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仆人远远的看了一眼周循然,低着头打开门向里走,临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扶住门,才没有倒下。
小鱼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师弟,看来你‘恶名远扬’啊。距离这么远,他瞧你一眼,腿就软了。”
周循然顿了一下手,让衣袖搭在手腕上,“那是他骨头软,和我的名声没有关系。”
他们并排而立,周循然听不到她的心声,但也能知道在她心里,肯定在腹诽他自大。
曹家仆人这一进去,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门都没有再打开。
周颐等的着急,从台阶上走下来:“王爷,你看这…”
“无事,许是曹公在生本王的气,在此等着就是。”
周循然面色未变,站的笔直。
曹家的位置在达官贵人云集的庆民街,此时正是一日之晨,周围各府都慢慢打开了门,送府邸主人出府。自然也都看到了当朝摄政王,在曹府门口站着。
只是人来人往,他们终究也只敢低声议论,无人敢上前。
日头高悬,逐渐爬上他们的头顶。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小鱼看着周循然额角冒出的汗,脸色也开始发白,她忍无可忍,撸起袖子走到曹府门口,大力地敲着门。
“里面没人吗?曹府这么大吗,通报个消息都要花半个时辰!就算是在皇宫里,半个时辰也要落个响吧,你们曹府这么大面子,比皇宫还要厉害吗?”
她心里存了气,喊声越到后面越大,到最后几乎周围四五个邻府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站在下面的周循然和周颐相视,脸上露出默契的笑容。
第17章 第十七杀
曹府的门,一直都没有打开。
小鱼吼的眼睛直冒金星,她又走下台阶,回到周循然面前:“王爷,他们不开门,怎么办?”
周循然整张脸都白了,连嘴唇都快没了血色,说话也几乎只用气音:“应该是曹公还没有原谅我吧。”
话说完,他双眼一闭,整个人朝下倒去。
周颐就站在他身边,见状立刻扶住他,同时朝四周大喊:“不好了,王爷晕倒了,快回府。”
声音很大,震的小鱼的耳朵轰的一声开始耳鸣。
她歪着头想要忍过这阵耳鸣,却不经意的看到这条路上的各个府邸,都不约而同地打开了偏门,伸出一个个脑袋。看到小鱼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
小鱼顾不得他们,和周颐一起把周循然扶上马车,又一路疾行回了王府。
周颐照顾人的动作熟稔,小鱼站在一旁,几乎插不上手。
他把周循然放到床上,解开他脖子间的衣领,露出上半截胸膛。
看到小鱼目带惊讶,周颐解释道:“王爷从前经常晕倒,大夫教给我的,这样方便他呼吸。”
小鱼点头,听他话里说的‘经常晕倒’,想再问些细节,眼睛却看到周循然身上,胸膛前,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这,这是?”
周颐也有些纳闷,他摸了一下周循然身上的粗制棉布帐子,“应该是这个布料太粗糙了,王爷皮肤弱才被磨红的。”
小鱼心疼的直皱眉。
早上她还问过师弟脖子上为何会发红,师弟应该是不想让她担心,才说夜里痒挠的吧。
唉,师弟听话是好事,就是太听话了,把她的话当成比自己身体还重要的事情。等他醒来,小鱼决定好好和他谈一下。
周颐起身,去侧面的檀木箱子里重新拿出丝被盖在周循然的身上,然后又打开窗下的桌边抽屉。小鱼眼尖瞄了一下,看到抽屉里放着整齐的二三十个灰色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
周颐从里面拿出一个瓶子,又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都是王爷的药,大夫提前配好的,每个药对应不同的病症。”
那个药丸很大,几乎和小鱼的指腹一样。
见周颐撑开周循然的下巴,就要往他嘴里塞,小鱼连忙拦住:“这么大,王爷吃得下吗?”
周颐道:“让王爷含着的。这个药性大,贸然吃下会伤及肺腑,含住的话,药能起作用,药性慢一些。”
小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停留在那个装满药瓶的抽屉里,久久不能回神。
“很苦吗?”
