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氏正欲说话,外头说太太来了,二人又赶忙漱口出去迎。
裴朔见了纪氏就上前扶着:“我的娘亲,今儿怎么过来了?儿子正与你媳妇吃酒,我让您儿媳妇在厨下多叫几个菜来。”这边让辛氏赶紧下去喊人弄菜,辛氏也慌的作势走。
却见纪氏让他们不忙,“我方才进宫了,陪娘娘吃了些,这不刚从宫里出来,就过来看看你们。”
纪氏对着儿子媳妇进屋,见她俩饭桌还未撤下,知晓自己若是不吃,他们肯定也不吃就陪着,遂也勉强吃了一杯酒,和她们一桌用饭。
三人坐定之后,纪氏先道:“我看娘娘近来身子不虞,她那身边好些宫女太监都是前朝的人,也不知道她睡不睡的着,我这心里担心的很,连着我都睡不着了。”
敌人要不就在十步之内,要不就在万里之远,那些前朝的嫔妃可以遣散,可是前朝的宫女太监,实在是太庞大了,不可能完全不用。有一个使坏,皇后娘娘身边都会有事。
小儿子现在跟着皇上出征了,她也只好和大儿子说说。
裴朔沉吟片刻道:“您放心,我平日多在御前一定会保护好皇后娘娘和太子的。至于您说的那些人,他们有的也无法近身伺候。娘娘还带了不少王府的人过来呢,小厨房的厨娘和她身边伺候的都是贴身的人。”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儿娘娘赏了几件皮袄下来,我正要拿来你媳妇。”纪氏听儿子说完重点了,又说起家常。
辛氏听了心中欢喜,她也不是小门子出身,但赏下来的穿了体面。
况且,越是上等人家,看着排场大,其实主母们仔细着呢。
这三人说到最后,都默契的没有提起董氏,裴朔不会在母亲面前提起一个妾侍,辛氏就更不会提了,至于纪氏也不会当着儿媳妇的面去问一个妾。
但裴朔送走纪氏之后,还是去见了董氏,董氏让人拧了帕子给他擦脸,又专门做了醒酒汤,忙前忙后的,歪在床上的裴朔见状就道:“你还有身子的人,就别忙了。”
“我成日窝在房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又忙什么。倒是爷您够忙的,奶奶那里都说您现下都在外头忙。”董氏笑道。
裴朔摇头:“这才是大事儿啊,有些人总要生事,我得把京畿重地围的水泄不通,否则,万一有人冲撞到娘娘就不好了。”
这些话就不是董氏能够插的上话的了。
倒是崔月环去了娘家,想请娘家人帮忙,哪里知道回来时,素来慈爱的父亲却大病初愈。她母亲崔夫人道:“你父亲被气病了,他让你哥哥从卫家回来你哥哥不许,还写信过来说圣上苛待咱们崔家,让咱们家去投奔卫铎。”
“爹,娘,那卫铎名为大邺的丞相,其实是大邺的贼人,这种人是想窃国的,他对哥哥有知遇之恩不假,但哥哥也得弃暗投明啊。皇上是您的外甥,难道他还真的会亏待您啊,不过是因为哥哥的缘故让皇上不好封咱们家了。”崔月环听了都急的很了。
崔训把帕子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只道:“咱们是咱们,你哥哥是你哥哥,皇上对咱家也太狠了。”
“若皇上封了咱们,你大哥见皇上确实待咱们崔家好,怎么可能不回来呢?”
这崔训还在生气,也是觉得没面子。
崔月环也知道娘家人颇有怨言,但她嫁到郑家去了,封不封的她说了不算。但她也不能这般说,只好道:“如今圣上出征,许多事情也顾不得了,我听说便是荀家,若非太皇太后几番去皇上那里,皇上也不会这么快封的。”
崔夫人看了丈夫一眼,又对女儿道:“你爹可是皇上的亲舅舅,荀家还隔了一层呢。还有郑家,是咱们家的姻亲,也不帮咱们说说。是,你爹当年没去徐州,可那不是你爹年纪大了,不是派你二哥去帮忙了吗?”
