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染翻了个白眼:“你们老板的破事,你不也说得挺开心的?”
林Z乐了:“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的?”这才说了真话:“我觉得你肯定不会赞同。”
黎染一愣:“为什么不赞同?”
林Z做了个“这不显而易见吗”的表情,“他年纪比我小十岁,还是个舞蹈老师。你的想法这么主流,肯定会劝分。”
“主流?”黎染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
“就是你比较认可社会主流价值观,”林Z挠挠头,费劲地解释:“怎么说呢,你从小就成绩好,然后上了个好大学,毕业以后选了个稳定的工作,又嫁了个有前途的好老公,这些都是符合大众所任认知优秀。所以咯,我觉得你多半不会赞成我和他在一起。”
黎染向来都觉得,她在人生重要节点所做的选择,都是当下的最优解,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选择跟社会、跟大众有什么关系。
她还没想清楚该说些什么,手机震动,接听起来那头是纪成博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说黎爱兰拉着他聊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无聊得不行还不得不赔笑坐在那里假装认真听,这会儿他是借口上卫生间,偷偷给黎染打电话。
黎染忍不住笑,说自己正在跟林Z吃饭呢,吃完了就回去。
纪成博悄声道:“快点。”然后才挂了电话。
“我真是看不得你这副夫妻甜蜜的样子,”林Z摇头叹气:“现在跟你老公正式和好了?”
黎染嘿嘿地笑。
林Z损她:“你们俩闹这么一场,合着人家韩宁成了你们夫妻play的一环。”
回了家,黎染回想闺蜜关于优秀和主流价值观的说法,忍不住跟纪成博讨论。
纪成博想了想,说:“国外有个小白鼠心理实验,把饥饿的小白鼠放进箱子里,只要它无意中踩上操纵杆,就会有食物自动落进箱子,于是小白鼠自发学会了按按钮……”
黎染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但是她大约记得这个实验:“这个实验说的是激励吧,不断给予正向强化,会增加这种行为出现的概率。”
纪成博道:“从小就优秀的小孩子,因为成绩好、纪律好,就会收到家长老师的夸奖和同伴的羡慕,这就是一种正向的强化,然后就会继续努力学习、遵守纪律。时间长了,追求优秀就成了一种上瘾行为,因为伴随而来的,是他们所需要的来自社会更广泛的认可。”
黎染忽然想起小孙讲的那个关于985毕业生的笑话,便讲给纪成博,说到他们“欲罢不能”的时候,纪成博笑得不行。
笑完了,黎染叹口气:“你说的挺有道理。小时候每次考试考得好、跳舞跳得好,家长老师就会夸奖,受到夸奖我就会更加努力学习好好跳舞。回过头去想,我也说不清楚,我到底是喜欢学习、喜欢跳舞,还是想要符合别人的期待得到夸奖。”
“所以,前几天咱们讨论说,我妈一直活在别人的评价中,说到底,我不也是这样吗?”
纪成博沉默片刻,突然凑上来:“那你选的老公,是你真正喜欢的,还是符合别人期待的?”凑得太近,一张挺好看的脸在黎染眼睛里变了形。
黎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干脆瞪回去:“你刚才是不是说我是小白鼠?”
周末,纪成博说有家很特色的咖啡店,好多人点评“老板有格调”、“不想告诉别人的宝藏咖啡店”、“咖啡豆都是国外拍卖回来的”,非要拉她去试试。
两个人顶着秋老虎的大太阳,在巷子里拐来拐去走了很久,还拉着居民问路,才发现咖啡店的招牌原来就在头顶上,小小的极不起眼,店名字体还怪里怪气,很不好辨认。
黎染都快气笑了:“这是不想让人找到的意思?”
纪成博试图强行理解店家这番操作:“人家这是格调,这就叫酒香不怕巷子深。”
黎染已经习惯他强词夺理,白了他一眼,还是随着他走了进去。
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吧台坐着一个客人,另外一人站在吧台里面,估摸是老板,两人一齐盯着一个模样古怪的玻璃装置。
夫妻二人正准备点单,另外一位客人倒先满脸兴奋的开口道:“你们俩太幸运了。”
客人指指那个玻璃装置,“这壶咖啡,我足足等了两个小时,你们俩一来就赶上了。”
“刚好可以分四杯,咱们四个人一人一杯,”老板看看表:“再有几分钟就可以了。”
黎染和纪成博面面相觑。
黎染明显看到纪成博想提问,动了动嘴巴,又看看她,憋回去了。
她替他发问:“……什么咖啡要做两个多小时?”
那老板和客人很惊讶的样子:“冰滴咖啡,冰滴,你不知道吗?”
黎染老老实实摇头:“没听说过。”
纪成博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老板给黎染讲冰滴咖啡的做法、口味特点,然后说咖啡豆是COE竞标豆。
纪成博正在反应这个专业名词,黎染先开口问什么是COE竞标豆。
老板已经无语了,那客人替老板回答:“这可是国际上最权威的咖啡比赛,你没听说过?”
