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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多多把车钥匙圈套在手指上，边转边走到时媛媛身边，大大方方地说：
"小时姐您好，我是王多多，于思野让我来接你的。"
她没有握手的意思，而且接过了时媛媛的拉杆箱，时媛媛也没有握手的意思，而且把烟按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
她问："于思野呢？"
"他残废了。"
"怎么搞的？"
"被人打了。"
"哼，这条疯狗，早就该挨打了。"时媛媛说
"这不是巧了，我也这么觉得。"王多多说
两个女孩儿相视一笑，一起走出候车大厅。
第五十七章 分歧
一路上，时媛媛和王多多竟然意外的投缘，而且很快的加了微信，时媛媛建了个群，还把于思野也拉进了微信群。
时媛媛说：“我工作的时候喜欢拉群，这样交流起来更方便。”
此刻等在养老院正坐立不安的于思野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陌生的群，他点进去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群里除了他，还有他的“现女友”和前女友，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件事终于让他从坐立难安的状态中走了出来，变得彻底坐不住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时媛媛正站在门口抬头打量着自己的养老院，时隔两年没见，她没什么变化，王多多看见于思野，叫了他的名字，说，人我给你接回来了啊，这笔账我一会儿就记本上了啊！
出发前，他俩说好了，接时媛媛也可以抵债。
于思野头很疼，他的“现女友”就不能别当着前女友的面儿跟他提抵债的事儿吗？但这件头疼的事儿只是小疼，要给现在大疼的事儿让让位。
于思野百思不得其解，他问时媛媛：“我说你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就跑这儿来了？”
“来暗访一下小城市的养老院有没有虐待老人现象，这个选题可比你之前给我那个有趣多了。”
于思野点点头，他侧开身子说：“看！随便看！看完了我保管你都想预定个床位！”
“先进去吧姐姐，外面怪冷的。”
王多多热情地示意时媛媛进去，时媛媛也热情的回应王多多，她俩就这么热络的进屋了，留下于思野一个人，腿瘸了还要拿行李。
三个人在食堂聚餐，王多多自己一个人做鸡蛋饼，留于思野和时媛媛两个人在食堂的餐桌上喝热乎豆浆。
两个一时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时媛媛刚要点一根烟，于思野就阻止道：“把烟掐了吧，我女朋友闻不了这味儿。”
“怎么？她怀孕了吗？”时媛媛问。
“我都舍不得让她抽二手烟。”于思野傲娇地说。
“好，她闻不了香烟味儿能闻油烟味儿，这么金贵你还安排她烙鸡蛋饼？”
"她这是要为你烙的饼！”
“她为你就没烙过？”
“她！”
“得了吧，她都闻一路烟味儿了，也没听说讨厌，你新女友人不错，你可别给她招黑了。”
“我！”
时媛媛继续点烟，于思野悲从中来，他想到底是为什么，他跟谁都吵不赢。
鸡蛋饼做好了，王多多还特意切块后放在盘子里，咬起来方便。
“姐姐尝尝我的手艺。”
时媛媛可能是真的饿了，小小的身躯大大的饭量，于思野在旁边忍不住阴阳怪气：“比利时不给你吃饭吗？”
“比利时是谁？”王多多问。
“于思野好朋友，后来让我给睡了，我就给他踹了。”
时媛媛埋头吃饼的功夫就把这段有些复杂的情史给王多多捋明白了，且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没有附加任何无用的情绪，王多多恍然大悟，又暗自感叹，不愧是优秀的自媒体人。
“方便知道原因吗？”王多多好奇心上脑，忍不住追究于思野被绿的原因。
“因为他叫比利时，而我叫时媛媛，从取名字的风水上来说，他比较利我，果然，我跟比利时好了以后，就火了，而且他人也不错，只会赚不会花，憨憨厚厚，什么都听我的，从不会当犟种或自作主张。”
“是”于思野这边马上表示赞同“人真的好，医术也高明，而且确实憨厚，我们从前上学的时候，都亲切地叫他，傻比。”
时媛媛用取出纸巾擦了擦手，转头跟王多多说：“所以找对象不能只看脸，看脸的都不会长久，但是不长久也没关系，至少不吃亏，你懂我的意思吧？”
王多多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那个！”于思野赶紧打岔“你准备什么时候发，我的那篇文章。”
时媛媛说：“发不了。”
“为什么？”
时媛媛把豆浆吸得滋滋作响了，才松口说：“那个老太太，她只是生了重病，在我看来，可怜却没什么亮点，不够吸引人，掀不起太大的波澜，你不是希望影响越大越好吗？我也不希望砸了我的招牌。”
