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翠立刻照办。
丝竹弯腰擦净石凳,扶莫雨薇坐下。
莫雨薇忆及荷包中的画面,脸上又是一热。
她摇头,驱散脑中的杂念,依在丝竹的身上,渐渐有了睡意。
不知过去了多久,倚翠近前来,俯身行礼:“夫人。”
莫雨薇醒来,看向倚翠。
“雪盏那丫头,找不到东西,竟跑到府里西南角的院墙,那儿有个狗洞,有个男的钻了进来,那两人躲在了林子里说悄悄话呢。”倚翠悄声说。
“竟敢私自带外男进府!她在哪儿?带我去!”
莫雨薇一手扶着丝竹,紧跟在倚翠身后,急匆匆往西南角的院墙赶。
一踏入林子,一阵让人面红耳赤的痴迷呻吟隐约传来。
再行十几步,一对男女紧紧相拥,正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颠鸾倒凤。
莫雨薇登时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她心里五味杂陈,恼火、愤慨,还莫名夹杂了一丝羡慕。
怎会羡慕这对不知廉耻的男女?!
这想法实在荒唐。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竟会对一个小丫头产生嫉妒?
这个念头让莫雨薇愈发羞愤难当。
她随手拾起一根树枝,冲上前,狠狠抽在那男子背上:“哪来的野东西,敢在我们这侯府的地盘撒野!难道你们俩是发情的畜生不成?滚!全都给我滚!”
沉醉于欢爱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散,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打量着莫雨薇。
“快走,别管我!”雪盏挺身而出,推搡着男子向外。
男子匆忙裹紧衣衫,朝着狗洞方向狼狈逃窜。
“别让他跑了!”莫雨薇喝令。
倚翠和丝竹合力抓住男子,男子却猛然反击,一把推开丝竹,狠踢了倚翠一脚,顾不上衣衫破裂,仓皇逃离。
莫雨薇挥舞树枝,对着雪盏一顿猛抽,直至筋疲力尽,才弃枝而坐。
“小浪蹄子,快说,他到底是谁?!”莫雨薇倚树喘息,厉声问道。
“奴婢是不会说的。”雪盏遍体伤痕,怨恨地盯着莫雨薇。
“呵,那缩头乌龟似的男人,自顾自逃跑,哪管你死活,也值得你庇护?”莫雨薇冷笑连连。
“他对我的好,你是不会明白。”雪盏愤愤低头。
“你刚才寻找的,恐怕不只是银镯子吧?还是说,是找那块玉制的不洁之物?还有一条恶心人的手帕,对不对?”莫雨薇鄙视地望着雪盏。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再问。”雪盏低头回应。
“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跟我讲话!”莫雨薇怒火中烧。
“府里谁人不知你手段毒辣?落到你手里,杀也好,剐也罢,随你处置,不必多费唇舌。但至少我活过,被爱过,疼过,做女人的快乐我尝过,不枉此生。不像有些人,日日守着活寡!”雪盏的目光如淬了毒箭一般射向莫雨薇。
她清楚,若被主子严刑逼供,总有办法让她吐露实情。
但她必须保护情郎的秘密。
为了情郎,她不惜触怒莫雨薇,只求速死解脱。
反正事已至此,她也没有颜面苟活下去。
“你……你好大的胆子!”莫雨薇气得脑袋嗡嗡作响,如蜂群轰鸣。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就受不了了?也对,你这辈子得不到男人的半点怜爱,将孤老终生,至死无人问津!”雪盏反击道。
“打她!倚翠,丝竹,给我往死里打!”莫雨薇近乎疯狂地低吼。
倚翠拾起树枝,毫不留情地朝雪盏打去。
丝竹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不敢轻易靠近,她佯装在周围搜寻棍棒,挨近莫雨薇耳畔,轻声细语道:“少夫人,她是故意惹您动怒,盼着您失手伤了她,好让她保护那个汉子。咱们留她一命,从她口中掏出那汉子的下落才是上策。”
“住口,没出息的东西,赶紧的,替我把她解决了!”莫雨薇挥手一推,丝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丝竹无奈之下,拾起一根枯枝,缓缓走向雪盏,表面看似用力挥舞,实则下手极轻,并未真正伤其分毫。
她偷偷瞥向莫雨薇,见她面色苍白,便言:“倚翠,少夫人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面色不佳,你最好赶紧扶她回去休息。雪盏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少夫人身子本就弱,不宜久留此地,免得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嗯,也好。”倚翠察觉雪盏气息微弱,加上这幽暗森林也令她心生畏惧,遂搀扶莫雨薇离去了。
两人刚至林边,丝竹紧跟其后,急切禀告:“雪盏怕是不行了,如何是好?”
