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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到底是没有听他的话。不仅没有听，还专门反着来。
这些年里虽然一直没什么大病，但疲惫和疼痛是长久存在的。只不过她太紧张，只在独处时才能感受到。
所以有这一天她并不意外。积劳成疾，早晚的事。
有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是，他们在命运的裹挟下，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想来这也算是他一语成谶。她也是不怕死的，只怕等不到亲手抓他的那一天。
好在体检单来在抓捕工作实施之后。
本以为今生没有机会抓他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给了她这个机会。
她和Gavin一样，平静，甚至感恩。
*
但她却没有死于疾病。
一周后的一个夜晚，叶如歌死于见义勇为。
回来这几天，她每天都去各个偏僻的地方徘徊，想要找到些什么，再多做些什么。终于被她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顺藤摸瓜跟过去，像是一个人口拐卖集团。
快要过年了，人贩们着急把关押的几个女孩子运走。如歌跟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扭送女孩子们上车。如歌看到这里，立即明白这是个犯罪集团。
她躲在墙角转弯处发送了报警短信。但眼见车辆开始打火，她便知道来不及。
根据她的经验，车子一旦开出这片区域，一路上肯定会多次更换车牌，甚至变更车辆。到时候再拯救这几个女孩就会很难。
她怕这几个女孩路上有意外。比如说，像她曾亲眼见过的那样，在绝望之下撞死在车上。
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些人拖住在这里，直到警察来。
如歌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她已经辞职了，现在没有车，也没有枪。
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叶如歌。
她闭上眼，感受着血液再一次在身体中奔腾。那一刻她想感谢上苍。她想笑，想奔跑，想酣畅淋漓地大喊大叫。
上苍啊，谢谢你。这比缠绵病榻或者自尽要好上太多。
生亦何欢，死亦何难。这么多年，这么多经历，她早就想开了。剿灭M武装后，她就已经满足。没想到上天还额外赠送了她一个礼物，这是一个拔除人口拐卖集团的机会。
她认为这是死得其所。
如歌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鼻腔里充满了冬日的泠冽寒气。
冬天的深夜，上周刚下过雪，还没有化完。在月光下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晶莹美丽。
现在，她又一次决定舍弃生命。
这一次不是因为软弱和绝望，而是她落子无悔选择的人生。
如歌再一次想起那首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
梨花院落溶溶月。真好。雪后初霁，这满树雪白，胜似梨花。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澄澈夜空，平静地冲上前去。
就像去拯救多年前，那个被挟持上拐卖车辆的自己。
*
叶如歌去世之后，朋友霜明花了很大的力气，东奔西走，四处托人，把Gavin的骨灰也领了出来。
回来的路上，她老公开着车一脸嫌弃，“你说你领这么个畜生的骨灰出来干嘛，阎王都没他杀的人多。”
霜明瞪了他一眼，说着说着嗓子已哽咽，“你怎么还不明白，如歌要和他死在一起。”
“死在一起？”男人不可置信。“如歌不是一直想剿灭他的老巢然后杀了他吗，因为无意间差点放跑他自责辞职，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愧疚，只怕后来也不会豁出命去见义勇为，怎么会想要和他死在一起。”
男人转头担忧地看了看霜明，“明明，你是不是伤心太过了？”
“如歌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心坚如铁，不会无缘无故犯这种错误。只怕那截镯子是她故意留给Gavin的，她想让Gavin死在北国。”霜明说。
“为什么？她以前认识Gavin吗？”
霜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转头，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高架桥，“她从未说过。但我总是觉得，她应该是认识的......”
