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的宣王祁晖珉正与幕僚们商议此事,被谢氏的突然闯入打断。他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他挥了挥手,示意书房内的幕僚们暂且退下。
祁晖珉扶住王妃的手臂,柔声安抚道:“你放心,谢家不只是你的母家,同时也是本王的亲舅舅家。本王这就进宫向父皇求情。”
即便他心中对这个舅舅极为不耐,可他也明白,谢家毕竟是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暂时还用得上,他必须想办法捞谢家一把。
谢氏听到丈夫要进宫面圣,满脸感激地哽咽道:“辛苦王爷了。”
祁晖珉轻笑着回应:“你我夫妻一场,不必如此见外。快下去休息吧。”
谢氏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髻,脸上露出一抹羞涩。知道自己在丈夫面前失了仪态,她微微福身,“臣妾先行告退。”
祁晖珉望着谢氏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也很想知道,他的这位好姑母究竟是发了什么疯,为何会突然对谢家出手,而父皇居然如此纵容。
从宣王府前往皇城一路畅通无阻,然而当他来到御书房门口,却被守在那里的苏德茂告知,陛下此时正在与长公主殿下商议要事。
祁晖珉心中虽有不甘,但也清楚不能硬闯。他无奈道:“无碍,本王在此等候就是。”随后便静静地站在御书房外,耐心地等待着。
他在御书房外站了许久,始终不见长公主出来,反倒是淑妃接到消息后亲自来到御书房外。
祁晖珉急忙迎上去,“母妃,您怎么来了?”
淑妃满脸愁容,轻声道:“谢家出了事,我又怎能坐视不管?听闻长公主在此,我特地前来寻找长公主。”
祁晖珉知道母妃肯定会为谢家之事担忧,他扶着母妃站在御书房门前,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好在这次没等多久,御书房的大门终于打开,祁婧惠走了出来。
嘉阳长公主一身劲装,梳着男子发冠,身上还沾染着灰尘和泥土,显然是一路匆忙从涑州赶回。
回到雁京后,她甚至连自家府门都未踏入,便直接带领人马围了谢家,随后又马不停蹄地进宫面圣。整个大宸,也唯有她不必在乎殿前失仪这等事宜。
祁婧惠一眼便瞧见了台阶下的淑妃母子二人,她自然清楚他们为何而来。
她踱步至二人面前,还不等他们开口,便轻轻一笑:“倘若我是你们,此刻便不会前来求情,而是赶紧想办法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
祁晖珉心中大惊,他没想到长公主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面上不显,强自镇定地说:“姑母,我不知道您所说是什么意思,我只是……”
“问你母妃吧。”祁婧惠不耐烦跟他掰扯,她看向淑妃,眼中闪过一丝凌厉,“希望你还记得十七年前本宫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不等他们回应,祁婧惠便转身朝着出宫的方向走去。连续十多日快马加鞭地赶路,她确实有些疲惫。与其在这里与他们白费口舌,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留在原地的淑妃,惊疑不定地盯着祁婧惠远去的背影。
祁晖珉紧攥着拳头,转头看向淑妃,“母妃,姑母这是何意?”
淑妃示意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她带着儿子回到了自己的宫内,淑妃才开口说道:“你切不可小瞧长公主。虽说如今她与雁京城中其他主母看似一般无二,但想当年,她可是雁京城中出了名的任性妄为。”
说得不好听些,甚至可以算是嚣张跋扈。
祁晖珉愈发疑惑,他皱着眉头问道:“是因为姑母救了父皇的女眷吗?”在他看来,此事虽重大,可还不至于让她在父皇面前这般目无法纪。
“不止如此。”淑妃轻声说道,“当年保太子之位时,长公主也是出了大力。当年之事如今已无人能说得清全貌,只知道先帝虽不喜先太后和陛下,却对长公主百般纵容。那时,就连朝廷大臣,长公主也是说打就打。陛下的太子之位,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长公主殿下在宫外劝服了那些大臣。”
至于她是如何劝服那些有意废太子的大臣们的,那就全靠她的一双拳头。嘉阳长公主办事,向来是先兵后礼,从不讲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直接开打,打服为止。
那些平日里只愿对宠妃阿谀奉承的大臣们,又有几个是真正的硬骨头?
