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从荣蓁身后靠着她,语声轻柔,伸手抚摸着璇儿的脸颊,同荣蓁道了句,“我们回襄阳吧。”
荣蓁怔了怔,“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不是说要在都城住上一些时日。”
姬恒拥住荣蓁,“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荣蓁转过身来,望着他,竟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一些不安,她没有多问,只是答应了下来,“好,只是还要等郑玉回来见上一面再走。”
郑玉守护边境有功,年前被姬琬晋封为五品宁远将军,郑老将军很是欣慰,她们一门武将,从前郑玉纨绔不理正事,如今得了陛下嘉奖,她们郑府也算是后继有人。
郑玉一回来,便邀荣蓁去酒楼中饮酒,荣蓁到了以后,郑玉很是高兴,“半年不见,咱们可得再好好喝一杯。”
上次还是在房州,那时郑玉对她满是关切,荣蓁坐了下来,“既然要饮酒,在你我府上不是更好。”
郑玉笑了笑,道:“我倒是有心请你去教坊,可不知道荣大人你还有没有这个兴致啊!”
荣蓁嗔了她一眼,“还以为你真的稳重些了,原来都是假的。”
郑玉道:“食色,性也。我只说去教坊坐坐,看看美男,听听曲子,又没说要留宿于此。原来荣大人真的收心了,唉,真是可惜啊。”
荣蓁笑道:“难怪你不肯在自己府里饮酒,不然被你夫郎听见,不知又要闹到几时?”
郑玉一拍桌案,“他敢,他若是敢同我对着干,我便休了他。”
荣蓁但笑不语,郑玉说完也有些心虚,道:“莫要说我了,倒是说说你。之前不是已经决定和那个慕容公子成婚了,怎么又同帝卿和好了?”
她说完又想起璇儿的年纪,“算起来,是你们和离之前有的,也难怪。”
荣蓁举起酒杯同她碰了碰,对此事不愿多谈,“一切都已经有了安排,我们不过是顺着天意在走,谁也不能违逆。”
郑玉道:“其实不管是慕容公子还是帝卿,只要你过得好,我便能放心。你瞧我,当初那么不愿意入军营的人,如今不也做了将军。你说得对,时也命也,不可违逆。”
荣蓁问她,“这次打算在都城停留多久?”
郑玉正色道:“多则十日,边境局势不稳,有些时候看似太平,实则成为乱世只在转眼间。”
这话荣蓁顿时了悟,所谓的太平盛世,背后可以藏着民怨与仇恨,还有敌国的觊觎。只消一个口子破开,许多事便会爆发开来。
郑玉又道:“陛下不想留你在京了吗?”
荣蓁坦言道:“陛下倒是提过,可我委婉回绝了。”
她这话一出,倒让郑玉睁大了眼,“你居然敢回绝陛下?”
荣蓁不愿再提,“总之,我还是要回襄阳去。”
郑玉敬她一杯,“好,你不想说那咱们就不说。襄阳好玩吗,等我得空了,便去那儿找你。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喝个三天三夜。”
荣蓁闻言一笑,“但愿长醉不复醒?”
郑玉朗声道:“但愿长醉不复醒!”
两人回去时都已半醉,郑将军府上规矩森严,荣蓁便让人去了郑府传信,说郑玉留宿到帝卿府里了,与她秉烛夜谈。
可没想到,她将人带回去,迎面却在帝卿府里碰见了郑玉的夫郎。
姬恒在一旁同她摇了摇头,文郎君扶住郑玉,一脸忧心,“怎么喝了那么多酒?”
