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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探案之血姻缘——林下一度【完结】

时间:2024-11-23 23:07:58  作者:林下一度【完结】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个用来捕虎的陷阱,其实仅仅只是一个坑,底下未安装任何机关,任何锋利的兵刃,哪怕竹剑都没有布设。贺荣德是运气不好,脑袋撞在石头上撞死了,要是老虎呢?老虎掉入这样简陋的陷阱中,它能有什么事?
  它不会有事!既不会受伤,更不会死。而这,正是张凌汉,沈忠和卫扬三人的目的。他们就是要让老虎活着,因为只要老虎活着,这沉香树长在老松岭腹地,就十分安全,因为没人敢去那里。
  也就是说,对沈忠,张凌汉与卫扬来说,老松岭上的这只猛虎,反而成了这株老沉香树的守护神。有这样可靠的守护神在,他们对于沉香树的安全就很放心。
  他们三人本是猎手中的佼佼者,若非共同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达成了共识,就不可能将捕虎的陷阱布置得如此简陋。所以说他们是共同发现了老沉香树,共同决定不杀老虎,以保护沉香树的安全的。
  然而树是发现了,但他们的噩运也随即而来――随着他们所挖的陷阱中,贺荣德的尸体被发现,他们三人很快便被刘仁昌发配到潼川府去了。
  三年后,他们从潼川府回来,还是不曾动过这株沉香树,可见他们的内心并不着急,因为虽然过去了三年多,但老松岭上的老虎还没有被除掉,老虎在,没人敢上山,沉香树就不会有事。
  然而,随着一个名叫方泊的采药夫,再次于老松岭上失踪,老松岭的虎患便重新被官府重视起来,一个直接的结果,就是我们过来了,然后天麟,王勇他们上山了,那只作恶多端的老虎,也就被除掉了。
  老虎除掉之后,对于山下的百姓来说,老松岭便安全了,到时将会有大批的樵夫,采药夫,猎手上山,来砍柴,采药,打猎,这是沈忠他们都能想到的事。
  因此,老虎一旦被杀,这沉香树的守护神一旦灭亡,他们势必要上山将沉香及时取来,要不然,随着山下百姓重新涌上山来,这株沉香树就难保不被他人发现。所以老虎除掉之后,按理说,张凌汉他们必然要上山来取沉香。然而就在这当口,卫扬被杀了,张凌汉又跌落陷阱而亡了。
  杀死卫扬的凶器,是肉贩子常用的小剔骨刀,而肉贩子裘刚也说了,这种刀子不单单他们肉贩子才有,但凡平时要宰杀,切割的,都有这种刀子,既如此,想必作为猎手的沈忠也一定是有的。那么杀死卫扬的凶手,会不会就是沈忠呢?
  然而仅凭一把刀子,就对沈忠起疑,那也太过冒失了。
  真正让我起疑的,还是张凌汉之死。
  张凌汉是死于自己所挖的陷阱中的。而张凌汉所挖的陷阱,四年前已经被他填平了。凶手是把这旧陷阱,重新挖了起来,并在底部安插了新削的竹剑,从而设计谋杀了张凌汉的。
  而四年前是什么时候?那正是沈忠与张凝眉准备结婚的时候,那时节,沈忠与张凌汉接触频繁,他们同是猎人,而张凌汉又没少教沈忠打猎的本事,以至于张凌汉与沈忠,既有翁婿的关系,又有师徒的情义。
  宋某以为,只有沈忠这个人,才最了解张凌汉的过去,张凌汉的生活,以及张凌汉在东山上打猎的线路,与张凌汉当年所布设的陷阱。
  想到这儿,我对沈忠杀死卫扬与张凌汉的看法,越发坚信。而沈忠杀死卫扬,杀死张凌汉的动机也是非常充分的,那就是要独占这株老沉香树,一个人发财。
  推断至此,宋某对于沈忠杀人的观点,便深植于心中,牢不可破了。然而沈忠早在张凌汉,卫扬身死之前,就已先走一步,驾鹤西游了,这似乎也是不争的事实。那么一个死人,又如何能死而复生,连杀卫扬,张凌汉二人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沈忠根本就没死,也就是说,沈忠的死,是假死,是他有意布置的一场阴谋。”
  宋慈的推论,令众人都陷入了沉思里去,如果这番推论成立,那就意味着,沈忠这个貌似老实忠厚,淳朴痴情的可怜人,不仅杀害了感情如同兄弟的卫扬,还杀害了与自己有着翁婿关系和师徒情义的张凌汉――
  如此深藏不露的险恶人性,如此翻脸无情的冷酷决绝,无论如何都难以跟老实人沈忠联系起来。更何况如果这番推论成立的话,那么沈忠的假死,其实又牵扯到另一起人命大案了――到底是谁,成了沈忠的替死鬼?