周颐听到她的问话,笑了出来:“药嘛,自然是苦的。小鱼,王爷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出去。你若是忙不过来,就让内院的明露出来,她可以在王府自由行。”
小鱼点头:“你去忙吧,我可以的。”
周颐似乎有些急,快速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在。小鱼坐在床边,看着脸色发白,还在昏迷中的师弟,一时有些茫然。
她猛然想起,自己还有要刺杀他的任务,但是两人的关系,以及和他相处以来的时光,让小鱼都不忍,也不能出手。
可是师弟树敌太多,西院里还有十六姐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会出手杀人。
周循然的呼吸很轻,如果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小鱼知道,这也象征着他的身体,很虚弱。
小鱼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喃喃道:“师弟,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的。”
【十六姐很重要,但绝对没有师弟的命重要。若是她愿意,我就把自己的命给她,让她放过师弟。】
周循然一睁眼,就听到小鱼在如此表忠心。他动了一下手指,叫回还在神游的小鱼:“渴了。”
小鱼‘啊’了一声,起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师弟,你嘴里有药,都化完了吗?化完才能热水,不然会噎住的。”
周循然半撑着坐起来,想要靠在床柱上。
小鱼坐在他身后,拍拍自己的肩膀:“师弟靠着,我身体软。”
周循然坚持,“男女授受不亲。”
“你都这样了,还计较这些俗礼,”小鱼说着,把水递给他,“张嘴,让我看看药丸都化完了吗?”
周循然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噎到。”
“那也不行,周侍卫临走可交代我了,必须把药丸化完,才能弥补你这次晕倒的亏空。”
周循然张开嘴,让她检查了一下,“那我现在可以喝水了吗?”
小鱼放了心,“喝吧。”
一杯温水下肚,周循然才恢复了些精神气,“周颐走多久了?”
小鱼道:“一个多时辰了,他把你安顿好,说有急事要处理就走了,我看他走的着急,没敢耽误他的时间,就没有多问。”
周循然点头,夸赞道:“嗯,这次你做得很好。”
“我哪次做的不好。”小鱼被夸得脸色发烧,“师弟,你快躺下。”
“不了,再躺下去身体更不适了。这个时辰,快到午时了吧,边关送信的铺兵会在午时一刻到府门口,你去接一下,让他直接来这里。另外,让王顺义准备好客房,供铺兵休息。等我这边确认好回信,让他即刻出发。”
王顺义,就是王府大总管。
小鱼未动身:“你都累成这样了,就不能休息半日吗,怎么还想这么多。”
周循然催促道:“快去,边关的事情等不得。”
小鱼这才起身,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青梧院。
午时正,她到了王府正门口,等着周循然口中边关而来送信的铺兵。
午时一刻,小鱼走出门口,看向街头,并没有等到铺兵的身影。
王大总管在她身边急的转了两圈,直到下一刻听到街尾传来的马蹄声,大总管呼口气,接着又有些惋惜:“就差这么半刻钟,唉。”
小鱼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等会你就知道了。”王大总管说道。
边关铺兵骑马停在门前,大总管让人接过缰绳,对铺兵道:“走吧,王爷在等着。”
小鱼领着他们回了青梧院。
周循然已经从内间的床上起来了,正坐在书案前看册子。
听到他们三人的脚步声,周循然并未抬头,而是保持自己的动作。
铺兵朝他跪下:“见过王爷。”
周循然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铺兵起身,解下身上的包袱,把里面的一沓信封小心地放在周循然面前的桌上。
周循然的目光又移向王顺义。
王大总管朝他弯腰:“是。”
说完,连带着铺兵一起退出房间。
小鱼还以为王大总管是带着铺兵去休息了,刚朝周循然走了两步,就听到院里传来沉闷的鞭笞声。
小鱼向后侧着身子,通过打开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方才送信的铺兵此时正咬着棉布趴在条凳上,王大总管站在一旁,正让侍卫挥舞着长条软鞭在打那个送信的铺兵。
“这……”
小鱼想出去问问发生了何事。
周循然打开信封,叫住她:“给我倒杯水。”
“你又喝水!”小鱼急忙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还是想出去看看。
周循然的声音不急不慢:“他违反了规定,未在午时一刻到达送信的目的地。军规中有说,迟到一个时辰内,受鞭笞五十下。迟到一个时辰上,受鞭笞八十下。”
小鱼有些震惊:“就晚了那么一会,连半刻钟都没有。他风尘仆仆从边关赶到这里,也能理解吧。”
周循然看着她:“晚了就是晚了,别说是半刻钟,就连一瞬都不行。这就是对铺兵的军规。”
“这么变态的规定,是谁弄的,真没有人性。”
周循然喝了口水,慢条斯理地道:“我。”
“……”
【就算你是我师弟,我也要说,你也没人性。】
两人沉默间,外面的五十鞭已经打完,王大总管和执鞭挞之刑的侍卫立刻架着铺兵,“快去叫大夫。”
三人往客房的方向去,院内有仆役出来搬走了条凳,又有负责洒扫的仆人过来,开始清理带血的地面。
打了人,还这么着急为他医治,小鱼搞不懂这样刑罚的意义何在。
周循然看出她的疑惑,随口解释说:“打是规,任何人只要违反军规,不管他的官职如何,都要接受刑罚。救是义,同样,只要是我的人,不管他落到何余地,我都会对他施以援手。军营中,成千上万的人聚集在一起,要用规矩压制住他们,也要用义气,来笼络他们。将士们也是人,人性复杂多变,和朝堂一样,也需要经营,这就是针对他们热血男儿的经营之道。”
小鱼细品他的话,末了冷不丁地开口问道:“师弟,那我呢?”
