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循然笑笑,继续低头吃菜。
看周循然只吃饭没说话,周颐还真的以为他是在等着自己回禀:“王爷,事情很顺利,曹公今日在府,至现在都未出门。宫里也传来消息,圣上同意郁将军的看法,已经下了旨意。”
小鱼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见周循然没注意自己,则猫着腰悄悄溜出了房间。
周循然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动作,只是没有点破罢了。他放下汤碗,用一旁的湿帕子擦干净手,又随手扔到托盘里。
周颐继续道:“看来圣上还是认同王爷的。”
周循然冷笑道:“他哪是认同我,只是觉得那个遗腹子对他来说,始终是一个祸害,这才同意郁将军提议的。换做别的事,他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同意。”
周颐没再说起此事,“郁将军想问,去京西郊院动手的人选。”
曹仕鹏今日被他们设计堵在府里出不来,又切断了他和外界的来源,现在还不知道他们计划要除掉遗腹子。若是再晚些,他得到了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此事,宜早不宜晚。
再加上京西郊院那里,他肯定也布置了不少人手,这个人选,周循然思虑片刻,道:“让林坤带上二十人过去。”
小鱼蹲在窗下,正听的起劲,眼睛不经意向外一瞥,就看到赵嬷嬷站在不远处,不善地盯着她。
赵嬷嬷前几日着凉没有好利落,怕传染给周循然,一直躲在家里休养。现在出来,还精神抖擞的样子,估计是好全了。
小鱼讨好地笑笑,从窗下起来,“赵,赵嬷嬷。”
房里的说话声,立刻就停了下来。下一刻,周颐的身影出现再窗户边上,“赵嬷嬷,小鱼姑娘,你们怎么在这?”
赵嬷嬷眯着眼睛瞪小鱼:“你让她自己说。”
看此情景,周颐哪还能不明白,他对小鱼道:“先进来吧。”
见她垂头丧气地进去,赵嬷嬷像只斗胜的大公鸡一般,昂着头继续去巡视她的领地。
小鱼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捏着衣角,惴惴不安地进了房间。
周颐已经退了出去,房内也只剩下小鱼和周循然在。小鱼抬眼觑视着他:“王爷。”
周循然道:“怎么不叫我师弟了?”
“心,心虚。”小鱼解释。
周循然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她,语气听着并没有生气,“既然知道偷听不好,为何还要冒险去做?”
小鱼说话顺溜了一些,“担心。”
“担心我的身体?”
【担心是担心,但偷听的原因当然不是它,我是担心自己和十六姐的身份,是不是被你发现了。】
这话当然不能说出口。
小鱼抿紧双唇,不想说谎骗他,也不想把心里话说出口。
周循然叹口气:“好了,我吃饱了,把这里收拾一下送到大厨房吧。”
小鱼有些惊讶的抬头:“师弟,你不罚我啊?”
见过挨打的,倒是没见过她这样讨打的。
许是之前给她讲的军营经营之道入了她的心,周循然笑道:“你又不是我军中人,我为何要罚你?”
小鱼理所当然地回答:“我偷听做错了事呀,以前在解…我认的姐姐家里时,犯错都要被罚的。”
周循然好奇道:“那按你这么说,这次该怎么罚你?”
小鱼想了想,“那就打我二十板子吧。”
反正她皮糙肉厚的,恢复的又出奇的快,二十板子趴在床上熬半夜,明早就能下床走动了。
她偷听之前,也早就做好了被发现就挨罚的准备。
“这个惩罚不好,要我说,就该罚你两天不准吃饭。”周循然道。比起挨板子,不能吃饭对她的伤害更大。
果然这话一出,小鱼哀嚎着拒绝:“别了吧师弟,我身体很弱的,一顿不吃就晕了。”
周循然道:“那不然再换一个,罚你不能再如此称呼我。”
他已经退一步了,现在又退了第二步,这拒绝的话,小鱼也不好意思再开口。可是不叫他师弟……
“师弟,就只有咱们两个在,也不能叫吗?”
周循然摇头,“我始终比你大将近十岁,再者,我们没有共同拜见过师父,这句称呼,我觉得还是有些不恰当。”
【说这么多,不就是嫌弃我年纪小嘛,枉费我想要做好大师姐,好好照顾你呢。哼,一点都不听话。不当就不当,叫你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师弟,我还觉得恶心人呢!】
三十岁的老男人周循然:“……”算了,心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不当着他的面叫他恶心老男人,他就当做听不见。
“不叫就不叫,”小鱼端着托盘向外走,临走时还赌气似的,恶狠狠地朝他喊了一声:“王、爷!”
把碗筷送到大厨房之后,小鱼就郁闷的回到了风荷院。
师弟不让她叫师弟了,或许下一步,就是不承认两人师姐弟的关系了。再之后,她连能否待在王府,都会成为一个问题。
小鱼嘟囔了两句,“难不成他还真的要赶我走?”
