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陵被抓走,只喊冤枉,经过余三郎时,大喊道:“定是他贼喊捉贼冤枉的我!”
知道自家郎君被害,书童骂道:“我家郎君院试次次考三甲,你一次都没超过我家郎君,我家郎君怎自毁前程去害你,你这话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邵陵被带走,余三郎缓了片刻,才追上亭长:“敢问大人,此次为何忽然彻查?”
这里的学子将来谁都有可能高中,亭长倒是很客气,应道:“是嵇大人向圣上提的。”
余三郎眉宇微动,带着试探,问:“不知是哪位嵇大人?”
亭长一笑:“如今这洛阳有谁不知这位嵇大人,且朝也两个姓嵇的大人。”
“说来,若非是嵇大人向圣上提议,恐怕余郎君还真的着了道。”
余三郎颇为勉强地笑了笑:“真的多亏了嵇大人。”
“或许后边还需余郎君去府衙一趟,交代与邵陵有无过节,还有何时中的药,何时出现的中毒症状。”
余三郎应:“自然。”
毕竟在办公,亭长也不好多言,便道:“我还有事,告辞。”
余三郎一揖,送走人后,站在原地沉默了好半晌,直至同窗与他说话,他才回过神来。
今日发生了这么些事,学也学不进去,温习也静不下心,索性让学生回一趟家。
余三郎坐上马车归家。
马车进城时,似听到了争论声。
他撩开帷帘往外头瞧去,是个背着背篓年轻姑娘。
姑娘模样清秀,背篓中似是草药。
似乎在争论背篓捧伤了人,一个老叟要求陪银子,那姑娘解释说是他自己撞上来的。
解释时,姑娘抬起眼,不经意地与马车里头的郎君对视上了一眼,有些恍惚。
余三郎与姑娘对视上了一眼,迟疑一瞬后,还是挪开了目光。
他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如今正是科考关键时候,他自是不会太在意旁的事。
只是今日才遭人陷害,一时间感触颇深,便喊了书童:“去瞧瞧怎么回事,若是那姑娘无意伤的人,便帮人把银子给了,若是狮子开口,便说报官。”
说罢,便把帘子放了下来。
回到府中,书童才归,把今日的事说了。
“一瞧就是那老叟讹人,小的给了他一串钱,告诉他若胡搅蛮缠,便直接报官,他便拿钱跑了。不过那姑娘一直询问郎君的名号,想要报答郎君。”
余三郎微微蹙眉:“不过举手之劳,你没告诉她,我的身份吧?”
书童应:“自然没有,如今科考对品行苛刻,万一那女子知道郎君的身份后,死缠烂打的说要报答。届时没把郎君助人的美名传出去,反倒被有心人利用坏了名声,那便得不偿失了。”
余三郎点了点头:“你做得好。”
也没把这事放心上,而后去寻父亲说一说今日在书院之事。
*
滢雪在洛阳遇见了梦中采药女。
梦里出现过她的样貌,且甚是深刻,是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在洛阳街市摆了个茶摊。
滢雪还是经过的时候听见叫卖声熟悉,才好奇地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去,看见本文话本女角的采药女,她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梦中现在这个时候,余家三郎与她正在茅草屋中你侬我侬。
可余三郎正为了科考而闭门不出,二人自然是没有机会遇见。
她只是没想到,这采药女还会来洛阳。
不过二人就算真的遇上了,没有救过命的恩情,没有朝夕相处,以她的身份,入不了余家的眼。余三郎也不会为其反抗。
二人便是有什么关系,似乎也与她们现在无关了,也影响不了他们。
只是没多久,滢雪便在茶席上听说英王府纳了侧妃,竟是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采药女。
英王先前与安州郡王府的县主定了亲,但郡王府被抄,全府被流放,这亲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英王府也就两个侍妾,今又进了个侍妾,自然是被人当做茶后谈资。
滢雪听了一耳朵,便没多做打听。
