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那几天,沈母又回了娘家,沈忠是一个人在家。而他家的房子又建在村庄的边上,与人往来很少,这就更加方便了沈忠对于方泊的囚禁。
据沈忠交代,方泊一共在他家囚禁了三天,人是绑着的,嘴巴是塞着布团的,清醒了是接着要灌蒙汗药的,所以方泊虽然被囚了三天,却没办法拯救自己。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沈忠参加卫扬的订婚宴回来,此时的方泊,据说是囚禁以来最清醒的时候,只是人被绑着,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人也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还是发不出什么声音,也没能完成自救。
到了深夜,整个村庄都安静了,连狗都睡熟了,不叫了。沈忠便开始行动起来了。
他先在酒菜中兑好蒙汗药,让饿了两天的方泊吃饭,把他弄晕了,接着便解开了方泊的绑缚,让他换上沈忠自己的衣裳和鞋子。
最后,沈忠又解下自己脖子上,那条张凝眉送他的玉坠子,系在了方泊的颈上,这才将他抱到正屋的桌子边上了。
桌子上摆着不少酒食,还有一盏油灯,忽明忽暗地跳动着。沈忠长吸一口气,便拿起油灯,扔在了方泊的身上。火开始烧起来后,沈忠便随即跳出后窗而去。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在广州增城县租下了一间房子,他就连夜逃去那里落脚了。
很快,沈家村火灾的消息传开了,呆在广州增城县,却刻意打听着惠州归善县新闻的沈忠,自然知道他的假死是成功了。接下去要做的,便是杀死卫扬与张凌汉了。
由于沈忠是参加过卫扬的订婚宴的,知道李金枝曾经大闹过卫扬的订婚宴,而且扬言卫扬结婚那天,她还会再来。于是沈忠就不急着动手杀卫扬了,而是想等到卫扬结婚那天再去杀他。这样的话,就可以把杀人的嫌疑,转嫁到李金枝身上。
就这样,沈忠先从一个戏班子那里,买来一部假胡须,改扮了自己,接着便悄悄潜入池头村,打探卫扬结婚的日子。
沈忠大致是知道卫扬何时结婚的,因为订婚那天,沈忠问过卫扬这个问题,卫扬也向他报过一个大致的日期,沈忠便是在这个日期之前,进入归善县,潜入到池头村一带的。
一旦打探到卫扬结婚的确切日子,他就怀揣一把小剔骨刀,埋伏在了卫扬家的屋后。在沈忠看来,结婚当天刺杀卫扬,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趁人之危”。
若在平时,卫扬是相当勇武的,沈忠没有把握将他杀死。但沈忠认为,结婚当天,卫扬应该会忙到疲倦,加上卫扬个性豪爽,婚宴之上,必定会饮酒过量,那么晚上睡觉时,便会更加深沉,倘如此,便是沈忠刺杀卫扬的最好时机。
事实证明,沈忠的判断是对的。新婚之夜,卫扬夫妇都喝酒了,而且白天时,忙于收拾搬家的行李,又累着了,等到半夜时分,一躺到床上,两人很快便坠入梦乡,打起鼾来。
在北窗下,沈忠听见卫扬的鼾声,如雷一般地传入耳朵中来。当时胆子就大了。便打开并未关紧的窗户,跳到户内一看。果见新婚的大床上,卫扬夫妇,女朝内,男朝外,仰面躺着。便掏出刀子,握在手上,蹑手蹑脚地逼近,来到床前,轻轻掀起被子,干脆利落地往卫扬的心口刺了两刀,卫扬闷哼一声,身子如砧板上的鲤鱼那样弹动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此时,旁边的杨淑贞还沉沉地睡着,丝毫不知枕边的卫扬已被人杀死。沈忠看在眼里,又将被子重新合上,便跳出窗户逃走了。
杀了卫扬后,沈忠还不罢休。因为在他的脑中,早已有了杀害张凌汉的计划。
他知道,当天晚上,张凌汉与张凝眉都是睡在卫扬家中的,那么张凌汉是不可能再去东山上打“夜猎”了,而沈忠就是要抓住这个时机,把东山布置成张凌汉的死地。
四年前,当沈忠还是张凝眉的恋人,与张凌汉的徒弟之时。张凌汉为了向沈忠传授他的狩猎技艺,是常常带沈忠上东山打猎的。
换句话说,沈忠对于东山是很熟悉的,对于张凌汉在东山上的打猎圈子,行走路径,以及所布置的机关与陷阱,也都是了如指掌的。
沈忠知道,张凌汉为了防止当地百姓误触机关,误入陷阱,已经将山上的机关拆了,陷阱填了,那么杀了卫扬之后,他所要做的,就是去东山上,将张凌汉已经填平的陷阱重新开挖出来,并在底部安插上锋利的竹剑。
正因为是张凌汉亲手填平的陷阱,所以张凌汉走到那里,才格外放心,少了警惕。这便正中了沈忠的诡计了。
从卫扬家回去后,张凌汉果然又上东山打猎,也果然跌落在那个陷阱里,被竹剑扎穿身体,当场身亡。
杀了卫扬与张凌汉之后,沈忠便完全放心了。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老松岭腹地,有老沉香树了。而老松岭上的猛虎,也已被冯天麟杀死。那么,沈忠便可以长驱直入,往老松岭取沉香树去了。
沈忠在火烧自己家的房子之前,是将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的。那笔银子,是沈家为娶张凝眉而准备的。如今,沈忠便用它来买马车了。
有了马车之后,沈忠便趁着夜色,赶车到老松岭下,自己则上山去取沉香。
他是带着锄头,斧子,锯子上山去的。这三样东西也各有用处。
锄头将沉香树连根掘起,锯子将沉香树锯成一截一截的,斧子则削去了沉香树所有多余的枝叶,然后摆好,捆好,再分三趟将沉香背下山去,装上马车,趁天色未亮,又摸黑往广州增城县去了。在这之后,他便考虑分批次地,多渠道地,将沉香卖出去……
说到这儿,沈忠便停了下来,宋慈问他道:
“你假死,杀人,独占沉香树的事,你母亲知道吗?”
沈忠道:“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往外说呢,亲娘也不行啊。”
宋慈道:“那你是存心想让你娘,背负一生的丧子之痛了?”
沈忠翻动着眼珠,不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瞟上宋慈一眼。
宋慈阅人无数,所见过的各类罪犯也数不胜数,在宋慈的印象中,但凡六亲不认的,杀人不眨眼的,细看其面相,要么有一股狠劲,要么有一种冷酷,要么就是全然的淡漠,好像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然而沈忠却没有以上的特点。
他的面相十分的友善,而且带着一种喜气,使人觉得亲切与可爱。而在作案之前,他有口皆碑,凡与他接触过的人,都说他为人忠厚,老实本分。这样一个人,竟如此冷静周密地做下这些血案,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更可怕的是,他的翻脸,他的绝情,都没有任何的征兆,这使得身边的人无法察觉,防不胜防。
宋慈紧盯着沈忠那双和善的眼睛,看着他那朴实的容貌,心中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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