她现在可不能走,十六姐还躲在西院虎视眈眈地盯着师弟呢。万一自己走了,师弟中招,被十六姐杀了可怎么办。
师弟不懂事,她这个当大师姐的可不能任由师弟乱来。
她正趴在床上想着办法,只听窗外传来噗哒一声响。
小鱼从床上爬起来,朝窗外看去,并未发现有异常。再回身时,她赫然看到自己床前的空地上,竟然站了一个蒙着面巾的男人。
面巾和他的衣服上都绣着解忧门的标记,和上次小鱼看到的,门主的装扮一模一样。
“门主!”小鱼叫了一声,又立刻反应过来,她靠近她,想拉她蹲下来,又被她躲过去。
小鱼急的低声道:“十六姐,你又来骗我!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这么大胆,敢在王府穿这身衣服,不要命了是不是!”
‘十六姐’看着她,声音粗犷:“十六姐?是十女堂排行十六的女杀?她不是背叛了解忧门,被清理门户了吗?你为何如此说,莫非她又重操旧业,干起杀手的买卖了?”
小鱼愣了一下,仔细对比眼前之人和十六姐的身形,她吓得失力蹲坐在地上:“门,门主,真的是你?”
门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听你这意思,十六竟敢假扮于我?”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是我和十六姐开玩笑呢,求门主恕罪!”
“那就是说,你真的见过十六?说!她在哪里?!是不是在和解忧门抢生意?”
小鱼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第19章 第十九杀
解忧门的门主,绝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也幸好,门主高高在上,并没有见过她和十六姐的真实容貌,所以就算两人面对面,门主也不一定能认出十六姐。只要以后她和十六姐保持距离,私下也不再这么称呼,门主应该找不到她。
“门主误会了,是我这次下山,偶然遇到十六姐,她已经改邪归正,啊不是,她已经成了一个普通农妇了。我们多年未见,就多说了会话。真的,我绝对不敢骗门主。”
门主审视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后才收回目光。
“谅你也不敢骗我。”他走到椅边坐下,声音透着凉意:“我前几日让你离开此地,回解忧门的话,是不是忘了?还是你真的不把本门主放在眼里?”
不回去,还不是因为她以为十六姐假扮门主,让自己离开,好防止自己抢她的功劳。
可是这话,也不能真的和门主讲。
“我,我……”
门主忽然向前倾身,盯着她,语气里充满危险:“你该不会和十六一样,也爱上了自己的刺杀对象,想要背叛解忧门吧?”
晴天霹雳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会喜欢他呢,门主,我是……我是…”
怎么说呢,悟了大师和解忧门挺有交情,若是说出她和师弟的关系,并无不妥。但是师父潇洒惯了,从前江湖和朝堂上那么多英才想要拜他为师,都被拒绝。
没想到临了,竟然收了一事无成的自己,和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师弟,万一此事传出去,那些被拒绝的英年才俊不甘心,肯定会找自己和师弟单挑。
包括解忧门里,那些排行数一数二的男杀和女杀。
届时他们师姐弟两人,再无可躲身的地方。
所以拜师的事情,绝对不能泄露。
“说,到底是因为什么!”门主没了耐心,声音也开始狠厉起来。
小鱼跪在地上,被他的声音吓的抖了一下。
她磕磕巴巴地解释:“门主恕罪,这是我的第一单,也是我第一次下山,我图新鲜,想要多留几天。我以为门主不会留意我这样不起眼的小杀手,才存了侥幸的心思,求门主恕罪。”
小鱼不敢抬头去看门主,但在两人沉默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专属于他凌厉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流转。
她咬紧牙关,终于等到门主开口:“给你三日的时间,要是回不了解忧门,这辈子你也别想再回去了。”
“是,多谢门主。”
许久没听到门主说话,小鱼再抬头时,发现房间内已没了他的身影。
她的腿还是软的,也不想往椅子上挪了,干脆两腿盘着,直接坐在了地上。
这次门主是认真的,她真的只有三日的时间来安排好王府的一切了。
小鱼在此发愁,而门主出了房间之后,直接运功翻过了风荷院和青梧院之间的墙头,落在了墙根下。
周颐正等着他,看他落地,连忙过去扶住:“王爷,你没事吧?”
周循然压下嘴里的腥甜之气,扯下了脸上的面巾。他大口喘着气,身体发软,全靠周颐的支撑才没有倒下。
幸好两人住的地方近,要是再远些,恐怕他的功力不足以支持他平安回来。
周颐担忧地道:“王爷为何要这么做,要属下说,小鱼既是自己人,在王府也没什么不好,有她掌厨,好歹也能让王爷多用些饭。”
周循然摇头,声音已恢复往常:“今日若林坤得手,我和曹仕鹏就算是公开宣战了。王府并不安全,解忧门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地方。她回去之后的事情,你都安排好了?”
