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一双桃花眸子低垂着,一滴雪泪拍落在地面,迅速被地面烘出了一朵花来。她重重说了一句:“君十,将他绑了,送到大理寺。”
林泊南见林醉君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认定了他与五石散一事有关。
“林醉君,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青衫拂开一层劲波,君十三人见状马上护在了林醉君身前,勉力挡下了攻势。
林泊南,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内功,这些年来,还真是小瞧了他,竟然隐藏得那么深。
这一身功力,只怕是黎茯苓来了也不一定保有全胜。林家果然不养废人。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祖父是否知道?
林昆山身边有那么多高手,她倒不是十分担心,林泊南再怎么丧尽天良,也不会对祖父下手吧。
“你们,还抓不住我。”
林泊南想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手下的暗卫人数不齐,别说是拦住现在的林泊南,就是不被杀都是一种幸运了。
看着林醉君转头就走,林泊南???
这走的人不该是他吗?林醉君竟然提前预判了他的行为!
“小姐,这……”君十不太明白林醉君的想法,就算打不过,也要闹出点动静来让其他人知道。
林醉君转身就往林昆山的院子走去,铁锤铁蛋也跟着林醉君走了,君十见状亦走了。独留林泊南一人发功发到了一半,呆滞在原地。
“今日之后,你我兄妹,就此反目。”
林泊南不离开,她怎么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以林泊南的家世背景和容貌,加上这一身的功力,能让他心甘情愿为之做事的人,一定不简单。
她的内心又稍微有点希冀,希望此事能有转机。
至少她林醉君的哥哥,不能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若是,这血脉亲情也得断个干净。
也不怪她这般想,世家能走过历代风雨,靠的可不就是这一点“自私自利”,常青树若想长存,就不能让人将这树置于冰川苦寒的境地。
林泊南若是晚些走,大抵是会收到柘纠签下的和离书了。
不论外头怎么变化,林昆山的院子总是不会折了一草一木的。安乐椅还在摆动,竹管上的流水缓缓垂落在玉枕石上。
“是小阿君吗?”隔着一扇门,林昆山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声色哑动,想来是知道了一些事了。
“祖父,是我。”林醉君声音有些哽咽。
“祖父,可有碍?”
“祖父能有什么事?只是有些乏了,想去江南住些时日,避避暑,你紫婆婆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对了,你三叔一家人也会跟着去。”
林昆山停顿了一下,嘴唇翕动,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去吗?”老爷子试探性地询问了一下。
林醉君明白,这哪里是去避暑,这是想搬离华京了,如此一来,商制的重任就落在了林万引的身上。
而林万引并非林昆山所出,林昆山许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地将林泊南过继给了林万引又过了回来,如此一来林家出事,林万引怎么都逃不掉。
这就是世家,薄情重利的世家,但谁也不能斥责这样的薄情。
“祖父,醉君,自立族谱。”
如此一来,既不连累林家,来年也好名正言顺地为父母亲上香。
“嗯……”林昆山的话没了后续。
林醉君是他最为在乎的孙女,林家之前不是没有过女子,三房的两个女儿送了人。大房胆子狠一些,打娘胎里让大夫断是女子的话,便使药让没带把的腹死胎中了。
整个林家,也就林醉君愿意叫林万引一声大伯,三房的人都不情愿叫这一声。
“祖父,是要放弃大伯了吗?”
林万引、林樾、林桓,明眼人都知道林万引不是林昆山的亲生儿子,这枚棋子,迟早是要做出牺牲的。
“你大伯,终究同我们不是一路人。”
此时的日头算不上多晃人脑袋,槐叶离枝,湛蓝诛人。
第六十七章 篇终
落昏如金,幕盖青山。
吸食五石散是大罪,贩卖五石散也是大罪。现下,纵有商制的恩情,大不了明帝换一个好扶持的世家,势大便是这君主专制下的大错。
林昆山带着三房的人连夜离开了华京,她决定留下来,林昆山万般不舍,但最终还是以家族利益为重。
这一夜,辎重的马车一辆又一辆,几十名暗卫护送着林昆山一行人,林醉君站在城楼上,身穿一袭昌容。
林昆山离开之时,给她留下了十万两黄金,便不过多嘱咐了,她早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留不留这十万两黄金,她都可以过得很好。可他留了,便是对这孙女最后的疼爱。
圣上安好,暗道封堵,贼人没有从暗道进了皇宫,但因淳阳长公主带兵入皇宫之事,明帝终是生了芥蒂。
李捷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或许,你爷爷有自己的计量。”
这一点,林醉君自然是知道的,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随后再次看着林家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他又说错了话?