她说这话,连崔月环都听不下去了:“娘,郑家是拿冀州土地去投靠的,哥哥是淮阴王收服冀州之后才过去的,本来科考没考中,还安排做了官。即便是皇上心中存着气,难道您还能跟皇上犟,连我公公都跪的利索的很,在皇上面前从不拿大呢。”
局面一时僵住了,还是崔夫人帮忙缓颊,又故意打岔问起崔月环近来何事,如何回家了?
崔月环这才说正经的:“近来娘娘新入宫,身边的人不知道底细,特地着我来查探一二。我想爹娘在这里熟悉,若你们能帮忙就再好不过了,到时候娘娘为咱们家说一句话,比旁人说十句话都好使。”
其实崔月环说这话是没底的,她也怕爹还真的置气了,家里的徐太夫人就是这样的老人,若不是有个长辈的身份在,她可不喜欢太夫人。
没想到崔训起身正色道:“这事儿交给我,我正经跟你去办,把他们的身家背景保管调查的清清楚楚的,我这就去。”
这一把让崔月环目瞪口呆的:“爹爹,您不是才大病初愈吗?”
“大病初愈就得好好活泛,要不然人都养出病来了。”崔训到手的爵位没了,他现在混的比荀家都差了,这怎么能成呢?
见她爹答应了,崔月环也高兴了。
殊不知背后也藏着阴谋,卫铎那边正听崔大郎道:“我父亲那边正好有消息传来,居然是帮李澄之妻郑氏查探宫内这些人的背景,如此倒是便宜咱们了。”
卫铎当然也打听过,说李澄那小子打仗剽悍,诡计多端,但是只有一样值得人称颂,据说是对其妻郑氏一往情深。那郑氏听闻是个国色天香之美人,原本就是冀州第一美人,无数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只是美女那么多,偏这个郑氏还能辖制李澄。
他做事素来都是不择手段,怎么能够把这件事情完成好就会怎么做?若郑氏出了个好歹,还有李澄一双儿子,全部都趁机掳走,那李澄不会不缴械投降。
“好好好,长卿,这个消息来的很及时。”卫铎捏须而笑。
崔大郎君含笑:“这名单,家中的眼线已经抄录了一份过来,怎么安排就看丞相的了。”
他这么避嫌,也是怕出了岔子,卫铎怪他。卫铎当然也欣赏他上道,着意去安排,卫铎为何这么多年能胜,也是因为他打探情报很有一套,当时把谢九仪这边的人都全部瓦解了。甚至当年还能把李澄的粮草都全部烧了,现在少不了要发挥功效了。
数日之后
麟德殿中,徽音见崔月环一个月就办好了此事,连忙夸奖道:“没想到弟妹做事如此利索。”
“妾身算不得什么,有的人也是托我娘家人帮忙查的,娘娘只管放心。”崔月环赶紧把崔家的功劳说了出来。
徽音当然是闻弦歌知雅意:“那也多谢你们家了,我知道了,到时候也跟皇上说。正好,我留了几匹白绫儿,给你拿回去做袄儿,日后也常进宫陪我说话,此事劳烦你了。”
崔月环欢喜的起来福身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食言了,还是双更哈,身体总有些不太舒服,给大家发个红包。
第84章
◎双章合一◎
“皇后娘娘,皇上送了几匣子秋李子过来,看着并无损坏的,奴婢就都拿过来了。”秦安总管在外道。
徽音打开匣子,让人洗了一碟来尝,这李子是深紫泛红,酸酸甜甜的,还真是这个味儿。月事过去之后,她又龙精猛虎起来,皮肤也变好了,现下还有李澄特地让人送的吃食过来,她心情好的不得了。
又见灵鹿端了茶过来,她忙道:“我方才吃了李子,还不能喝热茶,否则容易肚子痛,你拿下去吃了吧,还有这匣子李子,你替我收好。”
灵鹿笑着应道:“是,陛下对娘娘可真够好的,还惦记着娘娘爱吃李子,我们都不知道。”
“我爱吃这些,就是太爱吃了,所以容易肚子痛。平日就索性不让人送过来,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仿佛记得这还是岭南来的。就是这般做劳民伤财了,我写一封信,让他日后别记挂我。”徽音摇摇头。
