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思索片刻,“那待我今晚问过夫君,毕竟若音姑娘的身子最重要。”
秦若音肚子太大,云梨担心出事,若夫君不同意,秦若音想必也不会去。
秦若音坐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热,看了一圈,皱眉道,“这么热,你这屋里怎不用冰呢!”
云梨一顿,尴尬地解释道,“府中规矩,要用冰须得等夫君下值一起方会送冰来,其实用扇子对付着也不热,习惯便好。”
秦若音暗暗一笑,“怀砚也真是的,你都有了身子,还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改日我说说他。”
云梨忙道,“真的不用,我身子虚,用太多冰反倒不好。”
秦若音站起身,“也罢,依你便是,那我先回去了,可别忘了明日陪我一同出门。”
云梨只得无奈道,“待我问过夫君。”
*
夜里,云梨去了一趟松雪斋,向陆怀砚提及此事。
陆怀砚正手握公文,看得正入神,未看她一眼,也未回话,云梨坐在一旁安静等了半晌,待他处理完后,陆怀砚抬头诧异道,“你怎还未回去!”
想到他应是太过专心于公文,忘记她所问,云梨又问了一遍。
陆怀砚这才回她,“大夫说若音的身子骨不差,若只是出门逛逛,不会有事,她性情清傲,竟会邀你一道,这很难得,一起出府逛逛也无妨。”
云梨只得应下,走前见陆怀砚时不时伸手驱赶烛台旁乱飞的小虫,云梨回晚翠院从匣中取出一小捆灯草,又回到松雪斋将灯草交给言聪。
她朝言聪弯唇道,“明晚你用这个灯草点灯,就不会有小虫了。”
言聪接过灯草,“如此神奇!”
云梨信心十足,“自然,不过此事你不用告诉特地夫君,雕虫小技罢了。”
说完转身出了松雪斋,身后言聪叹了口气。
第15章
夜幕褪去,晨光熹微,云梨醒来时,耳旁传来一阵均匀而有规律的咕噜,偏头一看,小花分了她的一半藤编枕,脑袋正枕在上面,睡得正香。
云梨心下一软,揉揉小花的脑袋,起身洗漱,今日要与若音姑娘出门,用过早膳后,她从匣中取出一些银两,上街可能会用到。
出门前小花扒住她的腿不让她走,云梨费了好些力气将其哄好,“回来给你带吃的,你乖乖听话待在家。”
与秦若音路过前院时,恰好碰到夫君和婆母她们。
钱氏看到相伴而出的二人,随即开口道,“哟,多日不见弟妹,原是与若音姑娘耍到一处了。”
婆母姚氏也看了两人一眼,有些意外。
两人站在一处,云梨相貌丝毫不逊秦若音,好比一朵兰花和一朵牡丹,难分高低。
但姚氏知道,自家儿媳也就这点拿得出手,别家闺秀有的才情,她是样样没有,崇安本值得更好的女子。
只要一想到此,姚氏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云梨朝婆母和钱氏行过一礼,“若音姑娘说想去街市上逛逛,让我陪她前往。”
姚氏闻言,眼皮掀了掀,在秦若音身上扫过一圈,“若音姑娘远道而来是客,前些日子还带了好些礼给咱们,既如此,你便陪她好好走走,不过她身子重,你多照顾着些,早去早回。”
陆怀砚朝姚氏点点头,对二人道,“我与你们一道出去。”
出了府后,陆怀砚对云梨道,“回府后去寻母亲让人做几身衣裳,衣裳鲜妍些更显朝气。”
又对凝霜和采杏道,“照顾好你们主子。”
说罢,陆怀砚便上了马车往宫门赶去。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云梨心中五味杂陈,那些鲜妍亮丽的布匹一送到府里,都会先过一道婆母、大姑子和二嫂的手,挑选剩下的才是她的,她没得选。
云梨看看身侧的秦若音,淡粉薄衫,如纱似雾,夫君是看到若音姑娘穿上好看,才会让她也穿得鲜妍些吧。
或者说,夫君更喜欢若音姑娘这样的好相貌。
“三少夫人,在想什么”秦若音出声拉回云梨的思绪。
云梨浅笑着摇摇头,“无事,我们走吧。”
云梨对上京熟悉的程度远不如凝霜,一路上都是凝霜给两人提议哪些地方好看好玩,以及有哪些好吃的。
一行人走累、玩累后,来到一处茶肆坐下,要了些茶水和点心。
云梨颇为惭愧地对秦若音道,“很是对不住,说好由我带路,可我对上京实在不熟。”
只见秦若音双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冰凉又滑腻,云梨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秦若音,“这并非你的错,你不用自责。”说完,才缓缓松开握着云梨的手。
待手上那股冰冷滑腻消散后,云梨感觉好受了些。
秦若音吃过一口点心惊讶道,“这点心还不错。”
云梨眼睛一亮,“你也这样觉得,我和阿兄吃过后都觉得这里的点心很好吃。”
秦若音拈点心的指尖一顿,垂眸道,“你阿兄!”
