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赫连曜一战胜利,自然压得住众人。
一切都很是猝不及防。
苏南丞赶紧叫了冬梅的哥哥叫他直接南下。
叫程铭亲自跟着,又将庄子上养的人一起都派出去。
“南下后,费将军的人会来见你。眼下我不能离京,这件事要你亲自看着办。周福老实,不过也忠心。费将军找的人可以办事。你且去青州,见过沉姨娘的家里人。具体怎么办,你们商议。切记不必占他们家的好处。将我的话都传到。我就不给你信件了。”
“是,小的一定办好。”程铭道。
“记住,这是咱们家的后路。”苏南丞道。
程铭郑重点头:“公子放心,小的定然办的周全。”
无非是买宅子买庄子,开铺子。
至少是有一份产业。
苏南丞如今不缺钱,要说自己用,真是大把的银子,但是如果中原乱了,有钱也过不好。
必须早做打算。
也不管正过年,叫程铭预备好,初二一早就跟周福带着庄子上的九十多个人一起走。
正好那些人也练出来了,都有些身手,又是青壮年。
这一支队伍走,遇见什么事也不怕。
另一头,初二去丰家,苏南丞跟永安伯也隐晦提及了一下这些事。
丰行舟夫妇还在道州,道州倒是偏一些,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但是该有的打算也得有。
午膳后,永安伯与苏南丞单独说话。
“持玉啊,北方究竟如何了?”
苏南丞叹口气,将他看见的北方描述了一番。
永安伯沉默了许久后道:“天灾不断,又起兵祸。西北战事悬而未决。陛下将几个地方的税收都给了许将军。这一给,日后能否收回都是未知。大军停在甘阳府,被锦州拖着不能动。一旦赫连曜开战……真不知雄山关顶得住吗?”
苏南丞摇摇头:“我非将军,并不敢妄言。不过雄山关,锦山关各有驻军六万,想来不会顶不住。”
永安伯摇头:“你还年轻,不知道。二十多年前北夷人夺走亭州涿州等地后,也并非没有损伤。我大元战死无数将士们,丢了国土。可他们也是一样,死了无数将士。北夷人本就不如大元多,当时如果不是如此,他们只怕就要长驱直入了。”
“当年……”永安伯说着就顿住,像是想起什么。
“当年,多少人求陛下,要阻止兵马北上,夺回失地。可惜没用。陛下畏战,不肯。只是和谈。可丢了地死了人,和谈不过是与人家求和。”
“从那以后,年年都要往北边送钱,送粮,送公主。如今一年年下来,北夷人胃口越来越大。他们早就不稀罕什么珍珠绸缎了,他们要的是真金白银,要的是粮食!”
“亭州外玉门关,涿州外镇天关才是我国门最大的两处雄关。如今的雄山与锦山,远远不如。”
“北夷人修养了二十多年,兵强马壮啊。可我大元呢?上下贪腐,军中更是如此。一个百人的队伍,能足数一半都是好的。拿什么应战?”
苏南丞一直沉默的听着。
他原来不知,永安伯竟是这么一个人。
他没什么像样官职,像是对朝中事也不在意。却分明将这些事都看得很透彻。
“如今只怕是不战不行了。”苏南丞道。
“是啊,罗将军死了。许将军僵持在甘阳府。要是战,就只有固守雄山关的左将军和锦山关的聂将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赫连曜野心勃勃,如今虽只是陈兵十万,未必足数。可祖父说的对,大元和北夷人的战斗力真的没法比。我当初送二姐出嫁,是亲眼见过的。他们军容整肃,如狼似虎一般。赫连曜本人也定是个勇武善战的。他御驾亲征,当真所图甚大。”苏南丞道。
“一旦破了雄山关和锦山关,就只有一个玉屏关了。玉屏关比起雄山关,更是不如些。再往后,便是中原腹地,再也无险可守。”永安伯端茶的手都在颤抖。
二十多年前,是北夷人也损伤太过,所以收兵了不打了。
并不是真的愿意与大元人和睦相处。
如今,人家养好了。
可大元呢?泱泱大国,不思进取……
北夷的老皇帝死了,所以新帝如狼似虎的要建功立业。
可大元的老皇帝还活着,当年他就畏战如虎,如今更是如此。三十岁的皇帝都毫无进取之心,还指望快六十的皇帝能大展雄风吗?
