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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剧中一个小角色“菊芳姐”的演员突然生病，进不了组了。
菊芳姐是女主角连晓雾家的邻居，19岁，经由村里媒婆介绍相亲成功，与相亲的男孩子在连晓雾家门口的湖边竹林里约会，在夜色掩盖下有个被男孩搂腰牵手的镜头，导演在村里临时去哪里找演员？她看了看，对封灼灼说：“灼灼，你试试。”
封灼灼连说不会。导演说：“我们剧组很穷，你知道吧？一天都耽误不起，都准备好了，就差演员，全组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李珩也鼓励她试试，封灼灼就晕乎乎地答应了。
封灼灼妆发做完，来到竹林里，发现自己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台词全忘了。
NG多次以后，封灼灼的台词删到只剩两句，最后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个镜头。
导演看了回放，终于说：“不错，过了。”
封灼灼差点落泪。素人客串个角色爆红就是传说，反正她没这个本事。
“恭喜你，杀青了！”李珩在旁边给她鼓掌。
那天收工后，封灼灼问李珩是怎么从别的行业过来演戏，还演得这么顺畅的？
李珩自嘲说：“可能是遗传吧。”
“啊？”封灼灼不解，“遗传自谁？”
李珩找了个话题带过了。封灼灼突然意识到，李珩对父母一直讳莫如深，她好像对李珩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
不知不觉进组两个多月，这一天早上，李珩没有戏，封灼灼也不用去现场跟着，就端了脸盆洗了头发，出了一身汗，头发还湿哒哒一直不干。她照照镜子，才发现头发长长了不少，碍事得很。她拿了房东家老式的大剪刀想要自己剪头发，发现剪刀多年不用生锈了，她找了块磨刀石，磨完剪刀，低头弯腰，把所有头发一把撸到前面，拿了剪刀齐齐剪短两三寸，然后直起腰身，晃晃脑袋，把头发往后捋，最长处齐肩，很清爽，层次也不用修了。
李珩在门口看着，叹为观止。
这年头还有女孩子这么轻忽自己发型的。
封灼灼说：“省钱啊。”
李珩问：“你不会为了省钱，用洗衣液洗头发吧？”
“胡说，洗衣液多贵，我都用洗衣粉洗头。你看，洗完乌黑发亮的，可见洗衣粉洗头发才是王道。”
李珩一时竟然以为她说的是真的，还请教她：“是哪个牌子的？”
封灼灼大笑。
第59章 那我争取值钱一点
今天有李珩重要的戏份，拍摄的是“奶奶”独自照顾孙女连晓雾几个月后，有一天半夜生病发烧，“小叔叔”连夜送母亲去医院，第二天回连晓雾家，给母亲拿换洗衣物。
镜头前，“小叔叔”坐在母亲房间的凳子上，将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放在小竹篓里，一向沉稳的男人突然哭了。
阳光从小小的窗户里照进来，“小叔叔”用手捂着脸，眼泪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出来。
他那么悲伤，低垂的头和孤独的背影透着悔恨和自责，悔恨自己结婚生子后的这些年里家里闹了那么多矛盾，自责自己顾着小家，一心一意照顾妻子，抚养儿子，却忽略了自己的老母亲，任由她伤心难过，苦苦支撑，孤独地衰老，一个人忍着病痛，对着儿子也不说。她对他该有多失望，她的心里该有多荒凉。
导演眼中都是惊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息凝神，安静地看着李珩表演，他陷入悲伤自责里，因为用手捂着脸，原本要给他脸部特写的导演临时改成给了手部特写，眼泪顺着他的手指缝流出来，滴落在灰砖铺的地上，那悲伤如有实质，让人跟着难过起来。
这个镜头拍完，导演大声说：“非常好！这条过了！”
摄影师不无得意地说：“导演，这个镜头值得剪进宣传片里吧？送去报奖也拿得出手。”
大家松了一口气，鼓起掌来，不少人说李老师演技真好，没有一句台词，但情绪都给到了。
封灼灼给李珩递上毛巾擦脸敷眼睛，拿了水给他喝。李珩整个人木木的，导演很体贴，说让他自己缓一缓。
这场戏拍得顺利，大家难得可以提前收工，但是等人都离开了，李珩还坐在那个凳子上，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久久没有言语。
原来入戏是这样的啊。封灼灼心想，那李珩也太入戏了。
李珩这个晚上情绪都很低落，没跟大家一起吃饭，只跟封灼灼交代说他去村里转转。
晚上快10点，封灼灼拿了第二天的通告去找李珩，发现他还没回来。她就去了湖边，果然见李珩坐在大树下的暗影里，静静地看着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封灼灼在他旁边坐下，李珩侧过头问：“通告下来了？明天有我的戏份吗？”
“有，是接连晓雾下晚自习那场，明天拍完这场，你就杀青了，剧组给你安排了杀青饭，要回去背背台词吗？”
“不用，就几句台词，已经很熟了。”李珩说，“陪我聊会儿天吧。”
