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点了点头。
嵇堰正欲转身,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脚尖转回前方,唯一颔首:“还有一事,微臣斗胆提醒殿下一二,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本宫恕你无罪,说罢。”
“那贼人既能把流言往臣身上推,说是突厥为了报复臣才做出绑架之事,臣也担心他们会借题发挥,毕竟这些世家子弟是因参加了殿下的宴席,归途才会被擒,但凡他们想要引导这流言,都会让殿下与这突厥扯上关系。”
话到最后,嵇堰抬眼:“还请殿下多加提防。”
长公主沉默与他相视了两息,才端起茶水浅抿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本宫心里有数,就是外头怎么传,圣上信本宫便可。”
嵇堰颔首:“确实如此,是臣多虑了。”
说着再一拱手:“臣便先告辞了。”
转身离去。
望着嵇堰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长公主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杯盏。
明昇从帷帘后走了出来,说:“这嵇堰,不像是来让殿下提防,倒像是来威胁。”
长公主脸上浮现嘲讽笑意:“怀疑到本宫身上了,还想把通敌的罪名安在本宫的头上来?”
话到最后,轻“呵”了一声。
明昇问:“那人质,可还要动?”
长公主闭上双目,沉思了许久,摆了摆手:“关着。”
嵇堰已经怀疑到了她这里,很难保证贪墨案不会牵连到她。
贪墨案便是牵连到她,只要撇清主位的嫌疑,虽会受累,但因她与帝王的姐弟之情,又有从龙之功,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丢了长公主的头衔。
若是扯上与突厥通敌,那便难以脱身了。
嵇堰此来,不过是告诉她——失踪案和贪墨案,他都查到她的头上了,但凡失踪者里有丧命者,便会把通敌的罪名安到她的头上来,一如她把流言蜚语往他身上按一样。
她的目的,嵇堰瞧通透了。
他能不计打草惊蛇的后果来威胁她,难不成就只是为了那些失踪者的性命?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让嵇堰怀疑到她头上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公主的眼神暗了下来。
她的身边,或许有嵇堰的暗桩。
厅中沉静,明昇在旁静站,心思却不在此。
*
夜色已深,滢雪在萝茵端热水进来的时候问了一嘴:“郎主还没回来?”
萝茵摇了头:“还没听到消息。”
滢雪脱了鞋袜,把莹白双足放入盆中,叹了一口气:“这一天天地在外奔波,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萝茵在旁笑道:“姑娘这可是想郎主了?”
滢雪睨了她一眼:“我与夫君早间才见过,又不是三四天没见,你这脑瓜子才是在想什么呢,尽瞎想。”
不是想不想,只是这些事一茬接着一茬,让人tຊ心里很是不踏实。
梦里父亲的案子已经解决了,还有圣人的庇护,算是揭过了。
可她心头的大石还是没有落下。
且不说那正角余三郎,最主要的还是荣华长公主。
余三郎现在不成气候,没有与嵇府的定亲,旁人也不会因嵇府的关系给他关照,他在这日后走得必然艰难。
便是给他遇到了那采药女救了性命,也让他和英王过一过手。
也不知,到时英王与那安州郡王府青源县主的婚事,还能不能继续。
此次失踪案中,陆景廷失踪了,倒是那青源县主逃过了一劫,名声不会受损。
而青河郡主的母亲是长公主,便是被劫持了,旁人也不敢说什么,想嫁谁还是嫁谁。
而养女仅是清河郡主的玩伴,她名声如何,长公主不见得有多在意。
其他两家,更是不必多言。
才泡一会脚,房门便开了,冷风瞬间灌入,滢雪立刻抬眼往门口望去。
一身黑色大氅的嵇堰带着寒气入了屋中,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花。
他阖上了房门,往进里间的时候,那原本惊喜的滢雪,随即又扭捏地低下了头,似乎不想让他觉着她一直盼着他回来。
“夫君回来了呀。”她说。
嵇堰笑了笑,没拆穿她。
把身上的大氅脱下,萝茵过来接过,挂到了一旁的木架上,说:“奴婢现在就让人去准备热汤。”
说着便出了屋子,阖上房门,让新婚夫妻俩独处。
嵇堰挟着寒气入了里间,暖意四面八方袭来。
屋中给她放了四个炉子,好在外间的窗户开了缝隙,屋中也不会滞烟。
“岳父的事,你可听说了?”他明知故问。
滢雪点了头:“还没到晌午就知道了。”
嵇堰站在前,目光从炉子上移开,落在了盆中那双嫩白的脚丫上,嵇堰手有些痒。
滢雪没见他坐下,便抬头,谁想她抬头,他却在她面前顿了下来,视线在……铜盆上。
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在什么地方,她圆嫩的脚趾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你瞧什么?”