想也明白。
英王算是个负心汉,当初被救时,说的不过是些哄人的话,回来后,便没当做一回事。
哪怕偶尔想起这么个女子,也不曾想过去把人接到府中。
许是这回再次见到这个女子,晓得自己还是记挂的,才会纳进府中。
一入王府,那就是一个牢笼,出入也不可能自由。
再之后,滢雪便没再听到关于采药女的任何事。
所谓的男角女角,反角,都过眼云烟。而那个曾经让她惊心胆颤的梦,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第八十八章
七月科考过后, 位于榜首的并非余家三郎。
余家三郎是榜眼,去年德宁侯府的庶子高中,今年却是竟是永宁侯府的嫡次子高中状元。
滢雪初初听闻, 还是觉得意外。
毕竟梦中两年后的科考, 余家三郎才是状元,永宁侯府沐四郎才是榜眼。
转念一想,本就走向不同了,中间或有什么意外也不一定。
与嵇堰说了,才知余家三郎被同窗下了药,这或许也有所影响。
自然,也有可能是沐四郎这回发挥得好。
永宁侯府嫡次子高中,摆三日流水席,主宴席送了帖子过来。
这种宴席, 自是要与老夫人说一声。
现今婆媳二人, 倒是比去年好了些,但也仅此罢了, 没有必要,还是极少见面。
便是偶尔去用个早膳还是晚膳,都是嵇堰在的时候去的。
老夫人过了个年,忙得心力交瘁, 再有自己看人一次比一次不准, 自是没有力气再做别的事。
她听了是永宁侯府的宴席,摆了摆手道:“你看着来吧。”
说罢,又忽然严肃道:“侯府嫡子高中,送的礼要得体。”
滢雪应道:“现在洛阳因长公主的事, 都在禁奢,便是侯府的流水席, 都只是素菜居多,不敢大肆操办,这礼得体,但也不能贵重。”
老夫人被点了点,虽然心里不大喜,但也知她说得有道理,便没说什么,只道:“那你便看着来吧。”
滢雪点了头,又道:“此次赴宴的,也有许多洛阳城中的青年才俊,三妹这次出席后,或会有许多世家寻上门来打探三妹的亲事。”
老夫人想起余家的事,只觉得头疼得慌:“这事先不用操心,阿沅才多大,还不到十五呢。且我见人高门贵女,十六说亲的都有,阿沅有她阿兄,怕什么。”
老夫人有这想法也好,总好过看人不准,应下一门不好的亲事,让阿沅受罪。
滢雪出了屋子,恰好看到嵇沅过来陪她阿娘,便过去说了几句话。
“永宁侯府四郎高中,宴请了咱们嵇府,你阿兄若是得空便会一同去,若是不得空,便是我与你,还有婆母一同去。”
嵇沅听闻是永宁侯府,随之道:“可是先前我生辰宴上,帮过说话的那位郎君?”
滢雪点了头:“就是他。”
嵇沅点了头:“是他的话,也挺好的,德行品性都比那余三郎好。”
说到余三郎,嵇堰眉头便没松过。
滢雪无奈:“好了,都过去了,莫要提起那个人了,省得你二哥或是你阿娘听见了,还以为你对人家念念不忘呢。”
嵇沅瞪眼:“我一次两次眼瞎便算了,第三次再看走眼,那就不是眼瞎,而是蠢了。”
滢雪笑道:“最好如此,后日的宴席,你选好几身觉得好看却又不会喧宾夺主的衣裳和头面,然后再让我过目,让我瞧瞧你现今眼光如何了。”
滢雪眉眼一弯,没了以往的自卑,笑得开朗:“自是不会让我的好嫂嫂失望的。”
“成吧,你今天就挑选好,日暮前唤我过去瞧,记住了。”
“好好好,嫂嫂你去忙你的吧,我定在太阳落山前去寻。”
老夫人本想走走,走到窗前,望出外头,便一眼瞧见了笑容明媚的女儿,心下一时五味杂陈。
此前十四年,她还从未见女儿像这段时日般笑过,阿沅总是乖乖巧巧地站在人后,不争不抢,也从不吵闹。
便是到洛阳后大半年都如此,以前她只当是女儿家易羞涩,才会如此。
可瞧来……
她一叹,还是她这个做娘的疏忽。
她嫁人后,也曾幸福过数年,只是后来十年都是在埋怨和期盼中度过的,对孩子的关怀很少。
她是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
嵇堰还是陪着家人去永宁侯府赴宴了。
如今在朝中,虽不拉帮结派,可与人交好并无坏处。
夫妻二人一辆马车,嵇堰问她:“送了什么礼?”
滢雪笑道:“怎的这个时候问,万一送得不好,想换个礼物都晚了。”
嵇堰:“随口一问罢了,你虽娇气,可办事我还是放心的。”
滢雪闻言,嗔了他一眼:“说谁娇气呢?”
