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安静坐下,看看桌上的菜色,无一例外,全是辣口的,光看一眼,她已经觉得胃有些不适了。
她只能尽量多用米饭少用菜。
秦若音看着桌上的菜笑说道,“怀砚让我来府上还真是来对了,至少想吃辣口的菜不用担心寻不到地儿了。”
陆怀砚也淡淡一笑,“确是如此。”
言聪在一旁附和道,“的确是这样,咱们府上,就没人不喜辣口的。”
云梨没说话,秦若音瞥了她一眼,开口问,“三少夫人怎么一直在用米饭不用菜,是不喜辣口的菜么!”
她若回答是,想必夫君只会觉得她麻烦吧。
陆怀砚和言聪的目光同时疑惑地看过来。
云梨夹起一箸菜放入碗中,“不是的,只是正好用完。”
说着便将菜送入口中,囫囵嚼了嚼后咽入腹中,很快,云梨就觉得自己的胃烧灼起来,很难受,她忍不住喝了一口绿豆汤。
秦若音唇角勾了勾。
*
用完膳后,几人坐在椅子上消食纳凉,闲着无事,秦若音兴致上来,央着陆怀砚弈棋,两人你来我往,棋盘上时不时传来清脆的棋子声响。
云梨坐在一旁默默看着,很是羡慕与陆怀砚下棋的秦若音,若不用娶她,夫君更愿娶若音姑娘这样的女子吧。
云梨眼角泛酸,不想再看下去,且昨晚没歇好,有些累,此刻胃中也有些不适,趁二人下完一局后,云梨道,“夫君,你与若音姑娘先下着,我先回去了。”
陆怀砚昨夜也没歇好,他放下棋子,朝秦若音道,“今日便到这里,采杏,送你家姑娘回去歇着。”
又对云梨道,“不是说要借书看,随我来书房。”
听他这样说,云梨来了精神,忙跟上他的脚步,声音欢喜,“这就来。”
身后秦若音握手帕的手紧了紧,眸光有些暗,“那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二人了,我也该回去了。”
陆怀砚,“嗯,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下人。”
这还是云梨第一次来陆怀砚的书房,满室书香,堆叠的书册浩如烟海。
陆怀砚坐在圈椅上,揉揉眉心,声音懒倦,“你自己去选,选中哪一本拿去看便是。”
云梨看出他的疲累,轻声应下,书很多,但每类书都被分门别类地放好,还贴有相应纸笺。
云梨看了会儿,选中一本《酿酒千方》,只是那书放得有些高,她踮起脚尖,手举到发酸也没够着。
“够不着怎么不叫我!”
背后传来陆怀砚清沉的声音,大手从她头顶取下书,云梨猛地转过身,头上的发簪不小心戳到陆怀砚下巴。
只听他轻嘶了句,云梨连忙道,“抱歉,夫君。”
“无事。”陆怀砚将书递给她,拉开两人的距离。
云梨伸手接过,白皙手腕上一道淤青清晰可见。
陆怀砚目光掠过她的手腕,“回去抹些药。”
云梨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手腕上的伤。
虽未问她为什么会受伤,但能得他这句主动关心,云梨已经很满足了。
云梨抱着书,下巴轻点,直到回到栖霞院,脸上的笑都没散去。
这一切被凝霜看在眼里,想到方才采杏带来的话,凝霜叫醒尚沉浸在喜悦里的云梨。
“三少夫人,方才猫肆店家让门房带了封信给您。”
第13章
经过上次凝霜暗中告密一事,云梨对凝霜多有戒备。
将手中的书放下后,她一言不发地从凝霜手里接过信,待进了里屋后才开始看。
信看完,方才心中盈积的喜悦随即被冲得七零八落。
凝霜走进来,看看云梨的脸色,见云梨神色温婉,与往日没什么两样,默认云梨不会再追究那晚她告密一事,毕竟就算云梨真的想追究,可没人会帮一个乡野女子说话。
凝霜像无事发生般依旧像往常一样与她说话,“三少夫人,猫肆店家为何会给您写信,您是想养猫么可三公子不喜欢这些猫猫狗狗,恐怕不会同意。”
云梨将信折好,神色疏离地看向她,“凝霜,那晚你告密一事我不能不介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也清楚自己的位置,你若实在不想留在晚翠院,我会去求婆母将你调去别的院里。”
凝霜惊讶平日闷言少语的云梨竟会说出这番话,她当然不想在晚翠院伺候,可一想到秦若音的吩咐,她又不得不留下。
“昨日府中才添了几名丫鬟,如今各个院里伺候的人早就满了,哪能想调就调,奴婢自然只能继续留在晚翠院伺候了。”
云梨没再多说什么,之前因为凝霜来晚翠院伺候,她还很是感激,待凝霜也用了真心,如今看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罢了。
*
松雪斋,云梨去而复返。
书房内,陆怀砚靠坐在躺椅上闭目休憩,云梨被言聪请进屋,陆怀砚并未睁眼,只道,“何事!”