第183章 真是晦气得很
“还能怎样!喊俩仆役来,把她扔到乱葬岗,对外就说突发急病去世了。”莫雨薇头也不回,吩咐道。
“是,是。”丝竹声音里满是颤抖。
莫雨薇回望黑魆魆的林子,落叶随风纷飞,触碰她的面庞,一阵凉意从脊背窜至头顶,不禁打了个冷战,裹紧斗篷,加快步伐离去。
丝竹手持琉璃灯,匆匆返回林中,只见雪盏正勉强睁开眼望着她。
“姑祖母,你还是闭上眼吧,等会儿仆役检查,你得忍着点别喘气。一旦离开这里,到了这乱葬岗,你自个儿就能脱身了。”丝竹焦急万分。
“你为何要帮我?”雪盏愣了愣,虚弱地问。
“为了这么点事,赔上性命不值当。我这就去叫人,你可得演像样点。”丝竹低声叮咛。
“你就是丝竹吧?若我能逃过此劫,定不忘你恩情。”雪盏合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丝竹迟疑了下,说:“那人真是……竟不管你死活,自个儿走了。为了他惹怒少夫人,值得吗?”
“你不懂,他是不可以被抓的。”雪盏轻声细语。
丝竹叹了一口气,难怪那人遮遮掩掩,不过,无论他是谁,又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份决绝未免太过寡情。
丝竹寻了两个仆役来。
仆役粗鲁地踢了雪盏几脚,确认她似乎没了呼吸,便拿了个破麻袋把她给装了起来。
丝竹瞅准时机,在麻袋上悄悄戳了几个透气孔,保证雪盏不至于窒息。
两人合力的抬着雪盏,向侧门方向行去。
丝竹在侧门边,向看门的老妪编造雪盏骤然病逝的谎言,目送他们将雪盏带走。
望着雪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丝竹心中默念,自己已尽全力,祈求一切顺遂,雪盏能平安无恙。
莫雨薇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雪盏的话语反复在脑海中回荡。
真的不会有一个男人来疼惜爱护她吗?
真的会是这样吗?
凭什么她就不能?
她的出身高贵,容颜秀丽,凭什么就不能得到一个男人的深情厚爱呢?
这样的不满,如沸腾的熔岩,在她胸口汹涌翻腾。
直至夜深人静的四更时,她才昏昏沉沉地入睡。
梦境悄然而至。
在梦里,与那人于林间纠缠的身影,竟是她自己。
那般缱绻悱恻的低吟,竟源自她的唇齿之间。
梦境里,她似火燃烧,身躯颤抖不已……
晨光破晓,醒来时被褥一片潮湿,显然是夜间汗水淋漓的结果。
回忆起那个梦,她心中满是难以言喻的苦楚。
怎会在梦里,让自己与那样的男人有了交集?
丝竹掀开帘子步入房内,望见莫雨薇的面色,不由大惊失色。
她伸手试探莫雨薇的额头,一边焦急地呼喊:“快请大夫,少夫人的额头滚烫得很。”
倚翠连忙前去请大夫,并安排人告知侯夫人,夫人嘱咐倚翠要莫雨薇安心休养,勿需挂念家中事务。
恰逢绛莺前往集福院去请安,因此侯夫人干脆便留住了她:“雨薇病了,今天就劳烦你代为料理家务。”
绛莺答应下来。
午饭时刻,侯夫人将绛莺留在集福院用餐,刚用完饭,林卿月匆匆而来。
“母亲,我院子里的雪盏不知为何至今未归。”林卿月忧虑地报告。
“一夜未归吗?她离府了吗?你有没有询问守门的婆子?”侯夫人颇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问过守门的婆子,都说没见雪盏出门。但昨晚半夜,大嫂房中的丝竹带了两个小厮到侧门,说有丫鬟突发急病去世,要送出府。”
林卿月面无血色,以帕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
雪盏怎会忽然病逝?
“竟有此事?绛莺,你去好好问一下少夫人情况。”侯夫人当即吩咐道。
绛莺只好前往金玉院,先是向莫雨薇行礼请安,随后询问雪盏的情况。
莫雨薇忿忿不平:“林卿月还好意思提。她自己屋里的人不懂规矩,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叫侯府成何体统?雪盏自觉羞愧,选择自尽了断。”
“雪盏的遗体送去何处了?据我所知,雪盏家中尚有亲人,若他们前来闹事……”
“她的遗体早已被丢弃于乱葬岗。家人闹事?哼,我还想叫他们赔偿损失呢!如果不是她行事卑劣气得我生病,又怎会有这些事!”莫雨薇边说边以帕掩口,咳声连连。
绛莺唯有退出房间,返回集福院,将莫雨薇的话如实转述给夫人跟二小姐。
“没料到大嫂竟逼得雪盏走投无路,现在死无对证,大嫂的话就成了唯一的真相。雪盏本与方家沾亲带故,因听闻侯府一向待下人十分宽厚而自愿卖身入府,却不曾想年纪轻轻就遭此横祸。女儿恳请母亲主持公道。”
不仅因为亲戚关系,更重要的是,大嫂在未通知她的情况下处理了她院子中的人命,这不是明摆着看不起她吗?
