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她的心底都能不可抑制地激起一阵阵麻痒。
仿佛是灵魂叛变了她冷淡轻蔑的伪装,强行告知她从未说出口的心动。
昭明姬忽然很庆幸,庆幸陆岱青没有学读心术。
一股悲凉和决绝忽然涌上她的心头,带来一阵连梦里都未曾有过的强烈失重感。
这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人像陆岱青这样,让她感受到极致的快乐和痛苦的人了。
这一生,真的,再也没有了。
她再也无法触碰到他了。
这是最后一次,这辈子最后一次,他和她的亲密无间。
以后,他们就连拥抱都要找理由。
第76章 永久
这一晚,极用力地占有,肆意地撷取,昭明姬真的出了好多汗,黏腻闷热,浸在后背。
他也是。
陆岱青快心疼死她了,但什么都不说,手不停地抚着她的后脑勺,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狮子,埋头进她的锁骨,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裹在身下,将我爱你沉默地闷在激烈的喘气声中。
隐隐约约间,昭明姬感觉耳际好像掠过了一句“老婆”,喑哑如气音。
她猛地一震,抬起头:“你说什么?”
......
他张了张唇,被情欲蒙上的眸色闪过一丝清明。
“没什么。”
两人四目对视,从彼此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昭明姬:“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看着她,半晌,低下头,淡淡地薄吻住她的唇。
“没有。”
......
不知道多少次,双方彻底失控,丢盔弃甲。
恍惚间,昭明姬微微颤栗着,呼吸绵密。
四肢虚软无力,整个人柔软地流淌在床单上。
她搂着男人的后颈,透过他红透的耳尖,直直地望向干净的玻璃窗,睫毛湿润的汗,模模糊糊的视野,眼前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她窥见了暗夜悬挂的那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洒在两人眼眶里,像不断融化的雪水。
好像那么近。
又好像那么远。
忽然,她的脸颊被一双修长粗糙的手轻轻抬起,那指腹结着薄硬的茧,陆岱青的声音低沉而执拗,带着一股叫人不容忽视的强压气场。
他说:“再来。”
-
日子一天天过去。
离开那天,是夕阳,接近傍晚。
昭明姬一下到名樾府大堂,一眼望见陆岱青站在自动感应门前,穿着一身笔挺的军服,旁边放着两大行李箱,火烧云染红天空,余晖洒下金橙霞光染在他身上,淡淡的光晕萦绕,似乎正映照着离别。
她的眼睛慢慢睁大。
一直知道陆岱青会离开。
但在这一刻,好像才有真正实质的感觉。
她仅愣了一秒,便猛地快步冲上去,无视旁边一脸惊讶的庄静庵和陆师华,情绪遽然爆发:“陆岱青,你要是去了,十有八九会死!”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你会死的!”
“死翘翘!!懂吗!!”
她明明知道这是已经无法回头的事。
但她还是一句句地、凶巴巴地威胁。
明明束手无策,但爱总叫人失去理智。
陆岱青垂睫,眸子低低的,落在昭明姬脸上。他安静地看着她。
昭明姬总是恶狠狠地骂他死。
陆岱青知道,她不是在诅咒他,她只是害怕他死。
司机在催促。
陆岱青手抬起,头上帽子摘下,摁在她的头顶,英俊冷淡的脸清晰露出,夕阳朦胧的光影漫在他周围,低头看着她帽子阴影遮住的那双眼,嘴唇勾起:“恭喜,这家是你的了。”
两人都一样,都知道哪句话能真正伤到对方的心。
“陆岱青,你抽什么风!”
昭明姬对着他的背影怒喊。
啪——
车门关上,夕阳黄昏,风缓缓吹,车扬长而去,在地平线上逐渐变成一颗小黑点。
就这样,越行越远,越行越远。
轿车平稳驶出市口,驶过碧海路、银沙街、远塔镇,逐一从繁华行驶至人烟稀少,陆岱青缓缓摇下窗,风呼呼吹过广袤无际的国土,打在他的颊侧,扬起垂下的额发。
车里放着陈奕迅的《爱情转移》。挺好听。
陆岱青仰头看,那艳红的夕阳沿山脉缓慢下沉,苟延残喘地悬在天边。
像那双漂亮的眼睛。
火热,红果果的,热烈的,痛苦的。
他忽然长长地,极为痛快地呼出一口气。
是的,就用这样痛苦的眼神看着他。
就这样一直痛苦着,不要忘了他,也不要爱他。
或许恨意才是最永久的爱。
就这样一直恨他。
第77章 迟钝
三年有多久?
