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徒劳地向那片空白里伸出手,想抓住任何可以短暂穿破雾气的清晰,以阻止自己陡然失去平衡的恐惧。
外婆惨叫了一声,叮铛爸接住了老太太骤然见瘫倒的身体,自己却也随着她坐在天台冰冷的水泥之上。
叮铛和她的妈妈一转攻守,叮铛妈被叮铛牢牢锁着,转过来摔在安全墙内侧,叮铛却在她的挣扎里失去平衡,倒向不足以支撑她的矮墙上。
红蓝色的警示光。
叮铛终于看清了,她在一点点接近那些本不属于她的死亡。
因为高坠的对比速度,她的肾上腺素发挥到了极致,视网细胞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捕捉着影像。
雨是流线型的,从尾部延伸出灰白色的躯体,在十几厘米之后戛然而止。
如果这些线可以织成网的话……
雨破碎的躯体没有任何称重的能力,叮铛却感觉腹部早已黏腻的羽绒服被一股力量拎了起来,短暂抽离了她漂浮不定的躯体。
皓淮整个人尽最大角度趴在护墙上,随着手臂折断般得剧痛,理性终于一点点回到了神志里。
怎么可能呢?
凭借一个人的力量,即使抓住了叮铛的衣服,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被消防员拦腰抱住,两人一起摔在天台上。消防员也没能看清这个小伙子是如何冲在所有人前面的,只是转瞬间他就出现在了护墙危险的角度上。
方才竭尽全力去拉叮铛的手臂完全丧失了痛觉,直到皓淮想挣脱开消防员的时候才发现那只手臂早已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的身体和手臂一样缓慢地丧失了动力,像被抽去了筋骨的瓷娃娃,被雨狠狠砸碎在坚硬的地面上。
动车上她微微颤动的温暖,仿若转瞬而过的蝶子,被湮没在大雨生成的沧海里。
一切都不在动,一群人像是被定格的雕塑,只有被切断的意识一触即发。
“爸爸,姥姥……”
“皓淮……”
“你们救我呀,我怕高啊……”
消防队员冲过去,定格的时间被敲成碎片。
叮铛躺在26层伸出的空调外机上,惊恐地睁着眼睛。
再次醒来的时候,鼻子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像是皓淮身上的味道。
叮铛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很好笑。难道是和皓淮当了苦命鸳鸯,孔雀东南飞了?
她笑了,旋即睁开眼睛。
外婆和爸爸都坐在自己的病床旁边,见她睁开眼睛,都露出一个双眼通红的笑容来。
“你妈妈被你救下来啦……”
外婆说着,逐渐泣不成声。
叮铛想伸手摸摸她花白的卷发,发现手上扎着一只大大的蓝色滞留针头。
她尝试着活动了下身体,发现除了右手的针头微微刺痛,也没有什么要命的地方。
病房门开了,叮铛爸抬起头,和来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就拉着叮铛外婆,悄悄离开了病房。
叮铛探出头,看着那人走进来,逐渐露出一个肆无忌惮的笑容。
“皓淮,你伸着手,也不怕把雷引下来?”
皓淮左臂打着厚重的石膏夹板,被迫向前伸着,虽然姿势是滑稽的,但是他头发半干的脸还是十分惹人怜爱。
他没接叮铛的话,而是在她身边坐下来。
“……”
叮铛见他低垂着眼睑,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也真是的,怎么敢随便用手抓坠楼的人啊?没准会把你一块拽下去呀!”
“好啦,你笑一个嘛,实在不行,你引个天雷下来?”
皓淮没动,微微扭头看了眼病房的窗户。
叮铛顺着他的目光,又笑起来:“原来天晴了呀。”
第64章 温酒斩黑红
“我没事,临时起意也去n市转了一圈……停车费?挂了,信号不好。”
皓淮一脸平静地打着电话,即使是决定挂断对方电话的时候也毫无波澜。
余追默的车被他停在高铁站接近两天了,天文数字的停车费让余追默在电话里想直接把皓淮活体替换到车位上。
劫老板的宾利,翘班的理由是说走就走的旅行,还桀骜不驯地挂断老板电话。
叮铛在病床上听着,觉得明天皓淮必须因为左脚先踏进办公室而被开除。
“皓淮,你拿的女主角剧本啊,这都不被开除?”
她打趣皓淮,嘻嘻笑着。
“没伤到看牙的右手,他怎么开除我?”皓淮瞥了一眼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我就说被车撞了,这个理由可信吧?”
叮铛缓缓摇摇头。
“你像是会出车祸的人吗?” 她故作思索。
皓淮今天没有戴那只和沈顾殊撞上的血红色耳坠,所以日光为他投影的时候便没有了瑰丽的媚气。
叮铛坏笑起来:“你不如跟他说是被沈顾殊打的。”
皓淮微微一耸肩,眼睛里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那他算是可以给我打个报仇的名号,公报私仇了。”
叮铛有些疑惑:“你老板也认识他?”
