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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叔的这个转折，让于思野眼前一亮“但是，我觉得，你哥的死和工厂盗窃案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在你哥见义勇为的称号下来以后，你爸妈曾经请我们这帮朋友吃过一次饭，饭桌上，你妈含着眼泪说，希望我们可以保守工厂失窃案的秘密，一起保护工厂的荣誉。“
于思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一起保守的秘密，不是他哥见义勇为的假象，而是工厂失窃案。
我们这些人，都是在发洪水的时候，留下来保护过工厂的设备，我们为工厂拼过命，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不管工厂现在在不在，它都是我们这帮人，这一辈子、这辈子……”
王叔绞尽脑汁想措词，工厂对他们来说，究竟是这一辈子的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在灵魂与肉体，在物质与精神，在生活与生活之外，都实现了高度的统一。
最后他放弃了，看向王多多和于思野，只是说了一句：“这种感情，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再也不会懂了。”
坐在对面的王多多却发现，说他们不懂这种情感的王叔，此刻就好像在发光，曾经的巨大厂房和钢铁设备，就像是他们那个时代的精神堡垒，也好似镇压在他们身上的五指山峰，给他们力量，也禁锢思想。
“那顿饭”王叔又适时的说了回来“也有老白，这是我的疑点，按理说，工厂盗窃案的知情人，有我正常，有小琴正常，有小盅也正常，甚至有，毕竟是宣传科的嘛，让他闭好嘴，比什么都强，虽然我们都是厂子里过命的交情，但老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车间工人，他为什么会参与这次饭局？大家都知道他水性好，所以我自认为，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捞你哥尸体的时候，也捞到了跟失窃案相关的事儿，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你姑父"王叔又看向王多多"你姑父这个人最奇怪，他作为工程师，那时候还因为孩子生病，属于半请假的状态，我知道他跟于思野爸妈的关系，是我们这里面最好的，但是他更没有必要出现在这张饭桌上了。"
“您当时，就没私下问问？”王多多问。
“问？问谁？”王叔反问“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吗，于思野他妈在那顿饭上，让我们保守秘密，这种话，你还不明白吗？”
”另外，我对佳佳……“
说到于思佳，王叔第二次说不下去了，他喝了口水，缓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最像我们的孩子，2000年以后，很多年轻人都想着怎么离开这里，好像他们生下来就是为了离开的，包括我的儿子，早早就去了南方，当时啊，我这心里很不好受，但是佳佳劝我，他说叔，你别难过，我不走，以后我给你养老……”
王叔笑了笑，抬头看向于思野：“这样的孩子，我宁愿相信，他就是见义勇为去世的。四儿，两个结局摆在你面前，你，难道不希望你哥是这样的结局吗？”
“我”于思野开口道“我只希望，我能得到真相，叔。”
王多多看向于思野，在这一刻，她知道，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王叔点点头，看起来更疲惫了，他把全身的力量都靠在椅背上说：“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再没什么可交代给你们的了，其实我之前也偷偷问过小琴，但是小琴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小琴都没说，别人更不会说了，你说是不？”
王叔站了起来，他说：“四儿，我该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王多多赶紧给于思野使了个眼色，于思野站了起来，他看着王叔的背影突然问道：
“叔，我能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吗？”
王叔转过头，看向于思野。
“本来想要保守一辈子的秘密，为什么又要决定全说出来？除了为我考虑，难道就没有因为自己的原因吗？”
王叔想了想，问于思野，他说：“小四儿，你这辈子有没有信过啥？”
于思野也想了想，说：“我信科学。”
王叔笑了笑，他好信儿似的，打听道：“哎，我读书少，我听我小孙子说那个有名的大科学家牛顿，后来也改信神学了？你说他是因为啥？”
“因为……因为……可能是因为……信仰已经走到头儿了？”于思野说。
王叔撇了撇嘴，嘀咕道：“是啊，可能就是走到头儿了。”
“叔，别走！”王多多忍不住叫住王叔”我们接下来要去琴姐家找找线索，你要跟我们去吗？“
一提到琴姐，王叔的义无反顾的信念，还是出现了裂缝，他看向王多多问：“我也能去吗？”
“能的。”王多多点点头，并看向于思野“我们有警察帮忙。”