祁晖珉紧紧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先帝居然会如此纵容姑母殴打朝廷官员?”
这便涉及到先帝昏庸无道了,淑妃可不敢直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不过除了这一点,以先帝对先太后的厌恶,他对嘉阳长公主的态度也让淑妃十分费解。她微微叹了口气,道:“按理说先帝应当斥责嘉阳长公主才对,却不知为何会如此纵容她。”
为何?
回到府中的祁婧惠也忆起了这些过往。
不过是因为自己是先帝的第一个孩子,在妖妃进宫之前,她也曾尽享父皇的全部宠爱。即便后来妖妃上位,母后一再遭受打压,自己的地位却也未曾降低。
谁也不清楚父皇当初究竟是何种心思,即便她与妖妃起冲突,父皇从未责骂过她。当年她对朝中大臣再如何嚣张跋扈,父皇也从未加以斥责。
当公主时,她便敢殴打朝廷命官,如今她只是带兵围了一个小小太常寺少卿,并未打杀他们。在那些老臣眼里,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祁婧惠脸上布满寒霜,暗忖,姓谢的最好能保证瑶儿平安归来,否则你们一家老小都要为本宫的瑶儿陪葬。
第69章 夜袭
被母亲牵挂着的宁玉瑶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
路过树林时,一个人影突然窜出,直直地挡在她身前。
宁玉瑶抬眼望去,面前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人,面容清秀,神色中却带着几分让人不适的刻意。
她本不想搭理此人,打算从另一侧绕过去,可她走到哪边,那人就堵在哪边,如同一块怎么也甩不掉的牛皮糖。她眉头紧蹙,满脸不悦地盯着来人。
那书生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宁玉瑶的反感,还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开口道:“小姐,小生冒昧前来,只为结识小姐,小生姓彭……”
宁玉瑶这段时间学了苍荻语,能听懂他的话,但她根本不想听他说完,直接扬起手中的竹篮朝他砸去。
竹篮本身不重,可里面装着泡过水的衣服,这一砸,直接把书生砸倒在地。那书生显然没想到会有如此蛮横的千金小姐,二话不说就动手打人,当下就懵了。
趁着姓彭的书生还没反应过来,宁玉瑶又对着他的头狠狠砸了几下,她才停下动作,看了看手中的竹篮,幸好衣服没掉出来,不然又得重洗。
这打架的方式还是秦熠小时候教她的,打架就打架,别废话,看不顺眼直接揍。她娘也说过,不用怕打错人,打了就打了,以她的身份,就算打错了,对方也得夸她打得好。
宁玉瑶轻哼一声,满脸不屑地从书生身边走过。
彭舒生捂着头,坐在地上,望着宁玉瑶渐渐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片阴翳。
真是看不出来,这女子看似一副弱质女流的模样,性子竟如此泼辣。不过,再泼辣又能如何?之前听闻她有一个杀过人的丈夫,可这都十多天了,她丈夫一直在江老家养病,从未露过面,估计是个病秧子。到了这个地方,她又只有一个病秧子丈夫,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
而宁玉瑶根本不想去理会那姓彭的到底在盘算着什么。秦熠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她心情愉悦得很。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在院子中晾好衣服,拎着篮子走进房间就看见秦熠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
“刚去洗衣服了?我都说了我好了,我去洗嘛。”秦熠坐起身,要过来拉宁玉瑶,宁玉瑶眼睛一瞪,他又怂怂地躺回去。
其实他早就可以下床活动了,当初在北穆掉到地逢,他可是一刻都未曾休息,在阴暗的地道中走了月余,照样恢复得好好的。如今他修养了十多天,早就好得差不多了。
可宁玉瑶不管,硬压着他在床上多修养几天,秦熠若是不听,她就哭,哭得他没办法,只好又硬生生地睡了两日。
秦熠小声地嘟囔:“我真的好了……”
宁玉瑶不理会他的碎碎念,命令道:“趴着,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秦熠老实地脱下上衣,翻过身趴在床上,宁玉瑶仔细看了看伤口的位置,已经结痂了,痂边的皮肤平整,没有红肿,恢复得确实不错。
她拍了拍秦熠的头,“好了,再休息一天,明日就让你出去活动活动。”
“还要明天啊……”秦熠哀嚎。
宁玉瑶伸手在他脸上使劲揉了一把,“别吵,让你好好休息又不是要你的命。”
秦熠笑嘻嘻地侧过头,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宁玉瑶手上除了之前的伤疤还多了几道红痕。他连忙抓住她的手,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在哪伤着了?”