灵鹿则道:“若是旁的君主,奴婢不敢打包票,但咱们皇上,那可真是爱民如子,断不会劳民伤财的。”
李子是一件小事,快入冬了,宫中开始裁制冬衣,徽音让尚服局的人先给宫中之人裁制衣服,太皇太后,魏王妃、殷次妃、蒹葭郡主还有豫章王等人的衣服,还有璟儿和瞻儿,连一同住在宫里的郭兴也有。
同时,徽音又让人送了些御寒之衣到皇陵去:“她们守着皇陵,又不能出去,也算是辛苦的紧。”
之前崔月环还觉得徽音想让皇陵的人自生自灭,不曾想,她还派人送去棉服被褥,纪氏在家就道:“要我说娘娘也着实太仁慈了。”
徐太夫人在上首坐着,破天荒的同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那些人本就是罪太子之后,弄的民不聊生,要我说她年纪小,太太也该说说。”
用她称呼皇后,这也算徐太夫人独一份了。
纪氏以前能忍,现在可要说道说道了:“太夫人请慎言,皇后娘娘聪慧过人,菩萨心肠,岂能是咱们所能置喙的。”
徐太夫人差点就脱口而出说自己是长辈,可又想着人家是皇后,只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在一旁坐着的德音很清楚祖母这是在帮她出头,所以才如此恨宫里这些人,谁让李珩给她下药呢?
故而,她帮忙打着圆场:“太太,这是我亲手点的茶,您尝尝。”
纪氏也借坡下驴,夸起德音来:“你点茶的手艺还真好。”
德音谦虚了几句,只想着自己身体不好,延医治病帮忙张罗都是纪氏,她也不是以前那般对别人仇视了,至少纪氏没有刻意克扣她什么。她到如今竟然有一种绝望的冲动,可真的想死的时候,还是觉得活着好。
吃住人家的,受些气又何妨呢?
辛氏倒是在旁道:“我记得大姑奶奶原本身边有个点茶极好的丫头,会三十六般茶戏呢。”
那是云枝,但最后背叛她了,德音已经不想提起此人。
皇陵
云枝早起时倒了恭桶,又赶忙回到了房里,帮女儿穿好了衣裳,又掀开衣裳让儿子吃奶。这些活忙完,居然出了一身的热汗。
她出宫的时候,好在腰间有些碎银子平日用来赏赐用的,郑皇后不许她们带东西出来,但不管什么地方,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拿着这些钱给女儿加餐,又让人带了些米糊过来。而她自己则喝苞米碴子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馒头,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不过,这就快入冬了,被褥太单薄,袄子也都是夹衣,一点儿都不御寒。
若是姑娘能给她送些就好了,她是郑皇后的姐姐,肯定会被善待的。当初,她的确背叛姑娘,可她从来没害过她,甚至在她落难时,主动帮过她好几次。
但她失望了,送棉衣来的反而是郑皇后,还是郑皇后的亲哥哥送来的。
徽音让裴朔送棉衣过来时,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看卫家女的日子过的如何,若是她得到这些如获至宝,说明她不适应,这期间也无人帮衬,但若是她神情淡淡的,不屑一顾,甚至房里有更好的,那说明她暗中有人接济。
卫良娣可是生了太子的长子,卫铎怎么可能会完全舍弃,倒不是说卫铎有多么爱重她女儿外孙。而是现阶段他称帝,那各方攻击他的势力就更大,所以他必须假借李氏子孙的名义,卫良娣的儿子那是重中之重被监视的重点。