  没错,如果沈忠没死,如果沈忠还活着,那么当初死在火场里的人,又是谁?
  然而关于这一问题,连宋慈也茫然了。他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赶往沈家村,找到沈忠的坟墓,开棺验尸。
  但当日已晚,下到老松岭时,戌时都快过了,而众人还粒米未进,饥渴已极,宋慈便决定先回归善县衙休整,待明日一早,再往沈家村进发。
第三十二章 开棺验尸
  次日卯时,宋慈一行在县衙的膳馆里用了早饭,便备齐验尸所须之物,点齐人马,往沈家村去了。
  到了村子后,先打听到沈忠家的所在,找到了沈忠的母亲。
  沈家的房子是在烧毁以后,在原址上新建的,房子不大,只够沈母一个人住的。
  沈母见提刑大人来了,便邀他进屋叙话,宋慈也不客套,坐定之后,便向她表达了想要重新检验沈忠尸体的想法。
  沈母一时不解,问宋慈道:“宋大人这是何意?沈忠的死不是由田大人审结了吗?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虽说尸体烧得面目全非,衣服也烧没了,但沈忠身上的玉坠子,分明是往昔张凝眉送给他的定情信物,老身都看过的,不会有差。
  而且死亡原因田大人也调查清楚了,怀疑是沈忠酒醉之时,不慎拨落油灯,烧着了自身,并最终引发的大火。这一点也符合沈忠生前的状态啊,沈忠当时因为与张凝眉的婚事,受到挫折,所以日日烦恼,不惜自毁身子,天天买醉,他就是这样的状态啊,不慎拨落油灯,也是完全可以想见的,为什么突然要开棺验尸,惊扰他死后的安宁呢?”
  宋慈委婉说道:“宋某乃一路之提刑,巡查各州县刑狱,本是分内之事,如今巡查到归善县,得知了沈忠受火而死一事,也得知了田知县是平生第一次勘验火事,经验不足,容易出错,按照提刑司的惯例,最好再复检一次。”
  宋慈之所以要将开棺验尸的请求,说得这样拐弯抹角,而不直接向沈母说出,自己对于沈忠假死的怀疑,是因为宋慈本身就认为,沈母可能知道沈忠没死,而且母子二人还有秘密联系。
  如果是这样,那么当宋慈说出他对沈忠假死的怀疑之后,沈母一定会将这情况透露给沈忠知晓,如此,沈忠一定会隐藏起来,躲避宋慈的追查,这样的话,沈忠就很难被捉到了。
  所以宋慈将开棺验尸的目的,往“职责所在”这方面靠,且随后又补充道:“其实这么多天过去了,沈忠的尸体恐怕早已腐化,变成一堆白骨了,所以我们提刑司也是例行公事,随意看一眼,也就拉倒了。”
  宋慈的话,不断打消着沈母的顾虑,终于,沈母同意了开棺验尸的请求,并亲自带着宋慈,前往沈忠的墓地。
  而宋慈也早就想好了,哪怕到时检验之后,果真发现墓中尸骨并非沈忠本人,他也要当着沈母之面,说田知县当初的检验是正确的,这尸骨确实是沈忠本人,从而稳住沈母之心。
  如此,就算母子之间有联系,沈母将开棺验尸之事,暗地里向沈忠说了,沈忠也不会害怕自己的暴露。相反的,由于宋慈复检之后,也得出了与田知县一样的结论,认为棺材里的尸骨,是沈忠本人无疑,那么,真正的沈忠便会打消顾虑,更加肆无忌惮地活动起来,这样一来,沈忠本人就会更容易露出马脚,从而被宋慈所擒获。
  所以,宋慈打算兵分两路,一路由他本人为主,大张旗鼓地对尸骨进行复检,吸引旁人的目光。
  另一路由萧景一人担当,主要目的,就是趁宋慈复检之际,偷偷地记录下尸骨,特别是头颅骨的特征,并且根据这头颅骨,画出骨主生前的相貌来。这便是宋慈所传授的“依骨画容术”了。
  它跟宋慈的另一项“复容”绝技,即“依骨塑容术”,差别不大。只不过前者是画,后者是泥塑。前者简单快捷,而逼真程度略逊,后者工序复杂,而逼真程度更高。