李珩难得想闲聊点什么。封灼灼就安静地陪着。
李珩问：“这一行这么辛苦，你当初为什么进的娱乐圈？”
“赚钱快。”封灼灼永远都是这个答案。
“这个电影挣不到什么钱，公司大概不会给你什么绩效奖金，委屈你了。”
“你做了自己想做的，我这段时间也过得很开心。哪有委屈呢？”
“不过，公司大概很久不会给我接这类工作了。”
“你跟金总有协议吧，不然按照公司的规划，趁着刚开完演唱会，五色少年团热度高，商业价值大，金总不会放你来拍这个电影的。”
“做了些交换。”李珩说，“后面半年都是商业活动，到处跑，你的工作也会有很多变动，很多临时、随机的安排。所以我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职业规划？”
“看公司安排，说不定这次一回去公司就把我开掉了。”
“为什么？”
封灼灼看他一眼，“因为你不值钱，这几个月你的片酬才这么点，给公司挣的那点利润说不定都不够付我工资的。”
李珩问：“养活你，需要多少钱？”
“我涨工资了好吧？一个月也上万了。”
李珩笑道：“这么看，养个你也不难。”
封灼灼也笑，“也是，小小助理，谈什么职业规划。你才要好好做一下自己的职业规划吧？”
李珩点头，“那我争取值钱一点。”
封灼灼鼓励道：“李老师，加油哦！”
李珩被逗笑了，低沉了整完的情绪终于消散，他的目光顺着一只飞舞的萤火虫落到封灼灼的脸上，看着她在夜色里安静的侧脸。黑夜勾勒出她的轮廓，夜风带来淡淡的花香，是她身上沐浴露的味道，跟他的一样，都是她买的，可是他觉得在她身上那股香味更加馥郁，氤氲着热度，升腾起热浪。
“回去吧。”李珩说，“太晚了。”
封灼灼站起来，李珩伸出手扶了她一下，很快就松开，只在她手腕上留下一股酥麻的热意。
躺在床上，封灼灼抚摸手腕，心跳失速。
又躺了半小时，封灼灼睁开眼，还是睡不着。她干脆爬起来看车票，订了后天中午回京的高铁票。不确定李珩睡了没，她把车票截图给李珩发了过去，又发了条文字信息：李老师，车票时间可以吗？
李珩很快回复：可以。
原来他也没睡。
封灼灼拿着手机，看到李珩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但是等了很久，也没再发什么过来，屏幕慢慢暗了。
封灼灼缓缓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闭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心跳和说不清的遗憾。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种烦躁感了，即使轻微得难以察觉。在村里生活的这段时间，远离尘嚣，远离激烈的竞争与尔虞我诈，年初的网曝也好像是很遥远的事了，她在田间地头、袅袅炊烟中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平静。拍这个电影，对李珩来说是做喜欢的事，对封灼灼来说，大概是发现了自己喜欢的事，也发现了自己心中想要的生活的样子。
不是有很多钱，是心中宁静。
这么多年以来，封灼灼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居无定所，身无处安放，心更无从宁静。是在李珩身边的这段日子，专注于一份有价值感的工作，心却静了下来，像一艘随波漂流很久的小船停靠进了港湾。
她感到了幸福。
对这个行业来说，对封灼灼来说，宁静是一种奢侈的幸福。但凡奢侈的，都让人害怕只是昙花一现，无法长久。
果然，李珩杀青当天，一条黑热搜打破了这段时间以来的平静，封灼灼直接炸了。
第60章 楚娟的男朋友
那个黑热搜是在晚上12点多爆出来的，当时李珩刚吃完自己的杀青饭，封灼灼在房间收拾行李，一会儿剧组有人敲门喊她：“灼灼，你看VB了吗，李老师上热搜了，你们是不是要澄清一下？”
封灼灼赶紧打开手机，心脏都缩了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细致的时间图，从李珩与金璐相识，到与女朋友提出分手，然后以主唱身份加入五色少年团，又威胁前五色少年团成员拿到《四时风物》的版权鸠占鹊巢占了词曲署名，又以不为人知的手段压下梁宸的黑料，又在舞台上卖腐跟花荣组CP疯狂吸粉，到后面通过搞定中年女导演拿到电影《故乡的旅人》重要角色……这个时间表“有图有真相”，列举李珩短短时间从素人到待爆流量的种种操作，暗示他手段龌龊下作，无所不用其极，人品低劣，尤其是本硕博连读期间占用国家核心资源却为了来娱乐圈赚快钱，居然退学，浪费国家资源，损失无法估量……
时间线清晰，故事合情合理，十句有真凭实据的话里掺杂一两句假话，却让人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封灼灼看到爆料的视频文件和图片，觉得浑身冰冷。
有几个时间点的视频和照片恐怕只有她有，在她和李珩的相关聊天里，手机她一直随身携带，如果有人偷偷拿走后又悄悄还回来，她不太可能毫无察觉。更大概率是从她电脑里泄露出去的，而能接触到她电脑，还卖掉这些信息的人……
楚娟突然搬出去，言辞支支吾吾……