周颐道:“嗯,已经和十女堂的堂主通了信,小鱼回去之后会被调到厨房,再不用接任何任务。”
“如此,我也算对得起师父了。”
周循然的呼吸骤然加快,方才强行的运功也开始反噬他的身体,他握紧周颐的胳膊,声音虚弱至极:“扶我进去。”
周颐扶着他从后门绕进房间:“王爷先歇息片刻,属下去叫楚大夫过来。”
就这么十步路的距离,周循然累的几乎满头大汗。他靠在椅背上,小幅度地点头:“去吧。”
小鱼并不知道青梧院发生的事情,她去大厨房做了一篮子菜,想要去西院送给朱总管,顺便和他道个别。
正如他一开始所说,王府规矩多,纵然两人都在王府里生活,但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平时不是特意也见不了面。
当初小鱼能进王府,以及在西院厨房生活了几日,都是受朱总管的照顾。现在要离开,肯定要和他道别的。
小鱼艰难地提着盛得满满的两个食盒,从东院西门出来,到了分隔两个院子的花园。
她提前给朱总管递了信,此时朱总管早早的就来花园里等她过来。
远远的看到小鱼的身影,朱总管笑嘻嘻地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哎哟我的傻妹妹,你说一声,我去厨房接你啊,怎么你还亲自提过来了,这多沉啊。”
小鱼手上都勒出红印了。
她把手缩在袖子里,“上次你去东院,不被赵嬷嬷逮到骂了一顿。她现在身体康复了,整日在东院巡视,”
说着,小鱼压低声音:“正看我不顺眼,想要揪我的错呢。”
想到赵嬷嬷,朱总管也胆战心惊地点头:“好小鱼,你做的好,我也不愿意见她那个老女人。”
说起共同的敌人,两人相视,低头嘿嘿地笑。
猛然一阵诡异又熟悉的香风袭来,两人保持着慢慢抬头的动作,看到眼前赫然站着他们讨论的赵嬷嬷。
赵嬷嬷双手叉腰,双眼眯着,脸颊的皱纹深深地挤在一起。
小鱼是东院的人,她不好开口,便直接拿朱总管开刀:“朱得彪,你要不要脸,你婆娘还在家怀着身子呢,你就在这勾引府里的婢女!”
因为师弟不让她叫师弟,因为门主让她三日内离开,因为十六姐要刺杀师弟自己要分别护着他们两个,又不能暴露彼此的身份,这些烦心事积压在一起而产生的郁闷,此刻面对赵嬷嬷的‘污蔑’,在小鱼的心里,再也抑制不住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小鱼站起身,回击赵嬷嬷:“赵嬷嬷!说话要讲证据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朱总管在勾引我了!”
赵嬷嬷倨傲地看着她:“我又没说是你,你急什么,看来你是做贼心虚吧。”
“废话,这里就我们三个,不是我还能是你?”
说到这,小鱼了然地‘哦’了一声:“难道赵嬷嬷的意思是,朱总管是在勾引你?哎哟我的老天爷啊,赵嬷嬷,你孩子都和朱总管一般大了吧,你这老牛发春想吃朱总管这根嫩草,你要不要脸啊?”
朱总管抱紧食盒向后退,还不忘提醒小鱼:“你们吵归吵,别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哎!我对我夫人可是一心一意的!”
没出息!
小鱼瞪他一眼,双手抱胸不服气地看着赵嬷嬷。
赵嬷嬷在王府里嚣张惯了,就算王府的主人在此,也会给她两分薄面。现在被小鱼这么明目张胆地辱骂,赵嬷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撸起袖子上前:“你个小贱人,竟然敢诬陷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小鱼丝毫不怕:“你才贱人!不对,你是老贱人!又老又松的老贱人!”
眼看着局面要没法控制,朱总管把食盒放到安全的地方,想要过去劝架。
赵嬷嬷和小鱼两人已经动上了手,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幸好小鱼还留有理智,并没有尽全力,只是意思意思,让赵嬷嬷不至于摔倒。
此番让步,并没有让赵嬷嬷解恨。她反而越推越气,最后干脆上了手,扯着小鱼的发髻向外拽。
这倒给了小鱼灵感,她也有样学样,伸手抓着赵嬷嬷的头发,也向外拽。不光拽,她还向下扯,向外拉,把赵嬷嬷的头发揉的乱七八糟。
两人尖叫着,打的起劲,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道沉闷的呵斥声:“都给本王住手!”
朱总管自知劝不下她们,派人叫来了周循然。
彼时她们各自拽着对方的头发,听到周循然的声音,倒是停了下来,但谁都没有松手。
“小鱼,松开!”周循然喝道。
小鱼咬着牙忍痛:“不,你让她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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