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皇后娘娘来了,皇后是一国之母,她的到来多半也是圣上的意思。
华青心下有些慌了,一时间忘记了挣扎,蒋思明来了底气。
“皇后娘娘,我是镶玉的父亲,同您没有血缘关系,好歹镶玉曾经是贵妃,如今大理寺的人这般待微臣,岂非折了贵妃的面子,您身为中宫之主,难道要看着贼寇冤了微臣吸食五石散吗!天家颜面毁于一旦啊!”
林醉君心中忽然一阵抽动,这熟悉的语气,她似乎在哪里听过。她的记忆力很好,不可能想不起来,或者说,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寻阳,你怎么了?”
“无事,兴许是有些闷热,扇扇就好了。”林醉君扇了两下,好多了。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
沈凌霜没惯着华青:“在华镶玉的登枝殿中搜罗了到了一石五石散。”
一石五石散,足够株连九族了。
华青面色惨然,高阁那么隐蔽的位置,除非把登枝殿拆除了,可是,皇上一年前就已经封了登枝殿,怎么可能会违背圣意去登枝殿呢。
“娘娘,镶玉已经死了一年……”
华青这话一出来,兀地想到了什么。
是林醉君!
她来林家不是为了捐钱,而是因为华镶玉,寻阳郡主……
林醉君非是皇室中人,被封为寻阳郡主,说明她见过皇后,见过皇后自然也去了登枝殿!
那么一想,就说的通了。
林醉君一看华青眼中那一抹了然,便知华青这次不得不服了。
次人格比主人格还要聪慧,却取代不了主人格,看来离开了鼻塞,主人格才是占据了主导权。
“华青,伏罪,但吸食五石散非我本意。”
小春红这时跑了出来:“你说谎,五石散是你主动吸食的,你吸食完五石散,还要迫着我一起吸食,若不是我跑得快,如今怕是……”小春红泣下了两滴泪。
华青怎么也没有想到,林醉君居然把小春红给带了过来。
“你又是何人?”蒋思明询问。
“回大人,民女小春红,是万香楼中的女子,华青说他会赎我,民女等了一年又一年,您看看,这好端端的青丝,平白多了几根银发!”
小春红诉起了苦。
“民女心中实在是苦呀。”
小春红见过他主人格和次人格同时出现的症状,这明摆着在铁证上又加了一个秤砣。
好一个林醉君,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林家!主人格那个贪财的败性子!
“如此看来,华大人吸食五石散证据确凿了,就地处决吧。”沈凌霜轻描淡写地说着。
贪图富贵的人最为怕死,华青也不例外。
“沈凌霜,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你就没法知道五石散的参与者有哪些人了。”
反正他都要被株连九族了,他可以死,但九族若是保不下来,华家才是真正绝了生机。
那群人即便是他死了也不会放过他的九族,还不如将他们招供出来,用朝廷的力量去打击他们。
沈凌霜敬崇明太祖,太祖的手段沈凌霜也是会一些。
“还请皇后派人保护下官的九族。”
沈凌霜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就下官所知,五石散一事涉及三千多人,其中朝廷占了近一半,镶玉好淫,时常见不到圣上,便将人带到皇宫里寻欢作乐,并以五石散要挟那些人,将自己家中的幼儿剥皮制鼓,助她安稳心神,这些年,镶玉用五石散赚了不少钱,适才修建了登枝殿。”
林醉君恍然大悟,原来登枝殿是那么来的。
“礼部侍郎陈礼,兵部侍郎周袒,大理寺寺丞周安,薛柄如、赵昌安……”
待华青将这些人说了出来,林醉君冷不丁问道:“皇宫守卫森严,外人又是怎么进了皇宫?”
“登枝殿下有一前朝留下的暗道,镶玉胆儿肥,进宫就相中了那快地,她是天生媚体,常人恨不能死在她的身上。”
所以,外人便从暗道入了皇宫?若是叫满蒙人知道了这一条暗道,岂非直接杀入了皇宫!
亦或者说早就有人潜入了皇宫之中!
想到这里,沈凌霜道:“蒋大人,你带锦衣卫去找华青说的这些人,务必活捉。”
眼下她离开皇宫,难保明帝不会出事。
林醉君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狗急跳墙,须得尽快将皇宫的暗道堵上,如此方能保险。
“是,是。”蒋思明捏了一把汗,今日他不光是审问了前户部尚书,更是见到了皇后娘娘,这辈子也算是值当了。
锦衣卫调拨了出去,皇宫若是出事,只怕是人手不足,李捷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关键时候,这对纯恨夫妻还是有些作用。
华青被暂押天牢,等圣上裁决。
毕竟是皇帝,面子上还是要让出几分。
李捷和皇后娘娘都走了,林醉君觉得自己也应该功成身退了,皇宫的事她终究是管不得太多。
等等,暗道!