云梨动作很轻地坐在罗汉榻的一角,生怕惹得陆怀砚不悦,犹豫片刻狗,她忐忑又小心地问,“夫君,我能养只猫吗!”
陆怀砚浅阖的桃花眼一睁,疑惑且带着不赞同,“养猫!”
但就算料定夫君多半不会同意,云梨还是想争取一下,否则,小花没了住所只有死路一条。
云梨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说完后,她眼巴巴地望向陆怀砚,“可以吗夫君。”
陆怀砚本不想同意,但在他的印象中,这似乎是云梨。
第1回主动开口求他,往日都安安静静的,话也不多。
陆怀砚指尖轻点躺椅扶手,沉吟道,“可以养,但只可在养在晚翠院,平日不能让它离开晚翠院以外的地方。”
没想到他竟然会同意,云梨欣喜地点点头,“夫君放心,我会看好小花,不让它乱跑,不会给夫君和其他人添麻烦。”
云梨性子素来安安静静、柔婉似水,这番动作和语气,很是少见,且为她明亮清澈的杏眼添了几分灵动,陆怀砚望着那对杏眸,也少见地弯了弯唇。
*
得到陆怀砚的允许后,顶着日头,云梨迫不及待去了一趟猫肆,店家一脸歉意地将装在猫笼里的小花递到云梨手中,“姑娘,对不住了,最近进了许多猫,猫舍实在不够用,这才不得让您接回去。”
云梨浅笑,“店家不必自责,你已经帮了小花那么久,如今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无事,我先将小花带回去了。”
店家又道,“不知您家所住何处我让下人送些小猫用的东西过去,否则我总觉得于心难安呐。”
云梨不想让养猫一事弄得人尽皆知,怕惹得婆母她们不开心,“多谢店家的好意,若缺什么,我会再来铺子里买。”
店家也不再勉强,“姑娘心善,小花遇见您是它的福气。”
云梨笑笑不说话,提着猫笼走远。
在她心里,她能遇到小花才是她的福气,小花虽不能说话,但却在她最难受、伤心时哄她开心、给她安慰,这是谁都比不了的。
甚至,连夫君也比不了。
待人走远后,有伙计过来问店家,“东家为何突然想让那姑娘将猫领走,咱们的猫舍还剩很多啊!”
只见店家拍了一下伙计的脑袋,“问那么多做什么少说话,多做事。”
云梨将小花带回府时走的是后角门,加上猫笼外还蒙着一层蓝布,基本没人看见她带了一只猫回晚翠院。
回到晚翠院,云梨见凝霜守在正屋外,想必是夫君在屋子里。
若无必要,夫君很少来晚翠院,更别说还是在白日来晚翠院,是有什么事么。
云梨提着猫笼惴惴不安地掀帘进屋,甫一进屋,屋内传来阵阵凉气,陆怀砚翻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这冰想必也是夫君让人送来的。
云梨惊讶地将猫笼轻轻放到外间地上的角落处,掀开蓝布,云梨朝笼内的小花做出噤声的手势,小花颇通人性,没有叫喊。
云梨这才理理衣裳进了里屋。
里屋内,罗汉榻上,陆怀砚盘腿而坐,身姿俊挺,手中握着一本书册翻阅着,见她进来,抬头看过来。
“对了,我来是想说,若音怕猫,万不可让她看见以免吓到她。”
原来,竟是为了若音姑娘么云梨揪紧衣衫沉默不语。
见她额角鬓发皆是汗,陆怀砚又问,“这么急着去猫肆,猫带回来了!”
云梨轻嗯一声便没了下文,一时间,屋内气氛有些尴尬,毕竟陆怀砚白日里在晚翠院待的日子少之又少,成亲多年,两人共处一室的日子也很少。
陆怀砚蓦地一问,“可否让我看看!”
听他说要看看猫,云梨有些惊讶,心里那股闷痛也散了不少。
夫君想看小花,她是开心的,在她心里,能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她觉得自己离夫君又近了些。
云梨转身便去提猫笼,步履有些匆忙,陆怀砚无奈叹了口气,“不急,慢些便是。”
云梨将猫笼提进来放到罗汉榻旁的脚踏上,弯腰将蓝布掀开,“夫君且看,这就是小花。”
云梨弯腰的瞬间,两捧柔软、细腻的雪白映入陆怀砚眼帘,陆怀砚不疾不徐扯扯身上的衣衫,视线没有一丝起伏地移向一旁的猫笼。
见他的目光有些冷,云梨忙道,“小花很乖,我会看好它,不会让她出晚翠院吓着若音姑娘,也不会给夫君添麻烦。”
陆怀砚,“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你的请求,自不会出尔反尔,看好它便是。”
陆怀砚又看了猫笼里的小花一眼,毛绒绒地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很是无害,他道一句,“的确很乖。”
或许是陆怀砚今日看上去比往日随和不少,云梨胆子也大了些,遂与他说起家常来。
说到最后,云梨又轻抚小腹,“夫君,你说孩子会像谁呢,我希望像夫君多一些。”
陆怀砚继续低头看书,“都可。”
云梨又道,“也不知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到时取名就由夫君……”
话未说完,陆怀砚眉宇间露出不耐,“你若实在闲得无事便多看些书,你今日不是刚问我借了书!”