“那假如我写，她的女儿和老公，都死于非命，儿子也下落不明，现在生了重病，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儿子一面，你觉得这样够惨烈够极端吗？而且……”
于思野故意停顿了一下“钱不是问题，你可以随便开价。”
“这个嘛……”时媛媛琢磨了一下“这个还可以……”
“你甚至还可以编得更夸张一些，为了找到她儿子，你可以……”
于思野凑向时媛媛，却被王多多立刻打断。
“等一下”当王多多听见于思野说编这个字的时候，她终于受不了了“如果是这样的，那等报道发出去，这不是等于戳涂月妈妈的心窝子吗？”
“她不会看到的。”
“你能保证吗？你也说了，你希望尽量扩大影响，这里虽然是小地方，但又不是不通网。”王多多反驳道。
于思野看向王多多，眼神却毋庸置疑，他一定要这样做。
“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涂坦？”
“是。”于思野坦白道。
“你要走的路难道一点儿方向都没有改变吗？”
于思野又靠回到椅背上，他冷静地说：“光凭王叔一个人的说法，有什么可改变方向的？他连我哥的尸体都没见过。”
“那如果这件事跟涂坦没有关系，你这样伤害他妈妈，要怎么算？”
“那你说怎么就那么巧合，我哥溺亡那天他刚好救下了你？哭着让你什么都别说，紧接着又彻底失踪了，你觉得这都是巧合吗？”于思野反问王多多。
王多多明白了，于思野现在压根儿就不相信他哥跟工厂失窃案有关系，可能都不行，就更别提确定了，他在潜意识里，就压根不认为他哥有问题。
“我不觉得这都是巧合，但我们是不是可以换一种方式，我们可以问盅叔，问萍姐，问我姑父，问你妈你爸！”
“要是那么容易在你没来的时候我早就都问出来了，现在我等不了从他们这帮老顽固的嘴里抠事实的那一天了，涂月妈妈的病，可能也等不了，既然她不肯配合治疗，那我就必须要在她下一次发病前，尽量让他儿子知道这件事，这样他才有可能出现。”
于思野终于说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其实当他得知涂月妈妈生病这件事的时候，利用她的这个想法，就已经生根发芽。
而王叔的话，让这个想法在于思野心里疯长，他需要快速寻找真相，证明他哥不是，不能，不可能。
王多多站起来，看向于思野的双眼中有从未有过的冷漠，她很认真地说：“我答应和你联手，不是答应和你联手伤及无辜的，更何况她是我救命恩人的妈妈，我告诉你，我不会坐视不管，让你这样伤害她。”
王多多说完，转身就走。
这回于思野慌了，他站起来急忙去追王多多，但没办法，他得拄拐，上次王多多把他推下去是自愿又把他扶上来的，这次她铁了心要抛下他，他是怎么追也追不上了。
已经很晚了，王多多一回到姑姑家，就看见姑姑家门口摆着两桶乳胶漆，好像是要搞装修的样子，家里没人，姑姑还没回来，姑父也不在，她去姑姑的卧室，打开灯看了看，又去弟弟的卧室开灯看了看，没有太大的变化，家里也还是有姑父的物品，她猜不太出来姑姑和姑父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走到厨房，先给姑姑熬了一碗生姜红糖放在保温桶里，又写了张字条贴在桶上，简单洗漱一番，就回弟弟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多多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拿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已经没电了，估计是让于思野打没电的，他昨晚打了很多电话，她一个都没接。
姑姑见王多多醒了，便问道，吵架了吗？
王多多摇摇头。
“没吵架就好”姑姑说“起来吃饭吧。”
王多多把手机又塞回枕头地下，没有充电，先去洗漱，然后坐下来吃姑姑做的早饭，姑姑意外的上午没有出门，而是也陪着他安安静静地吃早饭，其实她只知道姑姑下午要穿糖葫芦，晚上要卖糖葫芦，却不知道她一早出门是要干嘛，她也从来没问过，姑姑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
今天不太一样。
姑姑问：“一会儿还回养老院？”
“不回了。”王多多说。
“那还是吵架了。”姑姑小声嘟囔“没事儿，不去就不去，今天帮我干点儿活儿。”
“什么活儿？”
“刮大白。”
吃完饭，姑姑拿过期的顺阳晚报给王多多叠帽子，说一会儿用得上，这种叠法就是王多多小时候他爸总叠给她哄她玩儿的那种，那时候她就没学会，现在不仅不想学，更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看见就免不了想起她爸她妈，她想起来就很烦躁，所幸拿过期报纸翻着看，她发现顺阳晚报有两页叫做市井生活的版面很有意思，都是顺阳老百姓自己的小事儿，有家长里短，有病事警情，杂七杂八的，短小精悍，言简意赅，好玩儿好看。
第五十八章 姑姑的另外一份工作
叠好了帽子，一人一顶，姑姑拿起长长的粉刷工具，沾满了白色的乳胶漆，最先出手的地方，竟然是姑父给他俩瘫痪的儿子画在天花板上的画。