嵇堰:“你还不娇气,天冷时巴不得我日日与你躺在榻上,如今天热了,巴不得把我踹下榻,我若是出一些汗,不洗个澡,便不能靠近你,你说有哪家媳妇这般嫌弃丈夫的?”
“你也去瞧瞧,还有哪家丈夫这般纵着自己媳妇,不但如此,便是洗脚的水……”
听到这,滢雪蓦然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恼得低声道:“你别在外头说,万一别人听见了,非得用唾沫淹死我。”
说到最后,她道:“我又没逼着你做,是你自己做的,再说了,你自己的身子到底有多烫人,你心里就没半点数吗?”
说着松开了手,小声嘀咕:“自己都怕热怕得很,还不许我怕热了。”
嵇堰轻嗤一笑:“那冬日可别抱我。”
滢雪坐正后,斜睨他一眼:“不抱就不抱,瞧谁先忍不住。”
夫妻俩斗了一会儿嘴,便到了永宁侯府。
永宁侯府着实热闹,吃席的桌子都从外院一直摆到了内院。
嵇堰如今是朝中新贵,人人都想巴结。
不管是嵇堰,还是滢雪这边,都堆满了人。
老夫人也被年纪大的妇人簇拥到了另一桌。
嵇沅则紧紧跟着自家嫂嫂,是以她们这边届时年轻的妇人和姑娘。
多为聊胭脂水粉和穿着打扮。
准备开席前,才得松了一口气。
先前在嵇沅生日宴上帮忙说话的沐五姑娘,见说得上话了,便与滢雪和嵇沅道:“我阿娘说了,现在不能办得太招摇,所以有很多地方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滢雪笑道:“我们能理解,且……”她环视了一圈,道:“哪里招待不周了,我瞧着就办得很好。”
嵇沅也跟着道:“对呀,也不是非得吃上山珍海味才算是招待得好,我方才吃了酸奶酪,可比燕窝鱼刺好吃多了。”
沐五姑娘闻言,眼神一亮,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除了酸奶酪,还有鹅掌和醋猪蹄也好吃,一会你试一试。”
嵇沅:“真的,那我一定要试一试。”
说起胭脂水粉,这俩都兴致缺缺,可说起吃的,却是越说越兴奋。
说实在的,滢雪也开始馋了,上回宴席,还听说过这永宁侯府的厨子做菜一绝,特别是这鹅掌和醋猪蹄做得极好。
外边的流水席是请来的厨子,但宴席朝中同僚,自是拿出自家的拿手好菜。
去席上时,沐五姑娘又偷偷说:“上回花灯节,我和我兄长可是遇上了你们。”
滢雪和嵇沅都一愣。
嵇沅与她聊得来,便直接问:“怎的没喊我们?”
沐五姑娘笑道:“我瞧着你怼那余五了,听到你的话,我都惊讶了好久呢,连我阿兄都感叹三姑娘你变化好大呢。本想打招呼的,可我阿兄说不便去,也就没去了。”
嵇沅闻言,脸颊一红,说:“让你们瞧笑话了。”
沐五姑娘连连摇头:“才不会呢,我最瞧不上那等靠着家里就对外人趾高气扬的人,更别说靠着自家也不如旁人的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我不会与旁人说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嵇沅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沐五姑娘摇头:“不用谢不用谢,对了,下个月轮到我过十三岁的生辰了,你可要来呀。”
那日元宵花灯节,听到嵇沅那般怼余五,沐五姑娘当时就觉得这个朋友她交定了。
嵇沅点头:“你请我,我一定来。”
沐五姑娘似想到了什么,也转过头来,笑着道:“嵇家嫂嫂你也一定要来!”
滢雪笑应:“一定。”
倒是没想到,元宵节发生的事,还被永宁侯府嫡出的兄妹俩瞧见了。
都是正派的人,也不怕编排出去。
不过便是传了出去,那也是余五丢脸,旁人许还会夸赞嵇家姑娘硬气呢。
筵席过后,来嵇府拜访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都带着家中未成婚的儿女来。
其中不乏庶女,暗地里总是暗示着老夫人可以送来做妾。
滢雪便想不明白了,好歹是高门,庶女也是亲生闺女,嫁到门户低些许的做人正头娘子不好吗,为何非得这么糟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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