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感慨道:“确实是件麻烦事。”
一边是官府给的银子和注定要搬去的新房,一边是自己年迈患病的老母亲,任谁都没法取舍。
此事说完,他们又换了新话题,小鱼刚想再听听,眼睛余光就看到一个身影在不远处拐角一闪而过。
她没有认错,是林坤。
小鱼把小女孩放下,又给她捏了三颗柚子糖,然后起身朝着林坤消失的方向追去。
此地虽属皇城根下,但距离皇门有段距离,也不在同一个方向,林坤身为师弟的近身侍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跑过去的时候,原地已没了林坤的身影。
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小鱼向前,绕过拐角,一家系着五颜六色绸带的春楼出现在她眼前。
春楼!
林坤竟然在大白天的逛春楼!
“他是不是忘了你们都快成婚了,竟然去寻欢!”回到王府之后,小鱼心里气不过,找到明露,把此事吐了个干净,临了还不忘骂上他两句。
明露正捏着绣花针,绣着一个红底的鸳鸯,闻言她脸上并没有什么震惊的表情,声音一贯的温温柔柔:“你放心,他不会的,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小鱼怒其不争,*“明露姐姐,你别这么相信他,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
明露但笑不语。
小鱼不放心,坐在她面前喋喋不休:“明露姐姐,你可要认清他,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他…”
话说到一半,被敲门声打断。
明露朝她笑道:“去开门。”
小鱼干气,尤其是在看到门外人是林坤之后,她看向明露,气鼓鼓地控诉她:“明露姐姐,你故意的。”
知道来人是林坤,故意让自己开门。
明露这才放下绣绷,起身朝他们走来,笑道:“你不是好奇他去那里做什么吗,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她才不想知道!
小鱼瞪了林坤一眼,绕过他离开。
身后传来林坤不解的声音:“她又来干什么?”
明露没回答这话,声音温柔:“哪里买的银丝酥糖?”
接下来他们的话,小鱼已经听不到了。不听也能想到,林坤肯定是做了亏心事,才买些酥糖来讨明露姐姐欢心。
她和明露姐姐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也能看出来明露是一个温柔娴雅处事又很周全的人,至于这个林坤,小鱼怎么都觉得他打心眼里配不上明露。
不过细想想,师弟说的也对,感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要明露姐姐愿意,其他人作为外人,也不好说的太过分。
小鱼心里郁闷,连在路上和王大总管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打招呼。
大总管叫住她,不解地问:“我不是让你出去了吗,怎么现在还这么怨念地看着我?”
小鱼摇摇头:“不管你的事。大总管,王爷何时回来?”
大总管道:“这个不好说,王爷经常进宫,有时候一两个时辰,有时候过夜,住个四五天也有过。”
他说着,话音中带了些谴责的语气:“小鱼,你作为王爷的随行婢女,应该比我更知道内情吧。”
小鱼听得懂他话里的深意,这是说她当师弟的随行婢女不够格呢。
小鱼没有反驳他,认真地说:“大总管言之有理,是我的错。王爷身体弱,还整日东奔西跑的劳累,我作为随行婢女,是该时刻跟着他,照顾他的生活和一日三餐的。”
难得看她有如此觉悟,还发自肺腑地和自己解释,大总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我现在安排,送你进宫去陪王爷?”
他的语气和方才的埋怨不同,太过于殷勤,小鱼眯着眼睛盯着他:“大总管,这里面不会又有什么阴谋吧?”
“没有没有,天地良心啊,我害谁也不会害王爷的。”大总管真诚的就差举手指发誓了。
“谁信你,”小鱼依旧不肯相信他:“我去等王爷回来。”
这一等,直到过了子时,小鱼趴在桌子上困的直打盹,才等到归来的周循然。
他身边惯常跟了大批人,都是经年的练家子,又没有刻意放轻脚步,在安静的深夜里,走起路来,声音咚咚作响。
小鱼被他们的脚步声吵醒,抬头就看到周循然身披及地的大氅,如众星捧月一般,被拥簇走进了院子。
“王爷。”小鱼从椅子上起身,朝他走去。
周循然挥退众人,压下眉间的疲色,“夜深了,怎么没休息?”
