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了我细微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轻抿了抿唇,又说:“喝一口吧,您喝一口我就去换衣服。”
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温牛奶,又看了看已经沾了泥巴的床单,我喝了一口。
公爵大人露出意外的表情。这是回来之后我第一次喝他递过来的东西。
“珍珠,多喝一点。”
我皱眉,他说喝一口就会去换衣服,我做了,但他似乎想食言。
他也真的食言了。
他一向高傲,言出必行,可今天却像个无赖,逼着我喝完一整杯牛奶。他用手帕给我擦擦嘴唇,眼中带着笑意,然后张开手臂想要拥抱我。
我真的忍无可忍,伸手推拒他,可我没有力气,还是被他抱进怀里。他太脏了,今天外面下着雪,路上泥泞不堪,他衣摆上都是冻住的泥浆,回到城堡又化了,现在弄得地毯和床上都脏兮兮。
“走开。”我的声音有些哑,大概是太久没说话。
孔雀诧异地看着我:“您说话了。”
我皱着眉,低着头。
我不是刻意不说话,我只是无话可说。
但是他这样脏地碰我,我无法忍耐。
“走开。”我重复。
但他今天和平时很不一样,如果是平时被人拒绝,他的高傲决不允许他再向那人索要什么,可他今天又抱了过来,轻轻吻我的头发:“珍珠,您说话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
可我只是想要他不要弄脏我的床和房间,当然,这张床和房间,他随时可以收回。
他好像很高兴,还想脱了衣服到床上,可我真的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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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起眉头,用拒绝的眼神看着他。
孔雀顿住,秀致的眼睛流露出一丝隐忍的情绪,他用额头抵住我的:“您以后能多和我说话么。”
我沉默。
他想吻我,我别开头。
他好像有点无措,我看出来了,但我没有心软。
他执拗地抱着我,他自从回到谢利马斯岛就一直这样 。他换掉了城堡里以前的佣人,只留下心腹的侍卫官。我曾经被称为盗窃者的事也不再被人提起。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以为我是他喜欢的人。
一开始他还是有些矜持和疏远的,只有偶尔会闯到我房间,逼我吃饭或者做他想做的事。后来是得到百灵在六芒城的消息,他就干脆搬进来,每天盯着我。最近这个礼拜他更加变本加厉了,他总是没话找话,想和我说点什么。
这不像他,他话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谎言。
我搞不懂他怎么了。
也许他知道我的洁癖,所以今天故意这样折磨我?
我探究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会,去隔壁房间洗澡换了衣服,又回来。
我看了看床单上的污渍,又抬起头看他。
他叫侍女换掉床单。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外面又开始飘落雪花。夜晚的谢利马斯岛灯火掩映,岛的四个方位都各立着一座灯塔,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个消遣就是去灯塔。那里就像一座小小的孤立城堡,我幻象自己是个长头发的公主,被恶龙囚禁,然后会有一个英勇的骑士,他会爱上我,击败恶龙,然后带走我。那个时候我不剪头发,坚定地认为骑士一定深爱公主的长发。
当然后来我明白了,所有我一厢情愿的幻想都是没用的。我可以一厢情愿地爱着谁,但我没有权力,也永远没有办法保证那人能爱着我。
一厢情愿的爱情,并不值得歌颂,那只是束缚自己的枷锁。
“您能像从前一样爱我吗?”他在我背后拥抱着我,用很温柔的语气说。
我望着岛屿上闪烁的灯火 。
“您能像从前一样爱我吗?”他重复了一变,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
我还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蕾丝睡衣,他的怀抱很暖和。
“回答我。”
