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神色暧昧不明:“少爷很喜欢你。”
阿芳只觉得脊梁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哪怕她只有12岁,还是个小孩,她也清楚地知道,少爷的喜欢,可不是她承受得起的东西。
第27章 往事-2
意外的是,阿芳被夫人亲自召见了。
蓝屋的女主人姓奚,出身自明末清初便来到南洋的古老家族。
奚家的家产比不上后起之秀仲家,但凭借着悠久的历史,在华人圈中的话语权一点也不低。
夫人是锦绣堆出来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对于所有人而言――不管是仲家的员工,还是整座城的上流社会,她都是目光中心、话题中心。
阿芳被叫去夫人的房间。
夫人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比少爷的房间略小一些,却更精致柔美。
夫人听见声音,从书桌边站起来。
她个子很高,脸庞无以言语喻的美丽,身上随意披着刺绣绸缎长袍,衣摆镶着厚厚的鸵鸟毛,垂在繁复的拼花马赛克地板上,随着脚步走动微微飘起来,好像云朵一样。
夫人在阿芳面前站定。
两人离得非常近。
阿芳微微抬头,能看清夫人纤长的、微微颤抖的睫毛,满鼻子都是夫人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味。
阿芳心如擂鼓。
夫人笑了,摸了摸阿芳的脸蛋,“你真可爱。”
“阿华因为身体的原因,很难像普通小孩那样交朋友。你住在家里,又和阿华年纪差不多,可以请你当他的朋友吗?”
阿芳内心深处的小动物警觉一下子跳出来。
她仿佛看到了一处铺满鲜花浆果的洞穴,清香甜美的味道在空气中招摇,尽情邀请着她踏入。
可是那个洞穴不是她的家。
她不知道洞穴里到底有些什么。
这些念头只是电光火石。
现实中,她别无选择,只能点头。
夫人愉快地笑了。
*
夫人愉快了,少爷却不愉快了。
仲光华坐在沙发上,两手抱胸,眼神阴沉。
“所以你是按照我妈妈的吩咐来和我做朋友?”
他学着大人冷笑:“你以为我稀罕你?”
阿芳:……
她四下里看了看,走到桌边,看着那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回头询问:“少爷,要拼乐高吗?”
仲光华:“不准碰我的乐高。”
阿芳哦了一声,乖乖后退一步。
她心里的怨气已经渐渐散开。
事已至此,与其生气,不如看开点。
与其被妈妈锁在狭窄的宿舍房间里,不如待在少爷这个豪华大套间里。
阿芳隔着玻璃门看了一眼在另一个房间里坐着的家庭教师。
家庭教师抬起头看了一圈,随即又低下头去看书。
阿芳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
胸中全是理直气壮。
如今她可是夫人亲封的小伙伴。
她再也不是上赶着讨好少爷,她在这里是天经地义、合理合法。
阿芳自顾自笑笑,好脾气问道:“少爷,那你想玩什么呢?”
仲光华:“我玩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
阿芳看了一眼书架上数不清的绘本,礼貌询问:“少爷,我可以看书吗?”
仲光华:“不可以。”
阿芳:……
她干脆不说话了。
仲光华:“我想吃披萨。”
阿芳:“啊,哦。那我去跟厨房说?少爷是想现在吃还是晚饭吃?”
仲光华:“我想吃披萨王的披萨。你知道披萨王在哪儿吧?”
他走到书桌边,从抽屉拿出一张大钞,向前递出:“你去帮我买。”
阿芳:……
明明家里的厨师是国宴水平,却要去街上的快餐店买披萨?
这纯粹就是为了折腾我吧。
她看了一眼家庭教师。
对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
行吧。
阿芳突然嘴角勾了勾。
正好。
难得有出门的机会,正好找住在披萨王后面的阿山阿海兄弟两玩一会儿。
仲光华警惕地眯起眼:“一个小时之内回来。不然我就跟阿槲告状,说你故意偷懒。”
阿芳睁大了眼。
少爷真的很懂怎么掐人七寸!他果然是恶魔吧!
她忿忿不平,却无计可施,只能捏着那张大钞跑出门去。
在灼热的空气中拼命跑着,跑过五个街区,跑进披萨王的店面,买了两张王牌披萨,捧在手里,又一路跑回去。
仲光华坐在茶几上,打开披萨的纸盒子。
他浮夸地皱起眉,推开盒子,“哼,这种东西,狗都不吃。”
他往后一靠,两手抱胸,朝着阿芳抬抬下巴,“你拿去吃吧。”
阿芳看了一眼少爷,蹲到茶几边上,捏起一块披萨,大口吃起来。
呜哇,好好吃。
马苏里拉芝士和萨拉米火腿的浓重味道在口腔里迸发然后混合,太美妙,简直是天堂~
仲光华瞪大眼睛,看着阿芳蹲在地上,吃得一脸陶醉。
他肚子里烧起一股无名火,猛地起身,一巴掌打掉对方手里剩下的披萨角,大喊:“叫你吃你就吃?你没有自尊的吗?”
