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斯小姐捂住面孔,嚎啕大哭。
自从知道爱人死去, 已经过去了数天。
死讯已是致命打击,更遑论亲自见到亚历克斯的尸体。而且,他的遗体甚至缺失了一部分。
“是谁这么残忍,要盗走你的遗体,还要破坏掉,”洛伊斯小姐哭到近乎断气,她求助般昂起头颅,看向任慈,“女士,你是否调查到了什么,你找到真凶了?!”
话到最后,她几乎破音,语气凄厉。
看到洛伊斯小姐这幅模样,任慈很不忍心地别过头。
她都不想再继续坦白了,可是不行。
更大的打击还在之后,任慈必须先行让洛伊斯小姐平静下来。
于是她只能绷住心中酝酿的难过情绪,维持着接近冷淡的语气:“洛伊斯小姐,我需要你擦干净泪水、鼓起勇气来,那具无头男尸,你看到了吗?”
洛伊斯小姐抽噎一声:“什、什么?”
一生富贵的大小姐,哪里敢直面尸体。也就是爱人死去的打击太大,让她忘记了恐惧。
听到任慈提醒,她才谨慎地转过视线。
当洛伊斯·格林注意到那具失去头颅的男尸时,更是身形剧震。
没有头颅,自然看不到面孔。
可身为亚瑟·伯尼斯的好友,洛伊斯小姐怎么能认不出他的身量和穿着呢。
跪在地上的洛伊斯,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在哭到崩溃之际,居然挣扎着从地面站了起来,扑到了那金属床边。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向尸体冻硬了的双手。
“这胎记……”
洛伊斯小姐瞪大眼睛。
她眼眶中的泪水坠落在尸体手背的胎记上:“是、是你吗,亚瑟?”
震惊之余,洛伊斯小姐的理智从悲痛中回归。她猛然起身,看向任慈:“任慈女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所有的遗体都缺失了一部分?”
任慈苦笑几声。
“有件事我要和你道歉,洛伊斯小姐,”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到了弗兰肯斯坦身边,“我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出于我和弗兰的人身安全。也请你稳住心神,别太激动,免得伤神,好吗?”
洛伊斯小姐蹙眉:“请你务必说明清楚。”
任慈没有开口,而是昂起头颅看向弗兰肯斯坦。
沉默至今的“怪物”,等的就是她的目光。
弗兰肯斯坦一手抓住了任慈的手背,将起包裹其中,而后他微微俯首、垂下头颅,用另外一只手摘下了兜帽和口罩。
浅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皮革口罩揭开。
看清那熟悉又亲切的面孔后,洛伊斯小姐瞳孔骤缩。
“……亚瑟?”她难以置信的声线在冷库内回荡,“不,不对!”
洛伊斯小姐看向弗兰肯斯坦的脸,又扭头看向那具失去头颅的男尸。她再次扭过头,这次,洛伊斯小姐的视线落在了弗兰肯斯坦脖颈上粗糙的缝合线上。
她本能地退后两步。
仿佛是为了映证洛伊斯小姐的猜想,任慈伸手,替弗兰肯斯坦撩开袖子。
“怪物”的手臂,同样有黑色的缝合线。
头颅、胳膊,都好似用这些线拼接缝合的。
“他的躯干和双腿上也有,”任慈说,“我就不方便展示给你看了,小姐。”
“这——”
洛伊斯小姐甚至顾不得悲痛了,她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来。
用尸体拼接成的“活”人。
这放在现代社会都是恐怖故事,更遑论十九世纪!
“怎么可能,”洛伊斯小姐喃喃自语,“不可能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到的,”任慈长舒口气,“但我捡到弗兰时,他就是这幅模样。”
“究竟是什么情况。”
眼前的事实太过超前,以至于洛伊斯小姐反而镇定下来,她眉心紧蹙:“这个实验室,还有遗体盗窃,还有……你口中的‘弗兰’,任慈女士,你都调查到了什么、知晓些什么?”