大约我太冷漠,太过轻视他,他扳过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痛苦。
“回答我。”他重复。
我不是刻意的装傻和冷漠。
真的,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侍女换完了床单和羽被,小心地听着我们的对话。也许她们想不到,在外面永远被人尊敬仰慕的公爵大人会这样小心翼翼地请求。
我也想不到。
我起身,挣脱他的拥抱,重新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
他跟过来,转身叫侍女出去,然后也贴上来。
“您在用这种方式惩罚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仍然带着非同一般的冷静,仿佛这件事完全事不关己。
我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悲伤这种情绪。即使是一无所有,寄人篱下的时候,他身上也总有种不容轻视的自负。
手在我腰间慢慢收紧,我们已经很少拥抱,所以他会这样从背后抱着我。
我睁开眼睛。
“科诺特管家在看我的笑话。”
科诺特管家给我送来了信,嘲笑了公爵大人自以为是的复仇。
我看完了,然后把信扔掉。
“我不乞求您的原谅。”他慢慢抚摸我背后的伤痕,轻轻吻我的后颈。
“您只要在这里,我总会有办法的。”
第25章
教皇的海船乘风破浪, 在星期三的傍晚抵达谢利马斯岛。
我穿着缀着珍珠的白色长裙,身上披着玛丽娜小姐最欣赏的粉色羽毛斗篷。虽然格尔特家族的族徽是火烈鸟,但我从没想到会将它穿到自己身上。
但玛丽娜小姐对教皇大人痴心一片,我不能辜负她的一片好意,所以如此隆重地来接待他。
“好久不见。” 克雷芒家族的芒星标志如此耀眼,教皇大人由神官扶着手,缓缓步下栈道的阶梯。
我严格地屈膝行礼:“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克雷芒大人审视了我的斗篷,虽然他一向克制礼貌,但脸上也难免流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我这一路对这种表情已经非常熟悉了。
“珍珠小姐。”一个穿着朴素灰色长袍的使女轻声唤我的名字。
“百灵小姐。”她看起来其实过得还算不错,虽然穿着六芒城神使女的灰色长袍,但她看起来仍然活泼,一双美丽的眼睛生气勃勃。
教皇大人看了她一眼,百灵顿了一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提着长袍对我行了一礼,然后默默回到队伍的最后。
一向温柔又冷漠的教皇大人,似乎对这位神使女的态度不太相同。
“我想有科诺特管家在,打理格尔特家族的产业对您应该不算是太大的负担。”克雷芒大人亲自伸出高贵的手,将我扶上马车。
“是的,科诺特管家无所不能。”科诺特管家也是前任教皇大人的好友。
教皇大人微笑。
“不邀请百灵一起坐吗?”百灵其实可以算上我的……旧友?
教皇大人收敛了笑容,摘下黑色的点缀着六芒星花纹的斗篷帽子,露出金色的长发:“她和其他随从一起步行。”
“您真严格。”我说。
马车缓慢,到达格尔特城堡已经到了晚餐时间。
教皇大人的随从被科诺特管家一一妥善安置,教皇大人牵着我的手共进晚餐。
长长的餐桌我们对坐两头,烛台上燃烧着的蜡烛火焰轻轻跳跃,桌上除了科诺特管家为了面子精心准备的佳肴,还摆满了各种美丽的花朵。
“以前来格尔特城堡的时候,从没发现城堡如此有情调。这些鲜花很漂亮,您有个称职的园丁。”我的挚友阿拉密斯在高兴的时候话会比平时更多。
我看着走廊和餐桌上精美的鲜花,轻轻放下刀叉,举起酒杯:“为了这个美好的夜晚,和得之不易的重逢,干杯。”
阿拉密斯不饮酒,他举了举空杯,微笑:“也为了失而复得的珍珠。”
我与阿拉密斯叙旧,难以回避地提到了百灵:“我后来才知道,她带着侍女,一路冒险到了六芒城。”
教皇大人的脸色在我提到百灵时有微妙的变化,我有些好奇喜怒不形于色的教皇大人为何屡屡露出凡人的表情。
“她愿意毕生为神奉献,神会永远眷顾她。”年轻的教皇微微低着头,金色的长发微微遮住秀美的脸颊。
我看出他不愿多说百灵的事,这毕竟是教廷内部的事,我不再多问。
阿拉密斯放下空杯,一旁的侍者为他倒上清水,他转着杯子,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英诺森公爵还在城堡里。”
我此刻有些懂得他刚才那种微妙情绪。
咽下口中的食物,又饮了一口酒:“是的。”
侍女送上银盘盛着的浓汤,撤下两支快燃尽的烛台。
“他对您好么?”
