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堂茶馆的生意因此愈发兴隆,实实在在地坐稳了京城顶尖茶馆的位子。
这一日,林鸿涛带回消息,那个拐走安桃的佃农被找到了。
那佃农用卖安桃得来的钱,在外乡改名换姓,娶了媳妇,甚至也拉扯出了一家人。
他忘恩负义,良心丧尽,怎配享有安逸日子?!
林鸿涛派人将他拿下,一路押解至朝歌的县衙,随即锒铛入狱。
安桃的兄嫂在差役的陪同下,携带着文书前往京兆府办理交接。
经过京兆府所核实,确认安桃从小便是被拐卖了的良家的女子,那份卖身契从此无效,宣布安桃恢复自由之身,可以回家团聚。
安桃得知这一消息时,愣了好一会儿,然后一头扎进绛莺怀里痛哭起来。
半晌过后,她拭去泪水,仍旧难以置信地问:“你的是说,少夫人的那份契约,变成了一张废纸?”
绛莺眼中闪着泪光,却笑得温暖:“没错,就是这样。”
安桃提起裙边,对着绛莺跪了下来。
绛莺一惊,连忙弯腰把安桃搀扶起来:“我可没有亲姐妹,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一般,我们之间不需要言谢。如果你想感恩,就记得世子爷的大恩吧,没有他,这事断难成真。”
“我……我会一辈子感激世子爷跟你的好。”安桃抽泣着说。
“那么现在,你有什么打算?是跟着兄嫂回老家,还是继续留在京城?”绛莺轻柔地问道。
安桃沉思片刻,答道:“我想先见见兄嫂。”
于是,绛莺安排安桃的两位兄长和嫂子来到月赏阁相会。
两位兄长毕竟年长些,对妹妹所拥有的记忆更为深刻,一见面便都泪流满面。
两位嫂子也在旁边偷偷抹泪。
听着哥哥们诉说父母寻找自己的艰辛,安桃更是哭成了泪人儿。
等情绪稍事平复,大家坐下,安桃的大嫂罗氏笑着开口:“真是老天开眼,找回了个这般漂亮的妹子。看看咱们妹子,不愧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这份气质,村里里正家的姑娘都比不上。”
“对啊,这算是因祸得福了,如果妹子一直在咱们的乡下长大,哪有这等风范。妹子这样子,嫁给县令家的公子都不为过。”安桃的二嫂祝氏随声附和。
安桃心中渐渐泛起寒意。
安桃的二哥闻言呵斥:“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因祸得福!我宁愿妹妹从未被拐,一家人一起吃苦也心甘情愿!”
“说得对,二弟说得对。安桃,跟我们一起回家吧,回去后先到爹娘坟前磕头,叫他们安心。我和二弟会给你找个好婆家,保证你不再受一点罪。”安桃的大哥眼眶通红地说。
屋内静默了一瞬。
“妹子,这些年留在文轩侯府当差,应该攒下不少好东西吧?快拾掇拾掇,咱们明儿就动身。”安桃的二嫂忍不住催促道。
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虽然我现在恢复了自由身,但文轩侯府对我的恩情重如泰山。我向主子承诺过,要继续在文轩侯府店里做工几年,报答这份恩情之后再离去。”
安桃终于是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怎么行呢!你眼瞅着就快十八了,要是再在外面闯几年,回家时都成了老姑娘了,哪还有好人家肯上门提亲?”安桃的二嫂急得直嚷嚷。
“是呀,妹子,你的将来我们也得考虑。等你回去,好姻缘怕是难找了,也许只能给人家做续弦。”安桃的大哥紧锁眉头,声音粗犷地说着。
“我的婚事,不用你们费心。虽然契约没了,但文轩侯府里面还有我的主顾,他们会为我留意的。”安桃搬出文轩侯府的名头,试图让哥嫂退一步。
安桃的大嫂眼神一亮:“你说的那位主顾,难道是文轩侯府的公子爷?这次就是他帮了我们逮到人贩子的。”
安桃意识到大嫂误会了,但觉得多说无益,便敷衍道:“对,总之你们别管了。”
哥嫂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对他们而言,县令已是高不可攀,更别提文轩侯府的公子,那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安桃的大哥站起身:“好吧,那你跟我们先回去一趟,给爹娘上柱香再回来。”
“我暂时不回去了,爹娘泉下有知,肯定知道我被找到了,他们会安宁的。就算我在这边祭拜也一样。”
安桃站起身子,“我买点糕点,就给你们一起带回去给侄儿侄女吃。我还有事要忙,明天便不来送你们了。”
言毕,安桃转身离屋。
哥嫂还想说什么,却被绛莺挡下,客气地送他们离开。
回到屋里,安桃将哥嫂的话悉数告诉绛莺,绛莺越听越是气愤。
“才团聚一会儿,就急着把你给嫁出去,这样的家不回也罢,免得他们胡乱给你定亲。”绛莺愤愤不平。
“特别是我那两位嫂子,看我就跟看见待宰的羊似的,高兴得好像捡了大便宜。”安桃神情黯然。
“看清了也是好事,你留下吧,咱们一起打理店铺,我给你开工钱,分你银两。遇到了喜欢的人再嫁,没人能逼你。”绛莺搂着安桃的胳膊,温柔安慰。
安桃望向绛莺,微微一笑,心安不少。
第162章 微不足道
与此同时,官府派人通知了莫雨薇。
莫雨薇闻言大怒:“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又没拐人,花钱买的奴仆,凭啥契约就作废了?!”
