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丞摇摇头,心说这是人祸。
天灾是每个时代都有的。只是到了末年,朝廷无力赈灾,就导致恶性循环,哪哪都更严重了。
灾区百姓没法活,只能出逃。来年就没人种地,更废了。
没钱吃饭又不想死,就得起义,如此便是遍地狼烟。
西北能把云至深打回锦州缩着,就算是好消息了。
但愿皇帝吃了这一个教训,能好好的筹措军粮吧。
虽然丢个了北夷不少土地,但是大元还是大国。按道理是不至于被一场天灾和一场失败的战争拖垮的。
但是偏生没有了励精图治的皇帝,那就真的可能是崩溃的开始。
这谁不愁呢?
朱将军的失望和无奈显而易见,苏南丞想,他们这几个将军,才是真的该打算起来了。
两个人在费鸠府上也呆了许久才走。
第二天一早,人刚到了工部就听说了一件事。
“罗兴将军自尽了。”
苏南丞一愣:“……何必呢?”
不过说何必,他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是啊,这一死,不知道会有什么罪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赵大人叹气。
“但愿如此,能保住罗家满门吧。”苏南丞摇摇头。
罗兴将军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绝对是个忠臣。
他这一死,畏罪也好,愧疚也好,未必不是为了他死了,能免得叫家人受苦。
前线还要打,如果陛下能因为他死了就收手不急着治罪,就是好事。
可惜,罗将军怕是白白自尽了。
果然,罗兴的死不仅没能平复皇帝心中的怒意,甚至他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召见了群臣进宫。
大发雷霆,下令叫人即刻去天津府将罗兴的家人押送回京。
并且催促西北将罗兴手下副将下属全部押送回来。
押送的人很小心,生怕后头的副将等人再出什么问题。
再出事,就是他们承担了。
苏南丞这几天都比较闲,或许说是工部都比较闲。
今儿回府早,就听冬梅道:“前院叫人送来一些东西,还有帖子,外头的人送的礼。公子您过目。”
她捧着一张红色的礼单递过来。
苏南丞一看,竟然还是地方上的。
送的是中秋节的礼物。
自然不可能是只给他,这一看就是送府上的。
三节两寿嘛,这姓吴的官员应该是与苏家关系不错的。
或者就是苏家门下人。
“难得送到了我这里。”苏南丞道。
人家地方官员送礼,不大可能专门给他,只能是听说苏南丞如今在御前还算有些体面吧。
所以给成康侯和苏英渠送礼,捎带了他。就不知道有没有大公子的。
“记着这个人。”苏南丞道。
连生和程铭应了。
他更衣后就被叫去了老太太屋里。
去了就见,苏宁丞,还有二房的三公子,三房的十公子三姑娘。
苏南丞问过好,坐下后道:“祖母今日是不精神吗?怎么瞧着脸色不大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七公子到底是关心老太太,老太太昨夜就没睡好,今日便没有胃口。”老太太身边的老妈妈道。
“如此这般,该请太医给祖母看看啊。”苏南丞紧张。
“什么要紧事。只是家里这些事,我听着烦。”老太太叹气。
“祖母别难受,二哥好多了,过几日就起身。”苏宁丞道。
“是啊,祖母别担心,二哥过几日就能下地了。二哥最孝顺,要是知道他叫您担心,反而不安。”苏南丞接口。
“哎,你说好端端的,这是什么事?”老太太拉住了苏南丞的手:“南儿啊,这件事,你祖父和父亲都不好开口。说多了,难免叫陛下多心。你是能见着陛下的,好生替你二哥说说话。你二哥这个人,最是个实心眼的。”
“是,您放心吧。其实陛下没有计较这件事,这事蹊跷,陛下也清楚呢。”苏南丞诚恳的说着。
心里却无声叹息。
老太太这是真偏心。
他没事去跟陛下求情原谅苏仪丞?
反正自己前途毁了没事,白孔雀好就行?