  然而此番“复容”,是要躲过众人视线,暗中进行,那么泥塑显然是不可行了,可行的,大概唯有这依骨画容之术了。
  主意打定,宋慈一行便加快步伐,登上建满各式坟墓的一座矮山,来到了沈忠的墓前。
  按照既定流程,提刑司在将坟墓中的棺椁移出,并打开棺材盖板以后,并不急着去动棺中的尸骨,而是先在棺材周边,燃起药草,以驱邪辟秽。
  待药草的烟雾散尽,空气中的尸毒被驱散,化解之后,宋慈才命手下抬出了尸骨,将其放在一张干净的草席之上了。
  这时,宋慈与周辕二人,则分别口含一粒“苏合香丸”,以辟尸气,接着,便一齐来到了尸骨边,蹲下来,煞有介事地检验着。
  萧景早已退到了人后,时不时地又走近尸骨,盯着头颅骨,看上一会儿,然后又退下去,趁人不注意,就拿出画稿,迅速按照记忆中的头颅骨特征,在纸上重塑死者的容貌。
  良久,萧景若无其事地再次走近尸骨,冲宋慈道:“大人检验得如何了?”
  就这一句,便是暗示,表面上看,是关心检验的进展,实际是告诉宋慈,他已完成了任务。
  宋慈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回了一句“差不多了”,就命人收起尸骨,停止了检验。
  沈母见宋慈他们完成了复检,便走过来请教,想知道宋慈对于尸骨的检验结果。
  宋慈郑重道:“死者确实是受火而死,而且宋某仔细测量了尸骨的大小,长短,其数据与田大人所测的,完全一致,根据这尸骨的数值,推测死者生前的身量,也与沈忠相当。所以宋某认为,田大人的检验是准确无误的,骨主确实是沈忠,而沈忠也确实是受火而死。看来是宋某小看田大人了。”
  沈母道:“宋大人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宋慈道:“没有别的事了,宋某这就回去了。查过了归善县的刑狱,再往河源县去看看,也就回韶州提刑司衙门了。”
  这样有说没说的,便从山上下来了,打发了沈母之后,便往归善县衙而去。
  半路上,萧景正式向宋慈询问起复检的结果,宋慈道:“从死者舌骨的断裂特征来看,死者生前是被人勒死的。勒死之后,凶手又放了一把火,造成了死者是受火而死的假象。”
  田知县在一旁听到宋慈这样的回答之后,忙向宋慈道歉:
  “宋大人,请您见谅,下官经验不足,手段粗疏,加上当时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焦黑,因此下官未能通过死者颈部的皮肤,看出被勒的痕迹,望您恕罪。
  不过下官特意检查了死者的口鼻,发现里面是有烟灰残留的,这不是生前被烧死的一大铁证吗?从这一点上来看,死者应该是受火而死才对啊。”
  宋慈道:“一般情况下,一个大活人,突然遇到大火,肯定左冲右突,拼死挣扎,在这过程中,呼吸会变得又急又深,这样,火场的烟灰,也便随着呼吸,被人吸入口鼻中去了。
  而如果死者是被人以其他方法杀死,再抛入火场中的,那么死尸的呼吸是早已停止了的,如此,即便火场烟灰再多,也吸不进口鼻里面去。
  所以,通过观察死者口鼻中有无烟灰,以判断死者是不是真的是受火而死,是一个便捷而大致准确的方法。但也只能说是大致准确,如果凶手动了手脚,情况就会发生变化。
  比如某些狡猾的凶手,先以其他方法杀害死者,再以竹管,将事先准备好的烟灰,吹入死者的口鼻之中,然后再将死者抛入火场之内,那么,负责尸检的官员就有可能会被他欺骗了。田大人这次,可能就是碰到了这种情况。”
  田知县道:“难道说,下官从死者口鼻中看到的那些烟灰,是凶手事先用竹管之类,吹进去的?”