银质刀叉在骨瓷餐盘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我低垂着睫毛,看着餐盘中吃剩下的小樱桃:“他做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阿拉密斯不再继续追问。
我与他一年没见了。
“带我去灯塔看看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是那个被世人传颂的伟大的黑衣教皇,而是微笑着的金头发的阿拉密斯。
“要出去吗?”银灰色头发的年轻公爵穿着深灰色的粗制长袍,袖口有轻微的磨损,蓝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沉静。
很晚了,我知道。
但我没有理睬他,径自扶住阿拉密斯的手,上了马车。
公爵大人站在车外,不知对车夫说了什么。
马车缓缓前进。
阿拉密斯没有叫上随从,只带了一把佩剑。
在他的心里,也许还是想做个骑士。
我小时候去过六芒城消夏,阿拉密斯是克雷芒家族唯一的男性继承人。克雷芒家族世代为神奉献,教皇虽然不是完全世袭,但克雷芒家族的权势在教廷中无人能够撼动。
六芒城的夏天比谢利马斯岛凉爽,温柔的夏风穿过科斯第纳谷,顺着绵延的阿蒙迦山脉一直吹到诸神守护的六芒城。
灯塔里等待救赎的公主与骑白马的骑士间缠绵叵测的爱情故事,我只对阿拉密斯讲过。他那时其实比起禁欲冷漠的教皇,更想当一个守护正义与真理的骑士。
但是伟大的克雷芒家族的荣耀需要继承,所以那个英俊而寡言的青年摘下剑,接过镶满宝石的权杖。
他的加冕典礼我没有去参加,听说那是庞塞大陆近百年来最盛大的仪式。葡萄酒汇成河流,献祭的羔羊被斩下头颅。光芒落在神像的眼睛,灰色的神殿中都是虔诚与敬畏的念诵。
阿拉密斯是庞塞大陆最年轻而受爱戴的教皇。他高贵优雅,美丽禁欲,虽然有些冷漠和高高在上,但教徒们都虔诚地拜倒在他脚下,做他忠诚的门徒。
一向四分五裂的教廷空前强大。战争也在他的掌教之下息止。
他比上一任教皇更加伟大。
而在他成为教皇的同一天,我嫁给了蓝眼睛的孔雀。
第26章
马车缓缓停下,温柔的夜风吹拂,送来杜鹃花的香气,还有咸咸的海水气息。
车门被从外面打开,灰头发的公爵大人站在车门外,伸出手,静静看着我。
阿拉密斯在我身后,他也看见了孔雀,美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自己扶着车门小心下车。
那只手僵在半空。
灯塔有十层楼那么高,越向上楼梯越狭窄逼仄。每一层都点着灯,但火光微弱。阿拉密斯牵着我的手,小心带领我。
守夜人殷勤地为我们送来热茶,小心地看着孔雀的脸色。
孔雀微笑:“您下去吧。”
“是的大人。”守夜人小心地带上了门。
灯塔的顶楼,风比下面更大。指引船只的夜灯被罩在玻璃罩中。在这里可以从四个方向俯瞰完整的谢利马斯岛。海面上还漂浮着几只晚归的船。
“很美。如果公主住在这里,应该也不寂寞。”阿拉密斯说。
我微笑。
回过头却看见公爵大人沉默地站在角落,静静看着我们。
我其实有些无奈。
“公爵大人,这么晚,您可以回去了。”
“您们在这里过夜么?”公爵问。
阿拉密斯看了我一眼。
我看着阴郁的公爵大人:“是的,明天一早会有人来接我们。”
我看见公爵大人的喉结动了动。
他抽出佩剑,指向阿拉密斯:“请。”
阿拉密斯虽然带着佩剑,但他应该没有想到要遇见这种境地。
“为什么。”克雷芒大人解下黑斗篷,罩在我身上。他里面穿着一件轻便的长袍,并且他也拔了剑。
“阿拉密斯!”
他们两个都不是冲动的人,为什么今晚都像是两个毛头小子。
克雷芒的佩剑闪耀着寒光,而英诺森的佩剑同样折射出锋芒。
太荒唐了,我甚至搞不懂他们为什么。
但我只对其中一人说话:“阿拉密斯,我们回去吧。如果有人刻意破坏这个夜晚,我们没有必要待下去。”
阿拉密斯转头看我,他这个时候不像克制深沉的主教大人,而像我那个更加熟悉的青年。
“我为您而战,珍珠。”
我震惊在他的话语中,而愤怒的公爵已经凶狠地刺向他。
阿拉密斯用剑格挡住凶猛的攻势。
我没看过他们两个用剑,我以为那只是贵族们做作的装饰。
两个人的身手敏捷矫健,我虽然看不懂他们往来的招式,可我也能看出好几次两人的剑都险些刺中对方的心脏或头颅。
“住手!”
孔雀的剑即将刺入阿拉密斯的胸口,我吓得尖叫出声。
锋利的剑尖堪堪划破教皇大人的长袍。
而另一端,剑刺入公爵的肩膀,暗红色的痕迹在灰色的长袍上氤氲成枯萎的玫瑰形状。
公爵大人看着我。
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不是那个我梦幻中甜美纤细的少年。他的眼睛可以像清澈的海水,也可以像捉摸不透的深夜。
而此刻公爵大人用一种阴郁深沉的眼光看着我。虽然阿拉密斯的剑刺入他的肩膀,但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偏执地看着我。
“您要和他留在这里吗?”他问我。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很久以前被他这样看过。
那应该是一个我被求婚后的午后。一枚勋章那么大的粉色钻石差点套上我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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