“都开这么多天直播了,战国对峙都没这么热闹。”皓淮用右手把企图从床上爬起来的叮铛按回去,想转移开她的注意力,“你和tina请假了?”
叮铛不依不饶:“什么直播?你俩背着我开直播PK?”
“他的店都和我们楚河汉界了,刘邦也不能和项羽握手言和吧。”皓淮又把第二次蹿起来的叮铛按回去,“之前不是和他定了卖什么人设,他就直接把剧本扩展成和我们医院比邻了,现在直播pk,给他不少流量。”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上次去多巴胺,会听到奇奇怪怪的直播词。
工作就是工作,人设怎么样的,还是赚钱比较到位。
她是很想这样安慰皓淮的,但她知道皓淮不太愿意提起沈顾殊。
不过他们俩其实……怎么说,总感觉沈顾殊对他根本不是敌意,或许这就是被称为第六感的东西。
叮铛拿过手机,果然有几个tina的未接电话。
往下翻,是关程雪的,还有几条他询问自己小电驴去向的可怜巴巴表情包。
虽然老板的催促已经是过去式了,但是叮铛准备回拨的时候,心情还是和直接躺进icu没什么区别。
如果现在给她上心电检测,那么绝对是值得在医院大住特住的。
在通话中。
Tina并没有接。
叮铛被大赦一样,满血复活地把手机扔回枕头旁边,这才看到tina的留言消息。
大致是报喜,说沈老板的旗舰店运营相当不错,叮铛的卖人设策略相当成功。
虽然有不少粉丝指责官方是不是在刻意拆cp卖腐,不过多亏于皓淮演出的故作不配合,也有不少粉丝在追更三角恋大戏。
红黑也是红,这倒是真的。
就是叮铛本人在账号表面上越发像个工具人,成为皓淮和沈顾殊pk下的什么附属产品似得。
皓淮也知道这些,所以更不愿意和叮铛去聊沈顾殊。他知道叮铛是幕后主创,不管台前的位置如何,她总是很珍视这来之不易的成果的。
“皓淮,我觉得……”叮铛把手机放在一边,酝酿了下语气,“要是继续这样做下去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和tina还有沈顾殊商量换个营销方式。”
她又充满自信地拍了拍皓淮的肩:“我可是f大正点专业的毕业生,也做账号负责人这么久了,转个策略轻轻松松的事情。”
皓淮一笑:“中途腰斩了这么好的形式吗?”
叮铛摇摇头:“怎么算腰斩啊,我不是说了我还有一肚子坏水儿呢。”
她把手轻轻放在皓淮右手手背上,深深吸了口气。
“弄成这样……怎么说都是我的责任,我真的不想这样麻烦你。”
语气很郑重。
“你已经在麻烦我了。”皓淮沉默片刻,轻轻低语道。
叮铛咬唇,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麻烦我的话,”他一顿,微微一笑,“我很喜欢。”
尽管,尽管她站在走廊,看着妈妈在床上缄默着抗拒护士,觉得很陌生。
她知道一生想要最优秀的妈妈,木空秀于林,最终因为心的太高处无所依托而摧折。
她其实还是和妈妈一样的。
之前一直难以放下对皓淮的隔阂和防备,就是在另一个时空复刻着妈妈和家人之间的卑微和矛盾。
人,可以倚靠人的。
叮铛偏过头去:“你喜欢,我不喜欢。”
虽然嘴上说着,但是她已经把手臂揽在皓淮颈上,给了对方一个树袋熊般得拥抱。
皓淮一只手被石膏生硬的固定着,悬在她身旁,只能用右手勉强承受她的依附。
“我可不随便麻烦你,别把你小子高兴坏了。”叮铛笑嘻嘻的,每个温暖的字都呼吸在皓淮的肩膀上。
他的耳尖微微泛红着,耳朵上银色的小铃铛耳钉仿佛抖落着清脆的细碎。
怎么被抱一下还会害羞啊?
她轻轻咬在微红的耳朵上,感觉他的身体狠狠颤抖了一下。
叮铛于是把脸埋在他怀里,笑得难以自禁,仿佛是逆反了什么坚硬牢笼的孩子。
“这件事我说定了,等我好好想个几天……总之,你的好日子到头啦――清冷月光小仙尊?”
皓淮吃亏在一只手打着石膏,没办法扳住她洋洋得意的脸。
“我才不是,”他微微皱眉,“沈顾殊是什么笨蛋美人,就是个笨蛋罢了。”
“你看看你,以后就别把不喜欢的事记这么清楚喽!”叮铛躲着他的手,笑道,“天天记仇啊,老得可快了!”
