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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在巷口等着，林棵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跟着警察。寒冷的天气里呼出白色地雾气，身上竟隐隐感到渗出汗来。
警察站在一个仿佛用铁皮盖起的屋子前，用钥匙打开松垮的房门。
林棵扶着门框进去，视线在昏暗中逐渐适应。一张摆在地上的木板是床，旁边是个矮小的折叠桌，旁边几个被剪开侧面落在一起纸箱就是衣柜。
父亲以前就爱整齐，虽然落魄但依然整理的干干净净。
“我们在这个铁盒里找到了你的几张照片，和一张银行卡。”
警察把一个被解开锁的小存钱罐交给林棵，“虽然过了许多年，但是你和小时候长得还是一样。”
照片里，幼小的姑娘吃着巧克力，手上和脸上都弄得黑漆漆。还有那张父亲抱着她，在天安门广场留下的照片。
在父亲走后，章贞仪就把家里所有三人的合照都烧掉了，她也渐渐忘记了父亲的长相，但当见到已经离世的他，却能够清醒的认出这就是他。
“银行卡上有三十六万，是他全部的积蓄，在这个小镇这笔钱也能让他过的很好了。”
警察没有再多说，只说让她办好后事再按照手续取回遗物。
林棵一句话都没有说，回到宾馆，躺在酒店的床上。大脑一片空白，半晌才感觉有东西滑到耳边的头发里。
用手一擦，是眼泪。
田凡刚把行李箱打开，徐暮就发来信息，还有几个文件。
「这是有关这次项目的新信息，你多熟悉一下。」
项目和公司的情况田凡早就熟悉于心，但是新的信息却仍旧不停出现，这让她感到一股沉闷地压力。听徐暮团队之前的描述，系时器公司对这次的合作意愿很强烈，双方都愿意的合作，也需要下这么大的力气嘛。
系时器创始人Esther是一个留着齐腰长发、性格外向的混血女性，小小的办公室里墙上、桌上都放满了手办，就连待客的咖啡杯都印着动漫人物。
“欢迎你们！我可是每天都在期待今天的见面。”
Esther流利的普通话让人认不出她是一个从小在香港长大的人，自来熟的亲切问候，令田凡紧张的情绪平和了一半，看来项目能顺利结束，她还想要早些回家过年。
“前期我们已经把相应的条款合同发给你们，不知是否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田凡照例询问合同内容，其实前期已经作过沟通，系时器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现在只需要再走流程签字就可以。
“没有什么太多要求啦！”Esther给自己冲好新一杯奶茶，“就是希望能把会员费用再增加2个点。”
田凡快要拿出签字笔的手停在公文包旁，这一出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场面。
“金额价格我们前期已经约好，突然要修改，还请告诉我们理由。”
Esther直言快语，“我们的APP出了新的陪伴功能，玩家创建的角色可以24小时在屏幕陪伴式存在，还加入了chatGPT技术，这些可都是供你们首次、独家上线的功能。难道不值得再加2个点吗？”
“可费用价格前期我们都已经沟通好的，现在更改……”
“我们会在商议后给你回复。”
徐暮打断田凡的话，带头起身礼貌道别。
田凡一路无言却掩饰不了心中的焦虑，回到酒店徐暮叫住她在楼下喝杯咖啡。
“有压力了？”
徐暮帮田凡把奶液倒入咖啡，温柔微笑地样子仿佛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
“我实在不懂，在这之前有那么长时间可以提出交涉，她究竟有没有合作的诚意？”
“如果不想合作，就不必再提加价了。”
“可她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就是你要搞清楚的事。”
一句话，醍醐灌顶。Esther当然清楚现在提出加价要求会给对方造成困扰，指责这一行为并无意义，弄清她的目的才能对症下药。
“她所说的那些新功能，实际就是把当下热议的技术功能嵌套在APP里，算不上什么创新。”
田凡询问柯奇的看法，在他看来Esther的加价理由并不成立。“但这些功能可以加强用户的体验感，从营销推广的角度，确实有一定吸引力。”
系时器公司推出的APP就是一款陪伴式游戏，卖点就是给玩家在虚拟世界里打造自我理想生活的机会，体验感越真实，受众就越喜欢。虽然还未在内地公开发行，但在很多社交媒体应用上已经有不少UP主进行了介绍推荐，如果能够和奇潮产品在内地装机发行，在年轻群体中定会引起关注。
Esther的突袭不只是为了占地位上风而给的下马威，这对于系时器进入内地市场也没有好处。人的行为总是有原因的，要找到动机。
