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皇后信任她,钟司衣得了赏钱,让人去厨房拿了银钱弄了几碟酒水来,请尚服局的人吃酒。
“今儿皇后娘娘赏赐,明说是我的功劳,可也离不开诸位的帮忙。”
和钟司衣一同用饭的有两位典衣、两位掌衣还有四位女史,这几位都是司衣司的,现下尚服局一共有四司,钟司衣代理过尚服局的尚服,资历又最深,很有可能是下一届尚服局的尚宫。
但这个决定权在皇后娘娘手中,因此这次的衣裳怎么做都是事必躬亲。
“都是司衣的功劳,我们不过是做些边角料的活儿罢了。”
众人都笑。
又有坐在边上的一位掌衣道:“我听说司饰司的司饰也有意做尚宫呢,前日进了个什么沐浴的香方,娘娘很是欢喜呢。”
钟司衣看了这蔡掌衣一眼,心想这个蔡掌衣当年是她招进来的,只是资历尚浅,但每次为她留心打探的也都是蔡掌衣,相当于一个心腹了,不比底下那两个典衣,对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的。
殊不知蔡掌衣是卫家安排进来的暗桩,当年卫良娣进宫之前,宫里招女官,蔡掌衣就此进来,只是她现在还只是掌衣,连典衣都不是。钟司衣是个非常认真仔细的人,事必躬亲,且把个尚服局管的水泄不通,她想做些什么就很难了。
这几日收到风,说皇后娘娘开始怀疑钟司衣了,只要她加一把火,钟司衣离开了,再等上来的两位典衣都不甚仔细,且都有些急功近利,有些事情就好办了。
小孩子的皮肤娇弱,若用些毒浸泡过,再穿在身上,死的不明不白,这不像厨房还有人试毒才吃饭,衣服上课没有人会试毒。
蔡掌衣暗自挑拨着,期待钟司衣和另一位司饰斗起来才好。
又说过了三日,裴朔求见,徽音在偏殿和自己哥哥见面,并让心腹守着门。
“哥哥,如何?”徽音问道。
裴朔道:“回娘娘的话,您猜的一点儿也不错,那卫氏表面和别的女子看起来没有区别,但内有裘衣暖被,所食之物更是精心烹调所制。臣怕自己误判,若是那卫氏用钱了如何,特地趁其不备,让人潜入她房里搜了,并无银钱,且那狐裘来自锦州等地。入夜,常有一倒夜香的婆子潜入送饭,那婆子我跟了两天,才发现她是乔装的,已经抓起来了。”
“好,我这里还有些时日就有眉目了,若是能找到他们老窝,兴许还有别的用处。”徽音道。
裴朔则道:“此事可要禀明圣上?”
徽音摇头:“先不必告诉圣上,圣上如今在打仗,恐他分心。”
兄妹二人又说了几句闲篇,才叫散。
接着徽音便去了荀太后处请安,特特道:“这是厨房做的奶饼,儿臣尝着暄软,味儿也不错,特进献给老祖宗。”
荀太后这样年纪大的人喜欢吃好克化的食物,见那匣子打开,露出雪白软嫩的糕点,不免道:“太子和二皇子可有,他们小孩子喜欢吃这些。”
“您放心,她们那里都有。不知老祖宗近来身体如何?如今天气日渐变冷,您可要好生保重才是。”徽音笑道。
荀太后颔首。
二人也就这么客气几句,徽音就告退了,等她离开了,荀太后还嘀咕道:“她们郑家的人倒是总来看她,我们荀家的人却没几个进宫来,就是进宫也随大流。”
这范嬷嬷早就是徽音的人了,她心道荀柔之前奉你的命做出那等事情,你现在又惦记上她了,还有荀家的侯夫人,都是荀太后的孙辈了,这些人和太皇太后又有什么感情。
但话不能这么说,范嬷嬷道:“奴婢听说皇后娘娘那里每次来人都要打赏,连皇后都私下抱怨库房的东西不够用了,荀家都是因为您现在成了侯爷,进宫了若是讨赏或者求官,您都不好应。即便您应了,也要等皇上回来,才好说话。”
荀太后的注意点却很奇怪:“你是说皇后那里也缺钱了?”
