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韩云锦得到消息时,虽早有预料,却还是心生遗憾,“这样难得的机会,竟还是被她躲了过去。难不成她有九条命吗?”
韩主君担心起来,“那几名刺客可还在她手里,万一对你不利……”
韩云锦道:“那是我寻的一群死士,不会有差池。”
韩主君点了点头,“改日进宫求见太后,从他那儿打听一些风声来。荣蓁现在想寻到你的把柄,你也要当心。”
而另一边,秦楚越见荣蓁无恙,这才安稳下心思,“大人去城外这一遭,属下可真是提心吊胆。”
荣蓁拍了拍她的肩,道:“带回来几个人,交给你了,先不必急着审问,她们不惜命,就先让她们有求生之欲。她们愿不愿意开口不重要,能从嘴里撬出什么才是要紧的。”
秦楚越道:“大人尽管放心,开不了口的,除非是死人。”
荣蓁回府时天色已晚,她特意去沁园换了身衣服,姬恒并未察觉不对,只以为她从官署回来。
次日一早,荣蓁想起一事,让管家从她的私账上拨了些银子送去福安寺,还特意嘱咐:“留意寺中僧人居处是否需要修缮,若是不够,再来寻我。”
管家虽不知为何有此吩咐,但还是照着去办,亦未声张。几日之后,恩生查看府中账册时,发现这笔数目支出,十分疑惑,便将此事说与姬恒。
姬恒并未放在心上,“数目虽大了些,但既是佛寺的支出,想来也有她的道理,不算什么大事。”
而韩主君进宫数次,陆嘉前几次都不见客,终于肯让他进殿时,韩主君却从陆嘉面上察出颓然。韩主君说了许多话,只在提到荣蓁让人修缮了一处寺院时,陆嘉眼神中才起了一丝涟漪。
而后陆嘉又出宫一趟,去了福安寺,荣蓁得知消息,让人保护好他的安危,并未多问。而陆嘉到了福安寺中,只寻明心陪侍,不讲佛经,倒问起了他的俗家事。陆嘉年岁尚轻,明心看破他的心思,含糊应对,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更道自己与荣蓁乃是初次见面,并无故交。
陆嘉再去时,却是扑了个空,明心不在寺中,住持称其两日之前下山云游未归,陆嘉更断定他与荣蓁有旧识,如今在躲着自己。
而帝卿府中,荣璇晚归被姬恒撞个正着,“白日里不在府中温书习武,又是去了哪儿?”
正当荣璇不知如何回答时,荣璨替她解了围,笑嘻嘻道:“父亲莫要怪姐姐了,是我央着姐姐去外面为我寻几本书来,倒是耽误了姐姐的功课。”
姬恒明知她姐弟二人存心敷衍,还是无奈摇了摇头,“你啊!”
等姬恒离去,荣璨将她拦住,“不管父亲信不信,总之我已经帮你了。不过姐姐总要告诉我去做什么了,寻花问柳怕还早了些吧?”
荣璇瞥他一眼,“说什么胡话,我……我是去找……”
荣璨已经听了出来,“你怎么还没放下?”
荣璇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从知道母亲可能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古怪。”
荣璨抱着臂膀,“可是母亲最疼爱的总还是你。”
“这不一样。”荣璇道:“我今日瞧见她了,隔着窗子,我看到了她的脸,她的容貌竟那般像母亲。想起母亲对我的好,倒像是我霸占了别人的。”
荣璨道:“你慢慢想吧,只是别再寻她了。有些事,既然母亲不提,我们便只作不知。”
荣璇一夜未眠,正午过后,听身边侍从回报,说云霓居那两位江南的客人不日便要离开京城,她又出了府去,却没想到,竟在云霓居不远处遇到刺客。
第165章 遗憾
自从上次遇刺, 荣蓁便在璇儿身边安排了许多侍卫,护她安然。可璇儿不想被府里人知道行踪,这几日都只带着身边侍从偷偷出府。
她的马车停在云霓居斜对面的街角处, 本是无人在意。谁曾想,竟在此地遇见刺客,事出突然,璇儿身边的侍从拼命抵挡, 她也拔出剑来, 但这几名刺客为人驱使,武功自然在她们之上, 马车震碎,璇儿跌倒在地, 眼见那刺客提剑而来, 她的心都滞住,死亡的恐惧扑面而来。
忽然间,云霓居雅间中映出一道亮光,那刺客的手臂被银针击中, 手中的剑也落于地上, 荣璇连忙站起,那刺客袖箭射出,她侧身躲过,下一发又至,眼见不敌,雅间中人破窗而出,借力来到她的身边, 一手卷过她的腰身,将她带至一旁。
那刺客与同伴对视一眼, 朝两人攻击而来,身边人将她推至身后,而后从腰间抽出软剑,独自应敌,荣璇怔怔地看着那少女的背影,是她。
荣璇的侍从捂着胸口来到她身旁,“主子您没事吧?”