徐暮安排柯奇按照既定流程同系时器推进技术上的合作，田凡则负责重新查阅资料，可是查来查去，都没有发现系时器有什么原因要如此突兀的加码。
查了三天一无所获，伙伴们叹气声一片，田凡让大家出去走走歇一歇。思绪一团乱麻，田凡躺在宾馆的床上，只想就这样睡去，别再醒来面对这个状况。
但电话可不会顾及人的情绪，田凡哀叹着摸出丢在床头的手机。骆以谦总是这么及时出现。
“骆总。”
“进展如何？”
骆以谦开门见山询问，田凡就将情况告知他，反正迟早都要知道，不如直接问问他。
“系时器的所有情况你都看了？”
“全部都重新过了一遍，经营状况良好，没有资金的需要，也没有技术团队不和的情况，难道她真的只是单纯觉得应该加钱吗？”
田凡泄气的声音听在骆以谦心里，却有一种撒娇的感觉。
“那个人的情况你有查过吗？”
“什么个人情况？”
“公司没有问题，不代表公司里的人没有问题。”
田凡蹭的从床上立起来，“我知道了。”
田凡马上安排人手，重新进行背调。
骆以谦把电话收起，一旁的骆夫人无奈地看着。
“不打算告诉她？”
“一个小手术而已，您也不用担心。”
骆夫人抬头看看快输完的液体，“一个个的为了工作都不注重身体，又不差钱，那么拼干什么。”
“我们的工作要对客户和员工负责，这是责任。”
忽略了几次晚饭后的不适，直到突然呕吐才想到去医院检查，医生建议手术切除阑尾。
医生来安排术前事项，老骆总开完会也来到医院，骆以谦想想自己三十几岁的人，一个小手术还要爸妈陪着，既不好意思却又感到一阵温馨。
骆以谦在父母的陪同下进入手术室，而林棵此时正一个人站在殡仪馆。
虽是偏远一隅的地方，但是对于死亡的敬畏丝毫不减。仪式落成，林棵看着父亲的遗体顺着轨道进去，外面的闸门徐徐落下，听见高炉燃烧火焰的声音，一切就这么安静的结束了。
管理人员告诉她要四十分钟后取灰，有要烧掉的遗物可以在门口的火炉里烧掉。
“没有要烧的东西。”
父亲的衣物已经破旧，唯独保存完好的只有那几张照片和银行卡。
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林棵等待着时间流逝，原来一集电视剧的时间竟也可以这么漫长。
身旁的座位被人占据，安全距离的侵袭让林棵本能警惕，但看到林杞的脸，只是盯着，内心的难过和苦楚就这么从眼中流露出来。
林杞抱着林棵，听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终于痛痛快快的为着父亲，也为了这些年的自己哭了一场。
“工作顺利吗？”
徐珊珊活力的声音让工作一天的柯奇恢复了精神。
“放心吧，会顺利完成的。”
“我最近没有很忙，下周去找你OK吗？一起去游乐园玩儿吧，我一直想去呢！”
柯奇看了看手机的日历，“下周可能不行，下下周六可以吗？”
“好呀，那我就下下周再请假。”
视频里徐珊珊嘟囔着肉肉的脸吃着麻辣拌，柯奇用宠溺地声音责怪她又吃的不健康。
“这有蔬菜有蛋白质的，不过就是加了些辣椒，怎么就不健康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阵，柯奇向她询问起林棵的情况。
“田凡说她不要人陪，硬是要一个人去处理。”柯奇说着涌起一股同情。
徐珊珊叹气地放下筷子，喝了几口菊花茶。
“我给林杞打电话，让他去找林棵了。”
柯奇惊讶，“你不怕林棵和你生气吗？”
“林杞又不傻，他不会说的。”徐珊珊拿起筷子接着吃，“而且，她说想独处，不是真的想孤身一人。是她希望身边陪伴的人，不是你我。”
柯奇安静地看着徐珊珊，心里愈发觉得能遇上她，是自己最大的幸运。
第四十八章 奔向你，是心的选择
正在同柯奇视频，手机屏幕上传来电话提示。
“我来电话啦，明天再聊！”
徐珊珊接通电话，操着方言地奶奶询问她在西城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过的很好，你和爷爷不用担心。我在监控里看到你那个凳子坐的不稳。我买了一个新的，明天快递就送家里去了。”
“珊珊，喃们都好，也有钱，你自己拾掇好自己就行。”
爷爷给小羊羔喂完粮，家里的狗子跟着他搬上板凳坐在门前。
“屋里供暖太热，我们在门口烤烤火，还烤了土豆和鸡蛋。你过年回克给你弄上吃。”
小院子里暖色的灯光照在两个老人身上，他们不懂孙女做的工作是什么，但却一直相信她的选择一定没错。
父母外出务工的大巴出事后，失去双亲的徐珊珊就一直被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轮流养育，姥姥姥爷前几年也因病离世，现在最亲的人也只剩下爷爷奶奶和一个姑姑、一个姨姨。但家里没有人嫌弃她是拖油瓶，学艺术花销大，可是家里没有人说过让她放弃，总是全力支持着她的梦想。