范嬷嬷点头:“可不是,皇上在外打仗要钱,之前内库都用光了,现下进宫里来。这宫里的人多,都得发份例,外头的功臣们要赏,就连咱们这儿住的魏王妃她们,还得帮着她们建房子。冬日,满宫做冬衣,为了表新朝堂仁善,听闻皇后娘娘还说让她娘家人近期不必进宫呢。”
荀太后的私库倒是颇丰,赏一些给娘家倒是无妨,但若是皇后手头紧,自己这里却大肆赏赐娘家,万一皇后跟她讨钱?那怎么办?
一时间,荀太后就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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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徽音看着名单,钟司衣、蒋司膳,功德殿的彭内侍,麟德殿花房宫女,这五个前四个都是家中突然暴富的,后面一个则是原籍完全不对。
“福桂,花房的宫女那叫柔儿的,仿佛已经二十岁了吧。”徽音问起。
福桂道:“正是,此人今年二十岁。”
“平日活儿干的如何?”
“还挺细致的,看起来温柔沉默,并不多话,上下都很喜欢她。”
“明日你让人寻个机会,去她屋子里翻一翻,有重金或者药包药粉直接拿人送出去。”
她得先按照名单发作一个最明显的,让那些人以为她信了崔月环的名单,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把所谓的证据送到她的面前,而这些送证据的人都有一条关系链,这条关系链上的人一个都跑不脱。
福桂动作也很快,她先让那柔儿送几盆花去荀太后处,接着便在她住处翻找一通,倒是什么都没找到。她让灵鹫把东西恢复原状,又抹去了脚印,让她在这里守着。
又说那柔儿送了花回来,身上沾了泥,只要换一身衣裳,灵鹫躲在房梁上,见她褪去外头的衣裳换了一身,她趁着柔儿离开又摸了摸,还是一无所获。
灵鹫回来回话给徽音听:“奴婢见没什么反常的,她身上竟然什么也摸不到。”
“她头上身上有戴首饰吗?”徽音眯了眯眼。
灵鹫想了想:“有,是一根细细的银簪,头上是蜜蜡的。”
“那就把这根银簪拆了,看里面有没有东西。”徽音道。
灵鹫颔首,不到一日的功夫,她回来覆命:“娘娘,您真的神了,那柔儿的钗子里放的是枯藤粉。太医说若是放在花上,大人吸了会呕吐不止,小孩子吸了可能会致死。怪不得前些日子我们都说您平日最爱花的,怎么不让人送去,也不轻易让人送花来。”
徽音叹道:“防不胜防啊,我也并非万能的,这柔儿还好没有太丧心病狂,此人不能留了,把她的罪行公诸于众,让宫内司提审,最好是审出背后的人,没吐出人来,别让她自尽,但她自尽之后,要宣称她自尽的太快。”
此事吩咐下去,宫内司很快用刑,但那柔儿名字是柔顺的,性情却刚硬,一直吐口不说。一直到徽音吩咐了一句,听说她破防了,才吐口是管浣衣局那个常年被人欺负的肖内侍居中替她传话。
肖内侍和柔儿以谋害皇嗣,又是卫氏细作之名被就地正法,枭首三日。
这一出,震惊宇内,之前皇后娘娘有仁德之名,现下又有雷霆手腕,看着城墙上挂着的脑袋,崔月环都缩了缩身子。
“皇后娘娘这下应该震慑住那些人了。”
连殷丽芳和魏王妃听说此事,都跑来徽音宫中,一边安慰徽音,一边又有些心惊。殷丽芳不觉得意外,妹妹曾经说过郑氏对荀柔那叫一个不客气,完全没有底线,那还只是对情敌,现在是对真正要毒害太子的人,她就更不会客气了。
更别提荀柔了,本来日子过的好点,她还想进宫探望荀太后,趁机报复回去,但看到人头直接就晕了,心脏狂跳不止。
乖乖,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吧。