“小盅？”
“当然不是他，他怎么可能让我们去，我们有其他的人脉。”于思野信誓旦旦地说。
“对了，她的狗去哪儿了？”王叔问。
“这也正是我们想调查的”王多多赶紧接话“如果您想跟我们一起，就必须留在养老院，不能随便走动！怎么样？”
王叔的眼中，终于闪烁了星点的希望。
见有戏，于思野也跟着说：“叔，您就安心在我这屋住下，平时打打麻将，打发打发时间，我们这边有机会去我会告诉您的！”
王叔接过钥匙，有些感概，他说：“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不过也挺好，你哥没给我养上老，你倒是给我养上了。”
”咳，他养我养不都一样养，我俩一家人。”于思野让王叔放宽心。
等安顿好了王叔，两个人从于思野的房间里走出来，王多多问：“你怎么把你房间给王叔了？“
“楼上没房了，没办法，我这买卖就是这么火。”于思野的无奈中也些许小骄傲。
“那你住哪儿？”
“住客厅呗。”
“那你住我这间房吧。”
“那你住哪儿？”
“我回我姑姑家去住去。”
“怎么又回去？！”于思野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我给我姑和我姑父搅和黄了，我不得陪着我姑？”王多多的理由听起来非常在理。
“那我也去！”于思野的拐杖跺地板跺得响当当。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也有我的份儿！我也得去陪！”于思野走近了一步。
王多多看着于思野虽然仍有些肿，但也依旧漂亮的一张脸，她想狗皮膏药长什么样儿，应该就长于思野现在这个样子。
第五十六章 前女友来了
王多多突然很想吓唬他说：“但你不怕他俩又和好了反过来对付咱俩？”
听见王多多这么说，于思野果然沉默了。
“我是无所谓的，毕竟我是实在亲戚，但你就不一样了，我觉得他俩对你不会手软。”
听见王多多这么说，于思野竟然打破了沉默，他笑嘻嘻地说：“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以我对他俩的了解，他俩对付我肯定比对付你要软。”
这回换王多多沉默了，因为于思野说到了点子上，他说得一点儿没毛病。
她转身就进去收拾行李，于思野吓得赶紧当当当的拄着拐杖跟着她：“怎么了，你生气了？”
“怎么会？你说得那么对。”她蹲下来，边收拾行李边回复于思野。
”你没生气，你就带我去。“
”不方便吧。“王多多敷衍道。
“你嫌弃我现在不好用了？”于思野问得有些委屈“我是说，开不了车，拿不了重行李？所以你要丢下我了吗？”
王多多停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向委屈巴巴的于思野，她说：“你对我的意义，当然并不是只有这些。”
于思野听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你等一下，欠条还在王叔那屋，我去给你拿欠条。”
他们之前说好的，账目一笔勾销了。
于思野一转身，王多多便拽住了他的拐杖，她仰头看他，然后摇摇头说：“那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于思野也费力地坐下来，想跟王多多平视，他彻底放开拐杖，认真地跟王多多说：“如果你觉得，我对你的意义，并不是只有那些，你就收下我的欠条，你可以不喜欢我，从我刚才亲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在乎我，但是没关系，这些都没有问题，我都可以接受，我只是希望，我们可以不再是债务关系，你可以给我一个，和你产生平等又友好的关系的机会，这是我想要的更多的东西，这种机会，你、你可以给我一次吗？“
王多多发现，她好像很喜欢看见于思野受委屈的样子，之前她就发现了，然后她暗自心惊，这该不会是自己的怪癖吧，然后她就不敢多想了，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可要藏好，让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她凑过去，直起身，伸出一只手，微微捧起他的脸，笑着说：“你知道吗？你妈刚才也说要给我清账来着，只要我能带走你，没想到，你们母子俩因为我还竞争起来了。“
“真的？”
“真的。”
这件事儿于思野倒是没想到，他心里不禁泛起一起担忧，他妈现在怎么也跟他一样能霍霍钱了？这哪行，这可不好，家里只能有一个败家子，那就是他。
想到这儿，于思野笑了起来，他说：“那她肯定竞争不过我，我没有附加条件，她的附加条件你又做不到。“
“那我也不要”王多多坚定地说“我不要这种清算，我要该怎么算就怎么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码是一码。“
说完，她站起来去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翻开给于思野看，上面记录了她每一笔的还款金额，还款时间，以及还款形式，包括钓鱼的，工资、还有买鸡蛋饼的。
”我都记着了。“王多多说完，合上笔记本，把它收好。
