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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她不吃就算了。”叮铛跟护士打招呼，护士便把饺子放到一边，仍旧在不远处看着叮铛妈，以防有什么异动。
“找到工作了，还有个挺不错的室友，挣了点钱给老太太买东西了。”叮铛看不见她妈妈的脸，只是坐在一边念书一样给她汇报，“我爸没找人，我也没找人。”
“我还有个账号了，半个网红，你看不看？”叮铛掏出手机，凭感觉伸到妈妈的视线里，画面循环播放了几次，女人一动不动。
“你这段时间不错嘛，上次我来你还记得不？你还要揍我呢。”叮铛收回手机笑了两声，“四个人拦着你。不记得了吧，你一犯病就忘事儿。”
自始至终，叮铛妈没有说过一句话。
叮铛和她凉掉的饺子一起，被护士请出了病房。
叮铛妈除了在病房里，从小到大也没少给叮铛好果子吃。
她向来是个账本都要精确到几毛几分的人，每个人生步骤都规划得十分关键，孩子去哪所学校，自己要为叮铛攒下多少嫁妆，叮铛爸爸的升迁规律和路线，甚至是每件家务的大小顺序。
印象里她就没有闲下来过，或许和很多家庭的母亲角色没有区别，刻板而无聊。
但似乎除了小学生的寒假计划，没有哪个人生阶段可以如此操控自如。
叮铛眼里的妈妈脾气暴躁，她能有机会就躲在外公外婆家里，可能叮铛爸爸也是同样的想法，父女两个都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啃老”。
后来叮铛也明白，不是她的妈妈故意要把一家人管教得不敢言而敢怒，长此以往无法把理想折断成现实的她，终于在虚空的支撑下不堪重负。
叮铛对她总是摆出玩世不恭的样子，恐怕也是早早就知道自己和她一样想掌控一切，过上稳稳踩住每个正轨的人生，但又怕自己走了妈妈难以接近的老路，所以在表面上干脆物极必反。
不然她也不会考上f大，绝对的分数压制下没有什么运气可言，况且国家认证了几十年的方式是高考，不是彩票。
离婚也好，叮铛妈终于双向障碍恶化到封闭病房也罢，一切都是细水长流，没有什么不好接受的地方。
精神科的整栋楼都很静，叮铛拎着饺子出来，都没有什么患者家属。
所以皓淮因为找不到停车位，围着空地开到第四圈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叮铛。
车停在叮铛面前，叮铛一愣，思索着什么人打算在医院碰瓷自己，就看见了皓淮的脸。
皓淮注意到她身后是精神科的六层住院部。叮铛妈妈的具体病情他并不知道，毕竟考虑到心理疾病不怎么普及，叮铛一直对外说她妈妈风湿，所以干脆常年窝在家里。
“呃……”叮铛也看出来皓淮犹豫了，这次却意外地没编出来什么灵光一现的谎话。
“上个月这边雪不是很大吗，”皓淮笑了笑，“我爸非不信邪，果然摔了一跤，今天才能出院。”
“我不能多停，先走了。你回去路上也小心。”
车窗升起来，皓淮的车慢慢转了个弯，停在门诊部门口。
叮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头又看看精神中心几个醒目的字，耸耸肩，一边给外婆打电话一边叫了辆出租。
皓淮在车中看见叮铛走远了，也暗暗松口气。
年前在医院值班，几个熟悉的同事趁着吃饭打探他口风，问他是不是要做院长的孙女女婿飞黄腾达。
皓淮一想到老东西就有些反胃，但也没有办法和同事说老东西的黑心连环计，不过看到几个前辈似乎真的很担心自己捷足先登评上主任，索性和他们玩笑开到底。
我有女朋友了，院长看不上我。
两个隔壁诊室的年轻女同事哎呀哎呀地感叹几声，吵着要看照片。
一个男同事故作愤愤不平地开玩笑，你们几个上次不是说，皓医生有女朋友你们就脱粉吗？
女同事也笑，脱粉了也能当路人，反正不粉你就是了。
男同事喊着友尽，几个人在员工食堂嘻嘻哈哈，一个人眼尖看见院长晃晃悠悠走过来，立刻示意几个人。
老头子路过做了个和善的表情，但皓淮还是明显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恶毒而异样。
这次回家想着要不要和父母摊牌，但一看他妈妈又已经给左邻右舍宣传了几遍自己儿子的优秀事迹，他也就打消了念头。
要是辞职的话，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
就好像那年高考失利了四十分，他感觉整整两个月的暑假，她都是个陌生人。
所以今天在精神中心门口看到叮铛的时候，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有种相知已久的默契。
第25章 上门找好果子是不是