她怎么遗忘了这一点,她的好哥哥莫不是也去过暗道了?三年前林泊南突然就决定去高留和亲,而华镶玉四年前就入宫,这个时候的华镶玉还没有当上贵妃,怎么可能出得了宫。
林泊南若真是为华镶玉着想,偏生不在她不是贵妃的时期,也不在她刚进宫的时期。
她这个好哥哥,瞒得她好苦!
原来,她除了是皇帝的棋子,世家的棋子,还有她这个好哥哥的棋子!
林醉君只觉一股悲意提到了鼻腔,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人,都将她视为棋子!
审问一结束,林醉君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林家,君十只得跟在她的身后,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一路上劲风划过她的面颊,驱走了大部分的暑气,但她心中仍是焦急。
李捷见她策马过急,怕是会出什么事,可皇帝的安危关乎社稷,他只能道:“铁锤铁蛋,你二人跟着林醉君,别让她出了什么意外。”
“是。”
林姑娘这般稳重的人,怎么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竹亭上的槐叶轻轻飘落下来,撩过几纹水意,水鹤浮出一个头儿,长嘴里还叼着一条鱼。
林泊南正悠哉悠哉地和对面的人下棋。
“兄台说是我妹夫,不知兄台是哪里人士?我妹子性情稳重,这婚姻大事还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行。”
林泊南卷动自己的青袖,长生见此,冷哼一声:“倒真是一个好戏子,难怪独爱青衣。”
“兄台,你我头回见面,何故这般评说我?”林泊南不怒反笑,倒显得长生的说词有些可笑了。
“你自己心中明着,何苦叫人拆穿,那一日朱殿之中,曾有一双毒手对黎茯苓撒了一刻软筋散,三刻钟后林醉君就到了。”
“我还寻思着是谁在暗中助我,图什么?图我那半死不活的长生教吗?精准地控制时间,时间一过了无痕迹,这只有高留才有的东西,专门用来猎杀草原上的狼。”
长生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只要林醉君一人,就连晏行之,我都没让红鸢下杀手,平白将罪责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一来江阳,莫名地成为了头目,至今晏家钱家的人还以为是我干的。直到感应到你的身上有落灵的气息。”
“可晏遂,是你叫人杀的啊,长生,桉桉杀的那十个姑娘,你敢说没有你的授意?”林泊南这是摊牌了?
长生正得意,他的人一来华京就折损了大半,这会儿,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他兴奋地抽出长剑,少了一个“废物”林泊南,林家的人也不能拿他如何吧,兴许林万引还会感谢他除了害。
“连自己的亲妹妹都利用,林泊南,你真不是人!吃我一剑!”
林泊南身子前倾,主动对准了剑口,长剑刺破了他的青衫,直入肋骨之中。他的嘴角噙着一抹逞意,这刺激了长生。
林泊南倏尔说了一句:“登枝殿上三千客,碾骨披身二万程。你怎知你在北塔的那一程路,不是我送你上累累尸骨上呢?”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林泊南不光是在挑衅他,还在藐视他的剑术!
那就再吃他一剑!
长剑下劈之时,林醉君等人正好赶到了林泊南的院子,君十立马丢出刀鞘,打落了长生手中的剑。
林泊南欲起身,不慎打落棋盘,棋子散落了一地,鲜血从嘴角缓缓呕了出来。
“君儿,你莫要叫他给骗了!”
“君十,此贼伤我林家人……”林醉君猛然看见了君八的尸体靠在柳树旁,整个人俨然没了生气。
长生不光打伤了林泊南,还杀了君八!
爷爷的暗卫竟是没有一个人看得住他!难不成祖父也出了事?!
“杀!”
林醉君愠上心头,长生竟然伤害了她的家人!
“阿君,兄长不希望看到打打杀杀,只想……哕,咳咳咳……”
第六十六章 篇落
林醉君眼神极好,林泊南受伤的位置夹在肋骨之中,未伤心肺。
她的语气似一段长风,娓娓道来蛛丝马迹:“兄长,昨夜我眼神极好,偏地那重箭头上磨得光亮,兄长的那一双眸子,我是认得的。”
“加上,登枝殿上的暗道。那么多年了,我看不清兄长,兄长似乎也低估了我。”
林醉君忍了一腔悲意,眸中流转着复杂的情绪,朱唇微微颤动。
“阿君是觉得,兄长会害你?你我一母同胞,我断然干不出来那泯灭人性的事!”
林泊南对天发誓。
林醉君也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戳破道:“兄长,这会儿,说话怎地中气十足了?”