姑姑仰着头，高举着工具，一刷子下去，那颗闪耀在她儿子整个人生的小太阳就没了。
”姑……“
王多多带着报纸叠的帽子，忍不住想叫住姑姑。
“姑，你想好……”
可姑姑好像没听见似的，她的动作流畅而决绝，紧接着，是那些茂密的树，还有房子，雪人，小花……他弟弟生前的小世界，就这样被姑姑一笔一笔的磨平了，再后来什么都没有了，整个天花板，一片空白，重新回归到弟弟不曾出生过的样子。
姑姑好像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她咣当一声扔掉了手里的工具，然后叉着腰，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说：
“这回好了，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王多多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涌了出来，她知道天花板上的画儿对姑姑来讲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象姑姑得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让这面墙又重新回到空白，这是她关于儿子的唯一的念想，她连这个都亲手抹掉了，那她是真的要决定离婚了。
王多多从后面冲过去，一下子抱住姑姑的后背，她哭着说：“姑，我对不起你！”
“这有啥可道歉的，我还得谢谢你呢，这回没了老郑，我终于能去南方过冬了，我听别人说海南那边气候老好了，多年的脑血栓到哪儿都通常了，有生之年我也去感受感受，要是真那么好，我就再也不用吃降压药了，你这属于救了我，多。”
姑姑拍了拍王多多环在自己身上的手，安慰她。
“你要走了吗姑？”王多多问。
“总吃药也不是办法。”姑姑说。
她这样说，才让王多多感到了真正的安慰，虽然姑姑要离婚了，但是她想要活下去，而且是好好活下去。
王多多止住哭声，眼泪却依旧挂在脸上，姑姑转过身，看着王多多一张哭丧的小脸，又说：“你也该走了，你总在这儿呆着，烙鸡蛋饼，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王多多又想起姑姑和涂月妈妈之间的对话，分别时，涂月妈妈曾经嘱咐姑姑要让王多多离开这里。
姑姑又说：“我知道你和于思野在干什么，你姑父……就老郑，他都告诉我了，你放心，多多，姑姑会帮你的。”
“要怎么帮我？”王多多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王多多放开姑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于思野。
他脸上有些苍白，但手上带着硕大颗的木制手串，见王多多来给他开门，他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我妈来找我要钥匙和公章了，我只能逃到姑姑家了。”
王多多还没说话，身后的姑姑出来迎接了。
“四儿来了，哎呀，怎么瘸了？”
“开车不小心撞树上了。”
“哎呀，你开车技术那么好，也能撞树上？怎么回事儿？”
“百密一疏。”
“他是被人打了姑。”王多多实在看不惯他装逼撒谎的样子，主动揭发。
“被谁打了？怎么回事儿？”
“他是破坏了人家老太太的金婚宴，活该挨打的。”王多多又说。
于思野索性悠闲地靠在门口，看着王多多眼里还含着笑，还心平气和地承认道：“对，姑，多多说得都对。”
经过这一宿的彻夜未睡，于思野终于参透了一点人生感悟，就是不要跟女人硬扛，尤其是喜欢的女人，因为他根本杠不过。
这边王多多本来想看好戏，却被于思野给当好戏看了，心里当然不够爽，气急之下，她就用毛茸茸的小兔子拖鞋去一寸一寸地推于思野的拐，于思野也不反抗，好不容易进去那一点点距离，真的又被王多多完完全全地推了出去。
姑姑看了看于思野，又看看王多多，确实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但她毕竟是长辈，又有些经验，于是赶紧打岔道：
“那什么，吃早饭没呢，四儿？”
“没有呢姑！”于思野看向姑姑的眼神
“那快进来，锅里还剩了点儿二米粥和包子，猪肉大葱馅儿的。”姑姑热情地招待于思野。
听见姑姑的召唤，于思野的拐杖就顺着王多多身体和门框间的细小缝隙，率先踏进姑姑的门：“我最爱吃猪肉大葱馅儿的包子。”
但王多多的拖鞋头部精准的抵住了拐杖，并回头说道：“姑，锅里剩下的谁都不能给，我都能吃光。”
姑姑说：“没事儿，冰箱里还有冻的，我这就去蒸上，你俩管够。”
姑姑说完转身走了，于思野也不着急，就靠在那里等着王多多，他说：“今天早上涂月妈妈又来送水了。”
王多多立刻紧张了起来。
“一开始来找你，但你不在，我就出去见她了。”
“你跟她说什么？”王多多问。
“我跟她说，我会好好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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