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百花宴上又提到那晚的事,而贺聿珩虽纨绔,但对贺玄知还是很敬重的。
难不成是二房给贺聿珩下的药。
琢磨明白后她背后已沁出冷汗。
“愣着做什么,二夫人问你话呢。”一旁的李嬷嬷冷声道。
闻笙被吓了一个哆嗦,以额抵地泫然欲泣:“奴婢不敢欺瞒二夫人,奴婢幼时被卖进青楼,身子早已不干净了,是后来逃出来被方管事搭救,这才求了一条生路。”
她进府时方管事就告诫她不能说是从青楼带回来的,只说是半路遇上。
而今日梁氏并未屏退左右,她这一番话静雅苑上下都听到了,算是断了贺玄知将她收进房里的念想。
她继续说道:“奴婢自知罪该万死,素闻二夫人仁德宽厚,若得宽恕,来世定做牛做马以谢恩情。”
说完,她连连磕头以表忠心。
梁氏也没料到她小小年纪一番话说得竟这么漂亮,她虽遭遇不测,但自己已然过了那个坎,在府中又无错处,不好轻易打杀。
“起来吧,没成想你竟有这般遭遇,真是可怜。”梁氏端起茶碗,轻轻撇去上面的浮沫。
闻笙仓促起身,理了理衣衫,又听梁氏说,“别来世谢恩了,眼下就有件事需要你做。”
“母亲,她还是三弟院子里的人,不好过多差遣。”
贺玄知隐有提醒之意,梁氏会意,抿口茶道:“听其他丫鬟说你绣工不错,还有两月就到了皇后的千秋节,你心思巧,闲暇时就到绣房与那些绣娘讨论讨论今年的绣品。”
闻笙脊背骤然松懈,应道:“多谢二夫人。”
“回去吧。”梁氏有些倦了,随意摆摆手,让她退下。
等闻笙出了静雅苑,梁氏这才急道:“玄知,你为何不让我提出让她为我们做事。”
贺玄知吹了吹茶,垂眸盯着茶碗内:“这丫头心思太多,如果今日不成,她定会和贺聿珩表忠心。”
梁氏觉得他言之有理:“就这么死了倒是可惜。”
“所以我们一定要寻个合适的机会。”贺玄知继续道,“母亲的想法还可继续,只是我们不强迫她,而是让她心甘情愿。”
“何意?”
贺玄知嘴角微勾:“她已被糟蹋,如今贺聿珩是不能将她收进房里,但儿子若是对她珍视,长此以往,不怕她不动心。”
梁氏颔首:“也好。”
闻笙刚走出来没多久,就见贺聿珩匆匆赶来。
他皱着眉头快步上前。
“她叫你做什么?”贺聿珩顿了顿,见她迟缓,又道,“你不必瞒着爷。”
李嬷嬷还在后面看着,闻笙只道:“二夫人知奴婢绣工好,便叫奴婢去绣房参谋千秋节的绣品。”
贺聿珩瞥了眼李嬷嬷,轻哼:“你活干完了,竟还有闲心管别的事。”
“李嬷嬷,闻笙是我院里的丫鬟,难不成二夫人要多给一份月钱?”
“这……”闻笙并没说原委,况且府里丫鬟做多少都是那一份月钱,李嬷嬷一时有些为难。
贺聿珩将闻笙拽到身后:“既没有,那恕难从命,你回去禀了二夫人,闻笙整日忙得脚打后脑勺,没工夫去绣房,让她另请高明。”
第三十二章 王母娘娘开蟠桃会
说完便扯着她走了,只留下李嬷嬷原地跺脚。
走出李嬷嬷的视线,闻笙在后面挣脱,不停唤着“三爷”。
可贺聿珩却置若罔闻,只顾闷头拉着她走。
走了一段路,贺聿珩松开她,淡声道:“对爷撒谎,你胆子愈发大了。”
“三爷明鉴,刚刚李嬷嬷在,奴婢怎么能告密。”闻笙不卑不亢。
贺聿珩冷哼一声:“为何没答应?”
预料到了他会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闻笙平静答道:“奴婢是三爷的丫鬟,不能随意给自己找主子。”
贺聿珩唇角微微勾起,心情瞬间舒畅了起来。
闻笙跟在后面,思绪飘忽。
贺聿珩曾给过她一张银票,一百两赎金足够,可那上面的官印她不敢轻易花出去。
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如果被问起他会不会帮她解释。
望着他背影,闻笙没忍住喊出声:“三爷。”
贺聿珩脚步没有停下,但微微侧头,问道:“有事?”
“奴婢在凑妹妹的赎金,之前三爷赏过奴婢一张银票,只是上面有官印……”
话至一半,贺聿珩打断:“你怕花出去有人找上门说你偷窃。”
闻笙轻声应是,贺聿珩回头看向她:“想要爷给你作证。”
没等她回话,他又继续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该报答下小爷吧。”
她垂首:“奴婢愿一辈子伺候三爷。”
贺聿珩挑眉,眸中流光闪过,他停下脚步侧过身。
“一辈子?”