小鱼随他一起进了房间:“你这一走就是一天,我不得等你回来啊。”
周循然笑笑:“以后不用等我。”
“行。”小鱼随口答应,反正她已经决定以后他去哪她就跟去哪,也不谈等不等的。
周循然哪能听不出她的敷衍。
“有夜宵吃吗?半日没用饭,还真有些饿了。”
听他这么说,又看看他饿的发白的脸色,小鱼立刻自责地耷拉着头:“我只顾着等你,忘记做了。”
“无事,大厨房备的有,你去端来就是。”
小鱼点头,又把自己留的柚子糖放到他面前:“师弟你先吃点糖垫垫,夜宵马上就来。”
她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转身就向外走。
待她的身影消失,周循然朝外看了一眼。
门外立刻走进来一个青年侍卫,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周循然。
“姑娘今日出府,去糖铺子送了信,是给解忧门的。出来又买了冰糖葫芦,不过糖葫芦不干净,她被硌了牙。在找摊贩算账的时候,到了皇城下,和那边的老人说了会话,聊的都是关于皇城扩建的事。后来姑娘看到了林侍卫的身影,以为他去了春楼,就回来找明露姑娘告状。”
周循然几乎能想到她叭叭地和明露告状的样子。
“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他打开信封,取出信纸,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第16章 第十六杀
青年侍卫以为他没有什么吩咐,朝周循然弯腰拱手准备退下。
退到门口的时候,又听他开了口:“既然敢以次充好,那就是不想做生意了,让他以后也不必做了。”
青年侍卫愣了一下,知道他说的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点头称是。
院外的脚步声,透过寂静的夜空传了过来。青年侍卫忙退出了房间。
下一瞬,小鱼端着一个托盘,喜滋滋地走了进来,“咱们真幸运师弟,张大厨刚做好的小馄饨,鸡蛋韭菜饼,还有蒸鱼呢。”
周循然不紧不慢地把信纸叠好放到一边。
“嗯,放那吧。”
小鱼把托盘放到桌上,奇怪地朝窗户外看,“师弟,我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影哎,你看见了吗?”
周循然走到桌边坐下,面容平静:“看到了,那是我的暗卫。”
小鱼震惊地睁大眼睛:“你还有暗卫啊?真厉害,他会一直在你身边吗?”
周循然点头,看着她,认真地说:“会隐藏在我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八个暗卫来回换。”
小鱼在心中吸口气。
【我嘞乖,幸好以前没有对师弟动手。不然我绝对自讨苦吃,吃不了还能兜着走。】
托盘上放着两双银筷,周循然拿起其中一双,满意地邀请她:“坐下,一起吃。”
正好小鱼也饿了,她接过他手中的筷子,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块焦饼:“多谢师弟。”
周循然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失笑地拿起托盘上另外一双银筷。
对面小鱼已经连吃带喝,半碗馄饨下了肚。
“吃的如此急,府里缺你吃喝了?”
小鱼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正烦着呢,又担心你,哪能吃得下。”
她难得有如此正经的时候,周循然问道:“烦什么?”
小鱼刚想说话,腹上胃部传来一阵绞痛。她脸色突变,朝周循然张开手掌,艰难地开口:“师弟,别吃,饭中有毒!”
***
若说人生最窘迫的时刻,此时此刻在小鱼的人生中,绝对能榜上有名。
发现自己‘中毒’之后,小鱼谢绝让周循然扶着,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躺着,还不忘虚弱地咳两声:“师弟,快给我找医术最好的大夫,我现在可不能死。”
周循然几乎叫醒了半个王府,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来了三位留着白胡子的老大夫。
三位大夫皱着眉头,依次给小鱼把了脉,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愿意做最先说话的人。
小鱼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自觉马上就要玩完,说话声也多了些嘶哑,几乎是在用气音说:“没事,大夫,你就实话实说吧,我还能撑多久。”
她还想在闭眼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师弟。
三人依旧没说话。
急的小鱼吸不过来气,都喘了起来:“还剩多久可活,我能撑得住,说吧。”
三位大夫中,年纪稍长的一位大夫朝周循然拱手,“王爷恕罪,我们实在是看不出姑娘中的什么毒。”
“看不出?这是何意?”
大夫道:“姑娘面色红润,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周循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还是多问了一句,“她刚才还捂着肚子说痛。”
“应该是夜宵吃的有些急,岔气了。”
周循然:“……”
躺在床上正摩挲着肚子思虑自己此生有何遗憾准备等死的小鱼:“……”
周循然面色倒未变:“周颐,送大夫出去。”
周颐打心底佩服自家王爷的镇定能力,他自诩见惯了大风大浪,但看着床上小鱼僵了的身体和脸色,周颐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借着送大夫出府的理由出了房门,张嘴畅怀大笑。
小鱼拉住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妄想拦下周颐嚣张的笑声。
…拦不住。
小鱼偷偷把被子拉开一条缝,正看到周循然站在床前,歪着头平静地看着她。
小鱼决定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师弟,这个周侍卫太过分了吧,明天打他板子!”
