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江垚有什么资格和她妈、她的舞蹈相提并论!
正胡思乱想,他拍拍她的手背,冰冷的水留在她干燥的皮肤上:“不关你的事,你不要内疚。”
她还是没接话,他有点无奈:“总不至于要我一个瘸子安慰你吧?”
不不不。
这哪行呢?这不合适。
她想了半天:“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我送个泳帽给你吧!泳裤你要不要?余生还可以继续游泳!”
他不由自主笑出声:“干嘛?要我参加残奥会啊?”
啊啊啊。
她不是这个意思。
她急切地想解释,他还是拍她手背:“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扶我起来吧,我腿麻了。”
她连忙扶他上楼。
他没戴假肢,拄着拐杖走路。
英姿生怕他滑倒,眼睛睁得老大,确认地上没水。
他见她这样紧张,觉得好笑:“我残废这么多年了,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她头也没抬:“那可不一定。”
把他安全送回卧室,她正要关门,他叫住她,她下意识地回头:“什么事?”
他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声线磁沉又沙哑:“你要送我生日礼物,那我也送你一份礼物,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对哦。
那次和江垚吵架后英姿专门看了自己的身份证。
就是这个月16号,还有三天。
其实看过就忘了。
一来忙,二来也不是什么大生日。
16号正好是周末,本来想当天买个蛋糕就算过了,既然老板要送礼物——
嘻嘻嘻。
她正色道:“可以选吗?”
让她挑个贵点的礼物吧!
全薪十天——不是,一个月的假期,再加个欧洲旅游套餐什么的!
算了算了,什么旅游?还是折现吧……
还没做完梦,他抬手指了指柜子:“那里有份礼物,就当提前送你的吧。”
嗯?居然能提前收礼物?
她兴奋地跑过去——
嚯!
好大的盒子啊。
方方正正的巨大礼物,是画吗?
画啊……
她哪有什么艺术细胞?
她是纯粹的拜金主义。
还是,衣服?
对哦,衣服可能性大一点。
不行不行。
好歹是人家送的生日礼物,不能露出不高兴的样子。
苍蝇搓手。
正要拆,身后的陈酉安忽然又开口:“我改主意了。”
啊?
她回头看他,他靠在床头,脸隐在昏暗的光线里:“我改主意了,不送这个,过26号你生日那天再送你礼物吧。”
哦,好吧。
她垂下头,可恶啊,到手的礼物飞了。
她把礼盒放回去,忍不住又摸了一把。
里面到底装的什么,让他这么舍不得——
不对啊。
她回头:“我生日是16号。”
他原本半靠在床头,听到她的话愣了一秒,灼热的视线倏地刷过来。
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很古怪:“16号?”
“嗯,16号。”
她很确定,她才看过身份证,非常确定。
“就是16号,你记错了吧?”
他微微眯起眼,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你没记错?”
她很确定:“我确定啊,身份证上写得清清楚楚。”
肯定是他记错了。
他定定地瞧着她的脸,眸光在昏暗的灯光下晦暗不明。
许久,他慢慢靠回去:“可能是我记错了吧……放心,我会补上礼物的。”
嗯,有礼物收,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回头再看一眼那个硕大的礼盒,唉,有些莫名的小可惜。
转头看到他已经躺下,她蹑手蹑脚带上门。
关门的时候还在想,陈酉安这老板真是好人啊,他们只是很多年前的初中同学,记错她的生日,实在正常。
事实上他能记得大概的日子,只差10天,已经很厉害了。
心里一动。
在关门时顿了顿。
从门缝里,正好看见床上微微起伏的曲线。
静谧的空间里,她仿佛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
和自己的心跳。
黑暗渐渐来袭。
空气中似乎有人在偷偷呓语。
似乎有很多很多、不愿意分享的秘密。
==
回房后,惠惠呆呆地坐在床头,已经醒了。
英姿叹气,给她倒了杯蜂蜜水。
她睡了好久,现在反而睡不着。
英姿强撑着眼皮陪她聊天。
脑子里一团浆糊,聊了什么全都忘了。
第二天她请了假,陪惠惠出去散心。
在餐厅里,惠惠面容憔悴,她说后悔和陆攀在一起了。
当然要后悔,这么个人渣有什么好可惜的?