叮铛提前两天回到了s市，打算给一直躲在公司的童语带点外婆包的饺子。外婆不讲究叮铛老家祭神的那一套，一切以叮铛最爱吃的馅为标准。
说起来还没问过童语的家在哪里，不知道符不符合她的口味。
叮铛把行李箱掏得一片狼藉，换上了自己的煎蛋眼睛死鸭子睡衣窝在床上，心情很好地问童语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姥姥包的饺子吗？什么馅哇？
―茴香，吃过吗？
―太好了，我从小就爱吃！就是来这边他们好像不怎么喜欢。
―还没问过你，看来你也是北方人啊。
―嘿嘿，我家是p市。
p市啊，已经很发达了啊，还要不远万里来s市吗？
叮铛耸了耸肩，真好啊，两边都是香香的户口。
不过今天的童语并不是在公司里逃避相亲，而且名副其实地值班，所以最晚也要到七点才会回来。叮铛看了看表，只有四点，就爬起来准备想个新视频的脚本。
童语的头像跳出来。
―我也给你准备个惊喜。
叮铛准备回消息，门铃就适时地响了起来。
提前下班这种惊喜吗？叮铛一笑，觉得十分老套，把手机扔在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便打开了门。
―新的手办哦！
童语的头像又闪了一下。
叮铛的面部表情也随着微信消息的回收闪了一下。
门外的不是童语，是个陌生年轻男人。
浅棕色卷发，造型十分精致，感觉是每天都要腾出至少半个小时来打理发型。眉眼微微有些混血的感觉，人中稍短，就规避了欧美容易沧桑的缺陷，取而代之的是柔和蓬勃的少年感。
尽管面容元气，但男人的身高鹤立鸡群，体态也十分优秀，隐隐约约都是钢琴和健身房的痕迹。看见叮铛穿着玩偶服一样的睡衣，他觉得对方很好笑，浅蓝色三棱锥的单耳耳钉随着他的动作折射出午后罕见的阳光，OO@@闪烁着。
叮铛的脸从鸭子嘴里露出来，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男人浓密的下睫毛以及不常见的微笑唇形。
还有一股浓淡恰到好处的男士香水味道。
帅哥。不认识。
但是敲合租年轻女孩的门，能有什么好人吗？
叮铛啧了一声，把属于童语的笑容卸下来，手指一用力便准备关门。
男人立刻卡住门把手：“你是不是童语？”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你？”叮铛想不到男人居然敢和她拉门，既警惕又愤怒，“你强闯民宅我可报警了！”
听到报警，男人不惧反笑，一手仍然拽着门把手，另一只手却熟练地捋了捋自己蓬松的反翘刘海儿。
“你报警？你知道我是谁吗？”
上门找童语的、男的、招人烦的。
叮铛瞪大眼睛，那不就是上次童语说的，那个市场监督管理局威胁她爸爸的龌龊相亲对象。
果然是孔雀开屏追到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变态。
“法网恢恢，疏而不露。今天你敢用什么身份强闯民宅，明天你爹就给人家双规。”叮铛一指楼道里的监控，“监控里清清楚楚，识相你就赶紧给我走！”
“哈？”
男人果真扭头看了看监控，但把半张脸都凑了过来：“什么双规啊？我不记得家里有人上岸了啊？”
看到男人凑近，叮铛立刻抬起手作势戳他的眼睛，他惊叫一声后退两步，叮铛见缝插针把门死死关上。
有了门板相隔，叮铛的勇气和实力全部激发出来：“给――爷――滚――”
结果对面比她还要破防：“你给我出来！”
“有本事你进来。”叮铛踢了门一脚，“嚷嚷的话我就喊保安。”
“你、你喊保安我就说咱俩同居！”男人隔着门跟她大喊，“反正他们也不管这种事，到时候看谁尴尬！”
叮铛挑眉，“切”了一声。
“有什么尴尬，反正被关在门外的也不是我。”
对面不吱声了，叮铛又听了一会，确实没有什么响动，索性就凑到猫眼上确认男人走没走开。
结果尽管猫眼畸变的厉害，叮铛还是看到了男人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表情。
她没忍住，挂上了防盗链，一把把大门拉开。
男人抱肩斜睨了她一眼，下颌微抬，浅蓝色的耳钉乖张地摇晃着，像某个希腊油画里桀骜不驯的王子。
除了那个笑容让叮铛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大傻……你笑什么？”叮铛忍住了，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我就知道。”
男人一只手支在旁边贴满小广告的墙壁上，露出胸前和耳钉同款的项链吊坠，吊坠空心，缓缓游着一只斑斓的袖珍水母。
“你没否认吧，我要和保安说同居。”