徐太夫人也闭了嘴,德音平素不爱暴戾之人,李珩、徽音还有李澄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也难怪前世李珩和徽音是一对,这辈子李澄和徽音也是一对。
……
蔡典衣在暗中窥测,见皇后对要害太子的宫婢如此对待,趁着这兴头上,她也开始利用自己的人脉,先写了黑函,深夜让人从麟德宫的宫门底下的缝隙扔进去,又把一包毒药放在钟司衣的褥子底下。
她想的明白,皇后娘娘即便要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现在她全身上下可什么都没有。
夜里,她暗暗想着,此事若成,将来卫家绝对不会亏待她,也不会亏待她的家人。父亲年逾五旬,一直郁郁不得志,将来若有卫家照拂,前途肯定不会再这般坎坷了。
没想到天一亮,站在她门口的人是钟司衣,钟司衣冷冷的看着她:“想不到啊,你居然是卫家的眼线,还想陷害于我。”
蔡典衣衣裳还未穿好,只觉得混沌的很:“司衣,您在说什么?”
皇后娘娘不是应该拿她的吗?毕竟柔儿那里只凭毒药,皇后就把人给枭首了。
钟司衣道:“司衣司出了你这样的人,还要陷害于我,你的同伙已经被抓了。皇后娘娘说了,你家里人也被裴大将军控制起来,你们在外联络的那个乔婆也被抓了,你若识趣,娘娘兴许还能让你见见你爹,你若不识趣,下场就和柔儿一样。”
这蔡典衣级别比柔儿高好些,卫家安放的十个暗桩全部被拔出来。
……
之后纪氏进宫问起:“没想法钟司衣竟然不是,您是怎么知晓蔡典衣有问题的?”
徽音笑道:“李代桃僵,皇上提醒过我,不过我自己早已经知晓该怎么做了。可笑那卫铎,如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第85章
◎双章合一◎
上午整理了一下宫务,徽音腰酸背痛的,她真的无法像有些女子那般身体极好的那种,上次有位夫人进宫,说她生了孩子之后精神反而越来越好,到如今六十多岁的年纪,仍旧神采奕奕,比年轻人还生猛。
她就不成了,是一定要歇息一会儿的,中午懒得用饭,随意垫巴了几块点心,午睡起来时,才觉得自己舒坦许多。
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中午几乎都会睡会儿,南妈妈带着针线过来,灵鹿给大家烹茶,徽音则在一旁看书。
看完书后才想起一件事:“我大哥仿佛又得了一个儿子吧。”
福桂笑道:“您是贵人多忘事,昨儿您还打发我去裴家看了。”
“这些日子事情忙碌,一下就忘记了。”徽音道。
现下大哥哥那里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哥儿们倒也罢了,但是娴姐儿这里,徽音有意想让娴姐儿嫁给郭钊的长子郭兴,这也是新旧臣僚结合。
况且娴姐儿懂事,郭兴也是个很有分寸的孩子,二人成婚不一定会感情炽热,但很好的很稳定,这就比许多人强了。
但有些事情不是她觉得好就行,还要看哥哥嫂子有没有那个意思。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的。
又说董氏生了儿子之后,产后失血要多调理,但眉毛眼角都舒展了开来,她本来几嫁之身,还是嫁到裴家这样的人家,夫婿英俊位高权重,自己还得了儿子,对她而言,人生到了这里,就已经是非常圆满了。
因此,她让人拿了五百两去捐给寺庙做功德。
不保佑别的,就保佑她往后的日子平平淡淡比什么都强。
裴朔对董氏这些举动其实也很懂,他那时投靠妹妹最需要财力人力,是董氏二话不说就帮了他的忙,这对他而言有知遇之恩,更何况她所需的不过是栖身之处,这是他很容易就能给的他的。
这次也是因为裴朔是皇后兄长,又是骠骑大将军,比冀州中郎将的官阶大多了,家中热闹非凡,这些看在辛氏眼里,未免发酸。