那个悲伤蛙陆攀,人渣程度也就比江垚好一点点而已,赶紧跑路吧!
惠惠哽咽着:“英姿,是不是因为我爱钱,所以老天爷在惩罚我这种爱慕虚荣的女人啊?”
她握紧惠惠的手:“不是你的错,不准你这么想!那些男人要是没有钱,谁会多看那些猪头三一眼!是他们犯错在先,你只是手段没他们厉害而已。”
只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才是好女人吗?
只有不求回报、拼命付出的才是好女人吗?
她偏不信!
又不肯花钱、又不肯付出。
英姿祝玩弄女人的暴发户们都遇到杀猪盘。
惠惠苦笑出声。
好久,她说:“我想通了,这地方就不适合我,我有个师姐在创业,想叫我一起。”
创业啊。
也是好事。
可如果惠惠离开,这城市里她就真没几个认识的同龄人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关系,现在交通便利得很,有空我找你玩啊。”
惠惠点点头:“我买的下周的火车票,对不起哦,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英姿一愣:“下周?那来得及啊,我就16号的生日,周末一起搓一顿呗。”
惠惠眯眼看她:“什么周末,你生日是26号啊,还有十几天呢。”
26号?
怎么又有人说她是26号的生日?
这下她真不确定了。
掏出身份证来看——
明明16号!
惠惠说:“你爸当时报户口的时候字迹潦草,派出所的人填错了,把16号填成26号,所以你的身份证就是错的。”
英姿讶然:“真的吗?你、你怎么知道?”
惠惠比她更惊讶:“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情是你亲口说的,说了很多遍,生怕过错生日,你忘了——”
她这才想起来:“哦对,你确实忘了。”
原来是这样。
英姿低头看着身份证,若有所思……
等下!
陈酉安又怎么知道的!
第31章
你会记得你初中同学的生日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英姿都觉得挺可笑。
她连早饭吃的啥都忘了。
后来和惠惠聊的什么,她都忘了。
脑海里就一个念头反复盘旋——
他记得她的生日欸!
他记得一个初中同学的生日!
而且还是真正的生日,连她自己都不记得的日子。
这个念头像是飞机飞过时划破层层云朵留下的长长尾迹;
也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惊扰后留下了无线的涟漪,晃晃悠悠直达天际。
她,和陈酉安,真的只是普通同学的关系吗……
忽然好奇!
他昨天送了一半又收回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是画吗?
还是她猜测的衣服?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啊啊啊。
她怎么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和这个人有什么样的过去和联系。
浑浑噩噩中,她把惠惠送回家,然后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
无数个念头翻涌而出,搅得她心乱如麻。
站在路口等红灯,灯光、人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好多画面一闪而过。
烛光、笑声、还有好多人脸……
摇曳的烛火下,一个被蹂躏践踏的蛋糕……
她闭着眼,可是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手机响了,震动声吓了她一跳。
如梦初醒般,她左右看看。
人群已经往前,只有她还愣在原地、路人经过她的时候,甚至对她投向嫌弃的目光,似乎在催她赶紧走别挡路。
她连忙跟上人群,边小跑边接电话——
“徐英姿,我下午要出海潜水,要一起吗?我带你玩水,给你剥龙虾。”
什么玩意儿?
打错了?
她仔细回忆了下声音。
草,江垚。
赶紧挂掉,免得神经病通过电话电波传染——
拇指放在挂断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她心里一动,接起来问:“江垚,你知道我生日吗?”
来,江垚,你这样伤害我、又自称还喜欢我的人,到底有多了解我?
让我来考考你、看看实力。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没挂断电话,很开心:“你生日不就周末?想要什么礼物?我带你出海——不,我带你——”
直接挂断。
再把这个号码拉黑。
没通过考验,滚犊子吧!
