣食。
陆怀砚又模模糊糊想起云梨父亲好似是以捕鱼而生,想必是自小养成的节省习惯,也就没再多想。
陆怀砚接过老伯手里的简单,淡淡吐出两字,“不用。”
说着便撩起竹青外裳下摆,露出一截茭白中衣,手握剪刀干净利落地裁落一截,很快就绑紧轮毂。
老伯见他手上沾了些泥,又去车上取下水囊来,“贵人,先洗洗手。”
陆怀砚简单清洗过双手后,“行了,上车吧。”
*
上了马车,陆怀砚扫视一圈车内,空间狭小不说,坐的地方还有许多黑垢,长眉不自觉地紧锁。
云梨看在眼里,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自责愧疚,早知道她就雇辆好点的马车了。
但陆怀砚也只迟疑了一瞬,便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
见她坐下后,云梨也轻手轻脚在他身旁落座,像是晴空里的一团白云,无声无息飘落在他身旁。
坐下后,云梨尽量拉开两人的距离,她知道,陆怀砚不喜她的触碰和靠近,哪怕两人在最亲密无间的房事上,他也不允许她伸手碰他,她只能默默承受。
云梨又想到方才陆怀砚进入马车后那紧锁的眉头,应是觉得这马车脏,想必也很嫌弃此刻的她吧。
毕竟她一身汗,连鬓发也汗湿成一缕一缕的,又脏又狼狈。
云梨坐的位置恰对太阳,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烙饼,快要被烙熟了。
马车内又闷又热,饶是陆怀砚再耐热也有些受不住,云梨在他身旁坐下后便一直悄无声息的,他侧头看了一眼。
见她坐的地方恰对烈日,那么热,她还一动不动地坐着,脸也被晒得通红,额角全是汗。
不知她在坚持忍耐些什么。
陆怀砚不悦,“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当为孩子考虑,再这样下去,该中⒘耍坐过来些。”
云梨这才缓缓挪到他身旁,两人衣裳紧贴,靠得近了,云梨不仅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热量,也能感受到陆怀砚的体热,云梨觉得更热了。
云梨轻声解释,“我出了许多汗,怕身上有味熏着你。”
陆怀砚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缘由,他对气味敏感,尤其是花香,但此刻他并未闻到什么汗味,只有浅淡的青梨香。
陆怀砚平声道,“没有汗味,事出有因,不必在意这些。”
云梨轻嗯一声,想多与他说说话,“没想到夫君竟还会修马车,真厉害。”
陆怀砚不以为然,“看过一些相关的书册罢了。”
“你不是说要借书看回府后想看什么书来松雪斋。”
云梨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事,欣喜道,“多谢夫君。”
陆怀砚喜洁,瞥见她眉眼间的汗意,提醒她,“你要不先擦擦汗!”
云梨那方帕子都被汗水湿透了,不能再拿出来用。
云梨垂眸,“走得匆忙,忘了带手帕。”
“用我的。”陆怀砚递给她一方干净手帕,不甚在意道。
云梨接过手帕擦起脸来,手帕比她的手帕要柔软得多,还带有陆怀砚身上的松木香。
擦完脸后,云梨道,“我将手帕洗净后再还给夫君。”
陆怀砚,“不用了。”
云梨低声应下,开心地攥紧手帕,与匣中色调单一的几支玉簪相比,她更喜欢这方手帕。
*
秦若音回到陆府,对采杏道,“让凝霜过来,就说我有话问她,仔细些,别让人看见了。”
第11章
屋外,天色说变就变,炎炎烈日已被浓黑云层遮住,山雨欲来。
秦若音摇着香扇,漫不经心道,“给我说说云梨的喜好吧。”
凝霜绞愁苦着一张脸,绞尽脑汁想了想,三少夫人无事是要么便安安静静绣东西、要么便看书,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
秦若音不耐,“怎么,不愿说,这是真把自己当成她的丫鬟了,别忘了当初是谁救的你,是谁救了你们一家人。”
凝霜忙道,“奴婢不敢,只是,若说三少夫人的喜好,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她对三公子倒十分上心……”
说着,凝霜突然想起来,“对了,三少夫人应当挺喜欢猫,奴婢看见她常去猫肆。”
秦若音冷冷一笑,“不买猫,却常往猫肆跑,倒是有趣。”
“那她常去的猫肆在哪儿想必你也知晓,你去猫肆打听清楚她去猫肆都做了些什么!”
