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杌,痒。”她用手去推,反被那双手按住,“你身上有伤,别乱动。”
一阵阵低笑声后,灼热的呼吸从她的锁骨移到她的唇瓣,“孟厌……亲亲我,好不好?”
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孟厌自知装不下去。索性睁开眼睛盯着悬在上方的姜杌,手搭在他的肩上,害羞地别过头,“你轻点。”
得到想要的回答,姜杌情不自禁地低头。
正欲落下缠绵一吻,一女子的偷笑声传来――
“哟,你没死啊。”
“呀,姜杌,我没打扰到你吧?”
第69章 浮生变(六)
“馀容!”
“我杀了你!”
寂静的府邸,突然传来两声怒喝。
月浮玉疑心又是姜杌的仇家找来,急忙喊醒其余两人往房中赶去。
姜杌双手撑在孟厌身前,心上人的温唇擦过他的脸庞。大好机会,白白错过,他怒不可遏地盯着此刻立在房中的红衣女子,眼中猩红一片。
孟厌也盯着女子在看,那是一个三界都难见到的绝色女子,“姜杌,你认识她?”
“认识,老相识了。”
女子自顾自走到床前,好让孟厌看得再清楚些,“姜杌,他们三个方才与我说,你被他们刺穿了,恐怕命不久矣。好歹相识一场,我便想着来看看你。”
“正好,我的剑断了,他的骨头用着不顺手,不如你再送我几根艳骨?”姜杌冷笑着说完,右手直奔女子而去。那女子身轻如燕,闪身一躲,再快步爬上床,亲热挽着孟厌的手,“姑娘,我叫馀容。对了,你缺魂啊?”
“下去。”姜杌一掌打空,面色铁青看向馀容,“别逼我说第二遍。”
孟厌惦记他的伤,“你小心伤口。”
闻言,馀容扑哧一笑,抱着孟厌的手,笑得前仰后俯,“傻姑娘,他哪来的伤,故意装可怜骗你呢。”
孟厌自是不信,指着姜杌的胸口解释,“我亲眼所见,他被那把剑捅出个血窟窿,流了很多血。我帮他包扎时,手上也沾上了血。”
馀容似笑非笑地看着姜杌,“你现在再去看看呢~”
孟厌见姜杌眼神闪躲,赶忙冲到他面前,扯开衣袍,拉下白布。
上面别说血窟窿,连半点血痕都找不到。
“死骗子,又骗我!”孟厌一拳打在姜杌身上,声色俱厉,泫然欲泣,“枉我还担心你。”
姜杌不动如山,任孟厌乱打一通,一旁的馀容扑在枕头上大笑。
架子床越摇越欢,大有散架之势。
月浮玉带着顾一歧与崔子玉赶到时,床帘落下,隐约可见三人在床上打闹的身影,“你们三个在床上,不嫌挤吗?”
孟厌第一个下床,冷着一张脸,站到崔子玉旁边。姜杌随后下床,手上还拖着一个女子。
房中人四目相对,月浮玉皱眉看着地上的女子,“贤妃?”
“哟,又是一个老相识。”馀容从地上爬起,抱着手在月浮玉身边来回走动打量,“啧啧,我与月封阳打赌,说你会成仙。没想到,你还真做了神仙。”
馀容手上不老实,边看边伸手去摸月浮玉的脸,“没得到你,是我平生最悔之事。”
月浮玉一掌拂开她,“怪不得月封阳死活要封你为妃,你还真是妖怪。”
馀容被他拂开,倒也不恼,顺势又往顾一歧身边靠。
可惜,顾一歧早在她扑向月浮玉之前,已先一步躲到姜杌身边。
“没趣。”馀容扑了个空,施施然坐下饮茶,“你错了,我是艳鬼,专吸男子阳气的艳鬼。”
想到慕容进那副骷髅架子,月浮玉大惊失色,“慕容进是你杀的?”
馀容一口饮尽冷茶,急急摆手,“怎么能算是我杀的呢?他那日午时中本就要死,你们且说说,他是不是死在该死的时辰?”
月浮玉半眯着眼,精光乍现,“谁跟你说他会死在午时中?”
馀容看了眼姜杌,随口应道:“姜杌前些日子,让我帮他一个小忙。我虽是鬼,但素来喜欢助人为乐,一听说慕容进阳气多,又快要死了。我思来想去,便入府找他要了点阳气修炼,好让百年前丢失的两根艳骨,再重新长出来。”
房中几人听完她所说,皆怒气冲冲,“姜杌!”
姜杌结结巴巴解释,“慕容进反正要死,我又没耽误你们查案……再者说,他作恶多端,要不是我让馀容入府,指不定又有无辜百姓被害。”
月浮玉怒极反笑,“你从何处看到的生死簿?”
姜杌顾左右而言他,见实在躲不过,只好坦白,“从前在地府,我曾溜进酆都大帝的书房看生死簿,记住了几个人而已。”
顾一歧连忙道不对,“大人的书房有鬼差把守,你怎么可能溜进去?”
