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速很快,竹筒倒豆子一般把情况说给周开源听:“温家小闺女可不能拖保疆后腿,保民稀罕人家,非说这门亲算是让给了他,那小闺女长得好看,我们周家也不嫌弃她,就把她给保民,能嫁到周家来,温家祖坟冒青烟了。”
老太婆希望找丰.乳.肥.臀好生养,脸如银盆又红润的女人当孙媳,但她都不知道自己某种程度上是个颜控,温淼的美貌征服了她,她觉得温淼勉为其难当她家孙媳妇也可以,周保疆在部队步步高升,温淼配不上他,但小孙子可以啊,刚好小孙子被温淼迷得五迷三道,刚好跟大孙子退亲,跟小孙子凑成一对儿。
周开源早就听说了这些事情,对他老娘的说辞颇为质疑,说:“听说温四海愿意退亲,不愿意把闺女嫁给周保民,人家根本没答应这事儿,你们不能强迫人家。周保民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别说像温淼这样长得漂亮的姑娘,正常好人家谁愿意把闺女嫁给他啊。”
温四海的判断没错,周开源人品佳,三观正。
周老太婆听儿子贬低孙子,立刻就不乐意,马上眉毛倒竖,眼睛也瞪得溜圆,反驳道:“哪有这样说自己侄子的!温四海肯定是来找你说和,让周家放弃这门亲事,你可别答应。”
她严厉警告:“这亲事黄了就赖你,你劝劝温四海,保疆出息了,肯定要拉扯保民,保民也有出息,这亲事还是温家占便宜。”
周开源微微皱眉,这几天探亲在家,家里走马灯一样来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找他办事,要么让他给安排工作,办农转非,要么让他帮忙疏通关系,甚至邻里纠纷也来找他,可他能做的事情并不多。
除了帮生产队买些平价化肥之外,安排工作这些事他都推了,他只是个搞科研的,平时闷在基地里不出来,跟资料、数据、实验打交道,根本没有能力办各种杂事,就是侄子、外甥之类的工作也安排不了。
温四海找他说儿女亲事,有他自以为是又蛮不讲理的老娘横在中间,他可能也没能力干涉。
告诫完周开源,周老太婆迈着小碎步就往外走,在窗根下看到父女俩,连忙扯出一个大大的灿如菊花的笑脸,亲热得不得了:“淼淼来了呀,是来找保民的吧,他上工去了,他现在干活特别卖力,你们可别拿老眼光看他。”
温淼长得弱柳扶风,明眸皓齿,还有越来越美的趋势,老太婆被她的仙气笼罩,感觉惊艳,心里喜欢得很。
温四海压根就没给她好脸色,说:“找哪门子的保民?我找开源,我要跟开源说几句话,大娘,你要不去外面呆会儿。”
见周开源迎了出来,温四海扯着温淼介绍:“这是你周二叔。”
温淼很有礼貌地扬起笑脸:“周二叔好。”
周开源连忙应道:“是淼淼吧,都是大姑娘了。”
他跟温四海寒暄,更近地打量温家小闺女,只觉得这姑娘温文有礼,白皙清隽但明媚照人,好像有柔和的光线照到他脸上,整个院子都亮堂了。
这样的姑娘跟周保民,绝对是鲜花插在烂牛粪上,他寻思着是不是要豁出老命把亲事给搅黄了?
他这边想着,周老太婆跟温四海快吵起来了,老太婆耷拉着脸说:“让我出去?你不就是想说保民跟淼淼的亲事吗,不管你乐不乐意,反正我们家认定了淼淼是我们家孙媳。”
温四海眉头紧皱:“你们家别一厢情愿,我懒得提保民的事儿,我跟开源说话。”
周开源拽他老娘:“妈你先出去呆会儿,我跟四海好多年没见了,就说几句话。”
周老太婆立刻就不乐意了,眉毛倒竖,横道:“你们想说什么,还能绕过我老太婆去,我就在这听着,你不用想撺掇开源同意断亲。”
周开源好说歹说把她老娘哄出院子,又把温家父女让进屋。
温四海朝大门附近看了一眼,开门见山地说:“我来不是说保民的事儿,我有比这麻烦得多的事儿,关于淼淼,她……”
他停下来,看周开源很认真地在听,于是继续说下去:“淼淼她得了怪病。”
闻言,周开源有点意外,再次打量温淼,她是白了点,瘦了点,可看不出得了什么怪病的样子。
“啥怪病?这孩子看着挺健康的啊。”周开源问。
“我寻思你是科学家,也许你能解释这种事,可能能帮得了她。”温四海说,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周开源寄予希望。
周开源马上劝慰:“有病得找医生,我在家这几天总有人找我办事,安排工作啥的,我安排不了工作,但要是介绍医术精湛的医生倒没问题,我应该能帮淼淼找到好医生。”
温四海轻叹口气:“医生可能没用,我带淼淼去医院检查了,她身体没啥问题,说不定你这样的科学家能够解释她的病情。”
周开源有点急了,看了眼温淼又说:“你赶紧说吧,她到底有啥症状,咱们好歹有多年的交情,没啥不能说的。”
温四海能感觉到周开源人品温厚,这让他觉得安慰,就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不信也得保密。”
周开源好奇心大起:“我嘴严,肯定给侄女保密。”
温四海这才放心开口:“我们都觉得奇怪,雨水总追着我们家淼淼下,她走到哪儿雨就下到哪儿,每天都得下雨,你相信不?”
