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菩萨怨:缝阴术
今日的暖阳倒也不晕人,山腰处还植有绿茶树,清心明目。
可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撼,气血淙淙往上涌,几个大老爷们看得又羞又恐。
只见尸骨拼凑出了一个人的骨架模样,除了盆骨碎裂,其他骨头还依稀看得出来是什么。
腰排骨的位置往上张开,还有一些凌乱的麻线分布在大腿骨上的位置,麻线有半指粗,上沾有黑色的污垢。大针大小是一般绣花针的十倍。
“大人,根据盆骨来看,死者是女性,且腹中有小骨,大概怀孕七个月。”何仵作不敢多说什么,避开了那些麻线的作用。
李捷顾看四周,这竟然没有林醉君的影子,她素日里不是最喜查案了吗?这个时候,她的鼻子应该已经闻过来了。
“大人,大人!”何仵作提高了声量,这大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这有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李捷这才被连回了神:“哦,那这些麻线的作用又是什么?”
何仵作拿出戒竹指了指麻线上的污垢。
“大人,您看看这些麻线上的污垢和摩擦的痕迹。”
李捷看不出来什么所以然。
“你说。”
“以往,大宅子的正室为了惩戒小妾,会用绣花针将小妾的诞子之地缝合,谓之缝阴术。”
绣花针……
可眼前这针粗得不像是绣花针,倒像是铁杵。
不敢想象,死者活着受了多大的折磨。
“缝阴术对女子极其残忍,还带诅咒和断子绝孙之意,我朝对于此术向来不纳用,但哪个官员家商贾家的妇人想用,朝廷也难做到面面俱到。”高令冲连这事都知道,还真是有点屈才了。
不过,他这爱出风头的毛病真是一点儿没改。
“县丞好见识。”李捷酸了一声,识得个缝阴术,瞧把他给能耐住了。
“大人,才是好眼力。”高令冲小三胡上扬一分,可不就是好眼力,发现了他这一颗沧海遗珠!
他就不该说这话,高令冲真是好赖话听不明白,什么叫上下级别,他是半点没入心。
初见之时,还以为这是一个怂货,没想到如此热衷于展现自己。
“查,限你们三日之内查到死者的姓名和身份,包括她的领里邻居。”人不可能平白被杀害了,还是一个怀孕的女子。
女子怀孕之时用上缝阴术,这是压根不想给她任何活路啊!凶手真是残忍至极!
一袭粉领红青襦,衬得她如是夏荷里唯一的尖头,百合发髻点上朱翠,两根金簪微微点缀,便见风华一角。
今日她又洗了一遍,脸搓掉了一层皮,才见得干净。
“大人,这具尸骨的主人,应是叫辛芷兰。”
“你识得?”
李捷眉目上止不住飞舞的欢喜,奈何林醉君跟没看见似的,甚至觉得他有病。
“山桃树旁有个草洞,草洞下有一烧制坊,不过,需得带烛下去,不能下去太久,路口被封住了。”
“你怎么知道?”高令冲问道。
林醉君一时哑口,总不能说她下去过,还将自己弄得跟个黑炭人一样吧。
“莫不是这烧制坊是你的,此人是你杀的?”高令冲下了定论,怀疑林醉君是不是有什么命案在身上,不然怎么两次命案都有她呢。
不等林醉君发号施令,暗处的黎茯苓已经冲出来,给了高令冲两巴掌。
“大胆,你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
“对小姐不敬者,该打。”
“来人,送高大人回县衙,领十大板子。”真是让人头疼的属下。
林醉君不想多说什么了,方才黎茯苓要是不出手,她亦不会让高令冲好过!黎茯苓出手了,她再出手,就显得她不通人情了。
“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遣人下去看看。”
李捷两指一动,铁蛋和铁锤打开了火折子下去查看。
二人会功夫,一盏茶的时间便上来了。
“大人,下面有个大烟囱,烟囱下面还有一些茶宠,不过有个桌子很奇怪,我将桌子上的字拓下来了。”
铁锤呈上来了自己的白色里衣,上面还有一股粘臭味。
居然用自己的里衣拓下桌子上的字!