荣蓁掩唇咳了一声,“不如先扶阿玉去正殿,饮些醒酒汤再走。”
姬恒含笑道:“早知你出门,一早便安排好了。”
等荣蓁去了正殿,才知文郎君不是一人来的,还带了孩子过来,此刻正围着璇儿转。
荣蓁头有些晕,半靠在姬恒的身上,姬恒轻声道:“方才见你言谈自如,还以为你没有喝醉。”
荣蓁低声笑了笑,“强撑了一会儿。”
等醒酒汤端上来,姬恒吹冷了喂给荣蓁饮下,而文郎君分明是个端方公子,对待郑玉却极其彪悍,钳制住她的下巴,将醒酒汤尽数灌了进去。
郑玉咳嗽几声,他又拿出帕子给她擦嘴,等一切做完,见对面两人正瞧着自己,这才说了句,“见笑了。”
这实在颠覆荣蓁的想象,她侧眸看向姬恒,只觉自家夫郎温柔极了,不自觉向姬恒靠了靠,姬恒浅浅一笑,扶住了她。
不多时,郑玉便清醒了过来,瞧见殿中之景,扶住椅子坐直了身体,荣蓁想起她在酒楼中的豪言壮语,没想到竟然这般畏惧自家夫郎。
恩生将璇儿抱在怀里,郑玉的女儿言齐一直唤着“弟弟……”
郑玉咳嗽几声,伸手将自家女儿唤了过来,抱在怀里,指着璇儿道:“这是妹妹。”
言齐一岁有余,依旧执着地唤着弟弟,郑玉无奈,同她指向荣蓁两人道:“你若是想要弟弟,只能去问你荣姨母了。”
姬恒温声道:“之前听妻主提起要与郑将军家结成亲家,看来文郎君要努力些了。”
第121章 离京
文郎君看了郑玉一眼, 叹了口气,“常年不在府中,一回来便不着家, 不若去寻别的男子生一个吧。”
他这话一出,荣蓁与姬恒对视一眼,显然文郎君对郑玉积怨已久,但却也是因爱生怨。
郑玉连忙道:“我可是一步也没踏进教坊, 哪里有别的男子。”
荣蓁掩唇轻咳一声, “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让人把厢房收拾出来, 你们住下吧。”
郑玉见自家夫郎胸中有气,连忙回绝, “我在外面歇着是沾不了枕头的, 这便回府了。”说着又看了文郎君一眼,“天色不早了,咱们……”
文郎君却只同姬恒与荣蓁话别,“殿下, 今日叨扰了, 改日有空再来府上拜访。”
姬恒笑容得体,道:“郑将军与妻主乃是挚友,自然便是帝卿府的贵客,何来叨扰一说。”
姬恒又吩咐恩生,亲自送郑玉几人出府,待人都散去,姬恒看了荣蓁一眼, 却是笑出声来,荣蓁靠近他道:“何事如此好笑?”
姬恒温言道:“郑将军惧内, 文郎君看似强悍,实则拿她毫无办法,两人之间吵吵闹闹,但却也是情真意切,倒教人羡慕。”
荣蓁拥住他,“这话倒像是对我存了怨怼。”
她身上酒气未消,姬恒轻声道:“方才见你言语流利,还以为你没醉,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荣蓁靠在他的身上,“若不是瞧见有客人来,我也早就醉了。”
姬恒笑着扶她进了内殿,又让人抬了浴桶进来服侍她沐浴。
荣蓁坐在浴桶中,水汽氤氲,头轻轻靠在桶沿上,姬恒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捏双肩,轻声道:“那日进宫,我同惠君说了些话。”
荣蓁嗯了一声,姬恒接着道:“君后尚在,他如今代理后宫事务,又得封君位,若是寻常后宫男子,只怕当成了天大的喜事。可惠君脸上却毫无欢喜之色,你可知道为何?”
荣蓁沉默了一瞬,并未直接回答他,便是这份沉默,让姬恒明白了一些事,“你果然是知道的。”
荣蓁按住肩上的手,“他是陛下的人,我知不知道,又能如何?”
姬恒倒不是怀疑荣蓁与徐惠君有何私情,若真的有,徐惠君便不会如此无望了,可他很是好奇,“你究竟是何时知晓的?”
荣蓁缓缓道:“一开始也有些猜测,但因为冯贵侍的事,我对后宫男子避如洪水猛兽。即便有些什么,我也不愿深究,免得让自己陷入忧虑之中。直到那些日子,我因为冯冉的事心中难安,去了陛下那里陈罪,陛下恼怒,我狼狈行走于雨中。徐惠君不顾规矩体统,为我撑伞。”
原来如此,姬恒没再说话,荣蓁道:“我与徐惠君并无逾礼之处。”
姬恒平声道:“我并不是要翻旧账,若换作从前,有人对你怀有心思,我是万不可能同他说一句话的。可徐惠君在宫中帮衬我许多,也算是爱屋及乌吧,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我只是想到他,便联想起自己。”
若余生里没有她,即便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也如同一朵开败的话,再无生机。
他未说出的话,荣蓁却已经明白,她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姬恒愣了愣,只见她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吻着,许久才放开,荣蓁望着姬恒,他的唇微微红肿,荣蓁道:“你觉得现在可是真的?”
姬恒伸手将她揽住,吻了回去,情爱总是自私的,不能与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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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既然决定离京,总要去宫里向太后拜别,荣蓁与姬恒一起去了寿康宫,太后坐在轮椅上,说话也不甚利落,只是一直握着姬恒的手,姬恒靠在太后膝边,荣蓁退了出来,守在殿外等着。
恰巧这时明贤与韩云锦一同来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荣蓁同明贤行礼,“太女。”
明贤点了点头,俨然一副储君的派头,而后进了殿去。韩云锦停在殿外,同荣蓁寒暄几句,“听说荣大人要离京了。”
当年荣蓁出事,韩云锦究竟参与几分,荣蓁并不清楚,可若说此事与她毫无干系,荣蓁也是不信的。
荣蓁道:“看来韩大人对荣某很是上心啊?”
