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暗房,尧文君又绕了几条道,回到自己寝宫,尧碧君早已候在了那里,见到王姐来了,几下快走过去。
“大姐,求求您了,饶过他吧,是我骗他在先,他为了寻我而来,并非敌国奸细,对您也构不成威胁的。”六公主唉唉地求。
尧文君看着妹妹不争气的模样,恨不能把她也打入地牢,让她清醒清醒。
“怎么可能没威胁,就凭他是大晟皇帝的弟弟,一等亲王,突然来到南阳,还潜入我东瓯,就不可能是小事。”
尧碧君也有脾气,见王姐不为所动,也恼了。
“按王姐这么说,窈窈去了大晟将近一年了,是不是也凶多吉少,兴许如今已经成了一掊黄土,长眠地下了。”
“你闭嘴,窈窈不一样。”尧文君冷冷看着不争气的妹妹,恨铁不成钢。
尧碧君一声冷笑:“哪里不一样,都是为了王姐,却落不到好。她不远千里,去向大晟皇帝献媚,我和王爷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不对。”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王姐还要自欺欺人吗?这么久了,也该醒了,窈窈若只为使臣,为太后贺寿,为何逗留在大晟,久久不归,到最后,不过是为了成全王姐的美人计罢了。这么长时间了,兴许她早就沉迷在帝王的宠爱里,乐不思蜀了。”
尧碧君这话说得足够直白,也彻底激怒了尧文君,她扬起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和她又怎么会一样,她心系东瓯,一心只为助我解困,而你呢,扮作歌姬取悦男人,滞留南阳不归,自甘堕落。你和长乐王又哪里来的两厢情愿,他府里那么多歌姬,你以为是摆着好看的。”尧文君已经鲜少发这么大的火了。
可这个妹妹太不争气了,不理解她苦心支撑这个国家有多艰难,更不能体会到窈窈远在异国他乡有多孤苦无依,只为一己私欲,连姐妹都要诋毁。
头一回被姐姐打,尧碧君也是好一阵愣,捂着发红的面颊,眼圈也红了。
“你如今眼里只有你自己,谁都看不上了。”
说罢,委屈愤懑的六公主转身跑远。
尧文君留在原地,久久不动,眼底一黯,郁郁不开怀。
尧碧君跑着跑着,来到了花园里,恰遇到游园赏花的二王子。
二王子看到妹妹像是哭过,关切地问了句:“六妹这是这么了?谁欺负你了?”
尧碧君又能如何说,她哽着声音道:“二哥,你能不能帮帮我?王姐实在是太无情了,我求了她那么多次,她就是不肯。”
“如果六妹说的是要哥哥救长乐王,那就有点难办了,你知道大姐的脾气,惹恼了她,可是六亲不认的。”二王子颇为苦恼,一副想帮又不能帮的为难样子。
尧碧君顿时六神无主,呢喃道:“那可如何是好,再关下去,他真的会死的。”
她从未遇到过那样强健有力的男人,只用一只胳膊就能圈着她的腰身将她牢牢托起。
与那样的男人一对比,东瓯的男人全都是弱鸡,没一个配得上她。
二王子为难地想了好一会,才道:“比起我,大姐对六妹更为不设防,六妹不如过一天去认过错,等大姐心情好了,再想办法。”
“什么办法?”尧碧君仿佛抓到了救命绳子,急问道。
二王子颇为无奈:“不是好法子,但应该有效,就是要委屈一下王姐了。”
这一夜,尧窈做了梦,梦到王姐在唤她,可她们之间隔着层层迷雾,伸手不见五指,无论尧窈如何用手去拨开,去打散,不一会儿,那雾气又凝了起来,绕在她周边,将她笼罩。
王姐的呼喊犹在耳畔,近在咫尺,却也远在天涯。
尧窈心急如焚,一声声高喊,冒着冷汗,从噩梦中惊醒。
一睁眼,男人那张放大的俊容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问她怎么了,做梦做得厉害,不停唤着王女。
尧窈怔怔望着男人,忽而一把扑向他,揽着他的胳膊轻摇:“皇上能不能催催那边,文书送到了没,王姐何时能够回信,我这心里就像悬了块石头,总也落不了地。”
真有石头,早把她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压垮了。
不等男人开口,尧窈又道:“不如,我回一趟东瓯,皇上可以派人跟着我,不会太久的,看了王姐,确定她好好的,我就回来了。”
尧窈说得极有诚意,可容渊不能松这个口,思乡的小羊羔放回了羊群里,到了亲人身边,正是开心的时候,又哪里会记得远在千里,惦记着她的大野狼。
容渊只能这样安抚:“朕会派人去那边打探,一有消息,必然第一时间告知你。”
尧文君这女子看着文秀,其实是块硬骨头,不好收买,倒是她那个二弟,多次透露出依附大晟的决心,且与南阳郡守有所往来。
是以,这对姐弟之间,必然不太和睦。
想要瓦解东瓯,也得从这方面下手。
东瓯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睿智的统治者,尧文君在为君之道上,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这些话,是不能同怀里的姑娘讲的,讲了,她又得急了。
令容渊心里不太平衡的是:“你的王姐,就那么好?让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又何曾梦到过他一回。
为他笑的时候,少得可怜,被他弄哭,倒是更常见。
思及此,容渊又不由得反思自己。
他其实没有多少同女子相处的经验,内心更是不以为意,很少将女子的喜乐放于自己心上。
后宫那些妃子,他又何尝顾及过她们的感受,她们心思太明显,想要获宠,想要得到更多,他不是没给她们机会,但抓不抓得住,就两说了。
毕竟,他不是发情的畜生,是个女的就能扑倒,他更不想的还是委屈自己。
他也曾暗示过她们,如果在宫里过不下去也可离开,他必会给她们铺好后路,保她们后半生无忧。