“那烟囱好多灰,我和铁蛋刚下去,鞋面上就沾了不少灰,怎么也拍不干净,我和铁蛋就拿这些黑灰拓了字。”
“主子,您是不知道那些烟囱灰有多麻烦,愣吸你身上似的,要不是我俩会功夫,这脸指不定有多见不得人。”
林醉君神情有异,下意识遮住了脖子下的一层酡红淡印,这一处可遮,干净是干净了,搓的痕迹也挺明显。
也就是说,只有下去过的人才知道下面是什么样子的,瞧林醉君的模样,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爱惜自己的脸蛋。
“你们两个,别说了。”
李捷的目光看向了地上的尸骨,道:“将尸骨抬回县衙。”
官差道:“是。”
一行官差将尸骨抬起。
李捷似笑非笑地看着林醉君,报案人竟然是林醉君的人,这事林醉君指定还知道什么内幕。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仰起头:“查案。”
言罢,林醉君将昨晚的事告知了李捷,有意保留了赵家门楣异味之事。
“你是说,此处是赵家的烧制坊?可是据我所知,赵家在镇口已经有了一处烧制坊,对外宣称只有一处,即便你说的是真的,赵家也不一定会认。”
李捷说的有道理,洞口被封住了,明显背后之人要这儿成为了一座孤坊。现下线索还未明目,昨晚的黑影又想害了她的性命,此事还真得好好计量一二。
“告辞。”李捷睫毛上扬,挺直了腰板子从林醉君身边走过,活像是一只高傲的花孔雀。
待李捷走远,黎茯苓碎了一嘴:“小君君,他好装腔作势。”
林醉君小声言了一句:“其实,还好吧。”
“小君君,你在说什么?现在说话都避着我了。”
“没有的事,我们去赵府看看吧,或许有什么线索。”至少席管家应该是认识这个叫辛芷兰的女子。
也不知江阳姓辛的女子有多少个人。
她就是避着她了,果然,再好的感情还是逃不过一个男人的干扰,那狗官长得还人模狗样的,怎么不知道先来后到的理呢。
“都听小君君的。”
自打林醉君十岁那年在林万引手中救下了十六岁的她,她便发誓此生只忠于林醉君一人。
林醉君让她保护好林老爷子,她便尽心尽力保护好林禹山,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如今她们的金兰之情竟然因为一个男人生疏了。
若不是林醉君让她不能随意杀人,她早就动手杀了这个狗官了。
等到林醉君来到赵府之时,李捷正好也在。
他先一步和席管家下谈起来,那一身官服,怎叫人不知道这是县令大人呢。
“林姑娘,真巧。”
他算准了林醉君会来这里。
“见过李大人。”
李捷能找到席管家,还真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这一句“李大人”叫得李捷微生不满,对上她的笑容时,那一丝不满登时消散。
“二位,是为辛芷兰之事来吧。”
席管家不说这个名字还好,一说这名字,瞬时让林醉君起了疑心。
“你这……”
林醉君快速打断了李捷要说的话。
“席管家这是何意?辛芷兰又是何人?”
李捷顿生不解,她这是什么意思?辛芷兰这名字,她不是知道吗?
被林醉君一问,席管家面容一滞,随即恢复了常色。
“哦,她在赵府待过一段时间,因偷了夫人的首饰,被赶了出去,我心中想着,会不会是她回来报复夫人?”席管家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那一双三白眼在林醉君身上巡了一遍。
他,在撒谎!
桌子上的刻痕每一笔都带着强烈的恨意,辛芷兰怎么可能自己诅咒自己。
看来昨夜的黑影应该是席管家了。
昨夜黎茯苓的峨眉刺刺中了黑影的腿,而在她伏在货架上时,听见的脚步声十分稳健。
这怕是有两个人。
“实不相瞒,辛芷兰可能已经遇害了。”林醉君努力挤出痛心的表情,余光瞥向了席管家。
席管家先是一愣,随后松了一口气。
“辛芷兰在世时手脚就不干净,经常拿夫人的首饰变卖,去接济她一个乞丐心上人,对此,夫人也无可奈何。谁知她竟然爬到了老爷的床上,夫人原想是原谅她这一次,结果她偷首饰跑了。如今,辛芷兰遇害,也算是为夫人报了仇。”
席管家挤出了一滴泪水,是真是假怕不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莫不是害死了夫人,羞愧自杀了吧,这个坏女人,还有点自知之明!”
林醉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辛芷兰的字方正柔和,活像是印刷出来的字体,而烟红夫人的字都带着怨毒。
比起席管家的话,她更相信见字如人。
“辛芷兰遇害大概是半年到一年之间,席管家,你倒是说说,辛芷兰她如何杀害得了烟红夫人?”
席管家一时语塞,随后嗫嚅道:“她是那样坏的人,我恐她加害夫人。”
“今日县令在这里,我且问你,烟红夫人何时进府?”
“一,一年前。”
一年前进府!
烟红做不出来精美的茶宠,这些年做茶宠的人一直是辛芷兰,那么赵氏店铺三年的名声一半是辛芷兰打出来的,辛芷兰认识赵胡讷的时间长于烟红夫人。
赵胡讷的赵氏店铺瓷镇的人皆知道是夫妻店铺,只是不知妻是何人。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夫人?