封灼灼第一时间联系楚娟，打电话给她，她很久才接听：“哟，总算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一出门几个月不闻不问的，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对我。”
“你动过我电脑？”封灼灼强压着情绪沉声问。
“你说什么啊，我动你电脑干吗？”楚娟不答反问。
封灼灼太了解楚娟了，心虚就会顾左右而言他。
她再问一遍：“你跟我说一句真话，动过我的电脑吗，里面的文件资料给谁看过吗？”
楚娟怒道：“你什么态度，跟我这么说话？”
封灼灼冷声说：“你不说也行，我怀疑有人动用我电脑，盗窃重要商业机密文件，我只能报警。”
楚娟惊呼：“你疯了？没凭没据的事报什么警？”
然后封灼灼听到楚娟压低声音似乎跟谁商量。
封灼灼开了录音。
封灼灼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先挂了”，楚娟立刻挂掉了电话。
封灼灼保存好录音文件，点开将声音调到最大，反复听，那个男声还说了一句“闭嘴”。
封灼灼给李珩发了消息，约他去湖边。
深夜的湖边，偶尔几声虫鸣，不远处的村庄里，村民都关灯睡了，剧组的人也回了镇上宾馆。李珩很快就到了，封灼灼看到他就说：“对不起李老师，应该是我妈泄露了一些信息，被人拿去恶意揣测编故事抹黑你。我一定会帮你澄清真相的。”
“别着急。”李珩说，“听说被人大量爆黑料说明这个人要红了。早晚都会有这一波黑，让子弹先飞一会，他们应该还有后招。”
封灼灼本来十分焦躁内疚，听李珩这么说，稍微镇静一点，又问：“金总那边有什么应对吗？”
“她刚刚打给我，还没来得及细说。”就来见你了。李珩看封灼灼焦虑的神情，心下一软，“不要自乱阵脚。就算如你所说，一些资料是你妈妈泄露出去的，估计她也是被人利用了。”
封灼灼点开那个录音，将手机贴近李珩耳朵，有几分羞耻，“你细听，我妈身边……有个男人，可能是她男朋友之类的。”
李珩看她一眼，垂下眼帘认真听完那段录音，然后问：“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有。我妈这几年交男朋友都在外面，不往家里带了。”封灼灼回答，“不过她单身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个人可能跟她刚认识不久。”
“这样……”李珩说，“查一下最近的高铁和航班，我们尽快回京，有什么事情约阿姨出来当面问清楚，别有什么误会，破坏母女感情。”
“母女感情……”封灼灼冷哼，终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
两人各自拿了手机，封灼灼查高铁，李珩查航班，很快定了早上8点的航班，然后两人分头回去收拾行李，跟导演说明情况，剧组司机半夜送他们去往武汉的机场，一路马不停蹄，早上10点多，两人从大兴机场降落，金璐亲自来机场接他们，在路上开始商量对策。
李珩征求封灼灼同意后，如实说了资料可能是怎么泄露的。
金璐一听，沉着脸，找了个地儿紧急停车，厉声骂道：“你妈是TM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就不怕把你拖下水吗？拿了多少钱连女儿都不要了？”
封灼灼无力辩驳，无地自容，心口涌起一阵阵针刺的疼。
“璐姐，消消气。”李珩说，“这样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比对敌人一无所知瞎猜强。”
金璐怒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要毁了你，你还在发慈悲呢？”
“我哪有这菩萨心肠？灼灼，你今天能约你妈妈出来，一起见个面吗？”李珩问封灼灼。
封灼灼下飞机后给楚娟打电话，没人接听，这会儿拿起手机又打了过去。
这一次，楚娟接了。
“你不是要报警吗？来啊，找人来抓我啊！”楚娟尖利的声音传出来，“我看看我养了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
如果说封灼灼之前是怀疑楚娟，现在几乎确定是她伙同外人做的手脚了。
楚娟声音太大，李珩和金璐也听到了，金璐有几分惊讶地看了封灼灼一眼，李珩的嘴角扬起微笑。
封灼灼说：“警察如果查出来，抓你。查不出来，抓我。我们俩反正总有一个要进去了。”
“你少吓唬我。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那些视频照片是谁卖的？”
“你男朋友知道，所以他拿着你的把柄，要你往东不敢往西，要你卖女儿，你也不敢有二话。”
“胡说！他对我才不会……你诓我？连你也跟江晓艳那个贱人一样诓我！”楚娟气得歇斯底里大骂，“她勾搭你爸，两人合伙骗我，连你也有样学样，学你那忘恩负义的老子来欺负我！”
封灼灼觉得自己在金璐和李珩面前像是衣不蔽体，又可怜又招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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