*
到了西山,两人下了马车,云梨从荷包里取出铜板正欲交给老伯,却听陆怀砚缓缓开口,“我来吧。”
说着他便伸手在腰间一捞,却捞了个空,陆怀砚捞钱袋的动作僵滞住,他忘了,今日出门他嫌天热,一出门便解了钱袋子交给言聪保管。
云梨看出他的尴尬,只觉这样的他有些可爱,很特别。因为陆怀砚做事向来万无一失,今日这种情形着实少见,也很难见。
云梨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替他解围,“还是我来吧,我有铜板,你带的银两,老伯兴许没那么多铜板找补给你。”
云梨虽说得一本正经,但她抿唇时颊边的酒窝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陆怀砚淡淡瞥了她一眼,云梨即刻压下唇角。
付过车钱,云梨和陆怀砚往林中深处走去,老伯则将马儿栓在树荫底下吃草,躲躲阴凉。
云梨要给父亲烧纸钱,她看了一眼空旷的四周问陆怀砚,“夫君,你知道枫河县大概在上京的什么方位吗!”
陆怀砚没作多想,“大概在你左后方的位置。”
云梨转过身,将地上的枯枝落叶简单拾掇后,边摆出祭品边夸赞,“夫君真博学,什么都知道。”
陆怀砚不言,只是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她做着这一切,并不上前帮忙,对于云父挟恩非要他娶云梨一事,他做不到不介怀。
祭品一一摆出,云梨又取出筐子里的酒壶,倒入酒杯后一杯杯往地上洒去,统共洒了三杯,清香扑鼻。
陆怀砚,“这酒闻着不错。”
云梨笑笑,“何止闻着不错,喝起来也很好喝,我选了许久,这梨花酒清香且醇厚,后味很甜,父亲在世时最喜欢喝这梨花酒。”
陆怀砚眉峰微拧,“你尝过!”
云梨迟疑地点点头,“一点点,不多的。”
陆怀砚没再说什么,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云梨暗暗松了口气。
祭拜完后,云梨想,今岁总算带夫君来见过父亲,让父亲看见,她过得很好,夫君待她也很好,这下父亲能安心了。
待香烛纸钱彻底燃尽后,云梨提着筐子站起来,“夫君,可以走了。”
陆怀砚扫了筐子里的酒壶一眼,“这你打算如何处置,你知道母亲她……”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云梨心下了然,他这是不让她将这酒带回府,可分明若音姑娘也带了酒回府,还在府中饮酒,他只说了一句不让其他人知晓就好。
云梨闷声道,“夫君放心,我不会将酒带回府中。”
这么好的酒她总不能丢了,云梨打算将剩下的酒送给老伯。
两人回到马车旁,刚上马车,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接连不断地砸下来,还伴着一声声闷雷,马儿也吓得扬蹄嘶鸣、止步不前。
陆怀砚吩咐车夫,“老伯,去最近的农家歇歇脚,待雨停了再走。”
这马车车篷也不防水,外面下大雨、里面漏小雨,云梨用手捂住小腹瑟缩在角落里,但很快,马车内四处都开始漏水。
陆怀砚看了一眼用手紧紧护住小腹的云梨,将身上的竹青外裳褪下,对云梨道,“来我身边。”
云梨心中微动,弯腰来到他身边,陆怀砚腾出他坐的位置,一片干燥,“坐这里,没有水。”
云梨依言坐下,“那夫君你坐哪儿!”
陆怀砚没说话,直接坐在一旁湿了的空位上,将手中的外裳抖开,往头顶一遮,雨水顿时被隔绝在外。
为了不被淋湿,两人靠得极近,但陆怀砚觉得这样还是遮不住雨水,干脆揽过云梨的肩让她侧身半倚在他怀里。
衣裳的遮挡下,云梨呼吸间全是怀砚身上的松木香,陆怀砚身体不断散发出的热意将她牢牢包裹住,她似乎还能听见他强劲而有力的心跳。
云梨的整颗心都扑在身旁男子的身上,他的下巴有时会轻轻擦过她头顶,带有松木香的宽袖会时不时拂过她的脸,一切都那么清晰、近在咫尺。
云梨贪婪而小心地感受着属于他的一切。
外面倾盆大雨,可云梨却觉得头顶的天再晴朗不过。
云梨又偷偷往陆怀砚身边移动一点点,像是每次两人房事结束后,云梨都会趁陆怀砚沉睡之际,将身子偷偷靠向他,这一点点越界,让她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了些。
*
雨一直下到天黑才渐渐变小。
陆府。
凝霜撑着伞绕过众人悄悄来到栖霞院,“姑娘,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猫肆的店家说,三少夫人很喜欢猫,而且三少夫人之前还救了一只瘸腿的小花猫养在猫肆,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去看看。”
说完,凝霜试探性地问,“姑娘,您打听三少夫人的喜好是想做什么!”