阿芳看着披萨角掉在地毯上,淡黄色的芝士淌开去,黏在了橘红色的羊毛地毯上。
浪费一块披萨还是小事,地毯脏了该有多难洗?
她抬头看了一眼少爷。
对了,洗地毯的是女佣,少爷又怎么会关心这种事。
阿芳站起身来,退后一步,冷笑:“对啊,我当然没有自尊。我要是有自尊,我从一开始就不会听你的命令。”
仲光华一时说不出话。
他突然捏起一块披萨,朝着阿芳扔去。
啪。
披萨正正好砸在阿芳脸上。
芝士糊了她一脸。
阿芳惊呆了。
随即怒火上涌,一步上前,一手抓住少爷前襟,用力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一手抓起披萨就往少爷脸上怼。
仲光华万万没想到会被如此忤逆。
他仰面倒在沙发上,脸上糊了一团黏哒哒的东西,根本不敢睁眼睛,又感觉一只手狠狠压在胸口,想挣扎竟然还挣扎不开,不禁又惊又怒,手脚挥舞,一脚正好踢中阿芳的腹部,只听见对方闷哼一声,压在胸口的力量立刻撤开了。
仲光华匆匆抹掉脸上的食物,起身一看,看到阿芳倒在地毯上,捂着肚子神色痛苦,不禁心里一慌。
他正要说话,突然耳朵一动,听见门外轻微的脚步声。
糟糕,家庭教师上完洗手间回来了!
仲光华一把抓住阿芳的胳膊,也不管她还在肚子痛,一边压低声音喊着“你也不想这样子被人看见吧”,一边使出吃奶的劲把她拉起来,两个人一溜烟跑进了套间的洗手间。
仲光华反锁上门,从架子上随意扯下来好几条毛巾,甩给阿芳两条,手忙脚乱开始擦身上的脏污。
家庭教师看到了茶几边沙发上的一团狼藉,惊叫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少爷?你在哪里?”
仲光华隔着门大声道:“我们不小心把披萨打翻了,正在这边洗手,等一下我们洗好就出去了!”
家庭教师:“需要我进来帮忙吗?”
仲光华:“不用!你在外面等就行了!”
仲光华照着镜子,衣领上全是火腿的油脂痕迹,根本擦不掉。
阿芳急了,尽力压低声音,却忍不住发抖:“这要怎么跟她解释?什么不小心打翻披萨,她根本不会相信的!”
仲光华从镜子里看过来,奇怪道:“为什么要跟她解释?我说是打翻了披萨,那就是打翻了披萨。”
他回头看着阿芳,眼神镇定,不容置疑:“你也要坚持这个版本,明白吗?”
阿芳连连点头。
*
阿芳一路小跑回宿舍换衣服。
她想起刚才家庭教师的表情。
那个对她而言极具威压的家庭教师,在少爷的目光注视之下,明明满腹狐疑,竟然真的不敢多问一句。
哼,真是有点爽快呢。
阿芳回了宿舍,钻进狭窄的洗手间,先把衬衫脱下来,把沾到油渍的部分抹上肥皂,狠狠搓洗起来。
搓了一顿,油渍淡了许多,但并未完全消失。
算了,就这样吧。
洗过的就是干净的。
阿芳用清水洗掉泡沫,把衬衫拧干,暂时放在洗脸池边,然后打开花洒,开始洗澡。
刚抹上沐浴露,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
阿芳吓得全身一抖,差点滑倒。
是门被猛拍了一下。
门外传来蔡司机的声音:“阿芳又在洗澡?怎么这么爱干净啊?”
“爱干净是好事,也要懂得节约啊。付水费的可是我啊,阿芳。”
放屁。
阿芳心里骂道。
员工宿舍的水电网络都是东家全包,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钱。
但是这话她根本不敢说出口。
她只是尽量平稳声线,大声回答:“我马上就洗完了!”