“长生的功夫我见过,三个暗卫足以让他吃不消,即便是他加上那个红衣女子,也不是茯苓姐的对手,偏偏茯苓姐在赤殿中受了重伤。直到我看见柘纠公主有一种蛊可以搅乱偷听之人的耳朵,我就想,高留会不会也有一种药物,可以短暂地麻痹人呢?”
这都能联想到一起?未免有点牵强附会了吧。
“所以,你怀疑自己的亲哥哥?”
这就被怀疑了?
“我好歹也是一个大明人,那些巫蛊左道,我怎么知道?”
林泊南呕出了一大口血,这样子不像是作假。
“可是,兄长,你似乎忘记了一点,长生是祖父的人看顾,祖父身边高手众多,他伤不了祖父,如今,他出来了,祖父没有动静……林泊南,若是祖父出了事,你我兄妹情分就此断绝。”林醉君不愿往这方面想,可如今的趋势让她无法相信林泊南。
长生在铁锤铁蛋的攻势下逐渐落了败,丢个烟雾弹欲要逃跑,君十等人想去追,林醉君叫回了三人。
“回来。”
穷寇莫追,更何况,这还有一个寇。
她从袖口中掏出了一瓶云南白药,这还是上次给沈灼明买药剩下的。
“你不信我?我是你兄长,我能害你吗?!”
林醉君怫然大怒:“可那支重箭,分是为索你亲妹子的命来的!”
“林泊南,你口口声声强调你是我兄长,可我问你,你可知我有何忌口的东西?又喜爱吃什么?”
一时间,林泊南声音滞住了。
他还真不知道林醉君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印象里她什么都吃,至于喜爱的东西,那可就太多了。
“你喜欢吃河鲜,尤其是喜欢吃鲈鱼,茶花糕年糕之类的。”
“我不喜欢吃黏口的东西,这一点,你不知道。”
每逢过年,她面前的菜盘子上是没有年糕之类粘牙的糕点,就是长辈们让她吃一小口年糕,她也是不吃的。糖必须磨成粉状,她才肯吃。
“哦对对对,三年没回来,这一点倒是忘了。”林泊南赔着笑。
“兄长受了伤,还同我说了那么多话,当真是武功高强。况且,往年祖父的寿辰,兄长也没回来,今儿个怎么回来了?是因为朝廷要查五石散的事情吗。”
她的眼神出奇地笃定,林泊南摇了摇头。
“兄长是觉得我们兄妹之间有误会,才忍着痛跟你解释,没曾想,你那么想兄长。回来也是因为思乡心切,不知你说的五石散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年了,小阿君长大了不少,人也冷漠了,你要当家主,难道容不下一点儿亲情了吗?”林泊南神情悲戚,像是被最亲近的人抛弃了。
林醉君神情有一点儿动容,这可是她的兄长,也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华贵妃是吸食五石散而亡,我在想,是谁给她牵桥搭线?”
“我爱她,你疑是兄长?”
不是怀疑,而是,她算到林泊南的八字里是一片空白,从年柱到时柱的神煞格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保护神,也没有煞神。
他的命格像是被洗过,洗得干干净净才有问题。
“兄长,柘纠姐姐想来明日就会离开华京。”
“怎么会呢?”林泊南自个给自个上药,一声不吭。林醉君看着他的动作,心下已然明了。
“柘纠姐姐心中无你。”
林泊南嘴角上颤,似乎是一种警告。
“你该唤一声嫂嫂。”
他的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怎么会有人冷静到这个地步呢?他想把柘纠拉入地狱,拉不动是因为柘纠心中无她,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可林醉君,是完完全全看清了他的心思,并以高位者的眼神俯瞰,像是冷静地分析一个蝼蚁的心理。
他,什么都比不上林醉君,这一点他认。
“兄长,放弃吧,皇权和世家至少在未来十年,都不会反目。”林醉君只觉心府的血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难受到发冷。
林泊南哑然失笑,筹谋那么多年,居然被自己的亲妹妹给破坏了,这怎么能叫他不恨呢!
“你呢,打算怎么对你兄长?”
“是要把你兄长赶出林家吗?”
林泊南不离开,他日查到了林泊南的身上,受牵连的是整个林家。
她若是放走了林泊南,那她坚守的正义就成了一个笑话。
“请,兄长自裁。”
最终,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许是血缘关系的影响,林醉君心中并不痛快,像是一圈又一圈的蚕丝裹住了她的心脏,连跳动都要被束缚着,收敛着。
站在亲情的角度,林醉君不是一个好妹妹,为了家族的利益舍弃了自己的亲哥哥。但林泊南亦不是一个好兄长。
“林醉君,你让你的兄长自裁?”
“我是高留驸马,你让我自裁,置两国颜面何存?”
林泊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_目切齿地看着林醉君。
仅凭林泊南势力,没法布那么大的棋局,背后肯定还有一个擅长谋划的人存在,这个人林泊南不敢得罪,长生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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