“朝廷律法如此,我们大人也只是依法办事。此举也是为了严厉打击贩卖妇女儿童的行为。”差役赔笑解释。
“行了,我知道了。”莫雨薇没好气地直接打发了差役。
一旁的倚翠轻声道:“少夫人,若您要教训安桃,其实也不必非得靠那份契约。”
莫雨薇瞥了倚翠一眼,怒意转瞬即逝,嘴角勾起一抹笑:“对啊,就算她成了自由民,也还是个平民百姓。捏死她,和捏死一只蚂蚁没区别。”
身边的丝竹抬眼,满脸忧虑地望着莫雨薇,随即迅速低下头。
“你这小蹄子,那是什么眼神?!”莫雨薇厉声质问丝竹。
丝竹踟蹰半晌,蚊吟般说道:“奴婢是觉得,夫人对付安桃,可能得不偿失。”
“这话怎么理解?”莫雨薇问道。
“安桃让夫人和少爷都对你起了疑心,你若留下她,倒是显得你心胸坦荡。可万一安桃有个三长两短,或是不见了踪影,不是更让人觉得可疑吗?”丝竹说罢,畏缩着低下了头。
莫雨薇沉思片刻。
倚翠不悦:“安桃的命,如同草芥,谁会放在心上?!”
“对,安桃的命确实微不足道,何必挂怀?放了便是,何必让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影响少夫人的贤良名声呢?”丝竹紧接着说道。
莫雨薇目光转向丝竹:“你再多说点。”
丝竹这才鼓起勇气:“她还能胡诌些什么?就算说了,谁会信?可少夫人若真如她所言那般狠毒,岂能容她活到现在?”
丝竹难得一口气讲了许多。
“你这丫头,今天怎么嘴皮子变利索了?”莫雨薇惊奇地看着丝竹。
“奴婢是在心疼夫人您,气愤那些人胡言乱语,就想叫少夫人来证明他们都错了,好让他们的脸疼一疼。”丝竹说得诚恳。
莫雨薇想了下,笑了:“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要叫大家瞧瞧,我的心胸宽广如宰相的船舱!”
“本来就如此。”丝竹暗自庆幸,绛莺教她的话还真顶用。
安桃因此得以幸免。
有空时,绛莺盘算着,手中已累积了不少银两,便让安管家帮她购置了三百亩肥沃田地,又雇了人耕种。
她记得在前世京城房价飞涨,年轻官员直呼买不起房,只能租房度日。
于是,她又托安管家物色了几处待售的宅院,亲自挑选了一处,过完户,简单装修一番。
这是一栋三进的宅第,离月赏阁还不远,邻居多为小官小吏。
宅子虽不显山露水,却是个潜力股,日后转手,价值至少翻几番。
她定制了“沈宅”的门匾挂于门首,随即派了人去接母亲和姐姐过来。
“这是你自己置的宅子?”清苒惊讶不已。
“嗯,我平时忙,很少能住,就劳烦你们替我照看了。”绛莺笑言。
“孩子,你这是……”沈母感动之余,又泪光闪闪。
“娘,你的眼睛刚好,别哭了。住自家宅子,总比租别人的强。”绛莺温柔劝慰。
清苒面露愧色。
绛莺忙转开话题:“沈卫叔,去看看厨房做什么样的好吃的了,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准备。”
这一聊起往昔,空气里都添了几分温馨和轻松。
一家子围坐一桌,热闹地共享了晚餐。
餐毕,绛莺拉着沈无忧到一旁私下交谈。
“无忧,你们学过骑马没有?”绛莺问道。
“学过,毕竟我们大半会进林家军,骑术是必修课。”沈无忧回应。
“要是马儿受惊了,你能不能驾驭得住?”绛莺又追问一句。
“应该还行吧,虽然没亲身试过。”沈无忧略感诧异,“姐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了?”
