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批生意被折,季骁这次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联系境外的投资人加大了出货量。量大,风险也大,而这次的任务,落到了季无谢身上。
季骁拍着季无谢的肩,目光矍铄,“能办妥的吧?”
“当然。”季无谢语气跟他一样,“无谢定不负所托。”
联合统治区那帮警察季骁从不屑于拉拢,所以也成了交易的重要阻挠力量。
季骁在藤椅上闭目养神,手里盘磨着光滑的核桃木。倒要看看季无谢怎么跟那帮家伙周旋。
林清嘉是在季无谢要走的前一天才知道这个消息的,她在他上车前急匆匆跑过来,喊住他。
放了一枚平安符到他手里,“这次是真的灵验的平安符。”
“你一定要小心。”林清嘉说。
手心里就那么安静躺着一枚小小的,红黄色纸包,季无谢收起来,捏了捏她的脸,“会的。”
“事情交给你办,我很放心。”季骁手搭在林清嘉肩上,像个慈爱的长辈,举手投足间又散发着漫不经心的贵气,“这位小朋友,我先替你好好照顾。”
季无谢意识到,林清嘉现在留在这里,等于是叫季骁掐中了他的软肋。
林清嘉手里捏着一小袋白色粉末,犹豫不决。季无谢临走前给她的,让她将其混进季骁的饮食中。凭借着季骁当下对她的关照和信任程度,不难办到。
可林清嘉讲:“给我个理由,我不能帮你去害人。”
季无谢听得好笑,“没有理由,你只需要选择,帮,还是不帮?”
林清嘉或许明白他的野心,他想弑父,想取代他的位置,可总不能这么急切吧?
心里有杆小天秤在摇摆。在季无谢低头吻向她时,天平的砝码悄无声息滑向了他那边。
林清嘉很轻地啄了几下季无谢的嘴唇,要推开他,季无谢抬手按住她的脖颈,把她重新摁了回来,呼吸几近难以维持,最后,亲了亲她泛着水光的嘴角。
林清嘉在小厨房磨蹭很久,掀开蒸笼,是卖相精致的药膳糕点。
不料,杨佳欣陡然出现在厨房门口,出声问:“你在做什么?”
第38章 .陷阱
林清嘉有瞬间的心虚,不知道杨佳欣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对于她制作这份“加了料”的糕点看见了多少。
好在下一秒,便消除了顾虑。
杨佳欣抢过那份点心,自己拿着去季骁那儿邀功了。
当天晚上,宅院灯火通明,杨佳欣睡梦中被拎起来,有人掐住她的脖子,不容她有一句解释,因为接踵而来的是四五个黑衣打手的袭击,他们没有用枪或者刀,而是选择这种最折磨人的肉疼的方式,跟酷刑没什么区别。
慌乱间,杨佳欣撞到了床边摆放的花瓶,珍贵瓷器破碎,碎片在她身体上割出凄美的花朵。
杨佳欣运气不好,她去送糕点的时候,季骁正在看私人医生。
他有慢性病,需要定期复查,杨佳欣走后,医生顺便检查了季骁吃的食物,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季骁是什么人?身贵名显,在一座城池都屈指可数的狠角色,怎能这样不明不白被一个小辈算计了?尤其想到她离开时那装出的乖巧听话的模样,更为可恨。
季骁想要处理的人不会留到第二天。
杨佳欣可能到即将咽气的那一刻都想不到自己为何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杨太在旁边苦苦哀求,被季骁一脚踹开,枪口按在她眉心。
做季骁的枕边人,人前风光,可背后多少辛酸苦楚只她自己知道,一路走到今日的位置不容易,不能因为一个愚蠢犯错的小辈毁了。
她抹抹眼泪,抿抿嘴唇心里一狠,不再做声。
杨佳欣身上阵阵钝痛,全身都在抽搐,喉间涌出腥甜的味道,雪白牙齿染上红色鲜血,场景可怖。
林清嘉披着外套,到房间门口看到的便是这样奄奄一息的杨佳欣,像案板上濒临死亡的鱼,末了只有两腮在微微起伏。
身侧的手掌攥紧了,林清嘉控制不住地发抖。
杨佳欣无意间做了替罪羊,如果不是她,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季骁叫所有人来看,看有人企图背叛自己的下场。
胆战心惊之余,林清嘉忽然又开始为季无谢担心起来。
“修远,把人拖下去。”
季骁话音落,便有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过来,按着杨佳欣腋下,往外走。
出于愧疚,林清嘉跟在后面,看那个叫修远的青年把人拖上车。
离开了人群,林清嘉小声讲,“拜托送她去医院。”
青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拖着杨佳欣的动作改为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拍了拍她血气全无的脸颊,“佳欣?”