还不待秦若音说什么,去栖霞院探听消息的采杏进来,朝秦若音摇摇头,“姑娘,言聪说三公子仍未回府,他还说,那么大的雨,三少夫人有了身子,他猜今夜三公子和三少夫人或许不会回府。”
“姑娘,您还要去放河灯、看河灯吗!”
坐在镜前梳发的秦若音将木梳用力往地上一扔,“他都不在,还去放什么河灯!”
采杏和凝霜站在一旁沉默不语,不敢说话。
秦若音眯眼看着镜中美艳容颜,半晌,她从匣中取出一锭银子,“凝霜,明日再去一趟猫肆,你就这样对店家说……”
第12章
入夜,雨势渐停。
云梨和陆怀砚借宿一户农家,那户人家本不欲让马车进院,但当看到从马车内出来的陆怀砚后,又变得很是热情,不但拾掇好空屋子给几人住,听说老伯的马车坏了,还主动帮忙修好马车。
云梨悄悄偏头看身侧的男子,即使陆怀砚此刻衣衫不整、发丝稍显凌乱,可那从容不迫、矜雅出尘的气势并未因此折损半分。
那户人家亦是看出这一点,才改了口。
在农户的招待下,两人简单用过晚膳,将外裳烤干后便歇下了。
空屋子只剩两间,老伯住了一间,云梨只能和陆怀砚同住一屋。
云梨和陆怀砚一同进屋时,那女主人恍然又艳羡道,“原来二位是夫妻啊。”
女主人眼里的意思太过直白,云梨想忽视都难,她默默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觉得两人不相配。
上。床后,云梨照常睡进里侧,陆怀砚躺在最外侧,两人中间空出一大半位置。
乡野人家用不起冰,屋内又闷又热,云梨如今有了身子,更是热得睡不着。
云梨悄悄动来动去,半晌,实在受不了,黑暗中,陆怀砚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地喊了一句,“夫君!”
陆怀砚并未睡着,“何事!”
云梨小声道,“我想脱了外裳,有些热。”
陆怀砚言简意赅,“脱。”
云梨坐起来速度极快地脱了外裳躺下,衣裳褪下的一刹那,淡淡的青梨香在两人之间漫开,陆怀砚侧翻过身脸朝外以此来阻断那股香气。
褪了外裳,才凉快了些,云梨闭眼缓缓躺下,半梦半醒间,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女子的低。吟和男子的喘气声清晰入耳。
这并不是最尴尬的,最尴尬的是此刻她正一只腿搭在陆怀砚身上,双手还紧紧抱住他的一只胳膊。
云梨猛地清醒过来,迅速松手、收腿。心里有些懊恼,看来日后不能再抱着竹夫人入睡了,否则夫君心里指不定如何看她。
云梨支吾道歉,“夫君,我不是有意的。”
陆怀砚冷冷看了一眼身下过度的反应,沉声道,“下不为例。”
云梨闻言往角落缩去,但隔壁屋内太过肆无忌惮,云梨是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又偷偷动了动。
O@声响起,陆怀砚,“心静自然凉。”
翌日两人起床后,眼周都涂上一层乌青,互相对视一眼,默默收回视线没说话。
*
待到了府门口下了马车后,云梨便将剩下的酒送给老伯,此时已近午时,云梨让凝霜打来热水沐浴后才觉得活了过来,陆怀砚则去了松雪斋。
换上清爽的薄衫后,凝霜问何时用膳,想着陆怀砚也未用午膳,云梨便来到松雪斋想问问他要不要与她一起用膳。
谁知刚来到松雪斋门口,便听到屋内言聪赞不绝口道,“若音姑娘,这绿豆汤可太解暑了,你可真厉害,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连厨艺也这么好。”
“咚”一声轻响,陆怀砚搁下碗,“多谢,这绿豆汤用来解暑确实不错,不过你身子重,往后这些交给下人去做便是。”
“闲着无趣,我也只做了绿豆汤罢了,这些饭菜可不是我准备的,老夫人听说你和三少夫人一夜未归,特意让人提前备着。”
“哎,想必三少夫人也已洗漱妥当,采杏,你去跑一趟。”
陆怀砚垂眸不语。
采杏甫一掀起竹帘出来,便看见云梨站在屋外,喜道,“三少夫人已经来了,姑娘正命我去寻您呢,您快进屋一起用膳吧。”
这种情况下,云梨不得不进屋。
进屋后,云梨缓步来到桌前,“夫君,若音姑娘。”
“坐下一起用膳吧。”陆怀砚看她一眼,淡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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