“你得好好的学学怎么安抚惊马,说不定不久后,会需要你帮个忙呢。”绛莺认真地说。
“明白了,我会跟路教头多讨教几招的。”沈无忧也郑重承诺。
绛莺浅笑,领着沈无忧走向杂物院。
杂物院旁的马厩,栓了几匹品种各异的马。
“武馆里的训练限制多,骑不了马。我也不太懂,特意找了人买了这些马,你趁着休息时间,多和它们亲近亲近。”绛莺笑道。
沈无忧听得两眼放光。
“这是河西的马,那是大宛名驹,还有蒙古马……姐姐挑的这些马匹体格健硕,毛发光亮,都是上等的好马!”沈无忧难掩兴奋之情。
绛莺严肃叮嘱:“练骑术的同时,安全第一。”
“放心吧!我在武馆骑过大马,难不倒我的。”
沈无忧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膛保证,随即牵了一匹马出门寻空地练习,绛莺安排了护院随行,心里踏实不少。
夜深,绛莺仍旧与沈母同塌而眠。
“丫头,你不回去文轩侯府,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怪罪?”沈母关切地问。
“不会的,我已经禀报了世子爷,他今晚有公务在外,也会说是我陪着他。”绛莺轻声答道。
“世子爷对你挺好的。买这处宅子,他也同意吧?”沈母又问。
“他知晓且支持,我花自己的钱,他从不过问。”绛莺解释道。
“这样就好。但听说那位少夫人性子不大好。”沈母有些担忧。
“娘,外头的闲话别信。少夫人是千金小姐,难免挑剔些,对我还算不错。”绛莺笑着安慰。
沈母没再言语。
前几天她溜达到文轩侯府的附近,无意间听到几个丫鬟悄声议论,说是少夫人对绛莺腹中胎儿动了歪心思。
望着绛莺微隆的小腹,沈母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得由她亲自去查探一番。
自己的女儿,哪能不帮?
第163章 心头宝
次日,绛莺回到了文轩侯府。
傍晚时分,林鸿涛归来,笑吟吟地提议:“过几日到了药王娘亲诞辰,要不要去药王庙上香,顺带踏青赏景?”
“世子爷若去,小女子自当相随。”绛莺含笑应答。
“那天我正巧休假,母亲想必也会去,咱们一道走吧。”林鸿涛说。
绛莺欣然同意。
药王娘亲,听说是前朝一位女医,医术高超,悲天悯人,常免费施医赠药,民间流传着许多对她感激的故事,备受尊崇。
她离世后,乡亲们在她的安息之地筑起了一座药娘亲庙,年复一年,香火不绝。
每至她诞辰之日,四面八方的人潮涌动,皆来此焚香祈福,以求安康。
庙旁紧邻桃花江,春光明媚时,正是游春好时节。
人们拜过药娘亲,便爱流连于附近的市集,随后漫步至江岸,享受一番水色山光。
这一日,夫人与少夫人同车前往,绛莺则陪伴着林鸿涛,乘坐另一驾马车随行。
庙会之处,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历经一番努力,他们才抵达庙门,寺中的住持亲自出迎侯夫人一行。
进殿,焚香,捐资,仪式过后,他们缓缓步下石阶离开。
“娘,要不要去市集转转?”林鸿涛提议。
“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热闹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吧。”一旁侯夫人笑得慈爱宽容。
“那我陪娘亲在这边休息。”
莫雨薇勉强笑道,她本就精神不振,自是不会主动请缨出游。
更何况,林鸿涛怎会愿意见她同行?
“娘,不如您先去江边歇脚,我已经吩咐人在景色最美的地方提前搭了凉亭,备好了水果茶点,待会儿我就来找您。”林鸿涛边说边笑,朝侯夫人言道。
“好,那你带上绛莺,今天人多,要照顾好她,别走太远,别让她累了,她的身体重要。”侯夫人郑重叮咛。
林鸿涛欣然应允,随即携绛莺离开。
莫雨薇紧跟其后,心中五味杂陈。
如今,瞧着侯夫人于绛莺的宠溺已近乎公开。
全是为了绛莺腹内的骨血!
莫雨薇紧紧握拳,用指甲深掐掌心,方能压抑住胸中那股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
若那胎儿能栖身于她之腹,该有多好!
这时,丝竹上前搀扶:“少夫人,看您哪里不适吗?”
“只是有些晕,无碍,稍事休息就好。”莫雨薇轻按额头,强压下心绪,答道。
幸而,不久便至桃花江畔。
文轩侯府的凉亭自是占据了最佳观景点。
路上,他们不时遇见相熟的贵妇人,莫雨薇勉力维持笑容,随侯夫人一一寒暄。
抵达林家凉亭后,侯夫人落座,品茗赏景。
莫雨薇却因情绪起伏,头痛欲裂,靠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绛莺随林鸿涛在市场上闲逛一阵,买些小吃共享,后向江边走去。
路上,两名举止轻浮的公子哥迎面而来,身后尾随着几个仆从。
绛莺眼神一紧,走在前头的竟是那位曾在戏园子欺辱沈无忧的京兆尹侄子阮君彻?
林鸿涛亦发现了阮君彻。
阮君彻见状,仿佛老鼠撞见猫,慌忙拉扯同伴,绕道而去。
绛莺松了口气,阮君彻总让她感到不适。
此处多为贵妇游赏之所,绛莺刻意与林鸿涛保持半步之距,低头含蓄跟随。
又行数十步,一位衣饰华丽的夫人恰巧从一旁凉亭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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