提及阿兄,云梨眉眼愈发柔和,“我阿兄不久前从军路过城外,那时他来信说要在城外留几日,想见见我,我便买了些吃的用的给他送去。”
“那么多点心,他竟一下就吃光。”
说到这里,云梨既心疼又好笑。
秦若音放下点心,“你和你阿兄的感情真让人羡慕。”
云梨很是赞同,脸上露出浅浅的酒窝,“阿兄说他此番从军,若挣得军功,日后便是我的靠山,那时我再带他来这茶肆再尝尝这点心,带他一游上京。”
两人边用点心边说话,秦若音也主动提及自己的一些事,“三少夫人有所不知,我夫与怀砚乃至交好友,我夫被人暗害致死,真凶不明,且我又有了身子,怀砚这才让我随他来到陆府。”
云梨一怔,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一想到先前她还有些嫉妒若音姑娘,云梨心中当即被愧疚填满,“若音姑娘,你放心,夫君定不会让那真凶逍遥法外,你就在陆府安心住下,平平安安生下孩子。”
秦若音没再说话,过了小半刻,秦若音暗中朝采杏点点头,对云梨道,“对了,方才我在街上看见了一个熟人,那人与我在誉州便相识,我想去见见他叙叙旧,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云梨担心地看看秦若音的肚子,“可你身子……”
“不用担心,我让采杏陪我去,很快回来,若你实在担心,你让凝霜也跟着我一起如何!”
云梨抿唇犹豫一瞬,柳眉松开,“那好,让凝霜和采杏跟着你一起,我就在这茶肆等你回来。”
几人走后,云梨坐在茶肆里静静看着街上来往人群,过往商客多如牛毛,喧哗又热闹。
随着日头一点点升起,茶肆也越来越热,眼看半个时辰就快过去,云梨一时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隔着远远的人群,背后传来采杏和凝霜焦急的声音,人太多,云梨没太听得清,只是转头望去时。
云梨的心不断下坠,凉了一截,她没看见秦若音的身影,只看见采杏和凝霜一脸焦急地朝她挥手……
第16章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她跟前,泪汗涟涟。
采杏语速又急又快,“三少夫人,方才在绿杨街时,路上人群围拥,姑娘、姑娘她被人群冲散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完,采杏一把握住云梨的手腕,像是承受不住要倒下去。
云梨感受到采杏颤抖不停的手,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她难受又自责,若当时她跟着若音姑娘一起去,若音姑娘是不是就不会被人群冲散。
若音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她万死难辞其咎。
云梨已无瑕再想太多,她当即立断,声音有些哑,“快,回府,让言聪进宫将此事告知夫君,夫君一定会寻回若音姑娘,若音姑娘一定不会有事。”
说完,云梨匆忙又跌撞地往陆府方向奔去,一时竟忘了坐马车能更快回府。
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转瞬浓云翻滚,黑压压向城内方向席卷而来。
身后采杏和凝霜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冰冷讥讽的笑。
*
晚翠院的凉亭中,云梨将此事告知言聪后,路上跑得太急,小腹传来一阵阵的抽痛感,她捂紧小腹单手撑住石桌,催促言聪,“你快去,莫要耽搁。”
言聪跟在陆怀砚身边那么久,也练就了几分临危不乱的本事。
他走前看了一眼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女人一眼,出言安慰,“少夫人也当注意自己身子,莫要太过自责,此事并非是少夫人的错。”
说完,行色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宫内值房里,陆怀砚得到秦若音失踪的消息后,俊雅的脸沉得可怕。
“去向各城门巡检使打听,今日午时左右可有怀有身孕的女子出城,尤其要严查出城车辆,不得大肆声张。”
“另外,即刻套马回府。”
言聪去打听消息,陆怀砚则回了陆府。
一下马车,陆怀砚便步履生风地朝晚翠院走去,不像是急着去见自己的妻子,倒像是去审讯犯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路上,陆怀砚碰到前院纳凉的姚氏和钱氏,姚氏喊他,他只匆匆留下一句,“若音不见了,母亲有事晚些说。”
钱氏见状,低声问婆母,“母亲,您怎么看这事!”
姚氏望向栖霞院的方向,“能怎么看我早说过那秦氏不是个省油的灯。”
“儿媳怎么觉得是梨丫头对秦氏心生嫉妒,故意将人弄丢的。”
姚氏白了钱氏一眼,“一天天净不长脑子,云氏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不会这样做,也没这个胆。”
说完,姚氏又满意地笑了笑,“怪只怪我儿太过出色,咱们等着看戏就好了,陆府三少夫人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
*
待言聪走后,院内吹起风来,云梨歇了会儿便再也坐不住,煎熬难耐地在亭中来回踱步。
院来风乍一看到陆怀砚的身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救命浮草,夫君回来了,若音姑娘不会有事,云梨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快步迎了上去。
云梨在陆怀砚身边站定,忐忑地看着他,他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覆满冰霜,连带着平日温醇的声音也变得冰冷无比,这让她想问的话也不敢问出口。
只见陆怀砚用冷厉的目光审视着她,语气充满质疑地询问,“若音为何会去绿杨街!”