云梨说到一半,话便哽在喉间,是了,对于夫君来说,她说的这些不过是琐事,无趣又乏味。
云梨没再说话,清亮杏眼没了光,头也低垂着。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她悄声寻来书看,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第14章
陆怀砚看书一看便是一下午,到了夜间,用过晚膳后,陆怀砚又看了会儿书。
云梨注意力一直在陆怀砚身上,见他看完书册最后一页,云梨才浅浅出声,“夫君,热水已经让人备好了,夫君可直接去室沐浴。”
陆怀砚端起茶杯啜过一口茶,茶水微甘,仍有余温。
茶水是云梨估摸着提前泡好的,因而陆怀砚入口时茶温刚好,不烫也不凉。
陆怀砚淡声回她,“不必了,我回松雪斋沐浴,热水你用就好。”
云梨轻咬了下唇瓣,“好。”
临走时,陆怀砚扫了一眼小花,它正在地毯上打滚,双爪抱着一团毛绒球,后肢少了一只,着实可怜又可爱。
但小宠终究是小宠,不是人,会做出什么也不得而知。
陆怀砚又再次提醒云梨,“切莫让它出晚翠院让若音看见。”
不待云梨会话,男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云梨轻叹了口气,抱起地上的小花亲了亲,“夫君走了没关系,有小花相陪。”
……
中元一过,休沐结束,一早陆怀砚便去宫里上值去了。
这段时日婆母省了云梨早间的请安,云梨清闲不少,这会儿她正翻看着《酿酒千方》,手边放着笔墨和纸,时不时誊抄、记录。
父亲娶继母黄氏之前,酷爱酿酒,也爱饮酒,据父亲说,云家祖上曾是酿酒大家,不过后来渐渐没落,到了父亲这一代,也只有父亲还在坚持酿酒营生。
云梨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也会酿酒,她喜欢并享受酿酒这个过程。
可天不遂人愿,官府征收的酒税越来越重,到最后养活一家人都成问题,继母黄氏便逼着父亲放弃酿酒,连祖传的酒方也一并烧了。
不过好在云梨早将父亲酿酒时提到的法子记在脑中,父亲的话她永远记得。
云梨坐在窗边,小花窝在她怀里咕噜声不断。她一边回忆父亲留下的酒方,一边与《酿酒千方》作比对,看看有何出入和区别,日后若有机会,她定要试试这些法子。
正看得入神,凝霜来话说秦若音正在院外候着。
云梨搁下笔,阖上书册,揉了揉泛酸的手腕,“她身子重,快请她进屋来。”
怀里的小花叫了一声,想起夫君说秦若音怕猫,云梨又忙把小花关进猫笼里,放到正屋旁的耳房中。
这时,秦若音也进来屋中。
云梨一身轻薄素裳坐在罗汉榻上,乌发低绾,斜簪着一支梨花簪,抬眸看秦若音时,唇角含着恬淡轻柔的笑。
“若音姑娘请坐,不知若音姑娘寻云梨有何要事!”
看着面前恬静温柔的女子,秦若音心里有一瞬的慌乱。
秦若音敢确定的是陆怀砚如今还未对云梨动心,但两人同住一个屋檐,长此以往,又有谁敢保证他不会动心呢。
秦若音挺着肚子敛眸坐下,朝云梨牵牵唇,“我来府上已有些日子,这偌大的上京城,我还未好好逛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想让三少夫人带我逛逛,不知三少夫人意下如何!”
云梨心中苦笑一声,在上京这么些年,她也未曾好好看过上京,知晓的地方也不过陆府附近的街市小巷。
婆母时常告诫于她,上京不是枫河县,寸土寸金,让她尽量少出门,以免得罪什么人物丢了陆府的脸面。
自此云梨便歇了出门逛街的心思,就算要出府,也是因为有事不得不出府,她对上京实在算不上熟悉。
云梨如实道,“若音姑娘,实不相瞒,我甚少出府,对上京不是很熟悉。”
秦若音以为是她推脱之举,笑道,“甚少出府想必是这么美的娘子,怀砚不舍得让其他人看见,所以三少夫人才不常出府吧。”
不舍得她被其他人看见吗。
印象中,在农户家那晚她脱了外裳,一早起来时,农户家娘子正进屋拿东西,她还在穿衣,陆怀砚早已穿戴好,见那娘子进来,她吓了一跳,陆怀砚扯过外裳替她拢在肩头,挡住那娘子看过来的视线,“内子在穿衣,还望回避片刻。”
想到此,云梨面上染上薄红,羞意明显,“若音姑娘误会了,并非如此。”
她虽否认了,脸上的神情却骗不了人,秦若音面色有些难看,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秦若音又道,“如此,便说定了,三少夫人若对上京真的不熟,那也没什么,明日咱们仔细逛逛,看看这上京与誉州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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