阿芳两手拼命搓动,差不多冲掉泡泡之后就立刻关了水。
她摘下自己的花花小毛巾,随便擦干身体,迅速套上干净衣服,打开门。
“我洗好了。”
她小声报告一句,捏着湿哒哒的小毛巾和洗好的衬衫,准备溜去阳台晾起来。
蔡司机突然伸手,捏住了阿芳的后颈。
巨大的手掌完全握住了细小的脖颈。
他笑起来,声音中透着无限愉快:“没擦干呢,还湿着。可别感冒了。”
阿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抱着脖子被折断的觉悟突然一挣,从那双大掌里挣脱,一溜烟地跑了。
阿芳紧紧捏着湿答答的小毛巾和衬衫,在宿舍附近偷偷徘徊着。
一直等到毛巾和衣服都干了,妈妈才回来。
阿芳咬咬嘴唇,下定决心,快步迎上去。
妈妈惊讶道:“怎么啦?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像见了鬼一样。”
阿芳拉住妈妈的手:“我有事跟你说……”
她把妈妈拉到无人的墙根下,声音发抖:
“蔡叔叔,他,他让我很不舒服……”
“他总是在我洗澡的时候站在门口等着……”
“他还总是捏我身上……”
妈妈像甩鼻涕一样甩掉阿芳的手,低声呵斥:“小点声!”
“你在说什么鬼话?不害臊吗?”
阿芳急了:“妈妈!我说的都是真的!”
妈妈:“什么真的假的!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快别说了!”
阿芳急得满头汗:“妈妈!”
妈妈:“你不喜欢他,平时躲着点就行了。你以为他喜欢你吗?你这样的拖油瓶,他不嫌弃就算很不错了。”
阿芳说不出话,只能反复哀叫:“妈妈!妈妈!”
妈妈也急了,使劲拍了女儿一巴掌:“你想害我们被赶出去吗?!”
阿芳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这是妈妈最惧怕的事。
阿槲,蔡司机。
这两个人,在蓝屋的分量是完全不一样的。
蔡司机任职仲家老爷的私人司机已经十多年了。
上一任司机因为大嘴巴被开掉。而蔡司机因为嘴巴闭不透风,深受老爷的信任。
阿槲呢?
只是一个刷洗走廊的女佣而已。
阿芳深深知道,妈妈是多么害怕回到过去那种飘零的生活。
怎么办,非得蔡司机把我杀了,妈妈才会醒悟吗?
阿芳自嘲地笑了一下。
蔡司机才不会做杀人这种惹眼的事情。
他只会暗暗地欺负我,让我连告状都告不成。
只能忍下去吗?
人生为什么有这么多需要忍耐的事情。
第28章 往事-3
阿芳就读的国立小学课程不多,下午三点就放学。
本来,放学后可以和小伙伴们到处疯玩。
可是如今――
按照少爷的吩咐,阿芳下课后一分钟也不敢耽误,飞速跑回家,直接去少爷的套间报道。
仲光华今天格外兴奋,拍着桌子连声催促:“快过来!快点”
阿芳走到桌边,打眼便看到一副泛着幽深光泽的紫檀棋盘,旁边是润泽乳白的玉石棋子。
仲光华:“我今天学了下围棋,我觉得好有趣,所以想教给你!”
阿芳:……
她一屁股坐下,感觉有点好笑:“这样现学现卖也行吗?”
家庭教师坐在一边,柔声道:“向别人教学也是一种很好的复习手段。少爷在教你的过程中,也能巩固自己学到的知识。”
仲光华皱起眉:“我不是为了巩固和复习。我就是想教她。”
家庭教师笑容僵住,往旁边挪了一点,不说话了。
仲光华拿起棋子就往棋盘上摆放,玉石碰到檀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摆出几种基本阵型,向阿芳解释“气”的概念。
阿芳认真听着。
不该有的念头始终在心头萦绕。
她冷不丁发问:“如果老爷赶我们走,你会跟老爷说,让我们留下来吗?”
仲光华奇道:“为什么要赶你们走?阿槲违反什么规定了吗?”
阿芳:“不是,没有,妈妈工作很认真的。我是说如果――”
家庭教师坐在一旁,适时插话:“员工的去留都是老爷和夫人决定的。少爷还是个孩子,不管这一类事情的。”
她看向仲光华:“对吧,少爷?”
仲光华迟疑点头。
家庭教师微笑看向阿芳:“你在这里是陪少爷玩耍的。不要越界。”
阿芳低下头,任凭巨大的羞耻将自己笼罩。
仲光华兴奋搓搓手:“基本的规则都教给你了,我们先来试着对阵吧!”
阿芳点点头。
两个小朋友坐在棋盘两头,架势十足,开始对阵。
仲光华落下一子,宣布:“你这一片都死了。”
阿芳:“啊!”
仲光华不满地皱起眉:“你很惊讶吗?你这一块被我围了好一会儿了,这么明显的攻势你都没注意到吗?”
家庭教师:“初学者能力有限,注意不到局势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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