黎染无辜地耸耸肩:“我是真不知道。”
纪成博赶紧跟老板说他们要两杯COE冰滴,拉着黎染去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纪成博笑:“你刚才看没看见那俩人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缺少最基本的常识。”
“我是不懂嘛!他们干嘛不在门口挂个牌子,进店需要有咖啡知识储备?”
纪成博大笑,觉得黎染似乎真的跟以前有些不一样,过去的她哪会主动承认自己不懂?
第51章 干脆利落
黎染穿过泵道公园,走进刚刚装修完的休息大厅。
建筑只有一层,坐落在泵道公园的尽头,占地几百平米,造型独特,大大的落地玻璃,显得现代、敞亮。
韩宁正跟几个教练模样的人一起搬几个大纸箱,见她走进来,神色中满是惊喜,示意她先坐一下,自己马上就来。
黎染随便抹了一下桌面,立刻画出一道痕迹,手指上站着厚厚的灰尘。这里看来还没做过开荒保洁,她没敢坐,甚至哪里都不敢碰,笔直站在那里等韩宁。
不一时,韩宁拍着手上的尘土,小跑到黎染面前。
黎染:“你这相当可以啊!上次来的时候还是一片平地,如今大变模样了。”
可能是因为刚才一直在干活,韩宁两颊泛红,眼睛里亮亮的,“一土一木都是自己建起来的,感受很不一样。”他跟着黎染环顾四周,言语中很是自豪。
接着,目光灼灼地盯住黎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他的眼神里,有她不想也不该承受的热情。
“在附近吃饭,顺便来看看你这里的进度,”黎染语气尽量轻描淡写。
韩宁笑道:“现在基础建设都好了,就等着进一些家具和软装。”
“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到时候要办个开业仪式吧?”
“城投公司希望我们一个月后开业,到时候还要邀请市里的领导过来。”
“那太好了,到时候,我和我老公也来捧场,”黎染坦然看着他。
那天林Z的一句玩笑话提醒了她。
她后悔自己这件事情处理得不好。
是她先说自己要离婚,让人家产生不该有的想法,汇演时韩宁那一大捧玫瑰花触目惊心,她却没有及时找机会把话说清楚。
后来母亲骤然生病,韩宁陪她一起开车回岚溪,说是自己回去有事,其实黎染心里知道未必,但她没去深究。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未必没有一些因利乘便的想法。
如今各种人和事夹缠在一起,可不能再没个交代了。
……
韩宁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黎染的意思,眼里的光芒不甘地跃动几下,最终熄灭了。
当初在高中,第一眼看见那个给他做广播培训的漂亮师姐,少年的心里就埋下了情愫。师姐广播时,脑后马尾一跳一跳,也跳进了他的心里。当然,这份情愫很快就被埋葬了:他高一的暑假里听说师姐考进成大,那对他来说简直高不可攀。
重遇黎染时,就遇上了黎染和纪成博之间闹矛盾,很快就听说他们要离婚。事业和婚姻双双面临烦恼的师姐似乎不再那样高高在上,他以为年少时隐而未露的暗恋有了成真的机会。
但他也知道这机会十分渺茫。
他能感受到黎染和丈夫之间反复拉扯,他甚至想过,哪怕只是站在他们俩的婚姻之外,做个默默地付出者,日久天长,说不定也能等来属于他的机会。
以前他在国外读书,曾有个女同学家道中落,家里经济支持大幅缩减,原本可以供她租豪华公寓、买奢侈品不眨眼,如今却只是将将够学费和生活费。这时,他的一个朋友,女同学的长期追求者挺身而出,大手笔向她提供经济支援。直到他回国,这位女同学还在跟追求者暧昧不清,既半推半就收着对方的礼物,又不肯答应正式交往。
谁知道,黎染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斩断他的遐想。
但,却又是用这样体面的方式。
他突然觉得,之前自己还是把黎染看轻了。
……
韩宁脸色只是僵了一小会儿,很快又挂上微笑:“我正在愁着呢。你看我这儿正忙着装修,没空操办这事。我从国外回来,这种活动该怎么组织合适,怎么个流程,多大的规模,我是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而且还有政府领导也要参加,又要注意哪些环节……”
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亮。
“黎染,你能帮我吗?”
“你说我去帮忙合适吗?”
“阿嚏――”林Z先打了个喷嚏,然后声音囔囔地问:“他给钱吗?”电话里声音有回响,应该在一个大空间里面。
林Z照例思路清奇。
黎染无语,就不该问她,不过还是关心闺蜜:“你怎么感冒了?你在哪儿呢?”
“我看舞蹈剧演出呢,温度有点低。没事儿。”
林Z挂了电话,正准备回演出厅,肩上多了一件外套。她一回头,孙宇棋那张神似金秀贤的脸笑眯眯的。
“你怎么也出来了?”