周循然没听懂她的话,“什么?”
“你把人性研究的这么透彻,那对我的经营之道,又是什么?”
周循然淡然道:“不是每个人都要研究的。你是你,不涉朝堂之事,我研究你做什么?”
小鱼想想也是,“你说的太复杂了,我听的不是很懂。”
“这些也不需要你懂。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我该用午食了,都这时候了,大厨房怎么还没有把我的午食送来。”
“哦!对啊!”小鱼拍拍自己脑袋醒悟过来,转身离开房间,“师弟你等等,我这就去。”
在走到院中的时候,看到地上铺兵的血已经被清扫干净,原地只剩下一片水湿的痕迹。相信再过半个时辰,此地就能恢复原样。
小鱼的脚步顿了一下,压下心中的不适,抬脚向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18章 第十八杀
大厨房里,张传江早就做好了周循然的午食。
只是最近他送到青梧院的饭菜,都是被原封不动的退回大厨房,反而是小鱼做的汤汤水水,被吃了大半。
张传江心里也拿不准,王爷是不是真的不需要自己了。但是在没接到正式的传话前,他也不敢停止做饭。
做归做,就比如现在,做好之后,他也没法再主动往青梧院送。
小鱼到大厨房时,张传江正对着满桌子的菜发愁。
她走过去,伸着脑袋靠近他:“张大厨,想什么呢?”
张传江被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看到她在饭点来到大厨房,以为小鱼是来给周循然做吃的,张传江越发失落。
“我想什么,你还能不知道。”
听他拈酸的声音,小鱼抚着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谨慎道:“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张大厨,你可是有婆娘的,要自尊哦。”
张传江知道她是假装误解自己的意思,烦躁地开口撵她:“走走走,别在我这碍眼,王爷想吃什么,你自己去做。”
小鱼嘿嘿笑道:“我这不是在逗你开心嘛,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不多说了。来人,把这些菜装到食盒里,送到青梧院去。”
张传江一听,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王爷要吃我做的菜?”
“不然呢。”
张传江立刻得意起来,他就说嘛,小鱼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做饭功夫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掌勺数十年的老师傅。他脸上挂满笑:“行行行,快装进去,可别饿着咱们王爷。”
看他殷勤的样子,再没有方才的失落,小鱼笑笑,在给周循然摆放菜盘的时候,顺便把这件事讲给他听。
周循然也赞同:“张传江的手艺的确不错。”
小鱼问他:“比我呢?”
周循然选择诚实:“你自是比不过他的。”
“那你最近为何吃我做的菜?”
周循然笑笑:“因为你做的菜有感情。”
“什么意思?”
“不是你说的吗,做菜的时候要对用餐之人心怀爱意,这样用餐之人就会感受到你的爱,自然就会爱吃你做的菜了。”周循然仰头喝了口汤,不忘继续说:“这个秘诀你不是还传授给张传江了吗,怎么,忘记了?”
小鱼疑惑问道:“我就是逗他玩的。不过当时我说这话时,那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循然道:“这里是我的摄政王府啊,府里发生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有何奇怪?”
小鱼皱着眉头。
【照这么说的话,我和十六姐见面的事,师弟也知道?那我们说的话……完了,我的身份是不是暴露了!】
“当然,”周循然放下筷子看着她:“我整日里事务繁杂,也不是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兴趣的。张传江的位置比较重要,事关我的生死,底下人这才多注意了一些。”
小鱼松口气。
“坐下,一起吃吧。”
小鱼摆摆手,还有些心有余悸:“不了,我晚些自己吃就行了。”
周循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道:“这么小心,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吧?”
【又来了又来了,就是这幅样子,总觉得什么都瞒不了他。】
“怎么会呢,”小鱼咧嘴笑了两下,余光看到周颐正从外面走进来,立刻道:“周侍卫回来了,周侍卫快进来,王爷在等着你回禀今日之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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