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指向另一边:“在那拼酒呢。”
苏淘淘往那一看,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勾肩搭背的,正喝得热火朝天,而季遥竟然也在里头,他独自喝着,也不跟他们搭腔,却还赖着不走。
苏淘淘无语凝噎,埋头专心进食,吃了一会,男生们成群结队回来了。
席上有几个人有事先撤了,座位空出好多,大家便也不按先前的位置坐,而是随意散落着。有人占了季遥的位置,季遥回来时端着酒杯站了一会,视线落在旁边的苏淘淘身上,没怎么想,就上前在她身边落了座。
“没人吧,我能坐吗?”他偏过头问。
苏淘淘在撕一只鸽子腿,并没有看他。
“都坐下了还问?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假。”她口齿伶俐,比以前毒舌许多,季遥却笑了,他将空酒杯搁在桌上,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杯口。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她顿了顿:“下午就走。”
“是吗,这么赶。”季遥语气中带了点落寞,听得苏淘淘心尖一颤,她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正巧他也看过来,苏淘淘呼吸一滞,急急避开视线,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叹气。
“淘淘……”季遥低声喊她,声音落在周遭鼎沸的人声里,微不可闻,但苏淘淘听得真真切切。她食欲全无,把盘子一推,起身拎上包,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
她走得极快,有几个人在后面喊她,问她去哪,苏淘淘没心情回答,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但刚走到楼梯口,就被人拽住了手。
苏淘淘回头,季遥连外套都没来记得穿,头发凌乱,衬衫领口也开着,露出因为酒精而变得赤红的皮肤。
“你去哪?”
“我回家。”苏淘淘瞪着他,用力挣脱了下,但没挣开。
季遥说:“你不是要回省会?”
苏淘淘方才意识到自己急忘了,红了下脸,但嘴上仍是倔强:“你管我去哪。”
季遥又是叹气,他现在好像特别喜欢叹气,苏淘淘才见了他一小会,就经常能看见他眉宇间的无奈,像是毫无办法似的。
“你喝酒了,打算一个人跑去哪?”他松开她,向下走了几级台阶,与她面对面平视。
苏淘淘涨红着脸,说不清是酒劲还是因为别的,但依旧不饶人:“你也喝酒了啊。”
季遥含笑点点头:“对,所以我现在要去休息,你也得休息。”
苏淘淘叛逆心起:“我不。”
季遥好脾气问:“你几点的车?”
“不告诉你。”
“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你大方,你大方来我家还得避开我?”
苏淘淘口不择言,说完才意识到空气格外安静,季遥意味深长望着她,眼神叫她害怕。
“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他说。
苏淘淘偏过脸,腮帮子鼓鼓的,眼神胡乱瞥向别处,喃喃道:“是你不想看到我吧……”
季遥哭笑不得:“我为什么……”
“因为你讨厌我。”苏淘淘打断他:“我把你甩了,你本来就应该记恨我。”
季遥不太理解苏淘淘现在的脑回路,她显然对他有诸多误会,但没关系,他会一一解释。
季遥又往下走了一级台阶,现在他站在低处,只有抬头才能看清她的脸。他拉了拉苏淘淘的手,仰头的样子甚至带了点虔诚。
“我永远不会恨你的。”他说道:“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苏淘淘愣在那,半天都接不上话,她没想到季遥如此轻飘飘就将错误全揽到自己身上,倒让她找不出借口再指责他。
不指责又不像话,苏淘淘下不了台,干脆一跺脚,推开他就要走,结果劲使大了,加上喝了酒,高跟鞋一滑,整个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幸好季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起来。虽没酿成大祸,但脚踝还是结结实实地扭了下,痛得苏淘淘五官乱飞,差点没惨叫出来。
最后,她还是没法拒绝季遥的帮助,被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横抱起来,从五楼下到车库,又被他小心地送进了自己的车。
今天季遥换了辆黢黑的劳斯莱斯,还带了个司机。司机看着很年轻,但为人处事却老练,见季遥抱着苏淘淘回来,脸上也只有一瞬的惊讶,就帮着开车门,又给苏淘淘腾了两个软垫子,方便搁脚,别的一句没多问。
苏淘淘尴尬至极,她脚用不上力,行动都受了限制,整个人半躺在他的车后座,裹在身上的披肩也滑落下去,露出纤细的锁骨。
“季先生 ,去哪?”司机在前面问。季遥看了看苏淘淘,她低着头,发丝乱蓬蓬地垂下来,挡住她半张脸。
但他不用看,都知道苏淘淘现在的脸该有多红。
季遥想了想,对司机开口道:“去酒店吧,我常去的那家。”
第四十七章
酒店两个字敏锐地刺激到苏淘淘的耳神经。她挣扎着坐起来,下意识想缩回腿:“你想干嘛,我不去。”
“别乱动。”季遥扣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再弄伤自己,“让你有地方躺一会,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干什么?”