可没一个人相信,也没一个人愿意,有的甚至异想天开,以为皇帝在试探她们的心意,更是眼泪连连地表忠心,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宫里头。
于此,容渊还有何话好说,罢了,随她们罢,只要不作妖,在这宫里,不愁吃穿,日子还是好过的。
后宫的女子大多千篇一律,尧窈同她们一比,便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她看似好像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不要,但其实她要的东西反而更宝贵,他暂时还没办法给她。
起码,回东瓯这一条,他就办不到。
“你王姐再好又如何,你已经嫁了人,有了自己的男人,就该把娘家那边放一放,我们大晟有句老话,出嫁从夫,相夫教子,才是女子最合宜的样子。”
容渊试图晓之以理,谁料尧窈怔了下,不解道:“我嫁了人?嫁人不该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么?我不是大晟的人,都知道该是如此。”
男人一噎,竭力为自己找补:“朕亲自颁发诏书,赐封你为郦国夫人,这是无上的荣耀,比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更为珍贵。”
皇帝的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天下间,唯有皇后能够享用,当然真正的封后大典,可不是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这么简单了。
想到那一串长长的价值连城的礼单,容渊颇为头疼,他还是把手头一桩桩事先解决了,攒够了黄白之物再说。
尧窈如今也没心思想那些繁文缛节,话题一转,又回到王女身上。
“皇上不是可发布八百里加急么?您急一急好不好?我很少梦到王姐的,这梦,必然不寻常。”
不得不说,尧窈在某些方面的直觉还是极为敏感的。
容渊也在留意东瓯那边的动向,不必姑娘催,他也会着人抓紧时间打探的。
然而有些事,牵扯到朝政,同尧窈是说不得的。
容渊不得不转移话题:“过两天,南街那边有庙会,朕带你去玩玩。”
然而此时的尧窈却已无半点玩乐的兴致。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淑妃。
弟弟头一回去那么远的地方,路途遥遥,吉凶难料,淑妃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是滋味。
尧窈来寻她说话,淑妃也是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肖大人近日可有空闲,我想请他办点事。”
求人要有诚意,尧窈拿着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淑妃。
淑妃没有接,望着那荷包出神,这才反应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尧窈:“夫人怕是不知,我那弟弟出外办差了,何时能够回来,事关朝廷公务,我也无从得知。”
听到肖瑾出门了,尧窈微微诧异,有点遗憾,但也不是很失落。
人家有人家的事要忙,帮不到,也无可厚非。
淑妃嘱尧窈将荷包收好,半开玩笑道:“如今这京中贵圈里人人都知,产自南海的珍珠品质尤佳,比别的地方产的杂珠子要好多了,宫里的妃子们都喜欢,如今求的人甚多,可抢手极了。”
京中颇富盛名的珠宝铺子更是专门弄了一个柜子,用那金雕玉砌的精致小碟盛放珍珠,彼此交相辉映,相得益彰,且每日里就摆放那么一小碟,越发显得珍珠的贵气来,也引得人趋之若鹜,争相叫价,珠子连带碟子,价钱又是涨了好几轮。
京中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到了最后,珠子本身好不好,倒没那么重要了,比的便是心态,和胜负欲。
论做生意的门道,这家铺子自有过人之处,可不是人人都能学得来的。
然而甚少有人知晓,这家赚得满盆金的珠宝铺子,背后最大的老板,便是高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孤家寡人。
这位幕后大老板此刻正在翻阅从宫内一层层递上来的账本,看着喜人的业绩,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女子再能哭又能哭多少出来,统共就那么些,打着奇货可居的噱头,迟早也会售卖一空。
何况他如此心肠变软,看不得女子哭,最后势必还是要想想别的法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帝要虑的,又岂是寻常人能够想象得到的。
南阳那边矿山,因着周边地势复杂,开采难度大,拖了一年又一年,开采出的铁料并不算多,想要量产的话,还得加大规模,把周边的阻碍全都打通。
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工部还需大力招贤纳士,且不拘一格,尤以懂得开矿的人才为先,适当情况下,可降低录用标准,只要那人真的有凿山开矿的本事。
光是揣摩这一桩,容渊就花了大半个白日,待到日落西山,天际泛红,容渊揉了揉微酸的肩膀,将毫笔往砚台里一丢,洋洋洒洒大几页的文书,已然写完。
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容渊回到寝殿,就见女子倚在榻边,手里捏着珍珠,双目定定望着,失了神。
待到容渊走近,发出了声响,尧窈才回过神,神情古怪地望着男人。
“这又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朕?”