周开源本来对温淼这个貌美姑娘充满同情,已经做好听到不可思议的怪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温四海说这个,笑道:“下雨是自然现象,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也许淼淼凑巧碰上下雨,再说你说淼淼走到哪儿雨就下到哪儿,你看外面,今天是大晴天,这不是没下雨吗?”
像是要以事实反驳他一样,他的话音未落,就有黄豆大的雨点子自上而下坠落,落在温淼身上,三个人离得近,当然,也落在两个中年男人身上。
温四海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伸手接着雨点子,说:“你看,雨说来就来,朝屋顶上看。”
周开源看向屋顶,黑黢黢的横梁上面是更黑的三角形屋顶,雨水就是从那儿落下来的。
不对啊,雨水怎么会透过房顶落到屋里呢!而窗外,明明是晴空万里。
当周开源弄清楚这个事实,遽然睁大眼睛,他做科研,他信奉唯物主义,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不符合科学。
“你去拿雨衣来。”温四海说,他不想把周家的桌椅浇湿,拉着温淼往旁边站了站。
“雨衣呢,雨衣。”周开源四下里翻找雨衣,他觉得可太神奇了,就那一下片下了雨,温淼移动位置,雨水也跟着移动位置。
这也太奇怪了。
找来雨衣,两人七手八脚地把厚实的军绿雨衣展开遮到温淼头上,更奇怪的事情是,雨水穿过军用雨衣,像是没有遮挡似的,全落到温淼身上。
周开源看着从房顶落下来又穿过雨衣浇在温淼身上的雨柱发懵,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屋里下雨了,还能穿过雨衣?
温四海解释说:“这雨欺负人,不管是啥遮着都不管用,总要落到淼淼身上。”
周开源看看窗外的晴空,又看看被浇的温淼,冷静下来后他在屋里到处奔走,拿了好多东西做实验,菜板子,板凳,桌上压着照片的玻璃,被子,都被他拿来遮在温淼身上,可是都不管用,雨水固执地浇在温淼身上,小姑娘身上要湿透了。
“遮不住,白试。”温四海说。
这真是能震惊他这个科研工作者八百年的怪事。
“淼淼,你走几步。”周开源放弃实验,做了个吞咽动作后说。
温淼由堂屋走到屋外,雨水跟着她移动,依旧在下在她身边一小片范围。
周开源惊诧不已,他说:“雨水还真是追着温淼,四海,你们这不是在变魔术吧。”
温四海苦笑:“谁愿意自己闺女整天被雨浇啊,要是真是变魔术就好了,这只是小雨,每天还有大雨要下。”
周开源看向温淼,小姑娘很淡定,没有惊慌,没有抱怨,好像她经历的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只是安静的站着,任由雨水从她乌黑的头发跟瓷白的脸上淌下。
他觉得被雨水淋湿的小姑娘楚楚可怜,“淼淼,你有什么感觉?雨水凉吗,浇着你难受吗?”他问。
温淼的声音温软又像雨水一样清澈,她说:“不难受,雨水也不凉,像是在洗澡。”
雨水流过她的睫毛、眼睛、鼻梁、嘴唇,可她并不觉得难受,她觉得雨水温柔地包裹着她,像洗澡一样舒服畅快。
周开源好奇得不得了,问温四海:“还能下大雨?怎么下大雨?”
“你下午跟我上山。”温四海说。
“行,说定了。你算是找对人了,我愿意研究超自然现象,我也认识不少相关专家。”周开源给父女俩吃了颗定心丸。
温四海听到这句话也放了心,觉得没白跑一趟,也没白白地把温淼这个秘密示人。
第03章
雨就下了两三分钟,可温淼身上已经湿透,温四海把随手带来的放在窗台上的衣服递给她,让她进屋换好,又把头发擦了半干,父女并没多耽搁,沿着山脚小路往家里走。
周开源正在研究他家屋顶,不知道雨水是从屋顶还是更高的地方下起来的,反正屋顶、横梁还有放在横梁上的篮子都湿了。他站到凳子上把篮子拿下来,发现里面装着两块腊肉。
他正察看那两块腊肉时,周老太进了门,看篮子跟肉都湿哒哒一片立刻尖叫出声:“怎么弄上水了,我的肉啊,我舍不得吃的腊肉,这不得长毛!”
等她顺着周开源的视线看向屋顶,又惊叫一声:“屋顶怎么湿了?”
周开源讪讪地说:“刚才不小心往上泼了点水。”
周老太婆看着头发湿漉漉的周开源,发出一声嚎叫:“往屋顶泼水?你干的?你为啥往房顶上泼水?”
“啊啊啊,我的腊肉!”