姜杌眼中闪过尴尬之色,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你从天庭回地府后,我扮做你的样子进去的。鬼差没拦我,还热心帮我开门。”
“怪不得,有一个月我被扣了二十分,原来是你!”顾一歧记起四月初,功曹司的同僚说他被扣了二十分。因他对绩效一向不上心,对于扣分之事,也并未在意,“你扮做我,还做过哪些坏事?”
姜杌伸出四根手指,“吸丰卿侯的魂魄、打方聿泽、吸方聿泽的魂,进酆都大帝的书房。就这四件吧。”
月浮玉开口打断两人的争吵,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问馀容,“他为什么要杀我?因为严若昭?”
馀容一口冷茶喷出,捂着肚子笑得欢畅,“你算一个,月封阳算一个,被严若昭耍得团团转。她既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月封阳,她爱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严若昭,是馀容千年来,所遇的凡人中,最聪明的一个。
够狠,够虚伪,够贪婪,玩弄人心于鼓掌之中。
严若昭家世一般,她是月浮玉与月封阳启蒙夫子的女儿,一个八品教谕府上的庶女。
“她自小便想做皇后,”馀容声音娇媚,讲起故事来,更是风情万种,“可是一个庶女无论如何都做不了皇后。所以,她盯上了你和月封阳。”
月封阳既依赖月浮玉,又嫉恨月浮玉。
严若昭看穿月封阳的心思,从小便假装与月浮玉形影不离,时常写情诗,故意让月封阳看到。
“月封阳也是个蠢货,还以为你和严若昭两情相悦。一继位,马上下旨立严若昭为后,以为如此,便能彻底赢你一回。”馀容目光中尽是不屑,“严若昭入宫后,为了固宠,经常写诗怀念你,月封阳便夜夜宿在她的凤鸾殿。”
馀容为了吸阳气才入宫,自然得与严若昭争宠。
可无论她怎么争宠,月封阳总会在得知严若昭写信之后,丢下她,跑去凤鸾殿。
馀容与凡人男子相处千年,还是头回遇到被人抢走相好一事。她将其视作奇耻大辱,整日不眠不休躲在凤鸾殿的房梁上偷窥严若昭。
一来二去,果真让她发现严若昭得宠的真相。
“你猜严若昭为何被月封阳丢进冷宫?”
“为何?”
“因为在你死后,月封阳不知从何处得到几封书信,才发现你的心上人另有其人。”馀容抚掌大笑,“月封阳与严若昭对峙当夜,我就躲在暗处偷听。”
月封阳掐着严若昭的脖子质问,“月浮玉根本不喜欢你!”
严若昭不慌不忙,“封阳,妾身与月相当年之情,只是年少的情愫罢了。我们早已忘怀,你为何依然执迷不悟?”
月封阳掏出几封书信扔向严若昭,“他与那个女子早已以书信定终生。你算什么?你从小写了上千封情诗,他可曾回过你一句,多看你一眼?是朕蠢,竟然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是月浮玉害羞不敢回你。”
那些信中,男子情愫深浓。
笔墨之中,字里行间,全是爱意。
若非他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那一封封书信出自冷情冷性的月浮玉。
更不敢相信,他被一个女人骗了整整数十年。
月浮玉一夕得知当年真相,心中毫无波澜起伏,“他和严若昭为何杀我?”
馀容开口纠正他的错误,“从始至终,只有月封阳想杀你。严若昭巴不得你长命百岁,辅佐月封阳或她未来的儿子统一四国,她好成为留名青史的一代贤后。”
月浮玉难得情绪失控,一掌拍到桌上,怒吼着问出那句,“月封阳为何要杀我?我尽心尽力辅佐他为帝,从未做过对不起他之事!”
“既生月封阳,何生月浮玉。”
“一山不容二虎。你的锋芒完全盖住了万人之上的月封阳。”
若月封阳是一个平庸的帝王,便好了。
可他也有治世的才能,可终他一生,始终活在月浮玉的阴影之下。
书生们将月相所言所说写进书中,街头巷尾全是月相之言。
百姓心中,哪还有天子的位置?
长此以往,这月氏天下,也会是月浮玉的囊中之物。
“只是因为嫉妒,便要杀人吗?”崔子玉问道:“月封阳与月大人从小一起长大,他难道不知月大人从无谋逆之心?”
馀容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房中众人,“你们嫉妒月浮玉吗?”
死寂一般的沉默后,孟厌心酸开口,“嫉妒,我嫉妒月大人的官运。”
同是凡人,月浮玉一死便被玉帝引去天庭为官。
而她,若不是遇到地府缺游魂做牛马,早不知投胎了几回。
崔子玉咬着手指,“我嫉妒月大人的画技比我好,算吗?”