  宋慈道:“大抵如此。”
  田知县抱拳道:“多谢宋大人指教。原来刑狱之事,有这多奥妙,看来下官还须多加学习,多加历练啊。”
  宋慈道:“断狱问案,不比科考容易啊,宋某二十年来,尽倾心血于此,才算略有心得,渐入佳境的。”
  田知县道:“宋大人在归善县停留期间,望能指点下官一二,以开下官聋聩。”
  宋慈道:“要说断狱问案的功夫,从何而来,其实也无非是来自学习与实践。田大人若有心于此,不妨先去买几本书来看,比如《内恕录》、《折狱龟鉴》、《棠阴比事》等等,去粗取精,悉心琢磨,再结合自己所碰到的案子,去用,去验,去反思,慢慢地,也就登堂入室了。”
  田知县再度拱手,谢过宋慈。宋慈则又谈起他之前所破的几个大案,将破案的思路,过程,经验,都一一跟田知县说了。
  这样边说边行,正好于午饭前回到了归善县衙。
第三十三章 顺藤摸瓜
  一进县衙,宋慈便向萧景讨要死者画像,萧景便从袖中,拿出画稿,将他“依骨画容”的成果,展示在众人面前。
  而此画刚一打开,就先将田知县给惊到了。
  “此人眼熟,”田知县道,“他不是那个采药夫方泊吗?十月十八日,失踪在老松岭上的。都说又是被老松岭上的老虎给吃了,这才引得宋大人也来到了归善县,过问虎灾的。
  那个方泊失踪之后,是她妻子来报的案,来时手里就持着一张方泊的画像,说是请一个认识方泊的画手,专门画出来的,以便官府调查之用。
  后来,下官便以此画为蓝本,又令文书临摹了几张,张贴了出去,以此寻人。只不过没人来提供线索罢了。”
  宋慈急道:“方泊的画像县衙可还有?有的话请田大人拿一张过来,宋某对比看看。”
  田知县道:“宋大人堂上稍坐,下官这就去取。”
  说着,田知县便退下堂去,留宋慈等人在堂上等着。待田知县将画取来,出示一看,果见与萧景所画,如出一辙。
  宋慈围着画像,踱起步来,一面仿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这个方泊是十月十八日那天失踪的,而他的尸骨却出现在了沈忠的棺材里。
  可见方泊其实并非死于老虎之口,而是遭到了沈忠的劫杀,作了沈忠的替死鬼了。”
  萧景接过话头,道:“看来沈忠早在十月十八日之前,就已经在谋划独占沉香树的阴谋了。那几天,他一定潜伏在老松岭,见有身量跟自己差不多的方泊独自上山,就将他绑架了,以作为他假死时的替死鬼。
  而且他在老松岭上绑人,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但凡有人失踪在老松岭,大家都会自觉地认为,此人一定是被老松岭上的老虎给吃了,而不会想到是歹人所作的孽。这老虎简直是天然的挡箭牌啊。”
  宋慈道:“你说得不错,不过沈忠在老松岭上绑人,可能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萧景问。
  宋慈道:“正如你所说,但凡有人在老松岭失踪,人们必然以为是山上的老虎又在吃人了。如此一来,老松岭上的老虎,就重新进入了官府的视线,而且会逼迫官府想出对策,去除掉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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