周循然弯身掀开她身上的被子,无奈道:“还不快下来。”
小鱼讪讪地笑了两声,自己坐起来。
被子被完全掀开,露出她脚上的鞋,以及被鞋底的土弄脏的床单。
小鱼趴过去,用袖角擦了擦,发现怎么都擦不掉之后,脸色越发的尴尬:“师弟没事,我明天给你洗干净。”
“我这帐子是嵌丝的,不能遇水。”周循然淡声道。
也就是说,这床帐子,废了。
小鱼谨慎地收回手,恢复她大师姐教导的语气:“不是我说你啊师弟,就算你当了摄政王,也不可如此骄奢,这天下还有多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呢,你这一床帐子,能顶人家一年的吃食了,这个习惯可不好,你得改。”
她边说着话,边蹭着下床。
话说完,人也磨蹭到了房间正中,然后向外跑去:“夜深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啊,明日再见吧!”
周循然眼睁睁地看着她跑远,目光顺着落在厅中桌上,她放着的半包柚子糖。他走过去,从中捏了一颗放到嘴里,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唇舌间弥漫散开。
***
折腾了这么久,小鱼本以为自己回到房间该睡不着了。
没想到刚挨到床,没多久就模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大好眠,小鱼早早的起床,去了青梧院。
昨日她躺的床就在青梧院前院的内间,周循然是在后院睡的,小鱼过去的时候,看到内间的床铺整洁,上面铺了一层浅青色的粗布棉床帐。
不是昨天她弄脏的,据说是嵌了丝的名贵帐子。
小鱼放了心,想着等会见了师弟,一定要好好夸奖他听话。
心中刚想着他,小鱼耳边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向外走去,看到周循然身穿一层单薄的长衫走在前方,周颐则跟着他。
小鱼走出房间:“王爷,今日天气凉,你怎么只穿了一件外衫就出来了?”
【本来身体弱就爱吐血,如今再着凉可怎么是好。师弟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看来还是得我这个大师姐多照看一些。】
周循然柔声道:“无事,今日去的地方温暖,无需穿的厚重。”
“那也不行,周侍卫,”小鱼看向周颐,“劳烦你再去拿一件氅衣。”
周颐瞧着日头,眉间有些着急:“马车上有。王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再晚,人就该出门了。”
周循然点头。
小鱼听着他们的意思是要出去,“你们去哪,我也去。我是王爷的随行婢女,合该处处跟着的。”
周循然道:“行,边走边说吧。”
小鱼欢快地跟着他身侧,注意到路上有风吹来,她向右跨了一步,挡住了来风。
周循然收回目光,带她上了马车。
小鱼并不关心此行的目的地,倒是一直关注周循然的状态。
到了车内,两人坐着挨得近,小鱼看到他脖子间,衣领下有一片红色,上面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她伸手想摸,被周循然躲过去:“怎么?”
小鱼道:“师弟,你脖子上这一块怎么红了?”
周循然不在意:“许是夜里痒,挠红了吧。”
“那我给你找点药抹一下。”
“不用,”周循然看着她,“你也知道,我身体弱,不能乱用药。这点伤,晚间或许就好了。”
小鱼想想也是,不过莫名的,她有些心虚,自己心里刚吐槽过他身体情况,现在被他盯着,好像那些话被他听到,此时刻意想起来似的。
她找了个话题:“师弟,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周循然坐直:“曹府探伤。”
“曹府?”
小鱼想起来了:“是太学那个被你打残废的曹铭?”
周循然向前倾身,靠近她,声音柔的几乎能滴出水:“师姐,还请注意用词。”
他常年喝药,身上带着一股清淡的药香,有些苦涩,苦之后又带着淡香。
天光亮,马车内也亮,小鱼看着他亮白的眼睛中,反射出来僵硬的自己。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身体向后靠在车窗上。
【呜呜呜,师弟终于承认我是他师姐了!真的太感动了,师弟你放心,师姐以后一定好好疼你护着你!】
首先,就是师弟的名声!
小鱼坚定地说:“抱歉师弟,曹铭不是被你打残废的,是他欺辱同窗殴打夫子,违规在先,你是为民除害,按照院规处置的。”
周循然这才满意地回身。
马车声悠悠转停,周颐跳下车辕,“王爷,到曹府了。”
周循然嘴角扬起一抹笑,“该我们上场了。”
小鱼扶他一起下了马车,站在曹府的正门前。周颐上前对曹府门前的仆人说明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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