苏淘淘“嘶”了一声,口气不怎么好:“那你轻点呀!”
季遥立时松开手,低声了句抱歉。
司机从镜子里看了他们一眼,脸上难掩惊讶。他跟了季遥这么久,第一次看他对女人这么卑微。
季遥虽然年轻,但他在创业圈里还是挺出名的。肯吃苦,能屈能伸,对人对己都特别狠,大家都说他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而这样的男人身边没有女伴,在圈子里是件怪事。不少人往他身边塞过人,最后都以各种理由退了回来,说辞都是同一个,说自己已经有人了。
说是有人,又从来没人见过,所有需要带女伴出席的聚会,季遥都是单独来的,连红颜知己都没一个,有些人便猜测,说他是不是性取向不正常,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这些风言风语越穿越离谱,最后传到季遥耳朵里,而他也不生气,还劝身边的人别往心里去,说就让这些猜测坐实也没什么,省的一天到晚要应付那些有的没的。
之前他还不信,觉得八成是借口,现在见老板这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他是真的信了。
还真是有人了。
季遥一手托着苏淘淘的脚踝,从备用箱里翻出跌打药膏,小心地往她脚上肿胀的地方贴。苏淘淘痛觉敏感,他一碰到患处,她就大呼小叫的,季遥无奈极了。
“知道痛还穿这么高的高跟?”他拾起她的鞋子,恨不得把这罪魁祸首从车窗扔出去。
苏淘淘板着脸:“为了漂亮。”
季遥冷哼一声:“别人结婚,你穿这么漂亮干嘛?”
“你说呢?”苏淘淘故意激他:“我妈喊我来猎艳,给她找个好女婿,我不得努力点。”
“找到了吗?”季遥问。
苏淘淘撇了撇嘴,不去看他:“哪那么容易……”
季遥莫名就笑了,他笑得很真心,脸上总算有了一丝少年的影子。
“确实不容易。”他看着她,意味深长:“我也没找到,这事急不得,你说呢?”
苏淘淘瞄了他一眼,见他总盯着自己,心里没来由的不自在。
“我哪知道你……”她声音弱下去,底气不足,觉得在人家的车里,到底丧失了一点主动权,连嘴都变笨了。
车在城郊的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来,门童来开门时,见到苏淘淘一愣,转身要去拿轮椅,被季遥拦下。
“不用了。”他说道,随后下了车,绕到另一侧开了车门,将苏淘淘轻轻松松地打横抱起来,往酒店里走。
苏淘淘抗争了几下,觉得太羞耻。
“你别……季遥,你放我下来!”她想跑,又怕松了手真掉下来,只能被迫圈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胸前,嘴里机关枪似地:“我能走,真的,你放我下来我又不跑,万一给熟人看见了怎么办,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别玷污我的清白。”
季遥笑了笑,趁着出电梯的间隙,低头凑近她说道:“我们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关系?况且我的清白也是清白,我都不急,你怕什么。”
“你的清白算个……” 屁字还没说出口,苏淘淘已经被他抱进了房间。
季遥在赚到第一桶金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钱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开始尝试一些项目的投资,这家度假酒店就是他和一个海归创二代一起弄的。酒店建在郊外,外面看着平平无奇,甚至不够富丽堂皇,可里头却大有乾坤,每间套房的格局都不一样,是请不同的设计师单独设计的。
季遥最喜欢其中一间,长得和他以前的家很像,给他一种归属感。
苏淘淘被小心翼翼放在沙发上,先前那点硬装出来的敌对情绪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她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这环境眼熟。
“你挺恋旧啊,季遥。”苏淘淘调侃他。
季遥去套间的厨房给她泡了杯茶,端着回来时听见这话,也只是一笑。
“旧有旧的好处。”他坐下来,将杯子搁在她面前,抬眸看着她。
苏淘淘垂下眼,小口小口对着漂浮在茶汤上的几个茶叶梗吹气,喝完才开口:“不都说,人得向前看吗?”