云枝见有褥子就已经很欢喜了,没想到还有棉衣送来,要知道棉衣可不便宜,布虽然是靛青的麻布,但已经是很好了,她牵着女儿的手欢喜道:“真好,真的太好了,咱们能过好这个冬天了。”
在一旁的卫良娣见状,眼里满是嘲讽。
发放棉衣的嬷嬷道:“姓卫的,快点来拿。”
卫良娣原本是卫铎这样的丞相女儿,又是东宫之下的第一人,现在被这般对待,她愤愤的拿过棉衣褥子,到了房里就全丢在地下乱踩一通:“总有一日,等我的儿子做了皇帝,看我不打的你们哇哇叫。”
……
裴朔还真的是佩服妹妹,在拿到所谓的调查名单之后,没有立马照着单子去查这些人,而是另辟蹊径,让自己先过来,反过来查探卫良娣,还真的有收获。
他假意带着人回程,路中又折返在附近观察。
却说徽音这边拿到这份名单之后,她当然不能完全相信,就像这次徽音让他们去核查的两条,第一是与她们自己所说的背景是否吻合,第二是看她们家族是否有近来暴发的迹象。
然而这两条也是可以作假的,她只是做一个依照,并不会完全信任。
“皇后娘娘,马夫人又递了牌子进来。”南妈妈道。
这马夫人便是荀柔,荀柔当年回到京城之后,荀父觉得她不中用,想把她许配给人做续弦,因为荀柔嫁妆并不多。然而,她父亲却在那一年过世了,荀柔自请守孝三年。后来,淮阴王兼并青州、兖州等地的消息传来,荀柔扯着虎皮做大旗,让她继母不敢随意嫁她,因此倒是择了一个有为青年,便是当时的林州司户参军马嗣初。
其实荀柔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差,徽音当年只是让她尝到自己设计的苦果,可她的这些名声并没有传回她老家,只是以她年岁大了要许亲,让人送回本家罢了。
自从李澄登基后,荀柔数次递了牌子想进宫探望太皇太后,但宫务都是徽音在管,能见谁,不能见谁,徽音当然有处理的权利。
这太皇太后本就是个拎不清的,荀柔更是个满肚子魑魅魍魉之人,这俩人在一起准是没好事。
“牌子留中,不必理会。”徽音道。
这太皇太后年纪也不小了,就跟徐太夫人似的,不掌权,但是辈分高,大家知晓她们年纪大了,也不好对他们如何。
南妈妈听徽音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就该这样,这荀柔可不是个好的,手段多,心眼也多。”
徽音笑道:“我又不傻,让她来做什么。她不过是一个司户参军的妻子,有什么资格求见。哦,对了,昨儿我见太子的衣裳做的很好,你拿四吊钱替我打赏尚服局的司衣。”
南妈妈领命而去,这位钟司衣据说是家中姐姐近来买了一座三进的宅子,外甥还娶了一门亲事,聘礼给的很阔绰,崔家认为钟司衣有问题。
且钟司衣以前是何皇后的人,本来就存有问题,上次自从被敲打之后,尚服局做事倒是很用心。
但徽音没有直接处置钟司衣,现在反而大张旗鼓的去赏人,就是想看背后之人如何?
如果钟司衣不是眼线,有人此时知晓自己名单有钟司衣,会不会递黑函?钟司衣若此时出了什么事情,或者被检举揭发了什么事情,那钟司衣的位置很有可能会被真正的眼线占着。
却说钟司衣这边收到徽音给的赏钱欢喜不已,倒不是因为这些钱,而是因为这代表皇后娘娘对她的信任。
她们这把年纪,尤其是她,一辈子没成婚,就进宫做女官,好容易熬到司衣这个地步,怎么舍得出去,宫里的人还尊称一声尚宫,可谓面子里子都有了。其实她和姐姐的关系不好,当年她的未婚夫就是被姐姐抢了,但宫里女官一般收寡妇为主,她谎称自己是寡妇才进宫当差,出宫投靠姐姐那万万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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