大概是这话,老太太自己也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拉着苏南丞说了好一会话。
又大概是因为他答应的快,等走的时候,老太太还赏了一块极好的砚台,两方难得的好墨。
“一家子,互相扶持才好,你们兄弟几个更是如此。我就盼着你们都好好的。”老太太意有所指道。
“祖母放心,这几日孙儿就进宫。别的不敢说,说几句话好听的是保准可以的。至少不叫陛下疑心。”苏南丞满口答应。
谁去说谁是傻子。
反正说不说的,老太太也不知道。
苏南丞可没兴趣当这个圣父,何况白孔雀还是别位高权重。
第105章 重情义
这人智商不稳定,容易出事。出了事,估摸三皇子都懒得捞他。
出了正院,与其他兄弟告别后,苏宁丞就道:“老太太疼爱二哥,有时候也是不顾别的事。你如今虽说可以御前行走了,但是毕竟官职还低,也没什么实质上的功绩。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的。”
苏南丞一笑:“多谢五哥指点,弟弟心里明白了。”
“我哪里敢指点你,只是提醒你。你重情义,只是许多事,也得多想着自己才是。”苏宁丞道。
苏南丞点头,诚恳的与他告别各自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苏南丞含笑摇摇头。
人可真有意思。
就因为自己如今有用了,就哪里都重要了起来。
老太太一心念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巴不得自己替他说话。
外头送礼的人,也知道府上有个七公子是能在陛下跟前的。
五哥以前可没关心过自己是不是说话不注意分寸。
如今口口声声,还提起重情义。
重情义……
重情义的人,怎么能忘记五哥也是想要办差求弟弟想法子呢?
一府都如此人心复杂,何况一个朝廷呢?
收起嘴角的笑意,他回到了自己的梧桐院。
才回去坐下不多时,就见香芹来了。
她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裙子,端着点心进来的。
“奴婢给公子请安。”
“嗯。”苏南丞应了一声,没说什么,只是看她。
香芹不好意思的低头:“奴婢去膳房做的点心,拿来给公子尝尝。”
苏南丞看着那一碟子精美的点心,对这个自己做的保持怀疑。
“放下吧。”
冬梅听了,就去接。
香芹却躲了一下,自己走过来放在苏南丞面前:“公子尝尝,要是奴婢做的不好,下回再改就是了。”
“我一会吃。”苏南丞不是很想吃。
香芹闻言,泫然欲泣:“公子,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要是不好,公子只管说奴婢会改的。”
苏南丞抬起头,这才瞧见这姑娘还化了妆,挺精致好看的。
就是估计用的东西不是很好。
脸上的粉有些粗糙。
“我要吃的时候会吃,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香芹见他确实没有别的心思,只好委屈的应了。
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她走后苏南丞道:“这两个人太闲了,安排些差事。”
冬梅为难:“如今府里哪里不羡慕我们,除了公子的针线,也没别的事。就是针线,您……不喜欢她们做的啊。”
“嗯?我何时不喜欢了?”苏南丞不解。
“前些时候,那一身里衣您不是嫌弃接口做的皱巴巴的,说不肯穿么?那就是她们俩一起做的呀。”冬梅道。
“……她们俩是宫里出来的,针线竟如此不好?”苏南丞诧异,他还以为是谁做的呢。
“罢了,回头你提醒一下,叫她们安分些。要是实在不想做丫头了,就送出去嫁人。”得罪贵妃就得罪贵妃,这两姑娘或许没事,可苏南丞不想接受。
被迫安排过来的,接受了他也不睡。
与其叫她们守活寡,不如送出去。
冬梅哎了一声应了,其实冬梅自己也不懂为什么公子那么看不上那两个。
其实长得也不错啊。
不过她懂事,也不多问。
家里这点事,终究都是小事。
费鸠回京后,也没机会进宫见驾。
他去兵部交了差事,得了几句勉励,就先回府了。
苏南丞过来看望的时候,费鸠笑道:“等着你呢。”
“我也等着将军回京呢。将军一路辛苦了。”
费鸠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微妙的暖意。
这几年,不管去哪里,走多久,都没人说这些话。
如今,他只觉得京城好像也没那么冷冰冰了。
“可惜,回来早了,什么都没办成。”费鸠摇摇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半途而废。
“好好的回来就好。”苏南丞道。
费鸠点头:“罗兴的事,我知道了。他是湖涂,他以为自己死了,就能不连累部众,不连累家人?真是太傻了。”
苏南丞点头,自然对这话也是赞同的。
“陛下只要发泄,兵败至此,也总需要一个靶子。”苏南丞叹气:“为这些时候一直想这件事,罗将军这一败倒是叫后来人引以为戒。陛下也该有些改变,不会再轻易催促开战。”
显得罗将军像个炮灰。
“不说这个了,我定了酒席,一会有人送来。也是给将军接风。”苏南丞笑着道。
费鸠也点头笑了:“好。朱将军一会估摸也来,前几日你们不是见过了?”