这么多年，叶如歌从未说过，连霜明都不知道那段往事。
但是叶如歌似乎总是有故事的，她能精准预料武装军的每次行动决策，熟知对方的作战思路、长处和弱点。最后进攻的时候，Gavin手里明明有炸药，却没有炸掉所有人同归于尽。这显然不是这个嗜血暴徒的性格。
霜明总是觉得，如歌是想和他死在一起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对她说“黄土埋了好几层”的那天开始，她就这样觉得。
Gavin的骨灰最终被霜明偷偷埋在了如歌的陵园里。这个陵园里全是烈士，Gavin当然无碑无墓，霜明只偷偷把他埋在了如歌的碑侧后方。
因为怕他受了前来祭拜者的香火，所以有意避开了正面会拜到的角度。
“四面八方都是警察拿枪指着他，量他也造不出什么孽来。”她对老公说。
朝明暮雨，就这样寒暑与共。
冬天下雪的时候，雪花纷纷覆盖墓碑，又隐入地面。
恰似共白头。
PS：
大家的诉求我都有看到。一直没有回复是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结局算是BE还是HE。
关于结局，我反复改过很多遍，努力想在背景设定的合理范围内减少遗憾。最早的一批读者可能会有印象，我写的故事一定会尽量给到圆满的结局。如果正文里做不到，番外里也一定会想办法写。这本也是一样。
所以，如果有朋友在今天感到伤心，请稍安勿躁，明天我会一次性把现存的所有番外放出来，希望在里面可以用一种荒谬但合理的方式创造更多的可能。
最后，谢谢大家的喜欢。写作对我来说是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事，陪伴我走过了非常多艰难的时刻。你们的阅读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我不奢望更多，只要有读者，我就心满意足。所以哪怕只有一个读者，我都会以最认真的态度写完。谢谢你们，给了我无穷的勇气和幸福感。
番外（其中2是正文线HE，非平行世界）
第60章 番外 1
忘了是哪一年的时候，一个秋天，M国的天气依旧热得像桑拿。
已经变成武装兵首领的Gavin有天从园区经过，正赶上小兵们把新一批的羊群从车上赶下来。
那群羊还新鲜的很，都是背包戴帽的游客打扮，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有了一些预感，但仍心存侥幸。
小兵们一拥而上把财物抢干净，把年轻女人的衣服撕扯开。一瞬间尖叫哭喊声四起，Gavin不耐烦地摆摆手。烦死了，搞得哭爹喊娘的。
于是下一秒，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羊群们的脑袋，瞬间鸦雀无声。只有一只羊的耳机被打落，于是手机里的音乐开始外放起来。
Gavin的眼眸一转，刚要发作，却听到那手机里似是有一个女声含混不清地唱着什么如歌如歌的。
于是他靠近，饶有兴致地捡起地上的手机，听里面那个声音像要腐烂一样唱着：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在她温柔眼眸，你是什么。
闪着光坠落，又依依不舍，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他的脸上带了一丝往年的好奇神态，用北国语问枪口下的女孩，“这是什么？”
女孩望着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娃娃脸稍微放松了一些，带了一丝讨好意味地说，歌，这是歌。
“歌名是什么？”Gavin看起来好脾气的很呢。
女孩越发大胆了些，“我用什么把你留住”，她说。
“什么？”Gavin像是没听清一样，有一瞬间的恍惚，又问了一遍。
“How could you not leaving me.” 女孩以为他的北国语不熟练，于是赶紧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How could you not leaving me. Gavin点点头。怎样你才不会离开我。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女孩用期颐的眼神望着他。希望这个搭话的机会可以扭转自己的命运。
Gavin握着手机转身，轻轻扬了扬手。
Gavin依旧带着那副好奇的神色朝自己的吉普车走去。
手机里那个的歌手依旧一遍遍唱着。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又到了罂粟花盛开的季节了。花海年年都开。燕子嘛，却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如果都回不来，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什么都留不住。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
在她温柔眼眸，你是什么。
*
第61章 番外 2
如歌发现自己在地府的房子门口多了一条畜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一打开后门就发现了。
Gavin和以前一样大剌剌靠着她的门躺着，直勾勾盯着她。他是被霜明捡回来的。
如歌咣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不要见他。
行吧，小鸽子就是有小性子。他懒洋洋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小鸽子的邻居都是各种各样的警察，每个见了他都恨不得把他抓过来再杀一遍。他从来不怵，都说恶鬼恶鬼，谁还能恶的过他。
时间长了，也没人管他了，大家都绕开这栋房子的后门走，连地府里的地痞流氓游魂都绕着如歌走。
都知道他不好惹，有次如歌在路上走着，一个游魂笑嘻嘻上前想讨点零花钱，他不知道从哪里一下蹿出来，一口咬掉了游魂的一只耳朵。
鬼耳朵不用缝，自己就能愈合，但疼却是实实在在的，何况他还一口一口把那耳朵细细嚼嚼咽了，疼得那游魂遍地打滚。
当场就有小鬼把他抓去阴司受刑。地府是夜里上班，本来他每天夜里也都是要被抓去上刑的，上刀山，下油锅，开膛破腹，他的罪孽要在十八层地狱里拷打个一百年才能洗净。
谁能想到他夜里受了刑白天还这么精神，自己的伤口还没愈合，肚子里的肠子还挂在外面呢，他就能扑上去咬掉别人一只耳朵。
阎王看着他直摇头。
“你本来也不归我管，你原本应该是M国地界上的鬼，那边的路子比较野。”
“但是你既然到了我这里，我还是要说一说你，去煞向善才是正道。你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把刑服完。大白天的，我还要从梦中被叫醒起来给你在这里升堂，你没有一丝愧疚吗？”
他绷着脸一句话不说。这个阎王老儿，絮叨的很，又贪睡又贪说，明明是阎王，却成天想渡他，想抢人家佛祖的活儿，也不问问佛祖愿不愿意。
再说，这天上地下只有一个菩萨，他日日都守在她的门口。
阎王见他还是这个不驯的样子，叹口气摆了摆手，“罢了，继续拉下去打吧。”孽畜到底还是要慢慢渡的，急不得。
他这厢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叶如歌却过的好得不得了。
所有人，哦不，所有鬼都喜欢她。阎王见了她笑眯眯的，像见了亲孙女一样。她说，“我其实也是犯过罪的，我...”