宁玉瑶任由他揉着自己的手,随意解释道:“估计是篮子勒的,刚才回来的时候遇上个不长眼的东西,我就拿篮子砸了他几下,应该就是那时候弄出来的。”
“哪个不长眼的?”
“一个自称是书生的人,他好像说自己姓彭……”宁玉瑶将方才的情形告诉秦熠。
秦熠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的狠戾。
宁玉瑶看出秦熠不高兴,她笑着说:“我没事,别小瞧我,他还被我揍得趴在地上了呢。”
秦熠捏着她的手,抬眸看着她,“嗯,我们明安最厉害了,小小书生哪是你的对手。”
宁玉瑶脸上一红,抽出手推了他一把,“谁跟你我们。”
说着转身走出房间继续找江老学医术。
秦熠沉下脸冷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被明安揍还是太便宜他了。
夜深人静,小谷村的人已经进入梦乡。
宁玉瑶睡着之后很乖乖巧,安安静静地蜷在秦熠怀中。
秦熠缓缓抽出自己的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后,又坐在床边安抚了一会她,才起身离开房间。
今夜天轻云淡,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
秦熠径直奔向之前在涓姨那打听到的院子,那个小院在村子另一头道角落里,位置偏僻,周围只有一户人家。
他轻巧地跳过篱笆,站在门口侧耳倾听片刻。里面有一个男人在睡觉,发出如雷的鼾声。
秦熠撇撇嘴,文弱书生的鼾声这么大,估计病得不轻。
随后他熟练地打开门拴,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屋,床上躺着的人睡得正沉,半点没有察觉有人闯入。
秦熠大剌剌地坐在床边,使劲拍了拍床上那人的脸:“醒醒。”
彭舒生被脸上的疼痛唤醒,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人影坐在他床边,他差点惊叫出声,然而秦熠动作极快,直接掐出他的脖子,将他的尖叫声硬生生掐断在喉咙中。
秦熠问:“你姓彭?”
彭舒生惊恐万分,连连点头。下一瞬,掐住他的人手上用力,他只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吊在湖面上,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才看清将自己捆来这里的歹人。
来人是一个年轻男子,身材高大,虽不是壮硕的体型,却能够轻而易举地拎着他。男子的面相凌厉,尤其是那双狭长的眼睛,看上去就非常不好惹,他看着这个凶狠的陌生男人,心中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彭舒生连声喊道:“好汉饶命,不知小生做错了什么?
秦熠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说大宸话,我知道你会说。”
听到大宸两个字,彭舒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喊道:“你是小玉的丈夫?你不是个病秧子吗?”
下一瞬,他就看到男人微微眯起眼睛,随后,男人毫不留情地将他扔进河中。河水瞬间涌进他的口鼻,那股令人绝望的溺毙感将他紧紧包围。
彭舒生拼命挣扎,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男人又将他拉了上去。
他来不及咳出呛入口中的河水,就又被男人掐住脖子。他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问道:“小玉是你叫的?”
彭舒生赶紧摇头,挣扎着说:“不……不是……是丁……丁姑娘……”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稍稍松开了手。彭舒生大口地喘着气,心中满是恐惧地看着男人,求饶道:“好汉,我知道丁姑娘不是我这种人可以肖想的,求好汉饶我一命,我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秦熠弯了弯眼角,拍拍彭舒生的脸,说:“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再有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彭舒生连连点头,谄媚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又突然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若不是满身湿漉漉的河水,他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
彭舒生躺在床上,想着刚才那个凶狠的男人,心中暗暗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这对不识好歹的狗男女,给我等着。
秦熠轻手轻脚地走进江老的院子里,本来还没想这么轻易放过那小子,想跟他多玩玩。但又怕耽搁久了,万一明安醒来找不到他会担心,便只是简单地教训了两下。
正要打开房门,就听见江老房里传来的声音:“下手注意分寸,别吓着村里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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