“别闹,碰到夹板了。”
皓淮声音里有了吃痛的意思,叮铛立刻放下她的闪避,赶紧去看他的伤手。
结果全是皓淮的演技。
她被气得叫了一声,却躲不过这次的陷阱。
“26床,樊叮铛――”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中年女医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美杜莎一样用视线把叮铛和皓淮钉在原地。
叮铛外婆和叮铛爸一脸好奇和惊喜地探头探脑。
女医生看了看两人,随手写了什么。
“看来你们恢复得不错啊。”
第65章 擅长爬东山
叮铛系着围裙,在玄关来来回回地忙活着。
红白的格子与被保护的浅色卫衣形成有些扎眼的反差,颜色被碰撞而悬浮着,成了皓淮视线里醒目的摇来晃去。
有重量的大纸箱是师傅搬进来的,他转身去厨房翻出来一瓶乌龙茶,递给无功受禄的叮铛。
随后他塞给搬家师傅,对方立刻笑着推脱,干净利落地离开去做下一单生意。
叮铛拧开白色的瓶盖狠狠灌了一大口,毫不掩饰地做出夸张的舒适,随后抹抹嘴,冲皓淮嫣然一笑。
皓淮别过头去,仿佛那个笑容和围裙格子一样鲜明扎眼,直视就会被明晃晃地灼晃。
搬家算是皓淮建议的――在叮铛反复暗示自己住在郊区,会化身阴气森寒的女鬼。
他没有想到叮铛会这么早就愿意搬过来,虽然如果可以肆无忌惮地提出什么,他会第一个建议叮铛搬过来。
叮铛当然不会只依靠一个虚无缥缈的风水理由。皓淮从天台拉自己受的伤,自己当然得照顾皓淮。
她推着皓淮的腰,半威胁半恳求地把他撂在沙发上,随后她叉起腰一指皓淮:“你,给我在这儿养大爷。”
红色的格子看起来有些陈旧,雪白的部分已经微微发黄,所以变得不那么扎眼,而是反复揉搓的温柔。
所以目光顺延上去,也成了甜蜜的屈服。
“今天我可是叫了不少打手,保证收拾的让爷满意!”
叮铛向皓淮挥了挥拳头,一时不知道是威胁还是做小奉承。
“打手?”
皓淮疑惑地重复了一句,看了看自己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石膏伤手,有些双关的意味。
代替叮铛回答的,是几声克制的礼貌敲门声。
叮铛立刻做出个请君静候的手势,尽管她的脸上更多是请君入瓮。
皓淮顺遂了她的心意,没有起身,看着叮铛轻快地跑到门边,一把拉开了密码门。
“?死鸭子,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声音熟悉得简直到了陌生的程度。
“对呀,点外卖。”
叮铛大言不惭地对着门口的人笑起来,继续做着请客的手势。
“吃外卖?怎么不吃你搬家的纸箱子?”
皓淮甚至想找个箱子躲进去算了。
沈顾殊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运动服,虽然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是凭借尽管宽松但依旧微妙修形的精巧做工,还是可以知道价值不菲。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径直搬起门口一个横放的箱子,放在不阻路的第二层位置。
纸箱下面蹭了不少新家的灰尘,呈层层叠叠的褶皱印在黑色的面料上,如同一道道不匹配的肮脏皱纹。
皓淮再不愿意,阻碍视线的纸箱也被沈顾殊挪开了。
他本来想好歹起身欢迎下这个不速之客,结果沈顾殊先来了一句。
“呦,养大爷呢?”
不知道是生气这句子本身,还是生气这句话和叮铛莫名其妙的默契,皓淮索性依旧慵懒地靠着沙发,微微笑了一下。
“笑死,你这手举着,可别把雷引下来。”
沈顾殊又补刀了一句,这刀可是狠狠的一击毙命了。
皓淮都怀疑他是不是和叮铛串通过一遍什么台词,才能在这默契异常地捧哏。
叮铛知道皓淮不欢迎沈顾殊,于是直接和他们俩开门见山。
“今天啊,是搬家欢迎party,在此呢,我们欢迎沈领导莅临!”
沈顾殊向皓淮一挑眉:“大爷,您好好养伤就行,我不会计较的。”
“我也没打算给领导致敬呢。”
皓淮眯起眼睛,悠闲的用右手在左臂上敲了敲。
“妲己,尾巴断了一条没事,咱们还剩八条呢。”
沈顾殊又挪开一个箱子,有意展示自己健全的四肢一样。
“老板,您怎么……把电梯每层都按了一遍啊……”
赵昭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叮铛家门口,他也穿着一身运动服,更显得像个没毕业的学生。
虽然天还残着写春寒,但赵昭还是满头大汗。
沈顾殊充耳不闻,只是心虚地抬了抬眼睛。
他为了防止赵昭劝架,故意把他甩在12层电梯外面,还在走出来的时候贴心地把所有楼层都按了一遍。
赵昭愈发担心沈大表哥出幺蛾子,只好拿出中学体测的劲头,从楼梯一口气爬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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