“对了,黎茯苓过几日也应该来到华京了。”
林醉君眉目舒展,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茯苓姐了。
可是真的要牺牲林万引吗?此局难道就没有破解之法?林万引算不上是一个好大伯,但在林家那么多年,也算尽心尽力,手底下也没有贪银的事情发生。
或许林万引不是一个好人,但他对得起林家。
“我决定了,寻找此局的破解之法。”
这法得对得起黎民百姓,也对得起林家,更要对得起她择这条路上的种种磨难。
李捷还不明林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明林醉君这话中的意思。
他挪动了一步,站在她的身后,或许言语太轻,述不明他此刻的心思,但身体比言语更加实诚地做出了决定。
送完了林昆山,林醉君回到了林家,李捷不放心她也跟着来了。
林万引独自一人在自个的院子里饮酒,神志清明,没有半分醉意,见到林醉君来了,微微诧异,又摇了摇头。
这才是林醉君,留下来,才是真正的林醉君,可如今大厦将倾,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处呢。
“来,陪大伯喝一杯。”林昆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醉君缓缓坐下,并没有动酒杯的意思。在林家,她若是不愿,就是林昆山也强求不得一分。
她直接喝了一壶,一壶下肚,她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酡红,这让林万引愣了一下。
他以为林醉君不饮酒是因为不会喝酒,如今看来,她不仅会喝酒,还有可能是千杯不醉。
“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会喝一点,没意思,就不喝了。”
弦外之意便是整个林家没人喝酒喝得过她。
甚少有人知道,黎茯苓喝酒难醉,还是因为她连喝了五大缸酒不醉,但自那之后,她频频解手,解了一个多月,实在是遭罪,索性就不喝酒了。
于是,整个林家的人几乎都以为她不会喝酒,就连她久而不喝,也险些忘记了自己会喝酒的事。
“你来这里,是嘲笑大伯的吗。”
妻儿走了,他当年杀死小妾腹中的女儿,终究还是得到了报应。
“不,醉君是觉得大伯的确该死,却不该是因林泊南的牵连。”
“城西小镇上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三个女儿,其中两女是你堂妹,名唤曹容珍曹容珠,当年你祖父明里暗里都定了你才是林家嫡女,所以我和老三谁先出嫡女,谁便将人送走或是药死。”
“倒不是你祖父容不下林家的女子,是我们想讨你祖父欢心,率先成了亲,原是想生儿子,不料前三胎都是女子,你也知道,林家的家主虽然是我,可我终究不是林家人,连旁支也不是,药死了一胎后,我有悔,剩下的两胎送走了。因林家人皆知我药死了一胎,再说药死两胎,也不会有人起疑。”
林万引这是已经做好了决定,准备将自己的两个女儿托付给了林醉君。
“你是寻阳郡主,皇后喜爱你,自然会想方设法护住你,整个林家,有我一人担着,也好。”
这或许是林万引的心里话。
“大伯,既然唤了你一声大伯,你的女儿出嫁归宁皆是由你来操办,我那不曾见过面的堂姐,也该由你去致歉,我可不欠你们的。”
林醉君停顿了一下,又道:“事情,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许是安慰,又许是真有转圜。
比如说,为什么偏地选中了沈灼明去算命?
一个瞎子神算进宫算命,进皇宫可是能要了沈灼明的命啊!
次日,烈阳依旧,焚得多地起了山火,好在上苍眷顾,下了一场小雨。小雨不大,刚好缓解了火势,地方官员舀了地下水,一桶一桶地上去才浇灭了山火。
而这地下水,连接林家的湖泊,一场山火下来,湖水硬生生折了一半。
圣令一下,林家果真因林泊南参与五石散一事被抄家,但却只抄林万引一家,林万引落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万引管教不力,纵容其子林泊南参与五石散贩卖一案,牵扯甚广,缴林万引所得财物,即刻落狱,秋后,处斩!”
“另,圣上已经决定了,往后林家商制之事,交由祝家全权负责,这下,林家主,您可以放心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实力不俗,更是和温长寂是至交好友。
“草民,谢主隆恩。”
秋后处斩,除非有奇迹的出现,否则他难逃一死。
林万引心中万分悲凉,似乎也明白了林昆山的筹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也不过是世家的一枚棋子罢了。
“林家大府,林家人怕是住不得了,别庄圣上倒是没说什么,皇后娘娘说林家别庄二十处,一半归朝廷,东南那一面的别庄归寻阳郡主。”
皇后倒不是贪林家的别庄,只是若是全给了,大臣们恐又异议,一半在朝廷的手中,也好堵住悠悠众口。
这一日,朝廷数百人遭到了清算,但偏偏遇到了一堵大墙,生生将这清算推回了一大半。
此时,钦天监中,血气同淡露交浓,侵杀数十,日晷挂尸,司南碎骨,甚为骇人。
骄阳下的黑影正逐着一个长辫男童,男童踉跄跑了两步,一根铁箭擦过了他的脖子,他微微愣神,脚步不敢有半分停歇。
华京的天,晃得人不敢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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