看见这个本子，于思野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他又莫名的有些烦躁了，他之前以为会出现的转机，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和王多多戏谑的试探罢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的改变，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坐在地上看着王多多收拾行李，表情阴沉，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儿，于思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没有附加条件？“
”不是“王多多转头说道”你不明白吗，如果我真的要了你的欠条，我们就再也不会平等了于思野。”
王多多说完这句话，自己也有些迷惑了，这样的想法，到底只是她随口想出来的哄他的新说辞，还是一不小心跑出来的，最真实的内心。
但于思野听完很开心，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多多的意思，有机会，只是时间问题，他马上平静了下来，他觉得王多多对他可真好啊，他又压不住嘴角了。
于思野想笑又不想让她看出来自己想笑的表情竟然格外的动人，他微微低着头，嘴角上扬，却要用手遮挡嘴角，假装揉眼睛，奈何眼周已千疮百孔，他疼了便放下手，一放下又暴露了嘴角，于是只能忍痛接着揉。
王多多想，再意志坚定的减肥者，在偶然遇到蛋糕店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的被漂亮的甜点吸引住吧，这是人之常情，不为果腹，只是食欲，除了对于钱，她已经很久没有其他的欲望了，在养老院待得时间久了，欲望果然会变低。她突然琢磨起于思野为什么会喜欢自己，是不是也是因为在养老院时间待久了的关系，那么现在呢，她在这里也待得久了，看于思野，怎么也有些乖乖的了，王多多想起来他之前吻她的时候，有淡淡的苹果的味道，那还是她帮忙洗过一次的苹果，这算不算她亲手参与制作的甜点。
抛开其他，单纯说味道，其实，她得承认，味道还挺不错的。
王多多问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地跑了，需要上药吗？”
“不用了，我没事了，慢慢就好了。”
她发现于思野左边眉毛上方有一块小小的疤痕被他揉得有些泛红了，王多多凑过去细细的观察，发现这疤痕虽然不长，但是挺深，她跪在他面前，因为凑得太近而失去了平衡，王多多的手很自然的压在了于思野的肩膀上，让他的肩膀受掉自己大部分的力量，且慢慢地环了上去，她忍不住用拇指伸过去探，却被于思野轻轻挡住，他突然问：
“你……是想亲我吗？”
王多多吓得，瞬间清醒了过来，她心想坏了，她对他产生的那一丝丝的欲念贪图就这么明显吗？她猛地站起来，转身就往测所跑去，带着刚才原封不动的表情赶紧去照镜子，照照她自己看起来到底是不是一副想亲别人的样子。
于思野当然不知道王多多为什么突然往厕所跑，他还以为她是吃坏了肚子，他心里嘀咕着王多多吃什么了？对了，吃了他妈包的饺子，难道他妈包的饺子有问题，可自己也吃了，自己也没事儿啊。他费力地站起来，走过去敲了敲门，问道：
“多多，没事儿吧，需要帮忙吗？”
里面没有回应，他只能又敲了敲。
“没事儿！”短促又慌张地一声应答。
“你怎么了？”
“我说了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我刚才可能是误会了，我是想说，之前没经过你允许就亲你也不对，以后我不会那样了，但你以后如果想亲我你可以随便，你也不用跟我道歉的。”
王多多想，你想说你想说，你能不能别说了！
她刚这么想，于思野就真的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王多多才听见门外的于思野大喊道：“什么？你说你现在在哪儿？！”
他的前女友来了，刚到，现在正在顺阳市火车站等他呢。
于思野万万没有想到，时媛媛会不通知一声就自己跑过来，他俩那个活儿，明明线上就可以实现全部沟通流程，得知这件事的于思野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焦头烂额，他想了一下，然后敲开王多多的厕所门，诚实地向王多多坦白刚刚发生的一切，最后他问道：
“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去火车站接一下时媛媛。”
王多多看向于思野，说道：“我去…不太方便吧。”
“我更不方便。”于思野有些无奈，无论是从情理上还是身体上，他现在都不方便去接前女友。
"可以抵一部分债务。"这次他学乖了，先提出来这件事。
王多多伸手向于思野要车钥匙，可惜于思野的车钥匙落在家里了，不过好在他上楼搞来了张大厨平时买菜进货的那辆五菱宏光。
“行吗？会开吗？”
“我行，就怕小时姐姐不行，坐不惯。”王多多颇为玩味地看着于思野。
“没办法，家里就这条件了。”于思野倒是很洒脱。
"一定注意安全！"
王多多上车的时候，于思野站在门口嘱咐到。
等王多多一脚油门出发，于思野马上给时媛媛发了条微信：稍等一下，我女朋友已经出发去接你了。
火车站没多远，顺阳市也没多大，王多多两脚油也就到了。
时媛媛正扶着拉杆箱抽着烟，她个子不高，很瘦，短发齐耳，脸也就巴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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