她上回去月浮玉的房中,壁上挂了两幅画。她仅瞧了一眼,便自卑不已。
那画,不仅形似,更是传神。
其中一幅画中,画有一苍龙。站在画前,苍龙呼之欲出,好似要吃了她。
姜杌摊手,“他一没我好看,二没我有钱,三没我修为高。若说嫉妒,也该是月浮玉嫉妒我。”
顾一歧最后一个说话,“我也嫉妒月大人。”
他生前是陈留王朝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死后又得酆都大帝赏识,地府同僚对他多有称赞。不到三年,更是升去天庭为官。
可真等他到了天庭,“月浮玉”这三个字,生生压了他三年。
每每看着月浮玉写的折子,顾一歧都会与旁的上仙感慨一句,“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完美无缺之人!”
“月浮玉,所有人都嫉妒你。”
“你真的太完美了……”
第70章 浮生变(七)
孟厌迟疑片刻,还是高声开口,“我们虽然嫉妒月大人,可我们从未想过让他消失。”
城隍常说,自月浮玉代管地府,日子总算有了盼头。
同样当牛做马,忙碌一年。据说今年底,地府终于要兑现承诺,发金子给所有人。
黑一白二为了挣金子,近来已很少去人间闲逛偷懒。
还有,她和顾一歧放走姜杌,闯下大祸。月浮玉从未骂过她一句,反而照旧让她查案挣绩效。
“月大人确实不近人情,但他是好人。”孟厌又记起一事,心生感动,“功曹司那几个臭鱼烂虾背地里骂我是蠢货,月大人听到后,当面扣了他们十分!自那以后,他们再没骂过我了。”
月浮玉面无表情听到此处,适时纠正,“他们倒不是因为骂你扣分,是因为我发现功曹司交上来的账本,算错了十文钱。”
孟厌无话可说,“月大人,我收回‘你是好人’这句话。你真讨厌,怪不得功曹司天天躲在刀山地狱骂你!”
十文钱而已,竟硬生生扣人家十分!
顾一歧:“你知道月封阳是如何害死月大人的吗?”
馀容:“你们已查到砚台,何必多此一问。”
至于当年的其他事,馀容怡然自得坐在椅子上,放言让他们随便问。
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厌又是第一个开口,“严若昭最后去了哪儿?”
这般玩弄人心的奇女子,她迫切想知道结局。
馀容叹息一声,“她聪明反被聪明误。月封樾继位后,下旨让她出宫。但她执念过深,想继续留在宫中当皇后,便故技重施想勾引月封樾。可惜,月封樾是一个爱皇位甚于一切的帝王。”
当年,陈留宣帝的大军一度打到碧阳城,月封阳派月封樾的双生哥哥月封棣领兵出征。
月封棣智勇过人,屡立战功。不到半年,便把陈留大军赶到金吾城。正欲再进一步,夺回金吾城,彻底将陈留人赶出月氏。
可在夺城前一夜,月封棣死在营帐中,七窍流血。
“你们猜,是谁毒死了月封棣?”
众人七嘴八舌,有人猜是月封阳嫉妒心又起,有人猜是陈留宣帝派人做的。
唯有月浮玉斩钉截铁说是月封樾,“他若是想造反,必然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只有杀死月封棣,月封阳才会是众矢之的,群起而攻之。”
一个守卫疆土的大将军,被昏庸无能的帝王暗中毒杀。
民心已失,月封阳的皇位本就摇摇欲坠。月封樾只需在月封棣死后,在将士面前振臂高呼一句“是陛下杀了兄长”,多的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之人。
几十万群情激愤的大军长驱直入,月封阳无能为力,只能沦为月封樾的刀下亡魂。
馀容:“不愧是月家人,一猜便知。”
月封樾弑兄后造反夺位,因其得位不正,整日心神恍惚。严若昭不知内情,时常在他面前提起月封棣,加上文武百官对他割让三城讲和一事颇有怨言。
一来二去,月封樾盘算着杀一儆百,以坐稳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
前朝厌弃的废后严若昭,无权无势,是最好的人选。
在某一个电闪雷鸣的深夜,月封樾派出的杀手在冷宫中勒死严若昭。对外宣称是废后为昏帝赎罪,自缢于冷宫。
“严若昭写的那些怀念月封棣的诗词,成了她赎罪自缢的铁证。”馀容隐在角落,亲眼见证严若昭的挣扎与死亡,“她玩弄人心,最终也死于人心。”
馀容看过太多不择手段之人,从月封棣死讯传来时,她便猜到月封樾想造反。
然而,世人宁愿相信是月封阳害死月封棣,也不愿相信一母同胞的弟弟会为了皇位杀死哥哥。
馀容目光深远,望向空寂无人的窗外,“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崔子玉跃跃欲试,“那个……月大人的心上人是谁?”
此话一出,房中众人忽地缄默不语。崔子玉心觉奇怪,看向孟厌,“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馀容抬头看了一眼月浮玉,掩唇笑了笑。正欲要说,被月浮玉强行打断,“你快走吧,我们还要查案。”
“你瞧,他不让我说。”馀容起身离开,特意路过崔子玉身边向她解释,“反正总有一日,你会知晓。”
崔子玉痛失一个到手的秘密,几人商议案情时,她心不在焉,频频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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