没什么需要和洛伊斯小姐隐瞒的。
况且,弗兰肯斯坦才是当事人,他选择坦白,任慈没有立场替他粉饰太平。
“实验室属于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任慈说,“亚瑟·伯尼斯少爷曾经的私人医生,而仓库的雇佣者是亚历克斯·怀特,他们三个相互认识。”
洛伊斯小姐情绪激动,但她的脑子和没停止运转。
“亚历克斯不是卷入了意外,”她开口接上,“而是被伯尼斯邮轮公司的人杀死的……就像是他们也曾经找了枪手袭击你一样。”
“我也是这么推测的。”任慈颔首。
“那,那他呢?”洛伊斯小姐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她看都再看弗兰肯斯坦,“他……为什么要用所有人的遗体,拼成他?”
弗兰肯斯坦的睫毛颤了颤,无声的悲伤蔓延到他浅色的眼底。
任慈一声叹息。
也不怪洛伊斯小姐。这么一个“怪物”,长着自己竹马的面孔,却又不是他本人,换谁都是这幅姿态的。
只是对弗兰肯斯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所以任慈反握住弗兰肯斯坦的手。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转了过来,但弗兰肯斯坦没有开口。“怪物”安静地等待任慈出言解释。
“麦西亚女王号,从原材料就出了问题。”任慈说,“乔纳森、尼克,以及亚历克斯和亚瑟,都因此而死。”
一句话足够洛伊斯小姐明白了。
贵族小姐接受过的教育,让她能够飞快地将一切串联起来。
“要用更为惊世骇俗的方式才能解开真相,”洛伊斯小姐低语,“世人知道了尸体能拼出一个活人,自然会引起轰动。”
“到时候,麦西亚女王号的问题就会公开。”任慈接道。
任慈觉得,这件事一定是亚瑟·伯尼斯亲自策划的。
走上绝路了,没关系。
人死了不意味着无法发声。
洛伊斯小姐自然能想通其中关键。
她彻底从悲伤中冷静下来了,贵族小姐抓紧了腿侧的裙摆。
“遗体必须交还给家属,”洛伊斯小姐垂着眼说,“我这就喊人进来,实验室我会封锁,以防被伯尼斯邮轮公司的人发现。”
“我拿走了弗兰肯斯坦博士的日记本,”任慈提醒,“其中也许有关键线索。”
洛伊斯小姐点头。
而后她说道:“如果亚瑟被公司的人灭口……”
话到最后,她有些哽咽,但洛伊斯小姐克制住了情绪。
“被灭口,理应是发现了关键证据,”洛伊斯小姐说,“按照我对亚瑟的了解,他一定将证据藏了起来。如果要把麦西亚女王号的原材料问题公开,我们必须拿出证据才行。”
“如果博士的日记里有证据,我一定会告诉你。”
“……好。”
洛伊斯小姐深吸口气:“咱们先出去吧。”
她扭头看了一眼金属床上的亚历克斯·怀特,眼泪再次蒙住了温柔的眼睛。
曾经鲜活的爱人,在被冷冻多日后,即使尸首没有腐烂,也呈现出了灰败的色彩。
但洛伊斯小姐没有停留,她毅然决然,走出了冷库。
任慈不由得心生几分佩服。
不说别的,能见到尸体后还冷静对待、沉着思考,甚至她都没有对弗兰肯斯坦表现出任何憎恨和恐惧。
这种心理素质,不说别的,怕是她那位上议院的父亲也做不到吧。
“也请你小心,任慈女士。”
走出仓库,洛伊斯小姐勉强松了口气:“越是深入调查,邮轮公司的人越是警惕。尤其是他们已经——”
“——砰!”
洛伊斯·怀特的话甚至没能说完。
仓库的街头,一声枪响划破寂静。
这下,别说是贵族小姐,连任慈都吓了一大跳。
她还没看清开枪的是谁,双腿就失去了重心。身后的弗兰肯斯坦直接将她抱进怀里,护到了死角。
与此同时,洛伊斯小姐带来的仆从也有了动作。
“找掩体!”
“小姐,小心!”
“枪手在东边,我看到了,跟我去追!”
任慈的脑袋靠在弗兰肯斯坦的肩头,惊魂未定地昂起头颅。
“你的口罩呢?!”她手忙脚乱替弗兰肯斯坦拉起兜帽、戴上口罩,还不忘记看向墙壁另外一侧,“洛伊斯小姐,你没事吧?!”