语气疑惑但难掩轻佻。
“就说嘛,你怎么没答应大公子,原来是觊觎爷。”
“怎么,想做爷的通房丫鬟?”
那两个字咬得极重,闻笙惶然跪下:“奴婢想活命。”
“不敢瞒着三爷,如果公主知道奴婢与三爷……那奴婢就活不成了,求三爷留奴婢一条贱命。”
听见她这段套话,贺聿珩没来由得有些心烦,很快恢复平静。
“起来罢。”他声音带着漫不经心的调,“你尽管用,还有,以后别总动不动就跪,别人看到了还以为爷欺负你。”
“再跪,就罚你。”
撂下这句话,贺聿珩转身离去。
闻笙瞥着那抹衣角,吞咽口水:“谢三爷。”
有了赎金,她打算明日就去将妹妹接出来。
夜里又下了场雨,雷声阵阵,闻笙一夜无眠。
和她同样一夜未睡的还有贺聿珩。
他也察觉出自己对闻笙的变化,明明一开始只想逗弄她,看她像兔子般好玩罢了。
可相处久了,就多了一些占有。
这是他的宠物,怎么能轻易送人。
清晨,闻笙本想今日和他告假,但贺聿珩却不在院中。
子枫在门前等她,贺聿珩已经安排好了,让子枫带着她去。
一时间,闻笙心生感激。
*
锦绣苑。
虞氏正在用早膳,就见自己儿子过来了。
她还觉得是自己没睡醒,怔愣了许久,直到贺聿珩叫出那句“母亲”。
虞氏不由问道:“真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大清早的你怎么自己来了?”
贺聿珩坐到桌前,少有正色:“昨日母亲说的话,儿子想明白了。”
虞氏听了,瞧了眼他。
昨天是贺瑞林把他叫过来的,就是问问他的想法。
虞氏就又多了句嘴,让他别喜欢公主。
但她经常这样说,也没见贺聿珩有什么回应。
怎么今日主动来了。
只听他继续道:“儿子不想做驸马。”
听此,虞氏手里的勺子落进碗里,堪堪向后倒去,还是王嬷嬷伸手扶住了她。
“我定是还在做梦。”虞氏被王嬷嬷搀着,揉了揉脑袋。
王嬷嬷笑道:“大夫人,是真的。”
虞氏有些恍惚,抓住贺聿珩的手,又确认了一遍。
见他点头以及眼里那肯定的目光,喜出望外。
“儿子啊,你终于开窍了。”
等贺聿珩走后,虞氏饭也不吃了,催着王嬷嬷:“我现在就进宫,去找贵妃娘娘。”
王嬷嬷虽然也高兴,但神志尚且清醒,她安抚道:“大夫人,等老奴去递了帖子,宫里那边来话了才行啊。”
“是是是,倒是忘了。”
虞氏只觉十几年的气都通顺了,整日都哼着曲。
朝霞初照,地上的水洼斑斓闪烁。
按理说,闻笙是该高兴的,只是心里似有块石头,堵着不顺气。
一路上她生怕走错了路,不断和子枫求证。
终于两人到了院门前,闻笙瞧着殷红的大门,心中生起层层波澜,她安慰自己,定是太紧张了。
她上前叩了两下,久久没人出来,第二次用了点力。
闻笙慌神,又绕到了后门。
但还是没有回应。
子枫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三两步跃上院墙,院内空无一人。
他将大门从里面打开,闻笙这才进去。
见院内落叶飘零,闻笙眉心微蹙,涌出不安,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凭着记忆,从后门走到一处房间,推开门。
里面没人,她一时慌了神,脚步愈发急促,将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寻了个遍。
子枫紧随其后,见闻笙神色焦虑,心中亦是忧虑重重,但还是轻声劝慰:“闻笙姑娘,这家主人许是搬家了。”
闻笙摇头:“房间里一应物品全在,如果搬走为什么不带走?”
她心如乱麻,是不是自己那天来让人知道了,为了不被发现这才走了。
子枫目光在院中徘徊,不多时院内涌入一群人。
闻笙还以为是被发现了,立马拉着子枫躲起来。
但子枫按住她的手:“这些是三爷的人。”
接着解释道:“那天之后三爷就叫人把这里保护起来了。”
只是为何没人来禀人不见了,他怕闻笙多想,没有在这儿问。
一行人查看后,子枫对闻笙说道:“此处并无打斗痕迹,亦无血迹,闻初她应当还是安全的。”
闻言,她心中稍安,却也更加焦急。
晚一天找到闻初,她就多一分危险。
一声闷雷让她回神,闻笙急切道:“报官!”