第二十章 菩萨怨:两个夫人?
赵府竟然有两个夫人?
昏沉的暮色铺满了整个江阳,唯星火烁动。赵府下人无精打采地歇息了,屋子里连个掌灯的丫鬟也没有。
“席管家,赵府下人素日里喜爱早寝?”
许是被林醉君的问题问得烦了,席管家顿生不满:“林姑娘,有事您还是待老爷脑子清明之后,再问也不迟,您何必这样为一个不知名的尸骨,难我一个大活人。”
林醉君美眸一凛:“死人的公道,就不重要了吗?”
李捷面上忽显一抹悦色,附和了一句:“林庄主,道得对。”
李捷这一句一出来,气氛登时变得有些滑稽了起来。
“林姑娘,李县令,你们也看到了,今日赵府实在是不便招待客人,下人们恐头七之日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也早些回去吧。”席管家下了逐客令。
林醉君看得出来他面容紧绷得明显,再问下去,只怕人都要崩溃了。
“叨扰了。”她平和地笑道。
李捷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凉意,这副模样的林醉君才是最可怕的,她泰然自若的态度,反倒是让席管家紧张了起来。
怕不是哪里露馅了。
“慢走。”
再经过门楣时,林醉君对黎茯苓附耳说了一句话。黎茯苓点头,一个旋身攀上了门楣,随即看了林醉君一眼,道:“有。”
“取下来。”
黎茯苓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上面黑色的东西取了下来,稳稳落地。
“可是有什么线索?”李捷问道。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马车上,黎茯苓时不时摆玩手中的峨眉刺,这玩意,她一般带了三四把在身上。她颇有敌意地看着李捷,李捷注意到她的敌意,只当是林醉君的人,也不好闹开。
“这位姑娘,好生眼熟。”
“黎茯苓,曾暗杀你的人。”黎茯苓毫不避讳地表明身份。
原来那日是黎茯苓踹的那一脚,真是好得很!
“暗杀朝廷命官,你有几条命够还?”
“踹你一脚本姑娘就走了,怎么,还得为你善后不成?”若是知道当日江边那人是林醉君,当日她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大人,这样看吧,我是您的救命恩人,茯苓姐踹你的那一脚,就当是还清了,现在大家和气办案,给我个面子行吗?”
李捷涌出一丝醋意,不爽地看了黎茯苓一眼。
“你若离她一里地,我必要你命。”
现在林醉君成了黎茯苓的保命符,林醉君面凝难色,这不是增加了办案的难度吗?
“你若近她一寸,我必阉了你香火!”黎茯苓也不甘示弱,一个纨绔子弟也想占据小君君!
二人像个黄髫争执不停,林醉君只好捂住自己的双耳,安静地闭上眼,不多时,她将桌子上的茶水分别泼向了身侧的两个人。
二人像是受了委屈的幼犬,林醉君和声道:“既然不吵了,茯苓姐,拿出方才的东西。”
李捷舔了一下流下来的茶水,好像还挺香的,泼茶泼茶,被宠的人才会得到如此亲近的机会吧。
果然,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那么别出心裁,还好他和她心有灵犀。
黎茯苓拿出方才的黑粉,黑得已经看不出来上面是什么东西,若是被雷劈了,寻常人也只会当成是炭屑。
黎茯苓面上的茶水滴落到了黑粉之上,突然显出了一点光泽。
“这像是,铁屑?”
以铁屑引雷,被雷劈的成功率不高,况且,凶手又怎么知道烟红夫人一定会走门楣所处之地?
“大人,瞧过疑似烟红夫人写的字,您觉得那是女子的字迹还是男子?”
女子和男子刻画的痕迹不一样,若是林醉君这般女子,应是有笔劲,但用刻刀在桌面上划出细深的比划,是需要一定的力气,可想而知,若是烟红夫人在极度愤恨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写的出来。
可林醉君为何会问是女子还是男子的问题?
“愿闻其详。”
“劳请茯苓姐赶车。”林醉君有意支开黎茯苓。
这一举动,使得李捷心中格外畅快,适才想起来擦拭脸上的茶渍。
“用这个。”她拿出了自己的丝帕。
连黎茯苓都没有的待遇,她享受到了,可见在她心中,黎茯苓的地位连他一个天降都不如了。
李捷故意提高了声量:“林姑娘,这是你亲手做的丝帕吗?果真是生了一双巧手。”
马车颠簸了一下,李捷顺势倒在了林醉君的怀中。
“李大人,还望自重。”林醉君丝毫不吃他这一套。
“丝帕是茶庄人手一个,李大人若是喜欢,得出点银子。”
谈及银子,李捷面具窘迫。
他现在哪里有什么银子,还等着俸禄发下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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