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圣上,正是长公主。以往兄妹二人来京,都是长公主安排的住处。此次绑架一事,臣也怀疑是长公主派人主使的,为的就是让罪臣把贪墨一事背下!”
长公主似乎觉得可笑,呵呵笑了几声:“郡王爷可是觉得本宫是那愚蠢的人?在自己安排的府邸中派人刺杀你们,难道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凶手是本宫?”
“且本宫亲生女儿都被绑了,如今还在病中,难不成本宫连亲生子嗣都残害?”
安州郡王在知道自己的一双儿女被绑后,便隐约猜到了是长公主动的手。
后来,来京后,长公主差人带了口信过来,让他分清什么该说和什么不该说时,他才确定是她把儿女绑去做了人质。
长公主此举想让他闭嘴,甚至是想逼他把贪墨整件事背下来。
他气愤得咬牙切齿,可因儿女都在对方手上,却是敢怒不敢言。
今日五更,儿女被送回来时,嵇堰身边的胡邑转告了他的话。
“如今贪墨案已定,无论如何是都遮掩不过去的,郡王爷还不如想想怎么护住自己,护住亲眷。兄弟尚且会阋墙,更别说只是利益关系的牵扯。绑架一事便是前车之鉴,说不准还有下一次,便是要你郡王爷的性命了。”
本还有些犹豫的郡王爷,还是当即答应了进宫,且决定供出贪墨主谋自保。
郡王爷暗自深吸一口气:“亲生女儿尚且有长公主自己的人照顾,又如何会遭祸?再说若是没有长公主授意,这么多的刺客如何能顺利潜入府中?为何府中的护卫就好像聋了一样?分明是长公主授意让罪臣死。”
说罢,又朝着皇帝直言:“圣上给了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长公主张狂霸道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长公主若是瞧中哪位郎君,若敢拒,便是家破人亡也会逼迫其就范,今日在洛阳京中行刺,又有何惧?”
“先前安州知州戚铭鸿被追杀,洛阳城外发生了多起命案,圣上不若查查长公主殿下!”
此言一出,众人倒抽了一口气。
面前诸多来洛阳的人被杀,发生了多起命案,人心惶惶。
这案子都轰动了整个洛阳,竟然与长公主有所牵扯!
“圣上!”郡王爷再而重重一磕头:“罪臣斗胆一言,tຊ圣上养出了一个不知餍足,反倒是胃口越来越大的怪物。”
听到“怪物”二字,长公主蓦然把手上的暖炉砸向了郡王,“砰”的一声,暖炉砸到了郡王的后脑,哐当落地时伴随着长公主阴冷的声音:“本公主金枝玉叶,岂容你随意诬陷与侮辱!”
“皇姐!”一声呵斥从上座传下。
长公主站起,走出位上,朝着皇帝一拜:“荣华殿前失仪,还请圣上赐罪。但安州郡王满口诬陷与侮辱,荣华咽不下这口气。”
那模样哪里有半点认罪的样子?分明理直气壮。
皇帝忙让人上前查看。
安州郡王被砸中,直接趴倒在地上。
炉子是铜制的,砸人自是疼的。
安州郡王本就受了伤,被这么一砸,顿感头晕目眩。
他被扶着,看向长公主时,气得嘴唇都在发颤。
他没有破口大骂,如今也做不到,他哆哆嗦嗦的道:“圣上,长公主蔑视人命,贪墨无数,且今日都敢当着您的面伤人,俨然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府中更豢养无数面首,与后宫三千又有何区别?他日只怕长公主殿下还想做一代女帝!”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绷紧了,安州郡王的话大不敬,且也是把长公主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荣华长公主听到此话也变了脸色,她怒视郡王:“见诬陷不成,你竟还想离间我与圣上的姐弟之情?!”