韩云锦被她噎住,只能道:“荣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咱们曾经毕竟同在吏部任职,我关心一下荣大人,也是无可厚非吧。”
荣蓁笑了笑,侧身看向韩云锦,伸手在她肩上拂了拂,“那便祝韩大人,早日得偿所愿了。”
韩云锦极其厌恶荣蓁这副模样,她将工作视作威胁,荣蓁却仿佛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荣蓁也的确如此,对她而言,韩云锦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今日陛下扶持韩家,明日若是扶持李家,韩云锦便成了弃子。推动之人或许是韩云锦,但主宰这一切的,从来都是姬琬。
不一会儿,姬恒从殿里走了出来,眼眶微红,荣蓁没有问什么,同他并肩离开。
姬琬知道她二人要离京,虽不情愿但也拿她们没办法,姬琬道:“本还想着今年早些去行宫围猎,你们也一同跟去。”
荣蓁能攀上皇室,便是从猎场中开始。荣蓁心里明白,姬琬这是有意要与她重修旧好。荣蓁温声道:“总有机会的。”
姬琬在她肩上拍了拍,“这一路漫长,你替朕照顾好阿恒,还有璇儿。”
荣蓁笑了笑,“陛下放心。”
荣蓁临行前特意同郑玉见上一面,自从那日文郎君来帝卿府找过,郑玉便安生了许多,没有再出门饮酒,也是后来才知,郑玉在边境时受了些伤,郎中特意嘱咐她少饮酒,荣蓁有些懊悔,也难怪那日文郎君会如此怨恼,其实也都是担心郑玉的身体。
荣蓁问她,“可安抚好自己的夫郎了?”
郑玉又要说些大话来,但瞧见荣蓁的眼神,便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他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敢对我怎样。不过我常年不在家中,母亲让我同他再生个孩子,我……”
荣蓁低头轻笑,郑玉道:“你还笑我,不是要与我结亲家吗?如今我们两个都是女儿,这要怎么结。你与帝卿早日生下儿子,我们也好将此事敲定。”
荣蓁笑道:“这可不由我做主,我答应下来,帝卿可不一定。”
郑玉哼了一声,而后又正色起来,“上次送你还是去房州,如今真正算是否极泰来。此去襄阳,一路保重。”
荣蓁点了点头,“你也是,刀剑无眼,你要当心。”
荣蓁坐上马车,一队人出了城去,姬恒抱着璇儿,已然在他怀中睡下,荣蓁将孩子接了过来,姬恒问她:“方才说了什么,你和她这般高兴?”
荣蓁便把原话说给了他,姬恒听闻,却道:“她们还是早些生了儿子,给我们璇儿做夫郎吧。”
荣蓁笑了笑,早就猜到姬恒会说这样的话。
一行人走了一月,终于到了襄阳城,秦楚越早得了消息,带人过来迎接。荣蓁骑在马上,同她道:“近来襄阳无事发生吧?”
秦楚越看着她,欲言又止,荣蓁明白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等安顿好一切,她又将秦楚越唤了过来,“究竟何事?”
秦楚越道:“你离开之前将许多事交于我,可姚郡尉几次阻拦,我便起了疑心。想尽办法让人潜入她府中,偷了些信件出来,你猜她究竟是谁的人?”
荣蓁问道:“谁的人?”
秦楚越从袖中取出证物,“这是在京城出来的信,你且看看这是谁写的。”
荣蓁将信件展开,上面记录的皆是她在襄阳所做的事,再往下看去,虽只有一个韩字,但荣蓁却也能够想得出,“她们竟然已经把手伸到了房州。”
还会有谁,除了韩云锦,荣蓁不做他想。但她身为襄阳郡尉,所思所想自然要以此为先。可没有人喜欢被人监视着,荣蓁握紧了指骨。
第122章 诡道
秦楚越慢慢道:“在房州时我便觉得吴县令有些不对, 她像是得了什么人的指点在做事。也不是我轻视她,若吴县令真的有这样的城府,她也不会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县令。好在大人您临行之前让吴县令知晓事情轻重, 才不至于让水库的事半途而废。可即便是身处襄阳,远离京师,看来大人还是让人忌惮着。郡尉一职,事关紧要, 这权力在有心人的手中, 便会阻碍大人做事,您还是要好好考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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