她拐去超市,想给陈酉安做顿好吃的,电话又响了,这次是妈妈胡馨萍。
妈妈……
她忽然下定决心,和妈妈打听打听初中时候的事情。
再买点妈妈爱吃的菜回家。
没想到家里除了胡馨萍还有客人,是之前工作室的负责人琳姐。
她有点猝不及防。
琳姐今年大概四十多岁,面容姣好,身量纤细,气质非常好。
她和胡馨萍原来在聊天,不知在说什么,很是激动,连眼眶都红了。
看到英姿回来,两位女士连忙低头擦眼眶,很是狼狈。
英姿把菜拿到厨房,觉得怪怪的:“这是,怎么了?”
胡馨萍匆忙低头收拾东西,英姿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是相册。
收拾得有点晚了,胡馨萍索性放弃。
她的声音无限感慨:“你看,这是你17岁时候全国选拔赛拍的照片,你没拿冠军,还哭呢。喏,你琳姐还安慰你好多次呢。”
英姿有点尴尬:“妈,这都多少年前的糗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多不好意思啊。”
胡馨萍有些惊讶:“你以前最不喜欢我提这个比赛了,每次一提起,就说肯定有内幕,你觉得自己比冠军跳得好。”
英姿不好意思地挠头:“啊,我以前,这么倔的吗……”
相册里的她身着飘逸的霓裳羽衣,妆容精致,舞姿翩跹,宛若蛟龙。
唯独没有得奖的照片,看来是真没赢。
琳姐擦擦眼角,和她说正事。
原来她们舞团现在有了群演的名额,问英姿有没有兴趣回去跳舞。
英姿第一反应是拒绝。
群演的薪资太低了,之前她就是死活凑不齐医药费,才去给陈酉安做牛做马。
陈酉安的工作算不算牛马不好说,但是舞团群演结合薪资,肯定是牛马。
那么点薪水,难道让妈妈病成这样,还要为了生计去拼命工作吗?
胡馨萍劝她:“你给你同学做的什么生活助理,虽然他钱给得痛快,可到底不是正经工作。舞蹈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哪能就这么丢了?妈妈没事,你还是把那份工作辞了吧。”
英姿低头绞手。
犹豫再三,她觉得该说实话。
“妈,我其实,对跳舞好像没什么追求,以后都不跳也没什么。”
她说的是真话。
以前刻苦训练的记忆没有了,身体和神经,对跳舞并没有太大的追求。
不跳也没什么,一点惋惜都没有。
胡馨萍听她这样说,几度欲言又止。
最后低下头,擦了擦眼角,却一个字没说。
英姿知道,胡馨萍非常热爱跳舞。
她说这种话,她肯定很伤心。
英姿立刻哽咽:“妈,你别难过、别生我的气——”
可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
她的记忆、她的身体,好像已经没有舞蹈的痕迹了。
没办法假装还爱。
许久,胡馨萍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以前,你说这种话,我肯定要打你的,死也要死在舞台上。可是到了今天,你也大病一场,我也大病一场,还有什么看不开的。你开心就好,不跳就不跳吧。”
说完,顿了顿,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又补了一句:“不想跳,就不跳吧……”
这顿饭大家吃得味同嚼蜡。
琳姐似乎一直有话要说,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吃完饭,大家干巴巴地聊了几句,英姿就送琳姐出门。
没想到琳姐有大瓜等着她。
琳姐满脸愧疚:“英姿啊,其实,当年那场选拔赛——”
她顿了顿,似乎很为难。
英姿好奇:“什么事?”
琳姐深吸一口气,好像终于找到了说话的勇气:“那个选拔赛,你知道的,我在裁判席里。我、我是很认可你的——但是……”
英姿挑眉,难不成有内幕?
“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最终没拿冠军,不是因为你的舞跳得不好,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我们——他们!裁判们一致觉得,你的形象不如另一位,表现力也差了一点,为了赛事推广,所以只给了你第三名的成绩。”
说完,她像是卸下什么重负一样,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愧疚地看向英姿,等待她的审判。
英姿眨了眨眼,很平淡地说了句:“哦。”
琳姐讶然:“你、你不生气吗?这些年,每次一提到那个比赛,你都很生气,你一直觉得有内幕,可我不敢和你说实话……我现在看你好不容易病好了,却连舞都不想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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