云梨顿了一下,不知他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如实道,“当时我与若音姑娘在茶肆用了些点心和茶水,若音姑娘与我说她看见一个在誉州来的相熟之人,她想与那人叙叙旧,让我在茶肆等她半个时辰。”
听完她所说,云梨只觉陆怀砚的气势更冷了些,像是无孔不入的霜风,无情地刺向她。
“据我所知,在上京,若音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誉州熟人。”
陆怀砚用他那深邃的桃花眼,讥讽而失望地看着她,“云氏,我以为你虽出身乡野,纵使才疏,但性子纯善,如今看来,你到底是才疏德薄。”
“若音若有事,你觉得你能拿什么担待!”
陆怀砚话音一落,蓦地,远处天际闪过刺眼的电光,一连串的咔啦声也随之响起。
雷声哄鸣、震耳欲聋,一下下击凿在云梨的心上。
原来,他问及绿杨街是这个意思,他认为是她故意带若音姑娘去绿杨街,若音姑娘失踪也是她所为。
可是,她真的没做过,更没想过,但倘若今日她陪着若音姑娘一起,也不会有这事发生,是她的错,是她没照顾好若音姑娘。
腹部疼、心也疼,云梨浑身痛极了,她一只手捂着小腹,一只手压住自己的心。
陆怀砚没看她一眼,转身欲走,风掀起他的衣袍,猎猎生风,宛如利刃。
云梨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他的衣衫一角,声线哽咽,小声祈求道,“夫君,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真的没有想过去伤害若音姑娘,我也很担心她,还有她肚中的孩子,我想看见她和孩子平平安安的。”
陆怀砚冷漠利落地撇开她牵住他衣裳的手,“随你。”
第17章
惊雷过后,瓢泼的雨倾刻落下。
陆怀砚朝云梨冷撂下两字后,冒雨走出凉亭,步伐迅疾。
云梨连忙紧跟上去,豆大的雨点接连不断砸在身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
陆府门口,言聪立在马车旁,浑身透湿,他抹了一把脸上挂着的雨水,“公子,各城门巡检人员未看见有身孕的女子出城,倒是在绿杨街的二楼茶楼中,有伙计声称看见有人趁乱带走了若音姑娘。”
言聪顿了下看了看陆怀砚的脸色,“说是,往城西方向走了。”
城西一带,鱼龙混杂,所住之人有异域来的商客,也有刚刑满释放的地痞流氓,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女子能待下去的地方。
陆怀砚一听,冷眉紧皱,薄唇也紧绷成锋利的一片,“速速前往。”
上马车时,云梨脚底打滑,险些栽倒,言聪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少夫人当心。”
陆怀砚转身,目光冷然且不耐地睨了她一眼,像是觉得她太过做作,又像是觉得她是故意而为之,眼中满是厌恶之色,不加掩饰。
隔着漫天的雨幕,云梨被他这眼神狠狠一刺,明明她什么也没做,但她此刻的脖颈,像是被人硬生生折断,再也抬不起来。
当着言聪的面,云梨竭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丝毫,好似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维护自己那尚存的自尊。
进入马车后,云梨瑟缩坐在角落里,不敢抬头,怕一抬头就看见陆怀砚那锥心的目光。
她浑身湿透了,身体冷,心也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若音姑娘平安无事,也能帮她向夫君解释一二。
*
或许老天都在帮若音姑娘,来到城西后,遇见个在檐下躲雨的大娘,言聪上前一打听,便打听出若音姑娘的下落。
“你是说那挺着个大肚子的俏娘子!”
“我看见一个外域来的、满脸卷胡子的大汉把她带进那座宅子里去了。”
大娘伸手指指不远处紧闭的宅门。
陆怀砚旋即下了马车,健步往那宅子走去,云梨也慌里忙张地跟上。
来到宅门口,言聪用力一脚踹开宅门,院子不大,一眼便望到头。
此刻正中间的屋子里,正传来女子尖锐无助的呵斥声,“你,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嘭”得一声,木门瞬间被陆怀砚大力破开。
屋内景象得以看清。
那大汉正朝秦若音一步步逼近,而秦若音跌坐在地上,淡粉衣裳沾上一层灰,满脸泪水,此刻手中紧紧握着一根金簪用力抵在脖颈处,大有一副与贼人鱼死网破的姿态。
见到几人,秦若音手握金簪迟缓地扭头望过来,眼中充满不可置信,接着像是失了魂般迷茫地看着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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