孙太医对药丸的研究有了初步成果,说这药加入了不少安神定性的成分,具体哪些也说不上来,但能肯定的是,服用的人性情会有所转变。
容渊没觉得孙太医的话有多靠谱,他一开始的躁动便解释不了,不过后来的种种表现,倒也说得通。
尧窈歪着脑袋,看看珠子,再看看男人,缓缓道:“淑妃姐姐说我这珠子很值钱,京中只有一家铺子有卖,喊价高的时候,一颗珠子能卖到十两金呢。”
在东瓯,最贵的时候,一颗珠子也不过五六两银子。
容渊神色如常,目光也随着女子落到那颗昏黄光照下盈盈生辉的珠子上,极为清淡地哦了声。
“那家铺子的东家,倒是个做生意的奇才。”
第28章 头疼
戛地一声,铁门再次被打开,容琰懒倦地眯着眼,长期身处在暗室里,他的眼睛变得极度敏感,稍微有点光亮便感到不适,要缓好一阵才能慢慢适应。
二王子提着油灯,快步走近,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一边给男人解开锁链,一边腆着脸赔礼:“王爷莫怪,我那王姐性子轴,不开窍,人又谨慎,为了同她周旋,小王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是以来迟了。”
“来了就成。”
重回自由身,容琰却没想象的那么高兴,关得太久,人已经麻木了。
他的双腿依然很僵硬,短时间内起来行走有些困难,二王子看出男人的不便,双手伸过去就要扶他一把。
容琰拒了,自己在小小的房间里来回缓慢走动,边走边问:“你将你那不开窍的姐姐如何了?”
二王子来了精神,连忙邀功道:“王爷放心,我那大姐如今怕是已经成了废人一个,无论死活,都不足为虑。”
他几经周章寻来的毒药,可以说是又毒又怪,制药的人早已作古,这世上已无人可解。
容琰挑了眉头,问:“怎么说?”
二王子十分卖力地一一道来,话到最后,不无遗憾道:“那几个侍卫倒是忠心,拼了命把王姐送出去,也不知藏哪了,我搜遍了王庭都没寻到,他们也未免将我想得太不堪,我只是想为王姐分忧,她一个女人又有多少能力撑起一个国呢,我们是亲姐弟,我自然是为了她好,她只要老老实实的,纵使养她到老,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容琰沉默听着,须臾,瞥了略激动的男人一眼:“你倒是有理了。”
这话听着不像是褒,二王子更不想承认男人是在贬他,只能讪讪地笑,企图为自己找回场子。
“无论如何,我与王姐的治国理念截然不同,我是极力主动和贵国结成友好同盟,如有需要,愿做大晟皇帝的马前卒,供其差遣。”
容琰恩了声:“你确实识时务。”
又是一句不知褒贬的话,二王子只能笑,心里想的是,这位外头传言风流浪荡的长乐王,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心思难测得很。
一身酸腐味,已经是容琰不能忍受的极限,他此刻谁也不想见,只想痛痛快快泡个澡。
二王子服务周到,将男人迎到天然温池里,有着流水的洗涤,还有用不完的皂粉,原本还想叫个美人进来服侍,却被容琰冷着眉眼拒了。
二王子刚出了别院,就被神色焦急的尧碧君寻到,抓住二王子不让他走。
“二哥,你告诉我实话,大姐究竟怎么了?你不是说那药没什么的,只是让大姐听话,可为什么大姐会吐血,你们后来又去了哪里?大姐为何不在寝殿里,还有她的仆从和侍卫也都不见了。”
在容琰面前做低伏小,已经让二王子够郁卒了,本想寻个乐子消遣一下,又被妹妹给抓住,问个没完。
二王子难有好语气:“那药是六妹你亲自在大姐的茶水里下的,你却不懂,反而来问我,又是个什么理由,大姐不见了,你不去寻,找我又有何用,我原本乐得清闲,如今却要代替王姐掌管王庭,诸多事务要处理,六妹就不要再来烦哥哥了。”
这是把锅甩在自己身上了。
听到这里,尧碧君还有什么不懂的,一时气愤,不管不顾就道:“二哥,你还是人吗,为了王权,连自己的姐妹都要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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