才区区一千多天,九千多万秒。
昭明姬一直认为自己能等三年。
但她不能等六年、八年甚至十年。
她无法忍受如此漫长时间的等待,无法忍受在连关系都不能明确公开的情况下,等一个男人这么多年,甚至每年只能见一次面。时间太漫长,她的眼角会长细纹,胶原蛋白会流失,胸部会下垂......
她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爱意逐渐被时间消磨殆尽。
她更无法忍受,等了那么多年,某一天,突然等来了他轻飘飘的骨灰盒。
所以她一直认为自己提出分手根本没有错。
陆岱青离开不知多久了。
一天接着一天,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日月升落,地球自转,没有交集的人们各过各的生活。
但昭明姬突然犯了懒病,脑子也变得焦躁迟钝。
凌晨两点,她睡完觉起来,四肢百骸懒洋洋的。
突然起了心思想收拾旧照片。
先把给陆岱青拍的相片全部整理出来,餐厅、去海边玩的、游乐场的,胶卷相片纸拍立得……昭明姬通通都没有仔细看,没在那熟悉锋利的脸上多余停留,只全部用塑封袋封好,锁进保险箱。
她呆呆盯着保险箱几分钟。
然后没穿鞋,光着脚走到客厅。
偌大几百平米的大平层,空荡荡的。
只有她一个人。
昭明姬安静伫立在客厅中央。
半晌,她抿紧唇,鼻子里沉沉呼出一口气,突然出声,对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声喊:“陆叔叔,我和你儿子陆岱青谈过恋爱——”
话未落地,心脏忍不住砰砰跳。
声波撞在墙壁,弹开一圈一圈回荡,响在空气中。
只有回音。
她继续喊,甚至声音提得更亮:“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前我们还打了一炮,特别爽——”
“……”
没有人听见,只有她自己。
昭明姬缓缓吐出一口气。
原来,说出来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
分手了,没有争吵,没有怕被父母发现的提心吊胆,没有愤怒,原来这么轻松。
原来爱也是一种负担。
或许,分手是正确的选择。
昭明姬想,她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过不去。
-
得知昭明姬恢复单身,杜淮却也没有正式追求。
或许是看出来她突然加倍的抗拒,他没有进一步,却也没有退,始终维持在好友阶段,却又有点若即若离的小暧昧,时不时展露占有欲。
昭明姬没功夫理他的小心思。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睡觉。
这阵子庄静庵和陆师华又出差了,给她留的生活费多得流油。
只剩一个人在家,昭明姬更放肆了。
她的作息彻底混乱,整日无所事事,懒懒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不洗头,头发乱糟糟的,玩手机玩到不知昼夜,沉浸式消磨时间,玩到眼睛干涩疼痛,累了,也不回卧室,直接躺在沙发上两眼一阖直接睡过去。
整个人像条摊平任砍的咸鱼。
颓废又疲惫。
某天,她问庄静庵——
失恋了大概需要花多长时间喜欢上别的男人?
庄静庵在电话那头问:“怎么了,你和杜淮分手了?”
“没有。”
庄静庵笑:“就算分手了也没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男人而已,没了就再找呗。难过个一个月就收拾好心态重新上路,现在你觉得难过,过了几年你再回头都会笑自己矫情。这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了的。”
昭明姬没了动静。
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男人而已。
妈妈说得对,旧的不走,新的不来。
反正分手了,各过各的,人生还有那么长,总得过下去。
她才不是那种为男人哭哭啼啼的女人。
——昭明姬像是得到了某种巨大的安慰。
但她自己都忘了,看上去潇洒如风的庄静庵,一双手呼风唤雨、精明能干,依然为自己长达数十年的暗恋辗转反侧、呕心沥血、谋尽心思。
……
又是一晚,正值九点。
空调呼呼吹,昭明姬四仰八叉地躺在客厅冰凉凉的瓷砖地上睡觉。她已经睡了十四个小时了。
突然接到向希的电话。
响了好久,昭明姬才慢吞吞接起。
“明姬!你快过来!我们这里超级多帅哥超级多人超级嗨皮!”
那边声音很吵很嗨,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懒懒散散地沙哑吐出两字:“不来。”
这一出声,直接把向希吓一跳。
“妈呀,谁的声音,刚才谁在说话?”
昭明姬笑了下。
“你这破锣嗓子是吃沙子了?”向希震惊,“你这几十天都待在家有什么意思?就因为你和陆岱青分手了你对生活就失去信心了?”