但这夫妇关系也多半取决于双方背后的势力,辛家当年在冀州还算得上是有些名望的人家,现在新朝建立,辛家完全算不得什么了,所以辛氏尖刻了些时候,难受了些时日,也就随她去了。
况且,她冷眼旁观,董氏是个和顺的人,平素还会推裴朔来她这里。虽然不知道她是心里藏奸还是故意讨好,总之现在雷霆手段对付董氏,反而会让自己落个嫉妒的名声,到时候裴朔反感她了,她的日子可不好过。
这也是她含酸都还要把董氏的儿子坚哥儿的洗三办的红火,俨然跟自己的儿子一样对待。
纪氏见到这样的场景,越发对自己的儿子裴朔道:“你媳妇儿是个贤惠的,平素你也对她好些。”
“您放心,儿子绝对不会亏待辛氏。”裴朔可从来没有想过对辛氏如何,辛氏是他原配,为他生儿育女,他怎么可能亏待辛氏。
纪氏笑道:“这就好,这就好。”
母子二人对于这个话题告一段落,又说起豫章王府修建好了的事情,裴朔留京还有另一个任务便是监视豫章王府。
正好郑放从外面来,也插入这个话题:“豫章王没戏了,魏王属地的那群人群龙无首,一部分投了卫铎,一大部分投了皇上。皇上现在正在前线和卫铎交战,他是大邺的皇帝,暗地投奔皇上的人不少。但豫章王有什么,一个小孩子,都十几岁了,弓马不娴熟,字也不认得几个,即便有些聪明,还能翻天了不成。扮猪吃老虎的前提是,你还得真的是只虎。”
“爹,您的意思我明白,但娘娘那儿可是说让我多留心,我不敢不用心啊。”裴朔在见识到妹妹抓奸细的过程,说话又管用之后,心难免朝妹妹偏了。
郑放对继子就没对郑无恒那么放的开了,只微微感叹了一声:“皇上现在不在,你妹妹上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太上心了,就怕皇上不喜。”
他还是传统男子的想法,裴朔也并非不担心,但是他想了想又莞尔道:“您不知道皇上那般匆匆封了太子,就是为了确保妹妹的地位,兴许他还不得妹妹强悍一些,如此才能帮太子守住帝位啊。”
郑放立马思维发散了,是啊,他现在说的这一切都是基于皇上还回来的前提下,但是若皇上不回来了,那以女儿的素质才能,还真的是可以独当一面。
女儿若是真的大权独揽,那自己这个太子的外公,也是肯定要得到重用的。
“咳咳,爹,您在想什么呢?”裴朔给郑放倒酒。
郑放端起酒杯小啜了几口:“没,没想什么。哎呀,我就是觉得你又要干这个,又要办那个的,也太累了些。”
裴朔笑道:“这是说哪里话,能把事儿交给儿子办,那是信任儿子呢。”
这对裴朔而言反而是好事,在外打仗固然能够立功,可是有宇文当在,谁的功劳也越不过他去。在京城能帮着妹妹,在外甥面前刷点好感比什么都强,人最怕闲着,闲着一日两日的的确是好,时日长了就什么都越不过去。
这边说起豫章王府修建好了,徽音则前去太皇太后宫中时和魏王妃还有殷丽芳说了:“我想等择个吉日,婶娘们就能过去了。”
魏王妃很欢喜:“还要多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关照。”殷丽芳也跟着说了几句。
对这些徽音当然是很乐见其成的,现在魏王妃和殷丽芳在荀太后这里还能保持暂时的平静,但将来出宫之后就很难说了。
所以,徽音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们了,只是故作为难道:“只不过我要先和二位说一声抱怨,国朝现在初立,皇上又在外打仗,这些份例可能就没那么足了,到时候还请两位婶娘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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