听到林清嘉的话,他稍微一顿,“我本就是这样想的。”
深夜,杨佳欣被送到医院,奈何伤得太重,没能抢救回来。
杨佳欣平时是骄纵过分了些,但本性不失为单纯的一个孩子。季骁不傻,不会看不出她是一时受人蛊惑教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么背后到底是谁呢?值得季骁好好思索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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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鲜活生命的消逝是如此快,只要季骁一句话的事情。
有关杨佳欣的一切被抹得干干净净,不曾留下她的痕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这个人一样。
林清嘉在她牌位前放一束白菊,碰见正在点香的季修远。
“你是佳欣的朋友?”
林清嘉答:“只是故人。”
朋友?那实在算不上。她们彼此视作仇敌还差不多。
林清嘉:“你是?”
“季修远,老板的养子。”他伸出手。
林清嘉简单同他握手,在想,又是季骁的养子,他到底是有多少个儿子?
见不到季无谢的日子,都让林清嘉感到不安。尤其是目睹了杨佳欣的事情之后,她开始慢慢理解为何季无谢要对季骁有敌意了,哪怕这个人是抚养自己长大对自己有恩的义父。
可她并不十分了解季无谢的过去,看出他的搪塞,他不愿意说,她也就识趣地不去过问。
可是现在,知晓还有季修远这个人的存在。都是季骁的养子,他多多少少会知道的吧?
“季无谢与我并不亲近。”季修远思忖说,“只知道他身世很可怜的,从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林清嘉:“那你不是吗?”
如果不是孤儿,怎么会被季骁收养。
季修远笑了笑,“我不一样啊,我爹地让我认老板作义父的。”
见林清嘉恍然的表情,季修远倒觉得有趣得紧。
脸蛋白净如同栀子花的女孩,声音也清清细细的。不知面对着季无谢时又是怎样,但肯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拘谨。
“老板今日不在。”季修远突然说。
林清嘉每天的生活好像修道院的修士一般清淡寡味,大概是季修远也看不下去了,提议带她出去玩。
电车在轨道上平缓前移,像一条柔滑的灵活的曲蟮。“丁玲玲玲玲”,摇铃了,下车来,摊贩一摊接一摊摆满商贸城,路灯下的大排档已经支起,香味四溢,惹来对面戏园子里的不少食客。
林清嘉便是其中一员。一颗鲜橙放入压榨机中,转动把手,新鲜的橙汁很快汩汩冒出来。
季修远请她喝“Coca-Cola”,一根吸管放进冰得凉凉的玻璃瓶里,褐色液体吸进嘴巴里,先是甜味,然后舌尖麻麻的。她品味不来这种舶来货,还是偏爱甜甜的橙汁。
名伶程小楼唱今晚的压轴戏,戏院门口比以往要热闹,跑腿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林清嘉等着去结账的季修远,看到人群中朝她走来的一个男人逐渐露出狰狞的笑意。
林清嘉转身想跑,却被他粗暴抓住手腕,不知沾了什么东西的湿帕子从后面伸过来捂住她的口鼻。短短几秒钟,林清嘉挣扎几下,昏了过去。
远离了人群,季修远在一间电话亭边停下,转动线圈,连接到那边。
话筒里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季修远讲:“文叔把人带过去了。”
想到林清嘉昏倒前求救的模样,玻璃般透澈的眼瞳里积蓄的泪水,因为无法正常呼吸,眼角微红。他冷漠旁观,对于她的求救视而不见。
终究有几分动容,问:“接下来打算怎样?”
那边低缓讲:“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
第39章 .威胁
私密性极好的地下暗室,橱窗里排列的是价值不菲的陈酿。
这位巴颂先生发迹前是做烟酒生意的,据说在国外也有不少酒庄。此刻他踱着步,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季公子这样着急做什么,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在一旁站着,手按着枪的陈冼皱了皱眉。
都第三天了,这巴颂不知卖什么关子,条件总是谈不妥,尽在这里磨洋工。
从季无谢显露不悦的神情来看,他的耐心即将告罄,“看来巴颂先生不是诚心想合作,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巴颂在后面喊道,“今天你怕是不能走。”
这是巴颂的地盘。讲这句话不就明摆着要撕破脸皮吗?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季无谢闻言嗤笑了声:“怎么,你还能拦得着?”
巴颂生平最是讨厌这种轻狂的态度。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拍了拍手,很快,安全通道的门打开,手下扣押着一个女人走过来。
林清嘉双手动弹不得,嘴巴也被封着。
巴颂眯着眼,眼神锋利,“本来想送件礼物给季公子,不要的话,那就算了。”
季无谢看了眼林清嘉,轻佻地抬了抬眉稍,“哦,所以这就是你的底牌?”