嵇堰朝着盆中伸了手,滢雪愣了神,似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忙不迭地想把脚抽走,可才离开水面便被他捏住了脚踝,还顺手捏了捏。
颇为好奇地说:“像是没骨头一样,怎能走得稳当?”
滢雪双耳绯红一片,却还是镇定道:“像是没骨头,又不是没骨头,你别握着了,我要泡脚。”
嵇堰闻言,把她双足放回了水中,特意放轻力道地揉搓着:“力道可还好?”
那带着茧子指腹没有放过她双足的任何一处肌肤,仔仔细细揉搓,滢雪下意识地拽紧了被褥:“别,我自己来。”
看似是在伺候她洗脚,可她怎就觉得他动作有些下流……
再瞧了眼他那握着自己双足的手,细细摩挲,那稀罕的动作就好似他昨晚在轻抚着她身上那两处软处是一样的,便是表情也是一样的认真。
不是有些下流,分明是很下流!
脸上也开始发烫的滢雪受不了他这样,踹了踹他的手掌:“我不泡了。”
嵇堰没说话,依旧把玩着又白又嫩的双足。
他从不知道,女子的一双脚,也能叫人亵玩得爱不释手。
他没有再继续,省得惹闹了她,她又恼羞成怒搬回西厢去,他还得把人哄回来。
她脾性逐渐见涨,也不怕他,倒是好事。
嵇堰伸手把一旁凳上托盘里的绵软帕子拿了过来,在她抬脚之时,用帕子裹住,随后才仔细擦拭。
擦好后,她便立刻把双足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缩进了被衾中。
嵇堰抬眼望向她,在见到她满脸羞红的时候,笑了笑,声音略哑:“等我,一会就来。”
说罢,端起了她洗脚的水,转身往盥洗室而去。
第六十九章
嵇堰沐浴很快, 不过一刻便从盥洗室中出来了,而此时滢雪早已把自己裹成了蚕蛹,看似睡了。
嵇堰脸上多了丝笑意, 熄了两盏灯,只余一盏昏黄的罩灯。
行至床榻外,把身上的外氅脱下放置在架子上, 才上榻,隔着厚实的被衾把人拥在怀中, 埋在她的颈窝处,声音低低沉沉。
“芃芃,我有些冷。”
热息落在了滢雪的耳朵,她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她闭着眼,睫毛微颤,拽着被子的手不自觉攥紧。
随之感觉到嵇堰强劲地把被衾拉开了,冷风灌入只是一瞬间, 随即被热烫的气息笼罩着, 耳垂被晗入口中。
彻底装睡不下去了。
她有些害羞:“你别这样。”
昨晚虽然迟来的洞房花烛, 可她却知道嵇堰时时顾忌着她的变化与情绪,所以从头到尾都是温柔的。
温柔得与他整个人的气场截然不同, 显然在压制, 在强行收敛。
可就算强行收敛了,可二人到底有差距, 哪哪都不契合。
低沉的笑声咫尺落入耳中,耳中的鼓膜都跟着微微一震,声音低低沉沉, 似蛊人心惑。
滢雪心动又心悸。
他轻拍了拍她,低声道:“莫怕, 要是还难受,就咬着我。”
掌心下哪哪都软滑得紧,让人把玩不厌。
嵇堰动作轻缓,主要是怕自己一双粗粝的手把她的肌肤划伤了,可尽管如此,却又不舍松开手。
那手在被衾中,缓缓而往。
明明是深冬,可滢雪还是出了一小层的薄汗。
而嵇堰的食指与中指上的茧子似泡过了水,比其他指腹上的茧子多了些白软的褶皱。
铺垫许久,才徐徐开始正戏。
骤雨方歇,嵇堰才把人裹着被衾抱入盥洗室。
方才沐浴后,嵇堰便在盥洗室内温了一壶热水,时下可不正好用得上。
可人却怎么都不要他伺候,嵇堰也只得出了屋子,把她的衣裳取去,顺道把凌乱的床铺给铺上干爽的被褥。
唇边不自觉地扬起,心情甚好。
总算了解了以前在安州府衙时,同僚说起孩子媳妇热炕头时,脸上为何是那么一副得意的嘴脸了。
许久后,滢雪才磨蹭地从盥洗室出来。
嵇堰觉着,要不是里边冷,她还未必这么快出来。
见她走得不太适应,嵇堰径直上前,把人抱起,道:“羞什么呢?”