叮铛眼睛看着水母飘飘悠悠，心脏和血液却和水母节奏全然相反地急躁起来。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不好意思罢了。”男人低下头，表情和手形成一个完美的夹角。
“第一，我不是童语。”
“第二，我现在才知道你是谁，你是安定医院跑出来的。”
男人看见叮铛的表情变得和她的太阳煎蛋鸭子差不多，他产生了一种由衷的不理解。
“你不是童语啊？”
“我说过我是吗？”
“是不是无所谓了，你别打岔，你就说你是不是没否认同居？”
“没否认，然后呢？”
男人的得意回到脸上：“所以你是不是一看见我，就喜欢我？”
“哦。”
叮铛把连体睡衣的鸭子嘴唇拉下来，遮住自己的脸，伸出两只手在头顶给男人比了个耶。
男人莫名其妙，但全身只能露出防盗链那么大的缝隙，就凑近问叮铛在给他表演什么。
叮铛把脸露出来，灿烂一笑：“鸭子看见你了，说喜欢你。”
男人想了一下，确认叮铛在骂他。
但叮铛已经重新把门甩上了。
“童语！你怎么还骂街啊！你爸爸是安排你相亲，但是相亲对象是我哎！你难道还能找到……”
叮铛回卧室，给物业群发了条消息。
―室友前男友上门骚扰，麻烦大哥们了，我们女孩子在家挺害怕的。
第26章 古早甜心剧
小区的花坛里有些脏脏的、灰黑色的雪，这些冰冷而无趣的东西就成了宝妈遛娃的宝物。
童语听见她们在说一些物业群里的消息，大概是外卖和保安的纠纷，甚至还包括择偶标准。总体来说，不要找偏执的男人。
坐电梯的时候碰面了两个物业保安，都是刚成年的样子，有着稚嫩的脸颊和高大的身材。他们本来松松垮垮地聊着天，看见童语上来便略微扳正了身体。
“你说有钱人也怎么无聊吗？”
“有钱人才无聊呢！”
“我跟你说，我有个哥们认识一个富二代，前女友能塞满一个麻将室！”
“不能吧，我爸跟我说人家都是大公司的，可忙了……”
童语听他们天南海北聊天，想着怎么今天的闲话都围绕男人女人，不知道还以为古龙又掀起了什么性别讨论。
“反正这家伙脑子有毛病，来纠缠自己前女友。有本事别分手嘛。”
两个保安走远了，童语发现他们离开的位置似乎是自己的家门。
门只敲了两下就打开了，叮铛手里举着一只不锈钢大勺子，桌子上一盘泛绿的茴香馅饺子冒着腾腾热气。
“保安是来过吗？”
童语一边换鞋一边随口问叮铛。
“来过，来赶精神病。”
叮铛回到电磁炉旁边，熟练地推煮着锅里的饺子。童语没想到自己家居然真的被骚扰了，不由一愣，有些毛骨悚然。
她本来想着回家先把手办拿给叮铛，然后狠狠赞美下对方的饺子，结果计划被保安上门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惊悚。
叮铛看到她的表情，安慰她：“不是通缉犯，但是也很麻烦的，他说是你的相亲对象。”
童语真的呆住了，惊悚变成了难以控制的僵硬。
“挺年轻的，不到三十吧。穿得看着很贵，长得吧，虽然人是个精神病，但确实挺漂亮的，大眼睛高鼻梁。”
叮铛眼睛盯着锅，没注意童语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娃娃脸，有点混血。不过他根本不认识你，在咱们家门口冲我狗叫半天，我就叫保安把他请出去了。你上次说他们家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吧，这种人最怕上社会新闻了，咱们楼道里还有监控……”
童语一声不吭，叮铛觉得异样了，扭过头发现童语居然已经瘫坐在了鞋柜旁边。
难道她爸爸已经被为难了吗？
叮铛立刻关火，蹲到童语身前连连解释：“没事没事，事都是我干的，我跟他说了我不是你，你让他有事冲我来，别找你爸爸麻烦……”
童语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眼眶却已经红了。
叮铛不敢说话，片刻后听见童语重重地喘息一声，像是终于弄清楚了发生的事实。
“完蛋了，他们追到这儿来了！”
“他、他们？这人难道、难道是黑……”
“不是！肯定是我爸！是我爸告诉他的！”
叮铛没跟上童语的思路：“你爸？你爸……你爸把你卖啦？”
现在卖水果这么波橘云诡吗？还需要把女儿卖了当筹码吗？
她记得小时候二姑卖酱香饼，弄了辆破车就成了小学门口的早餐霸主啊。
“我就知道我爸妈肯定不让我待在s市，他们就是变着法子把我逼回去！叮铛姐！我不想回去……我怎么办啊……”
十分钟后，脑袋过载的叮铛终于把童语哄到了小吧台上，童语沉默不语地往嘴里塞了七八个饺子。
叮铛递给她一瓶陈醋，童语接过来，随即下定决心一般把醋瓶子“砰”一声定在吧台上。
叮铛被吓了一跳。
“其、其实，叮铛姐……我家不卖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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