荣璇的眼神却停在那蒙面少女的身上,只见那少女手中软剑如蛇信一般,直击黑衣人要害,转瞬间便被几个刺客包围,她提剑之时手臂忽然滞住,而后眼神转厉,飞身起落间已离了那几人的包围圈,她手中的银针射出,直冲那几名刺客眉心而去,一瞬间,那几人已倒在地上。
这时云霓居中出来几人,似乎这才察觉外面动静与这少女有关,走上前去探那几名刺客的气息,而后摇了摇头。
帝卿府中,管家匆匆来报,只说是荣璇遇了刺客,姬恒心头一慌,“璇儿在哪儿?”
管家忙道:“方才一辆马车停在府前,守卫上前查看,这才发现是郡主,送她回来的人说是郡主今日出门遇了刺,将郡主放下便走了。好在郡主伤得不重,现下郎中已经过去了。”
姬恒步履匆匆,往璇儿的院子走去,只见一堆下人围在门边,听见脚步声,连忙分散两旁,姬恒大步走进去,璇儿坐在榻边,正由郎中查验伤情。姬恒见璇儿脸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郎中起身道:“殿下放心,郡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涂些创药,休息几日便好。”
侍人将荣璇换下的外衫抱起,玄色衣衫上的血迹染在侍人身前,连忙惊呼出声,“血……”
姬恒闻言回过头来,颇为震惊,同样的还有荣璇,她喃喃道:“不是我的血……”
郎中又再三确认,荣璇身上并无大的伤口,姬恒坐在榻边,问荣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荣璇将今日遇刺之事说与他,却未详细说明地点与救她之人的身份,只道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姬恒沉声 道:“不论如何,那人救了你,便是我们帝卿府的恩人,如何能不答谢?”
荣璇藏着心事,又怕他看出,只得道:“父亲教诲得是,是孩儿思虑不周,这样的事情还是让孩儿自己来做吧。”
荣蓁本在官署议事,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府中,身上的官服都未换去。而原本停留在街角的马车,这时才缓缓离开。
荣璇借着要休息的名义想让姬恒离开,门忽地被推开,荣蓁绕过屏风走了进来,“璇儿……”
荣璇见得母亲,手不自觉揪住薄被,姬恒怕荣蓁担心,忙道:“好在有惊无险,璇儿只是擦伤了几处,郎中已经替她上过药。”
荣蓁点了点头,她上前握紧璇儿的手,一时情急,关心则乱,“母亲不是说过了,让你出门都带着护卫,你若是有任何闪失,让我和你父亲如何是好。”
荣璇鼻间一酸,靠在荣蓁身前,见她已然知错,到底疼爱多年,荣蓁也不舍得再责备,只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道:“往后不可再如此了。”
璇儿嗯了一声,荣蓁又问起刺客的事,她低下头去,只说自己有些累了,荣蓁觉出怪异,并未立刻追问,让她先歇着,和姬恒一道离开。
听见她们的脚步声远去,荣璇从榻上起身,她想去寻那身被换去的衣衫,可在房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忽而门被打开,荣蓁竟又折返回来,荣璇面上难掩慌张。
荣蓁慢慢走过来,“璇儿,你在找什么?”
荣璇知自己瞒不过去,便决定将一切摊开,眼角微湿,“母亲,我有事瞒着你。”
荣蓁不解地看着她,只听她道:“今日在云霓居外遇刺,救我的人,是颜家舅舅身边的少女,她的容貌像极了母亲。也是她一路护送我回来,回府之后我才知道衣衫上沾了血,我没有受伤,母亲,那是她的。”
璇儿这番没头没尾的话,荣蓁却听懂了,她神色一震,却难以置信,“你是说……”
璇儿也明白过来,母亲一直都知道那少女的存在,“是,她受了伤,我不知道她伤得重不重。”
璇儿看着荣蓁,荣蓁扶着她到榻上躺下,不发一言,慢慢走了出去。
璇儿心情复杂,若是不说出口,她会一直难安,可说出口,便是背弃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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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佑安白日不在云霓居,自然不知此间发生的事,他回来时听下人说澜儿已经歇下,便未再唤她一起用膳,回了房去。
雅间中,慕容澜坐在桌边,门外轻叩一声,只听人道:“少主,真的不必请郎中了吗?”