年轻人不掩饰自己的关心:“你穿得少, 里面空调太冷了。”
林Z鼻头都擦红了,手里还握着面巾纸。
她心里有些尴尬。
前些天上舞蹈课的课间,她看见孙宇棋在手机上买演出票,问是什么演出,孙宇棋告诉她在上海有一场舞蹈剧,主演是他一直崇拜的舞蹈家。林Z说她也要去看,理由很冠冕堂皇:跟老师一起看看殿堂级的演出长什么样,自己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接下来林Z花了好几天琢磨当天该穿什么,温柔的?御姐的?还是知性的?一直犹豫到前一天晚上,想起孙宇棋比自己小了十岁,她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不对,竟然学着小年轻穿起了什么露肩装!
她三十出头的年纪,肩颈线条依然美好,可是真没有年轻人那副火力十足不怕冷身体了,偏偏剧院冷气开得跟不要钱似的,演出开始没多一会儿,鼻涕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还以为他没发现呢……
“没事,我就是……有点鼻炎,”一边搪塞,一边裹紧他的外套。
看完演出,林Z想起某个品牌最近上了一款包,简约里透着不羁,正是她喜欢的风格。正好附近有专柜,让孙宇棋陪她去看看。
店里有另外两个客人,一个大腹便便商务着装的男人,一个穿着超短裤大T恤露着细长大腿的女孩。女孩正在试一双老爹鞋,撒娇地跟男人说:“鞋和沙漏包我都喜欢。”男人犹豫了片刻,一咬牙:“那就都买。”
一眼就能看出两人的关系。
林Z假装没看见,让店员拿出中号和小号试背。
间隙回头看看孙宇棋,他正在男装区,拉起造型新潮的T恤和连帽外套左看看又看看,又看了下价签,露出个惊讶的表情,放了回去,坐到沙发上。
林Z确定买中号,让店员包装。
店员有眼色,问林Z:“要不要给男朋友看看买点什么?我们这边有不少明星同款……”
大腹便便男人和露大腿女孩正好结完账,提着大大的购物袋往外走,女孩明显很开心,半个身子都挂在男人身上。
林Z突然意识到店员在想什么,想要纠正对方,可是说老师也不合适,没找到合适的关系定义,看看孙宇棋,一时卡在那边。
孙宇棋突然收起手机站起身来:“姐姐,我出去买个饮料。”
黎染盘腿坐在沙发上,上面是个大抱枕,再上面是她的笔记本电脑。
她正盯着电脑屏幕查资料,感觉那个谁一直在身后探头探脑。
她回头:“你在那儿干嘛呢?晃悠半天了。”
纪成博转头假装没事,举着玻璃杯,“我喝水呢。”
“一边去,搞得我静不下心来。”
纪成博去找黎爱兰,黎爱兰正在厨房洗海参。海参是已经泡发过两三天了的,比干的时候至少大上三倍,Q弹Q弹。这一步是要把海参肚子里的沙和内脏洗掉。
黎爱兰之前看黎染洗,嫌她洗得不干净,一把揽了过去,黎染本来就不耐烦干这种细活,也不拦着,反正又累不着她。
纪成博凑到黎爱兰旁边,一会儿问她灯光暗不暗,一会儿问手浸在水里冷不冷。
黎爱兰多聪明的人,问他怎么不找黎染说话。
纪成博就等着她问呢,还一脸云淡风轻:“黎染今天忙得不得了,一直抱着电脑,我也不敢打扰她。”
黎爱兰洗完了,又接了过滤水,把洗好的海参继续泡上,放进冰箱里,仔仔细细洗过手,这才坐在沙发上,探头看黎染在干什么。
黎染扫了一眼眼跟在黎爱兰身后鬼鬼祟祟的纪成博,才回答母亲说这是韩宁开的泵道公园,准备办开业典礼,想请她帮忙。
“小韩呀?他也这么有本事呢?”黎爱兰语气里对韩宁很熟悉,转头跟纪成博说:“他是小染的高中学弟,我在岚溪住院的时候,他还来看过我。”
纪成博当然记得那个韩宁,还知道病友把韩宁错当成黎爱兰女婿呢,可他没表现出来,还跟黎爱兰笑着点点头。
黎爱兰没看出来,又跟黎染说:“后来我们病房的人跟我说,小韩他爸是咱们岚溪有名的企业家,生意做得挺大的,前些年还经常上电视,这几年低调了才不怎么出来。小韩有个哥哥,据说快要接他爸的班了。”
黎染只知道韩宁是富二代,家里有钱,但是没料到是这个级别的有钱。
“是吗?”惊讶脱口而出,接着语气轻松:“怪不得他出来搞体育呢。可能家里安排好了的,老大继承家产,老二吃喝不愁,但是不让碰家里的生意。”
她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想要尽量在纪成博面前淡化韩宁身份背景。
黎爱兰不知道其中原委,还对女儿有些不满。
“你看你说的,就算不让他碰家里生意,那各种资产、投资也少不了小韩的。对了,小韩是不是还没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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