言外之意,巴颂拿个弱质女流来做要挟,未免太过无耻。
巴颂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结果正确就行,过程不重要,为达目的不折手断。”
季无谢慢悠悠点了支烟,看上去并不十分在意道:“说吧,怎样才肯放人?”
对于自己手中的筹码价值有多少巴颂并不确定,他伸出一只手比划,“再让利五成。”
季无谢:“你当这是卖白粉还是卖白菜呢?”
巴颂:“三成,但等货到了之后再交钱。”
季无谢爽快道:“成交。”
带走林清嘉之前还有悠闲心情,好心地提醒他:“巴颂先生这国语练得也忒不准确,是不择手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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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薄日光暖融融地洒落院中,季骁躺在棕榈树下的那张木质躺椅上晒太阳。
手里的桃核物件被他盘弄得光滑圆润。小桌上放置一个透明玻璃罐,可以看到罐子里装着一只虚弱的蝴蝶。罐顶的换气孔完全封住,不透一点气息,那只蝴蝶做过挣扎,正在微弱地轻颤翅膀。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日光稀疏且柔和的天气,小男孩拿着玻璃罐子捉蝴蝶。小男孩把蝴蝶养在玻璃罐子里,蝴蝶被他养死了,他大哭一场。
季骁告诉他,凡事要狠得下心,即使是面对喜爱的事物,也不能让它成为自己的弱点。
后来,小男孩被仇家抓去,用来威胁季骁时,他选择了更有价值的东西,放弃了小男孩。
那是他最喜爱的小儿子,只活了十岁。
多年来,他培养季无谢,以毁掉他的人生作为乐趣,磨灭他的恻隐之心,企图把他养成跟自己一样的恶鬼。
当发现林清嘉对于季无谢来说似乎有点特殊意义时,他决定要好好利用季无谢这个弱点。
最近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让他不得不有所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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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宋轻轻,烫得妥帖的鬈发附在脸侧,依然是摩登女郎的模样。
宋轻轻站立在门口,吸了口烟,吐出弥散的烟圈,看了她一会儿,林清嘉在熨一件衣服。
宋轻轻半倚着门,歪头道:“你很喜欢做家务啊?”
林清嘉熨衣服的动作未停,“也没有很喜欢,只是想帮他做一些事情。”
“来补偿是吗?”宋轻轻说,“毕竟你三番两次破坏他的计划。”
“真是可怜啊,对做这些事情感到满足。如果是我,我会雇人来做,因为我的时间比这更有价值和意义。”
林清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想说什么?”
“因为自己处于劣势,所以必须要花时间花心思来讨好、依赖男人。可偏偏只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林清嘉:“季无谢并不认为我是麻烦。”
“是吗?”宋轻轻笑,手指慢慢拿出来一张船票,“他让我来送你走啊。”
林清嘉看过去,那纤细手指下印着的字体显示,的确有一班在今晚驶离港地的渡轮。
林清嘉并不相信,“我要他亲自对我说。”
“无谢在处理事情,怕是没空搭理你。”
可惜不能阻止到林清嘉,宋轻轻说这句话的时候,话音已随林清嘉的身影,往门外奔去。
无谢。没有姓氏,单单只是名字,显得多么亲昵,心里像是季修远带她喝的柠檬汽水,酸酸的,咕噜噜冒气泡,难受得紧。
陈冼照例是在外面守着的,看见要闯入的林清嘉,虚虚拦了下,“老大说,暂时不让进。”
里面,没有响枪。地上年老的男人浑身是血,胸膛到肚子被人捅了好几刀,从伤口的凌乱位置来看,足以看出持刀者扭曲变态的心理。
然,他硬撑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那双浑浊的沾了血的眼睛狠狠瞪着眼前的人。
“老板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狼,畜生呐!”
“那也总比在背后玩些阴的强,您说是吧,文叔?”
这位文叔,是当年提拔李虎的长辈,李虎出事后,他早就隐退了。现在能让他把林清嘉送到巴颂那儿给季无谢添堵的,怕是只有季骁了。
文叔用尽最后一口气,绝望地笑,“这世上还有比你季无谢更心思深沉,阴郁可怕之人吗……”
怕是没有了。
季无谢伸手替他把眼睛闭上,“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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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嘉进去时,地上的血迹已被打扫干净。所以林清嘉看到的,仍旧是整齐干净的环境,室内幽幽燃着宁神的松木薰香,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灰色的画。静悄悄,脚踩在菱形方格图案的厚沉地毯上,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季无谢从浴室出来,他刚洗完澡,身上搭着暗灰色的浴巾。他看见面色微红,出了汗的林清嘉。
大概是一路跑过来。
季无谢拎起水壶,拿了只杯子给她,“先喝水。”
第40章 .告别
林清嘉此刻并没有什么心情喝水。她迫切得到答案,好证明自己不是作茧自缚般寻到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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