话还未说完，黑无常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瞎说什么呢你没有。”
说罢黑无常对她眨眨眼睛，“你没有。”
阎王在案台上笑呵呵地捋胡子，“没有没有，咱们如歌是被吓坏了对吧，哈哈哈，吓坏了。”
不光是鬼，地上的人也喜欢她。他们成天给她烧纸供奉，她成了这地府里的大富婆。
Gavin头一回知道北国人真是什么都能烧，她有汽车有别墅，有美酒有钻石，每天的花瓶里都插着鲜花。
有一次他受完刑拖着身体爬回来，一路全是血迹，他趴在窗台上想看她一眼，居然看到她还有一只活蹦乱跳的萨摩耶，今天刚烧下来的。
她正把头埋进萨摩耶的颈子里，开开心心地撸狗。
好吧。畜生的位置也有狗和他抢。他悲鸣一声又蜷了起来。
*
不多时，门竟然开了。叶如歌把一碗面放在他面前，转身又把门关上了。
那面热气腾腾，是她做的。于是他扑上去吃，真好吃。
她太富有了，什么都有，所以游魂才想着向她讨点零钱花。她甚至有案板面粉和各种食材，每天可以做饭投喂他。所以他虽然罪行累累无人祭拜，却不是游魂，每天有家可回。
就这样也挺好的。这样他就满足了。他也从没奢望过能进门，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直到他听说叶如歌要去投胎了。
可他的罪刑还没有受满。他还要再被拷打八十年才能洗净，即使他从现在开始每天日夜都受刑，也要四十年的时间。
阎王老儿仍是语重心长：“没关系，如歌先去投胎，她这一世阳寿正好八十年，等她这一世轮回结束，你们再一起投胎。如歌本来早就可以投胎的，是我看你心诚，给你们凑了个整。”
“不行！”他头一回对着阎王开口。“你打我，你现在就打我，我下油锅行不行，我可以一直在油锅里炸，你让我和她一起去……”
冥顽不灵，冥顽不灵。阎王捋着胡子叹气。
他转头直奔奈何桥。他知道的，那个老婆子专门在那里卖销毁记忆的汤。小鸽子一旦喝下去，就不记得他了。
他气势冲冲奔孟婆而去。他要砸了这摊子，把孟婆丢进奈何桥下泡着。然后他要回去抱住小鸽子的腿让她没法走。他可以的，他力气很大，小鸽子从来都犟不过他。
“造孽了呦，这是哪里的强盗啊！”孟婆眼见一个双眼通红的男人朝她扑了过来，吓得赶紧躲在一边。就连地府里也少见这样没有章程的野鬼。
他抬起一脚就要踹飞那摊子。
“张嘉和。”有个清泠泠的声音在背后叫他。
他们死了二十年了，她第一次和他说话。
张嘉和，她叫他张嘉和。几乎从没有人叫他张嘉和。她知道了他的北国名字。
“张嘉和，你这一脚下去，又要再加十年的刑期。你想想清楚。”
“再加十年，你就彻底错过我了。这一世我有很好的姻缘，还有子女缘。八十年后我再次转世投胎，如果你那时候还在服刑，那我就会和这一世的丈夫一起投胎。从此之后，永生永世，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他收起腿，踉跄着站不稳跪倒，血红的两只眼睛双泪长流。他昨夜刚刚被挖过双眼，还没有长好。
叶如歌的泪水一下便涌了出来。她蹲下身子抱住他，“我不去。”
“Gavin，我不去。我等着你，我和你一起。”
她轻轻抚摸着他头上的伤口，密密麻麻。我不去，我等着你。
你是我带回来的恶鬼，留你在这地府里祸害众生，我怎么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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