徐珊珊从上学起只要有时间就打工，能为家人少一点压力就是她最大的目标。如今终于在西城落住脚，有自己喜欢的工作，也遇到了知心地男友，此时的她真是感觉自己的人生满是幸福。
躺在沙发上晕碳，随手刷出朋友圈，林棵发出一张同父亲儿时的合照，想了想，只能给她回复一个抱抱的表情。
人生，哪有什么真正的美满，都是各有各的遗憾。
林杞开着租好的车载着林棵返程，她抱着父亲的骨灰，决定将他撒在西城的海里，也算是离自己更近一些。
奔波一天回到西城，两人将骨灰寄存好，林棵的脚踝已经肿起一圈，只能由林杞搀扶着先去到林杞家休息。
洗好澡，坐在池边吹干头发，撑着回到房间的林棵再也抵不住睡意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到几时，李慕芫打来电话将她叫醒。
“棵棵，你宿舍来了三个人把你的东西都搬走了！我偷偷问了下管理员，好像是你妈妈派的人。”
林棵爬起来，拉开窗帘看到外面已经渐渐变黑的天空，给自己点了个外卖，要吃饱打起精神，才能应对即将发生的事情。
章贞仪对开门的林棵丝毫没有侧目，径直走进去坐在中间的沙发，林棵扶着墙，勉强走到水吧的扶手椅上坐下。
“你长大了，一个人处理的很干脆。”
“咱们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这点独立性我还是有的。”
章贞仪把手包放在一旁，“那天你说的对，我不该把对你父亲的恨和对那些痛苦生活的怨转加到你身上，这一点我很抱歉。”
林棵低着头没有回应，章贞仪有些尴尬地搓搓手，“我可以接受你以前因为家庭的变故而变得内向自卑，可是现在你的生活已经比很多人都好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把到手的机会往外推。”
“机会？你所谓的机会，就是考世界名校、成为企业家、作一个别人眼中的成功人士？”
“这些难道不对吗？”
“妈，我理解你这些年承受流言蜚语和生活压力的艰难，所以你渴望成功，想向那些看不起你的人证明。”
林棵换了个姿势调整下不适的脚，“但我不是你自我求证的媒介，你已经证明了你人生的成功，我是你的女儿，但不是你的附庸，我满足不了你的期待，也不必满足。”
“你的改变，是你那些朋友带来的吗？”
想改变人的观念很难，就像章贞仪这么多年都没能改变她的观点一样，自己也不能奢求几句话就能达成母女的和解。
“我内向，不是因为家庭变故，是我本来就内向，而你从未了解。”
林棵起身拖着愈发疼痛的脚走到章贞仪面前，“就像今天你走进这个房子，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我受伤一样。”
开锁的声音响起，林杞从门口慢慢走进，用沉稳地脚步掩饰自己赶回来的慌乱。
“妈，您来了。棵棵脚受伤了，在我这里休息几天。”
章贞仪不愿在林杞面前争吵，“你宿舍里的东西我让人搬回家了，你的这份工作也没有什么前途，回家到我公司上班。最近也有人给你说媒，人家条件很好的，你也见见。”
章贞仪快走到门口时，林棵告诉她，“我不会回去，公司和那栋依照你喜好建的别墅，我都不会去。”
“林棵！你真要浑浑噩噩这样下去吗？”
“还有，”林棵全不在乎章贞仪的怒气，“我有男朋友。”她半牵半扶地挽住林杞的手臂。
“我们在一起了。”
赫敏菲接到尤哲轩的电话才知道骆以谦住院的消息，开着车来到医院，一下车就询问已经到达的尤哲轩情况。
“今天已经清醒了，就是人还有些虚弱，我们见一面就走，别打扰他休息。”
赫敏菲很多想询问的事情，却因为这一句话只好咽了回去。两个人来到病房，同骆以谦父母见过面后坐在骆以谦病床旁。
“你这动手术也不告诉我们。”赫敏菲责怪里带着关心。
“一个小手术，不想你们担心。”
尤哲轩把买来的食物交给看护的人，“我询问了当医生的朋友，这些东西都有助于术后恢复，你要好好吃掉。”
“让他赶紧好起来，给你干活呀？”
赫敏菲瞪向尤哲轩，他只好用笑来带过。
“我已经寻找到适合合作的公司了，但是要等田凡回来，由她来给你们牵线。”
尤哲轩虽然奇怪，但他相信骆以谦的眼光。在人家生病时谈工作实在不礼貌，他转而问道，“田凡知道你住院吗？”
“她在香港跟进项目，这也是她独立负责的第一个项目，让她好好工作吧。”
赫敏菲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不久就主动拉着尤哲轩告辞。
“你和骆以谦之间是在搞什么项目合作吗？”出了病房赫敏菲马上就开始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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