季遥牵起嘴角:“我觉得以前也很好。”
“好什么。”苏淘淘说:“我以前怪傻的,什么都不懂。”
季遥说:“你懂的还是比我多,是我对不住你。”
他一说这话,苏淘淘就遭不住了,赶紧出声阻拦:“别,我们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你就当……就当是有缘无分罢了。”
季遥说:“我没法这么当,我也不觉得我们有缘无分,淘淘,你其实都明白。”
他逼视着她,眼里有不容拒绝的决绝。季遥用意清晰,诉求明确,苏淘淘也不是真的傻子,但以两个人如今的处境,再续前缘何等困难。
她想到赵文晓,赵文晓几次把话挑明,要她找个健全普通的家庭,她不要女儿过苦日子。
跟季遥虽然说不上苦,但安稳怕也是不容易。做生意的人跟赌徒本质上没有区别,季遥没有根基,能有现在的成绩全靠运气,况且还有负债在身,这次难关是过去了,难保将来不会再次翻船。
苏淘淘低下头不说话,她不说话,季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两个人在安静中对峙许久,季遥起身,借口去阳台上抽支烟。
苏淘淘不知道季遥是何时染上的烟瘾,他身上有太多不一样,那些变故她未曾参与,所以如今摸不透他的性格。
以前的季遥是一汪水,很容易看清,而现在的季遥更像是浑浊的江,波涛汹涌,让人难以把握他的流向。
苏淘淘动了动脚趾,季遥给她贴的药膏有奇效,这会就不怎么疼了。她慢慢坐起来,扶着墙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季遥从阳台上回来了,看见她一愣:“你去哪?”
苏淘淘说:“我下午的动车回去。”
季遥走过去,轻轻一拽又把她抱起来,这回直接进了卧室,把苏淘淘吓出一身冷汗。
“季遥!”她高声喊。
季遥充耳不闻,他将她放在床上,又在她背后塞了两个靠枕,才直起身道:“你准备单脚跳着去车站?”
苏淘淘:“那也不能不走啊……”
季遥想了想:“你着急赶回去吗?”
苏淘淘愣了下:“倒也,没那么急……不过我明天下午得去单位开会。”
季遥点了点头:“那就没问题,我明早开车送你去。”
“你?”苏淘淘狐疑:“你去那干嘛?”
季遥见她一脸不信任,无奈地挠了挠眉心,随后在床边坐下来,真挚地望着她。
“我准备在省会也发展发展,正好谈了个客户。”他话里有话:“你不说人得朝前看吗,我也打算再努努力。省会医疗资源也好,回头把我妈也接过去,她挺喜欢那的,说气候好,冬天没那么冷。”
苏淘淘没想到他计划了这么多,听完整个人都懵懵的,半晌才“哦”了一下。
“那也没那么好。”她嘟囔着:“房子挺贵的……”
季遥笑起来,“没事,那点钱我还是有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表,对苏淘淘说:“你先在这休息会,困了就睡一觉。我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你需要什么就给酒店前台打电话,我都关照过了,待会脚还是还疼,就发消息告诉我,我有认识的中医,可以上门给你做个针灸。”
他事事妥帖,照顾到位,苏淘淘反而有点不大习惯。她翻了个身,倔强地留给他一副背影,“知道啦,你真嗦,我自己会看着办的。”
她不愿意太快缴械,说到底还是自尊心在作祟。季遥让她流过眼泪,她始终还是记得那些不愉快。
季遥在原地站了一会,等不到她的告别,便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喀嚓一声,苏淘淘才转过身,盯着黝黑的门板。
房间里空无一人,寂静得可怕。她不喜欢这异样的安静,便打开了电视机,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综艺,又玩了好长时间的手机,一直到客房服务按门铃,给她送来了豪华的下午茶,苏淘淘才终于找到事做。
她吃完蛋糕,喝完饮料,闲着无聊还自拍了一会,最后终于是无事可做,困意席卷而来,苏淘淘连衣服都没脱,头一歪,靠在那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来时候头疼欲裂。苏淘淘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房间一片昏暗,只有窗边一圈小小的灯,提供着微弱的淡黄色光源。
苏淘淘半梦半醒,喉咙干到嘶哑,她开口叫了一声:“季遥。”
客厅传来OO@@的响动,有人从那边踩着拖鞋过来。季遥推开卧室的门,递给她一杯水。
苏淘淘接过来,小声说了谢谢,问:“几点了?”
季遥看着她:“你睡了八个小时。”
“什么!”苏淘淘吓了一跳,转头去摸手机,果然,屏幕上赫然显示北京时间23点整。
已经是深夜了。
苏淘淘揉了揉太阳穴,心想自己的酒量真是没救了。她看了看季遥,才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季遥说:“刚回来没多久,看你睡熟了,我洗了个澡在外面躺会。”
苏淘淘这才发现他换了身睡袍,是酒店常用的款式,胸前是交叠的双襟,胯部松松垮垮地扎了一条绑带。
苏淘淘勒令自己别去想象这睡袍底下的风光。她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道:“那你今晚睡哪啊?”
第四十八章
套房里就一个卧室,也只有一张床,苏淘淘躺了,季遥就得去睡沙发。
她于心不忍:“要不……你来卧室打个地铺?总比外面要舒服。”
季遥睨着她:“你要我睡地上?”
“其实铺好了也挺舒服,真的,我们家以前还一家人打地铺呢。”
以前赵文晓为了节省空调费,一到夏天就召唤苏淘淘和苏黎明睡客厅,三个人把床垫一铺,一家人挨在一起,只用打一个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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