“别跟我提他。”
对面声音突然语重心长:“想摆脱痛苦就要直面痛苦。”
“谢谢,鸡汤很好喝。”
“那你到底来不来嘛?”
一阵沉默后,昭明姬懒洋洋从地上爬起来洗澡:“来,等我一个小时。”
终究盛情难却。
而且,陆岱青不是说她浪吗?
既然罪名都担了,那她就浪给他看。
一个小时后。
震耳欲聋的酒吧里,彩色镭射灯晃荡让人心驰神迷,灯光流转在威士忌酒杯和骰子,反射出纸醉金迷,远远一个纤长高挑人影施施然晃来。
昭明姬今天格外漂亮,一袭极靓的亮片红色吊带裙,卷发浓密,眼睛水光潋滟,睫毛又长又细地翘起,红唇灼灼,翘臀长腿。
像一朵鲜活浓艳的玫瑰。
一百米开外都有男人频频行注目礼。
只是女人似笑非笑的样子挺冷,没人敢上前。
昭明姬被侍应生领着上了三楼。
一上到三楼——
“明姬!”
一记响亮的高声呐喊,向希在卡座中像袋鼠一样蹦跳挥手:“在这里!快过来!”
昭明姬突然想起向希和她说的事。
她小叔霍宗年找了个恩爱的女朋友,据说已经订婚,就差拿结婚证了。
昭明姬缓缓走前。
走到卡座,挺热闹,男男女女都有,都是熟人或拼桌喝酒的。
昭明姬挨着向希坐,打了圈招呼,然后看着一脸开心的向希,语气轻缓。
“你没事吗?”
向希对她这四个字所指代的事情心照不宣:“I'm fine,thank you,and you?”
两人对视,一秒后,猛然爆发出大笑。
好像所有紧绷的情绪突然都消失殆尽了一般。
第78章 平安
卡座顶灯亮起,烧着蓝色火焰的伏特加摆满桌,不停碰杯喝酒聊天,玩卡牌游戏。不少潮男过来搭讪,最终话题总是若有若无地引在昭明姬身上,什么单身吗、介意多一个男朋友吗、现在在工作吗......
嘻嘻哈哈的,挺会闹。
昭明姬始终笑而不语。
其中有个西装男,挺帅的,宽肩窄腰,很高,一瞬不眨地盯着昭明姬。
“你这么漂亮,不可能没男朋友啊。”
他笑着试探。
昭明姬勾起一边唇。
西装男目光热烈地滑着昭明姬的脸。
很少有女人这么性感,这么艳,明明在笑,却又冷冷的,很勾男人。
好奇心驱使,他忍不住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昭明姬没有义务每个问题都回。
气氛稍冷场,她饮了口酒,仅挑出其中一个问题回复,抬起眼皮,语调平常道:“分了。”
西装男目光更闪,更显殷勤。
见两人相谈甚欢,待西装男去拿酒时,向希黏上来,搂着她脖子凑耳边:“怎么样,你现在开心起来了吗?都说了这世界上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一根草?”
“开心。”
向希看着她:“超级开心吗?”
昭明姬嫣然一笑。
一张灯光四射下的脸庞艳丽又昏暗,她说:“超级开心。”
一群人开party闹到很晚,舞池躁动,俊男靓女,都是插科打诨的好手,你一言我一语地嬉笑怒骂,生机勃勃。
不知道谁讲了一个笑话,昭明姬笑得前合后仰,向希笑弯了腰,趴在昭明姬大腿上,笑到公鸡咯咯打鸣。
忽然,向希电话响了。
是霍宗年。
昭明姬问:“你不接?”
向希垂眸,脸色半明半暗。
最后,她指尖一摁,挂了,脸色淡然:“没什么好接的。”
到了酒吧的情歌环节,所有的灯倏地灭了,环境蓦地陷入黑暗。
酒吧吊顶音箱盘踞着男人宏大沙哑的歌声,覆盖整个偌大的酒吧,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角落。
“I can not breathing up without you,
I can not sleep on without you,
Every time every night......”
黑暗似乎总是有着千变万化的能力。
让暧昧的更暧昧,难过的更难过。
向希摸索着端起玻璃杯,抿了口酒,玻璃杯反光照亮她眼角一点闪烁微光。
歌选得是真不错。
突然,右边传来一阵断断续续不畅的气息声,像是谁笑得喘不上气了。
向希下意识侧看。
黑暗中却什么也看不见,仅余一个模模糊糊的女人轮廓。
40/62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