嵇堰看了眼已然做不到镇定的长公主。
安州郡王此话诛心,今日之后,帝王心中已生疑,便是此次被长公主躲过了,但凡她再以权犯一次小错,都会被不断放大,最终自食恶果。
但贪墨,且有与突厥勾结的嫌疑,加上安州郡王这一席话,她也跑不掉了。
便是不死,也会被夺去权势,被幽禁封地。
长公主朝着皇帝一伏:“圣上明鉴,莫要信一个乱臣贼子的诬陷之词,他此言分明想让圣上对荣华生疑。”
安州郡王也反驳不了长公主的话了,因为晕了过去。
皇帝脸色越发的阴沉。
安州郡王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旁的不说,通敌嫌疑与今日大殿之上,当着他的面伤人,便是笃定了他不会把她如何。
他这皇姐,确实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太医正好赶来,看过郡王的伤势,再诊脉,说身体虚弱,一时半会醒不来。
嵇堰该盘问的话也问完,各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至于绑架的元凶,各家也不敢触帝王眉头,再追问,但大抵是知道此事与公主府的突厥细作脱不了干系。
只是不知,是否真的与长公主有关系。
安州郡王昏迷,大理寺的两位大臣尚未来,皇帝让众人先行回府。
便是长公主也先行回公主府,但无令,不得踏出公主府半步,府中的人也不得随意出府,府中所需另安排人送去。
第七十五章
嵇堰回到府中, 滢雪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接过他刚脱下且带着寒霜的大氅,追问:“怎么样, 怎么样了?”
那娇艳的脸带着急急巴巴的表情,一身疲惫散去,蓦然拦着她的腰身一提, 在她唇上中一啄。
滢雪被亲懵了,随即瞪了他一眼:“我认真问你呢!”
嵇堰:“我也认真回你, 只不过等一会。”
滢雪板着脸,让自己显得严肃:“那也得正经些。”
记得他还受伤,她也没敢乱动。
滢雪在女子中,不算娇小,可在高大的嵇堰面前,她就显得娇小了。
不仅没对他造成半点影响,反倒让嵇堰觉得她佯装严肃的模样甚是可爱。
便是觉得可爱也不能继续逗, 省得把人给惹急了。
他板正了脸色, 松开手:“你坐。”
明毓坐了下来, 道:“别卖关子了。”
嵇堰应:“长公主被禁足公主府了。”
滢雪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还有呢?”
她着实想不到那么受宠的长公主也会被禁足。
嵇堰摇了摇头。
滢雪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只是禁足就没了?”
谢衍:“长公主在殿上当着圣上的面, 用暖炉砸了状告她是贪墨案主谋, 且还是绑架,洛阳城外多起命案的幕后凶手。”
滢雪惊了一瞬。
“但为什么就只是禁足, 就没别的惩罚了?”
若只是禁足,一样可以派人谋害父亲呀!
嵇堰知晓她最担心什么,便说:“长公主现在最想杀的人大抵是安州郡王, 其次是我,根本就没心思对付岳父。”
“况且, 她如今被盯得紧,尚有与突厥细作勾结的嫌疑,她一旦没有万分把握就动手,只会引火烧身,万劫不复。”
“今日之所以先禁足,一则是安州郡王一时半会醒不来。二是还得再细查证据。”
“总归圣上已经因安州郡王的话对长公主的生疑,生出了嫌隙,诸多罪呈到圣上面前,圣上也不会再因少年时她的舍命相救而放纵她。”
滢雪听了嵇堰所言,却还是没法安心。
长公主手上的权势一日还在,她一日都无法安心。
沉默无言了片刻。
不过万事还是得需要一个过程,不可能一蹴可就,更别说是横行霸道了多年都安然无事的长公主,还是再等一等吧。
调动好情绪,滢雪看回嵇堰:“长公主的事之后再言,你身上的伤该换药了。”
“你瞧了也怕,让洛管事和胡邑来就成。”
滢雪也知自己不熟练,说:“让洛管事来吧,他昨日也包扎了,不过我不走,我要在一旁看着,等我看熟悉了,我再给你换药。”
说罢,转身出去唤了洛管事进屋。
洛管事来给嵇堰换药,滢雪则全程在旁看着。
昨日光线不足,看到的都已然够触目惊心的了,今日敞亮再瞧,看得滢雪脸色再次白了。
瞧着他胸口上那道血肉外翻的伤口,滢雪心头还是一阵后怕,要是再深一些,她都不敢想后果。
嵇堰瞧着她的不敢看,还是硬撑着睁眼看,便低声催促洛管事:“别磨磨蹭蹭的,快包扎。”
洛管事:……
他可不是怕弄疼郎主的伤口才这般细致,还嫌慢……
但随即看到郎主的目光是望着夫人的方向,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就是担心夫人害怕么。
洛管事不多言,到底还是怕动作过急,不小心伤及郎主,是以手脚只快了些许。
滢雪白着脸,仔细看着洛管事的动作,默默记在心下。
待包扎好后,洛管事松了一口气,抹了抹汗。
他瞧着这伤口都觉得心惊胆颤的,更莫说是没见过这般血腥的官家娘子。
滢雪吩咐洛管事:“让厨房多做一些补气血的汤汤水水。”
洛管事应声退下。
滢雪阖上房门转过身,见嵇堰穿衣,她走过来帮忙套上袖子,念道:“瞧你肯定是没与圣上告假。”
嵇堰:“圣上如今正值气头,我不适合这个时候提。”
“可总不能带伤去办公。”袖子套上,她给他系上盘扣:“你还是寻个机会告假,休养个几日,莫到了临老该颐养天年之时,却因年轻时不在意而落下满身病根,比我先走好几步。”
嵇堰闻言,睨她:“先走好几步,你还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又当如何?”