滢雪瞪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他个大男人知道什么是羞吗!
嵇堰笑笑不语,把她抱上了榻,而后才躺下与她在同一个被窝,抱着她。
滢雪在被窝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嵇堰的衣襟,踌躇半晌才开口:“原本我本打算,再等一段时日,若是在正月前,父亲还未洗脱嫌疑,就在正月初二那日与父亲离开。”
嵇堰原本柔和的眉眼,因她的话而拧了起来。
他知道她有别的计划,因知晓自己能摆平得了,所以从未阻止。
“我已经在筹划了,银子都换成了飞钱,新的户籍也都准备好了,夫君会气我吗?”滢雪说到最后都觉得心虚,声音也渐小。
嵇堰咬了咬后槽牙,最终却是开了口:“无事,你与我如实说了,便说明你已然放弃这个计划,打算与我好好的过日子。”
他都说过不会阻止她,这说生气岂不是自打脸面。
滢雪抬起头,望向他,试探:“真没生气?”
嵇堰低眸盯着她,盯得滢雪压根不信他没生气。
他还说过,既主动招惹了他,她便是逃跑了,他也得把她给抓回来,关着。
被衾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别生气。”
嵇堰无奈,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我不气。”
但转念一想,忽然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事瞒我?”
胸膛上的指尖一顿。
很好,嵇堰明白了,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沉默着,没有迫切的追问,等她主动说。
滢雪不敢对上他的灼灼目光,别开眼,心虚道:“我与人有约定,不能告诉你。”
和离书给婆母时,便应承了,这事不会告诉嵇堰。
嵇堰盯着她许久,虽没有追问,可脸上的神色已经没了方才那般柔和。
到底是自己亏心,滢雪软了声音哄道:“但我可以保证,我没有别的想法了,往后就和夫君做夫妻,好好过日子。”
嵇堰没有说话,暗暗收紧了箍着她腰身的手。
他想知道的事,便是不能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却可以查得到。
“你这保证我记着呢,别一有事,就想跑。”
滢雪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心动了,便不舍得跑了。
梦里的事半真半假,父亲的劫算是过去了,可梦里头嵇堰的劫还没过去,她更不会走。
无声相拥了许久后,嵇堰才开口:“接下来,我会更忙碌,陪不了你了。”
才做夫妻tຊ几日,本该是多陪陪妻子的,可奈何公务不允。
滢雪:“我理解的。”
失踪案,贪墨案,哪件都是要紧事。
她转了话题,道:“没几日就是年节了,父亲想在年节前离开嵇府,在洛阳寻一处宅子定居。”
岳父与岳家叔伯在女婿家过年节,到底会让人碎嘴,滢雪也想父亲和二叔过个顺心的年节,就没有也挽留。
嵇堰想了想,说:“岳父对洛阳不了解,我明日让洛管事去寻一个庄宅牙行,找一处宅子。”
滢雪:“银子得戚家出,住的宅子,中公出银子不好。”
嵇堰尊重她的想法,点了头:“你看着来就好,我只让洛管事帮忙找人,有嵇府的关系,牙行的人才不敢干黑心事。”
嵇堰做捕头那么多年,混迹在市井中,自是清楚那些牙行的行事作风,黑心着呢。
不管是大牙行还是小牙行,几乎都是见碟上菜。
听嵇堰的话,滢雪把头埋到他的胸膛,心情很好。
*
翌日,滢雪便是醒得再早,嵇堰也已不在屋中。
洗漱过后,把洛管事唤了过来,说了宅子的事,又提了大概的要求,其他的要求,便让洛管事去问父亲。
这才安排好,嵇沅便寻了过来。
前些日子,老太太知道了戚铭鸿犯事了,心里有气,便不让嵇沅再到鹤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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