“周开源,你有毛病。”
——
父女俩回到家,温四海赶紧去上工,温淼就在家呆着。
她现在除了下雨之外根本就不出门,她不确定什么时候小雨会从头顶落下来,不敢到处走动,生怕小雨突然而至,外人会发现她这个秘密。
温家人一致认为,一旦外人发现她“会下雨”,他们会把她当做怪物
。
她在家并不是什么都不干,她负责做饭,每顿饭都很简陋,今天的午饭是蒸高粱米饭,外加清炒菠菜。
她从鸡窝里捡了两个鸡蛋,一个留着晚上做蛋花汤,一个成了中午的美食,蒸鸡蛋羹,一个鸡蛋五个人分着吃。
沈秋葵跟兄弟俩都想尽快了解温淼见科学家的事情,熬到下工马上往家里跑,边盛饭,沈秋葵边问:“淼淼,你周二叔咋说的?”
温淼如实回答:“周二叔说找对人了,他很感兴趣,还说认识很多研究奇怪现象的专家。”
温四海连忙解释:“不用担心,就是周开源治不好淼淼的病,他也会保密。”
听父女俩都很信任周开源,沈秋葵才放下心来,高粱米饭拉嗓子,她很想给细皮嫩肉的闺女吃点好的,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据说这年头有口吃的,不饿死人就是好事儿。
她只能把蒸鸡蛋羹分多半碗给温淼,让她多吃点养好身体。
午饭还没吃完,周开源就过来找他们,看来他比他们还要着急。
“他二叔再吃点吧。”沈秋葵热情招呼道。
周开源拉了小板凳坐下,说:“我吃过了,我等会就行。”
吃完午饭,温四海拎上温淼的衣服包裹,招呼周开源说:“走吧,上山。”
他们沿着人迹稀少的小路往山上走,这些天为陪着温淼到山上下雨,温四海不得不请假,耽误出工,等到年末分粮,温家能分到的粮食会更少,温家会更加穷困潦倒。
人烟罕至处,温四海介绍:“我们生怕别人发现下雨跟温淼有关系,走得越来越远,往更远处走,把雨都下在山上。”
“每天都下大雨吗?”周开源温。
温四海点头:“每天都下,我们家淼淼天天都要被雨水浇一遍。”
“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周开源问。
温四海扳着手指计算:“两个月零二天。”
周开源觉得不可思议,偶尔下雨可以说是巧合,要是每天都下雨的话很难这样说,可能是种他无法理解的自然现场。
或者下雨跟温淼其实并没有关系,只是温家人的误判而已。
温四海指着前面连绵起伏的山脉说:“你看,我们经常跑到这座山上下雨,你看这一大片是不是比别处绿,雨水浇灌过的树木杂草比别处长得茂盛。”
周开源抬头远望,视线从绵延不绝的山脉上滑过,他赞同温四海的话,确实,对方手指着那一大片植物返青更早,现在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可是北方的山依旧光秃秃,黑乎乎的,那一片山脉郁郁葱葱,植被丰茂。
也许不只跟雨水,跟阳光照射还有土壤土质也有关系呢。
这处远山尚未开垦,平时来的人不多,温四海就像是到了自己地盘,骄傲地说:“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得感谢淼淼,要不是淼淼,这儿能下这么多雨吗,雨下得多,草木长得就好。
你看这棵桑葚,树叶不停摆动,要是会说话,肯定要感谢淼淼。”
周开源:“……”
他观察各种植物,都是枝叶舒展,入目深深浅浅的绿,一幅生机勃勃的景象。
“可以下雨了吧。”温四海问自己闺女。
温淼点头:“嗯。”
周开源觉得父女的对话很有意思,这下雨还跟带开关似的,说下就下么,他还见温四海麻利地穿上雨衣,并把随身携带的温淼的衣服藏到雨衣里面,正当他思考要不要也穿雨衣时,大雨点子哗啦啦兜头倾泻而下。
真是太神奇了!温淼说可以下雨,居然真的马上下雨。
再看温淼,她还是乖巧站着,雪白小脸上的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她安静,平和,丝毫不惧雨水浇注。
除了她会挨浇,他看不出温淼跟平时有何不同。
温四海也很平静,裹着雨衣站在旁边,可周开源还想尝试,他把自己的雨衣展开,双臂撑起搭到温淼头上,可是毫无效果,雨水依旧穿过雨衣浇到温淼头上。
“不管用,你快穿上雨衣吧,雨没准要下两三个小时呢。”温四海说。
周开源找来树枝做遮挡物,无效。
脱下自己的衣服做遮挡物,无效。
他舒展双手搭在温淼头上,雨水似乎穿过他的手,而他的手毫无感觉。
雨水很顽固地要浇到温淼身上。
真是神奇到无法想象,颠覆他大脑中的各种唯物主义认知。
周开源想感受一下这神奇的雨水,坚持不穿雨衣就在温淼旁边站着,透过雨幕极目远眺,他看不出这雨水有何不同,看不到雨水的边缘,大概这雨水范围非常大,而在很远的远处,晴空万里,一丝乌云都没有。
没有雷声,没有乌云,雨就这么下着,他甚至伸手接了点雨水品尝,本来应该是无色无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雨水像是山间清泉,带着点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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