慕容澜轻蹙眉心,“我过说了,并无大碍。也不必麻烦。”
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慕容澜看着眼前的创药与细布,她慢慢解开衣衫,将左肩露出,轻轻一动便扯痛了伤口,她被几名黑衣人包围之时,一时不慎,中了暗器,她不想惊动旁人,以免让颜佑安知情,跟着担心。
可肩上的伤口实在不易上药,她心下厌憎,门又被人叩响,慕容澜压住烦闷,开口道:“不是说了,不必麻烦。”
她话音一落,门便被轻轻推开,她回过头去,眉心还未舒展,便怔在原地。
慕容澜倏地回过头去,不去听脚步声慢慢靠近,荣蓁在她身后停了下来,看着她肩上的伤,心口抽痛,想伸手触碰,又停在那里。
慕容澜手指紧握,只见荣蓁从她身旁取过创药,一只手按在她的伤口近旁,“会有些痛,你若是忍不住,便捏住我的手臂。”
她们都未问起对方的身份,甚至无需确认,便已在不言之中。慕容澜一动不动,由着荣蓁为她拔出暗器,又替她敷好伤药,认真仔细地包扎着。
做完这一切,荣蓁替她将衣衫轻轻拉上,“这几日不要碰水,若是不方便,我会过来照顾你,替你换药。”
荣蓁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慕容澜如何听不出来,她的眼前又浮现今日之景,将人送回府还不够,马车一直停留在街角,不知等待着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样做。直到看见荣蓁穿着官服,急匆匆从马车中下来,奔至府中。
慕容澜坐在马车中,放下车帘,荣璇在云霓居外,她从第一日便察觉,今日遭遇刺客,她也毫不犹豫相救。
慕容澜看向肩头,那里的伤口还在痛着,可她是那样紧张荣璇,只听见荣璇受伤,便忙不迭奔回府中,留在这儿,又在期翼什么?
慕容澜站起身来,声音冷淡,“多谢荣大人为我疗伤,只是大人事忙,便不必奔波了,慕容澜承受不起。”
荣蓁眼眶微酸,她看着眼前的少女,上次离别时趴伏在她怀中,如今身量已到她鬓边,时光悄然而逝,颜佑安曾说过,澜儿早慧,有些事或许已经明白。荣蓁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或是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可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却是她自己割舍下这份亲情。
荣蓁不奢望她能接纳自己,甚至无法替璇儿谢她相救,血脉相连,本无亲疏远近,若多言谢字,反倒会伤着她,荣蓁只是道:“澜儿,你早些歇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慕容澜的眼神毫无波动,荣蓁望了她一眼,慢慢走了出去,直到门轻轻合上,慕容澜转头望向门边。
荣蓁亦未离去,她靠在门外,仰起头,无力之感再次涌出。
帝卿府中,晚膳已经热过两次,姬恒问道:“大人去了何处都不知吗?”
他话音刚落,荣蓁便走了进来,姬恒起身,刚要张口询问,却见她有些失魂落魄。
许是怕姬恒担心,荣蓁挤出一抹笑来,“我有些累了,先去沐浴解乏,你先用膳吧。”说完便去了偏殿。
荣蓁靠在汤池边,水汽氤氲,她的手轻轻揩过眼角,分不清是泪还是水珠。她看向自己的手臂,已过而立之年,这具身体已经不再年轻,当年的爱恨也成为往事,可她错了,她辜负了慕容霄,亏待了她的女儿,如今澜儿受了伤,她都不能像待璇儿一般光明正大,她如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依旧留有憾事。
第166章 生恨
荣蓁次日未去上朝, 让人告了假,她鲜少有这样的时候,或许又会引起朝中人的猜疑。她本要出门去, 府中侍人说璇儿想见她,她径直去了偏院,璇儿正坐在窗边愣神,直到荣蓁走近才发觉。
“母亲。”璇儿唤了一声, 站起身来, 荣蓁柔声道:“即便伤得轻些,也要好好养几日。若是闷了, 不如让言齐来陪陪你。”
璇儿拉住荣蓁的手,“母亲可是去看过她了?”
荣蓁知道她问的是谁, 没打算遮掩, “我当年在官场中一时不慎,面临祸事,与你父亲和离。流放房州时,与澜儿的父亲慕容霄重逢, 渐生情愫, 再后来,命运弄人,你降生之后,我与你父亲复婚,那时我并不知澜儿的父亲已经有了身孕。前些年因公务再去江南时,才知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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