夫人叹息一声:“胡嬷嬷,派些人到乱葬岗去找找雪盏的遗体,好歹送她回家安葬。说到底,雪盏也有错处,雨薇手里还有她的荷包作为证据。府里不再深究,给雪盏家里差不多十两银子,算是安慰。”
“乱葬岗那地儿,野狗成群了,专候新亡的尸体,又有那些做阴婚买卖的,想找全尸哪是易事?大嫂真是狠心绝情。”林卿月愈发感到府中之人对她都不甚尊重。
“要是能找到尸体还算好办,找不到的话,再多赔她家顶天五两银子就是了。”侯夫人心烦意乱地揉了揉额头。
真是晦气得很。
第184章 有其母必有其女
丫鬟偷汉子偷到家里,本该打一顿赶出门就完事,侯府本就占着理,谁听了也不能说他们侯府半句不是。
现在倒好,那色狼是何方神圣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以前来过没来过。
雪盏一死,调查起来就更棘手,只好半夜偷偷把人埋乱葬岗,这样一来,侯府就算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林卿月也不敢再犟,起身施礼告别。
结果,侯府派人去找雪盏的尸体没找着,就赔了她家十五两的银子,算是了结此事。
绛莺不由感叹,难怪权势之人有时轻视人命。
十五两的银子,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上等酒楼一顿饭钱,却能换一个人的命。
雪盏还好有家人来讨说法,像有些孤苦伶仃一人,死了也就白死,无人问津,就跟死了只麻雀一样。
绛莺带着一群婆子,把府里围墙仔仔细细查了一遍,狗洞堵上,围墙加高,墙头上碎瓷片掉落的地方也都补好了。
侯府围墙两侧严禁种高树,以防贼人攀爬闯入。
夜间巡逻的人手也增派了。
侯夫人还是对绛莺的安排很满意的。
过了几天,绛莺刚在花园里处理完婆子斗殴的事,就听说莫夫人来访。
她连忙赶到金玉院跟莫夫人请安。
“听说你们还赔了雪盏家银子?!”莫夫人开门见山地质问。
“雪盏毕竟年纪轻轻,尸体也没找回,夫人出于仁慈,就赏了他们家十五两的银子。”绛莺低头回答。
“哼,你们家夫人真是太好说话了!依我看,该让他们家赔咱们些银子才是!”莫夫人忿忿不平地说。
“他们家贫苦,真要撕破脸闹起来,难免损了侯府脸面,花点银子息事宁人也算省事。”绛莺劝解道。
“你家夫人就是太心软了!这种人家,敢上门闹,干脆直接绑起来打一顿,再叫官府的人吓唬吓唬,保管让他们都灰溜溜离开。”莫夫人又摇头叹息。
绛莺低着头,没有言语。
莫府恐怕是这类事做得多了吧?
不然,莫雨薇怎会如此漠视下人的生死?
可笑的是,莫雨薇现在一面害怕报应,怕恶鬼报复,一面却又继续作孽害人。
“我请的医生说你家的少夫人情绪不畅,气机阻滞,才会心神不宁,胸闷难受。你就不清楚怎么多宽慰宽慰你家的少夫人吗?!”莫夫人瞪着绛莺说道。
“少夫人管理家务,事无巨细,既要操心又要劳力。管得太松,下人就会胡作非为;管得太紧,她们又心怀不满,暗自记恨。少夫人如此能干,我帮衬了几天就已经头昏脑涨,心绪难平了。”绛莺叹了一口气。
绛莺原是想暗中转换话题,把莫雨薇的愁闷归咎于家务繁重和劳累。
没想到,这话还真触动了莫雨薇的心弦。
“说的没错!就拿雪盏这事来说,我要是不管,难不成放任丫鬟们在家里跟野男人鬼混?我管了,却又显得我狠心,还要被那丫头片子咒骂。”莫雨薇边说边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
莫夫人满心怜爱地望着绛莺,说道:“你家夫人夸你机灵又懂分寸,是个贴心得力的助手,那你可得给我们少夫人当好左右手啊。”
“奴婢明白。奴婢虽不聪明,事事需人提点,但只要是少夫人的需要,奴婢定会全心全意效劳。”绛莺认真回应。
“这样才好。往后啊,你多陪陪少夫人,让她散散心,找些乐子,懂了吗?”莫夫人叮咛道。
“奴婢记下了。要不明天我请两位说书的娘子来,帮少夫人稍微解解闷怎么样?”绛莺提议。
“好主意,找俩手艺好的。”莫夫人笑眯眯地同意了。
绛莺接着询问了莫雨薇的病情,随后便去了小厨房盯着给她准备午饭。
莫雨薇依偎在母亲肩上,抱怨道:“娘让她来劝我,真是好笑。我不高兴,多半还不是因为她。”
“怎么了?”莫夫人问。
“她受宠,还有了孩子。”莫雨薇噘着嘴,低声嘀咕。
“都说把你惯坏了。她已经够识趣了,就算是生了长子,对你还是毕恭毕敬。想当年,你爹那些小妾,仗着你爹的喜欢,个个妖娆献媚,在我跟前都是一副狐狸精的模样。”莫夫人叹了口气。
“那娘你是怎么对付她们的?”莫雨薇好奇地追问。
“不是跟你讲过吗?谁太招摇了,我就引进新人,等你爹喜欢上新人,忘了旧人,我再出手教训先前那个,然后再扶持新人去斗那些得宠的。”莫夫人自豪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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