“是,人多热闹。我定的多,还有跟着将军的人都有。”苏南丞道。
“也好,就沾你的光。我今日只管吃喝。”
朱将军过来的时候,飞白楼的席面已经送来了。
虽然主人只有三个,但是跟随费鸠的人不少,他们也有好几桌自己吃去。
席面上,三人再没说什么不好的事,不好的事太多了,说的都没意思。
索性碰杯喝酒就是了。
酒过三巡,费鸠才道:“听闻朱将军添了个小公子?恭喜。”
朱将军一笑:“你要是肯成婚,如今也是儿女成群。”
“恭喜朱将军了。”苏南丞也举杯。
“好。”
三人又碰了一杯后,费鸠道:“我没有那个心思。”
朱将军叹口气,也就不说他了,只是看苏南丞:“南丞你呢?也该是婚娶的时候了吧?如今你前途大好,应该会有不错的婚事。”
“是,不过之前就与家里说了晚几年。估摸着再过个一两年吧。”再晚了,也不合适了。家里也不会点头的。
苏南丞想着费鸠这个不想婚娶的心思,太明显了。
他心里无尽恨意,指不定将来要做什么。
绝不肯如罗兴一般,牵连家族。所以宁愿不娶妻不生子。
哎,这个世道,将军可真苦。
费鸠和朱将军都喝多了,看得出,心里还是压抑。好在也算是笑着喝多的。
朱将军顺势就住下来了。
苏南丞安顿好他俩,就起身离开了。
明月皎皎,走回去也挺好的。
明日,该进宫去看看了。大腿就在那,自己巴结点吧。
第106章 画风不一样
不管外头凄风苦雨,大家心情多不好。只要进了宫,那画风就不一样了。
苏南丞有时候也实在佩服皇帝。
如他这个岁数的人,如果能再活个十几年。将这江山丢给儿子。
无论是亡国还是灭族,他也不知道了。
舒舒服服享受了一辈子,真是叫人嫉妒啊。
他怎么就能做到外头还在打仗,他还能悠闲的欣赏书画?
好在皇帝可没叫他陪着一起欣赏。
他来的时候,皇帝就快要看完了。
陪着皇帝看书画的,正是许久没见的那位云崎上师。
云崎上师看了苏南丞一会后问道:“小苏大人这气运,比起当日在西山之时更加旺盛了。近来可是有什么奇遇?”
苏南丞一愣,下意识的看皇帝。
皇帝哈哈一笑:“云崎上师最是会看人,他既然这般说你,定不假。”
苏南丞忙应了,只是还有点愣怔:“回上师的话,若说有什么奇遇……也没有。去了南边之后还遇见了一场灾难。不过陛下隆恩庇佑,所幸没事……”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眼神一亮:“陛下,微臣明白了。”
他对着皇帝深深行礼:“微臣的奇遇就是陛下。因陛下允许臣进宫觐见,常沐浴龙气,微臣自然气运更好了。这都是陛下的隆恩卷顾啊。”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倒是会说话。”隆帝被捧的龙心大悦。
云崎上师摸摸胡子轻笑:“这话,倒也有些道理。陛下看重小苏大人,自然小苏大人处处顺遂。可见这世间万物,都是有缘故的。”
“是,多谢上师。”苏南丞道。
“好,好,既然如此,你日后要多进宫。你气运好,朕也高兴。”隆帝转头看云崎上师:“朕看着这孩子格外顺眼些。”
云崎上师轻笑:“这也是陛下的缘分。不过,陛下近日或有些小桃花。无非就是夜里睡得不大好,陛下不必忧心。”
“哦?既如此,何不躲开?”隆帝问。
“这……倒也可以,不是什么要紧事。只需陛下月余内,不亲近生在西南,且属狗,今年冲太岁的女子便是。只需月余就是了。”云崎上师掐算过后道。
隆帝看向曹得禄:“这样的人可有?”
“回陛下,今年新晋的几位主子里,只有一位是来自西南。应该是属狗,今年冲太岁。”
“嗯,撤了牌子,过些时候再说吧。”隆帝道。
“是。奴婢一会就去办。”曹得禄道。
苏南丞全程听着,他也不知道这位女子是什么出身。
只是后宫美人如云,这一撤,估计就永远撤了。
他们陪着皇帝坐了一会,临走皇帝赐下一人一盆开的正好的菊花。
菊花高洁,也是皇帝夸奖的意思。
虽说这个皇帝夸奖的也真心不值钱就是了。
出宫的时候,苏南丞轻笑:“云崎上师神机妙算,今日下官也算见识了。”
云崎上师目视前方澹澹说了一句与这话不相干的:“太子殿下坐困东宫,小苏大人不担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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