什么叫风韵犹存的妇人?
听着就不正经,她恼了他一眼:“当是找个年轻的书生改嫁!”
嵇堰闻言,讥诮一笑,揽住了她的腰,埋首在她的耳边吸,嗓音带着微微砂质:“书生文弱,怕是连你都抱不起来,床笫间又怎能有力。”
滢雪:“!”
脸上蓦然通红,想打他却又无从下手:“你以前不这样的,现在怎满口荤话?!”
嵇堰:“以前怕吓着你,自是端得像个君子。”
滢雪:“现在就不怕吓到我了?!”
嵇堰略一耸肩:“我们圆房了。”
言外之意,事成了,不装了。
滢雪白了他一眼:“原来你是这样的,男人就是好色。”
嵇堰被她的话逗笑了,笑了几声后,把她松开,同时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为了你不找书生改嫁,我得活得长久一些。”
“怎么活得长久,现在假都告不了。”滢雪没好气道。
嵇堰:“圣上会差人调查昨夜救人之事,很快就会有太医到。”想了想,他说:“还得嘱咐洛管事,莫要惊动颐年院才成。”
说着,又看向她:“听说阿沅这些天一直来找你学看账,你也与她说一声,别把我娘她惊动了,她受过一次惊,受不得第二回 。”
滢雪撇了撇嘴:“你娘又不喜我,tຊ连话都与我说得少,我肯定不与她说。”
嵇堰点了点头:“你多担待,你们二人不必要就别往来,她说你两句就罢,但若是为难你,你便与我说。”
滢雪点了点头,知道他不偏帮他母亲就成。
穿戴好衣物,嵇堰去颐年院和他母亲报个平安,毕竟许久不着家了,就算着急也是夜半回来,天没亮就离开,年夜饭也没在家里吃,他那老母亲该担心了。
午膳,嵇堰是在颐年院用的,老母亲久多日不见儿子,总觉得儿子又消瘦了,不停地夹菜,嵇堰只好全吃下,吃了个肚圆。
回到鹤院时,等着他的是一大碗补气血的汤。
嵇堰:……
女子对人好,都表现在吃食上吗?
只得又把补气血的汤全喝了。
腹胀了许久才缓过劲。
下午,午晌后,洛管事快步来寻:“郎主,宫中来人了,是陈内侍带着一个太医。”
陈内侍是圣人身边的人,他亲自来,嵇堰自是要亲自去迎。
他快步出鹤院,同时提醒:“警告各院的人,太医来的事,别让老夫人知道,违者扣月例。”
嵇堰到了前厅,陈内侍一礼后,道:“圣上知大人昨日救人受了伤,特让咱家带了些治伤补身体的药来,还特意让沈太医来给嵇大人医治。”
嵇堰一礼:“劳烦陈内监和沈太医了。”
二人道:“不敢当。”
嵇堰让沈太医到正厅隔间看上伤,陈内侍也跟着进去。
看到嵇堰所受的伤势,二人的眉心都紧皱了起来。
陈内侍道:“今日在大殿半日,嵇大人却愣是一声不吭,我还当大人没受伤,嵇大人真真是太逞强了。”
嵇堰应:“大夫检查过,不伤及要害。”
沈太医不悦道:“是没伤及要害,但却是险些伤及了要害,这刀伤再深一点,神医在世也救不了嵇大人。”
陈内侍道:“咱家回去后,向圣上禀明,嵇大人也告个假吧,莫要太过逞强了。”
嵇堰应:“今日正有此意,但只是不太适合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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