洛伊斯小姐同样被两名仆从拉到了墙壁死角,刚刚还冷静的面孔总算是浮现出几分惊惶。
“我没事!”她惊魂未定地摇头,“怎么有枪手,难道他们不知道是我吗?!”
如果是邮轮公司的人,连继承人说杀都杀了,洛伊斯·怀特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
被逼到这份上了……
麦西亚女王号就这么重要吗?!
“小姐,”任慈脑子转的飞快,“他们并不知道仓库里有什么,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必须离开,以免打草惊蛇。”
得给洛伊斯·怀特留出清空实验室的时间!
洛伊斯:“什么?!不……你说得对。”
她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但洛伊斯小姐也认识到这是唯一的法子。
“亨利、查理,你们护送任慈女士和他的同伴到安全的地方,确认无恙后,其中一人回来汇报情况,”洛伊斯小姐迅速点了两名仆从,“也请你放心,任慈,他们两个从小就在我身边,不会有问题!”
任慈:“谢谢你,小姐!”
没什么比多了两名帮手更令人安心的了。
任慈拍了拍弗兰肯斯坦的手,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双脚落地之后,任慈指向仓库的另外一个方向:“我们走——”
弗兰肯斯坦却狠狠推了她一把。
“砰!”
第二声枪响回档在上空之中。
“在上面!任慈女士,小心,请走这里!”
任慈失去重心,直接倒地,而那颗子弹,堪堪擦着任慈的身畔落空。
她冷汗都要下来了!
因为摔倒,任慈怀里的日记本掉落在地。
“我来拿,”弗兰肯斯坦一把将她拎了起来,与此同时,“怪物”同样拿起了日记本,“我们快——”
可是变故再次发生。
任慈勉强站直身体,而抓着她的弗兰肯斯坦身躯却猛然僵硬在原地。
下一刻,他瘦削的躯干轰然倒下。
“怎么了?!”
任慈没能支撑住他,她死死抱着弗兰肯斯坦的手臂,只见他跪在地上,长发垂在地面,发丝的缝隙之间,柔美精致的面孔因为痛苦而扭曲。
弗兰肯斯坦抓着日记本的那只手,牢牢地按在心脏的位置。
系统提示毫无征兆地自任慈耳畔响起。
【攻略目标:弗兰肯斯坦人性觉醒+15,当前觉醒值:83。】
啊?!
怎么就突然增加了十五点,也没有接触什么……
任慈的视线落在了弗兰肯斯坦手中的日记本上。
她突然反应了过来。
日记本也是关键物品。
所以,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博士的身体一部分,也被缝合在了他的造物身上。
第090章 弗兰肯斯坦23
23
弗兰肯斯坦的心脏, 来自于制造他的博士。
怎么可能?!
任慈从地上爬起来,无比震惊——她推测出了博士并非弗兰肯斯坦杀的,但要是他贡献出了自己的心脏, 那该是在手术之前就死掉了啊。
怎么会死在手术室旁边。
以及, 又是谁完成的手术?
她在原地发愣瞬间,洛伊斯小姐的两名男仆已经冲上前,将地上的弗兰肯斯坦搀扶起来。
“任慈女士。”较为年长的仆从冷静开口,“请跟我离开这里!格林家有个避难处,离开码头, 我带你们前往。”
“不,不用。”任慈猛然回神, “回白教堂区。”
并非任慈不信任洛伊斯小姐的家族,而是既然她与亚瑟·伯尼斯是青梅竹马, 两家肯定是老相识。
说不定什么避难处,早就被追杀亚瑟的人盯上了。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地方比鱼龙混杂的白教堂区更为安全。
何况,任慈同样认识地头蛇。
于是任慈就这么狼狈地带着一行人, 再次拜访兰赛尔办事处。
老乔见两个穿着昂贵的仆从架着弗兰肯斯坦进门,一句话都没问。秃顶的贼头直接从办公桌后起身:“这什么情况,闹得这么难看?!快跟我来。”
他从门边拿起钥匙, 引领任慈走向后门。
出去之后,在逼仄的巷子里绕了三个弯,然后推开一间破旧的木门。
打开内屋的门锁后,他又掀开床底的门板。
“躲进去,”老乔好整以暇地说, “当年我就是在这里面躲过了整整三波人的追杀。”
任慈特别想知道,他一个小偷头子, 做了什么能招惹到三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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