说完跌跌撞撞要往外走。
“不可。”子枫拦住她,后半截话却被堵在嘴里。
他没办法和闻笙解释,只道:“回去,三爷会有办法的。”
第三十三章 尸体
闻笙疑惑看向他,后者一言不发。
她连找亲人也被阻止,苦楚与辛酸霎时涌上心头,泪水盈满了双眸。
伴随着隆隆雷鸣,雨水如注,倾泻而来。
子枫无法解释,趁闻笙不备一记手刀劈晕了她。
贺聿珩再见到闻笙时,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嘴里不知在呢喃什么。
“怎么回事?”他语气森然。
子枫回禀:“今日我们到那里时,他们早已人去楼空,但我们的人一直在外面,没见过有人出来。”
“院子里有密道通往城外,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闻笙姑娘情绪不太稳定,属下……”
“请三爷责罚。”
贺聿珩神色有些凝重:“无妨,小心行事,别让萧淮川的人发现,只需将那些女子救出。”
“是。”
子枫退下后,贺聿珩走向闻笙。
他抬手拭去闻笙眼角的泪水,突然觉得少女脸颊有些发烫。
“子墨。”他冲外面喊了声,“请府医来。”
听着外面的声响,他又去打了盆水,拿着帕子浸了冷水放在闻笙额头上。
不到半刻中,子墨带着府医来到门外。
贺聿珩将床帷放下,让人进来诊治。
府医瞧了眼他,又看了眼床上,连忙上前。
须臾,他收了帕子,恭敬说道:“三公子,这位......应是淋雨受凉,加上怒火攻心,染了风寒,这才引起的高热。”
“开药。”贺聿珩言简意赅,“切勿多嘴。”
府医连诶了几声,接着随子墨下去写下方子。
闻笙昏昏沉沉醒来,回忆起自己是被人打晕,当即坐起,入目是熟悉的床榻,她有些惶恐,立马要下床。
贺聿珩转向床榻,语气不容拒绝:“安心躺着。”
“三爷?”闻笙声音沙哑,喉咙又疼得很,“奴婢在这儿不妥。”
贺聿珩轻嗤:“又不是第一次了。”
接着皱着眉头走向桌子,倒了杯水递给她。
见状,闻笙眼皮一跳,这贺聿珩怕不是转了性,但她还是掀开帷帐接过:“奴婢谢过三爷。”
贺聿珩没搭理她,喝了杯水嗓子倒是好多了,她想到妹妹,抿了抿唇,还是说道:“三爷,奴婢想求您件事。”
贺聿珩微顿,已经料到了闻笙要说什么,抢先一步道:“爷知道你想求什么。”
他掀开床帷,悠悠地看着她:“人已经去找了,爷自有安排,你只要别捣乱就好。”
闻笙愣了愣,直接跪坐在床上叩谢。
贺聿珩没有必要帮她,可还是去找人了,她心中感激更甚。
而她不知道的是,贺聿珩是有自己的打算,看她这样子,他心中莫名有些不适,斥道:“起来。”
他瞥着闻笙有些紧绷的身体,放缓语气:“你得了风寒,赶紧养好身子,雪竹苑不养闲人。”
“是。”
话音刚落,贺聿珩就出了门,闻笙也不敢多待,跟着离开了房间。
之后的几天,贺聿珩每日早出晚归,闻笙活计也轻松了很多。
闻初还是没有消息,她心一天比一天慌,只能多找事做。
贺聿珩听子墨说闻笙三天两头出府,经常出入一家绣坊。
他没多管,只当她需得转移注意力。
闻笙忙了十多天,终于将李玉安的衣裳赶制了出来,明月楼老板肯定认识那位公子,她将衣裳送到明月楼,找到老板留口信。
那老板果真认得她,连忙应下。
这事一了,闻笙只在雪竹苑安心等着贺聿珩的消息。
终于这天夜深,子墨来叫她过去。
本来要睡了的闻笙赶忙披上衣服,慌乱穿上鞋袜就跟着他。
子墨带着她出了府,她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进了一处陌生宅院,贺聿珩一袭墨色长袍隐入黑夜,他神色冷峻站在院中。
身后摆着十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闻笙步伐步伐踌躇,心中忐忑不安。
贺聿珩转过身,沉声道:“他们找到时,只有这十三具尸体,你辨认一下。”
闻笙强撑着挨个掀开白布,里面的女子均面目全非,她抱着一丝侥幸,没有一个是闻初。
但目光却触及到一件熟悉的物品,她从尸体怀里摸出,是她给闻初的药膏。
她如触电般扔掉,猛地看向尸体,虽然面容分辨不出,可这身形却与闻初没有差异,那天她扫过一眼便记住了。
“这......这不可能......”闻笙的声音微颤,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脸上血色尽失。
贺聿珩眸光复杂,本想安慰什么,可话到嘴边生生止住。
“你……哭出来会好点。”他轻声安慰,递上一方素净的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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