“我大元……危矣……”永安伯的茶碗慢慢放下,半晌没再说一句话。
苏南丞看着他,也只是轻轻的叹口气。
事到如今,确实不能逃避,也不必逃避了。
就在朝中大臣们还在商议是打还是不打的时候,正月初四,最新的消息传来。
不必选择了,因为赫连曜已经开战。看来之前说的要粮食要钱只是对方的蒙蔽。
雄山关没有圣旨,不敢出城应战,只能固守。如今左将军将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回京城。
除了增兵送粮草战以外,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第212章 逃走吧
朝中想做奸臣佞臣的,何止一个苏南丞?
去年年底升任太子太傅的成康侯,如今也是这个心思了。
他去年年初的时候接任了都察院都御使一职,年底就成了太子的老师。
又有侯爵,可算是前途大好。
远比当初支持三皇子的时候更得陛下的信任。
与唐太师,贺都督一起,算是如今最得势的三大臣。
当然,还有君义侯,柳将军,敬王,大理寺于谨恕,这都是陛下信得过的臣子。
可这些人,没有一个明确表示要战。
他们的态度基本都是尊重陛下,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也有人据理力争要出战,可惜……
皇帝最后的决定是坚守不出。
是会增兵,会送粮草,但是不能出战。
他试图将敌人阻挡在雄山关外头。
成康侯府前院书房,父子几个沉默的坐了好久。
还是苏仪丞先打破了沉默:“就这样?不打?”
“你坐下。”苏锦丞皱眉。
苏仪丞深吸一口气坐下来:“就这样了吗?雄山关能顶得住吗?”
“陛下圣旨已经下了。”成康侯澹澹的。
又是一阵沉默。
“……南边,安顿起来吧。这就安顿,不必等了。”苏英渠忽然道。
这话的意思太过消极,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其他人都是面色冷澹难看,苏仪丞是完全不能接受。
或许是他性格比较简单,又或者是被宠爱长大的。
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生活的环境忽然就会变成这样。
所以他很崩溃:“为什么啊?我大元兵强马壮,为什么就不能打?”
“兵强马壮?”成康侯将茶碗放下:“你知道什么?”
“哪有什么兵强马壮?西北军因为没有粮草,才把地方税收交给了军队。北方大旱,南方水灾,脸救灾都没能好好进行。栾城一场地动,险些酿出民变。如今北方又告急……”苏南丞叹气摇摇头。
“那就不打了吗?如果……如果北夷人打破了雄山关呢?长驱直下,真的要……要南迁?”苏仪丞艰难的问。
没人能回答他。
许久后,苏南丞道:“你我想打又能如何?陛下不想。”
他不想,所以没有办法叫全国拧成一股绳。没有办法带领大家视死如归的抵抗。
皇帝满心的惧怕,下面的人又怎么能有那底气?
苏仪丞也不说话了,只是他漂亮的脸上一丝鲜活也没了,像是一个凋塑。
没人安慰他。
所有人内心都很焦躁。
正月十一,更坏的消息传来。
锦山关外,北夷人另一队兵马已经赶到,正是北夷一位亲王带领的八万大军。
等消息送进京城的时候,那边已经开战。
苏南丞只能火速叫鸿雁山的人赶紧撤去信阳,否则留下全是个死。
而朝廷中已经吵成一锅粥。
多数人提议议和,拿着财物去平息战火,只是没人愿意做这个去求和的人。
这个人需要有一定的官职,不然北夷人不认。
可位高权重的人,谁愿意去冒险?
其实派去一个皇子是最好的,但是谁去呢?
有人甚至提议太子去。
但是这回,支持太子的人却不少。不是真的爱戴他,而是这种时候要是把太子损伤了,那真的要完了。
并没有吵出个结果。偌大的一个王朝,大家好像都是拖一天是一天的战略。
正月十五那一天是元宵节。
而远在边关的雄山关却备受战火洗礼。
左将军力战,可惜还是无用。
第一批粮草已经送到,可援军还没来。
他再也撑不住,天寒地冻,将士们吃不饱饭,衣裳也不够保暖。
坏了的兵器得不到及时的补充,军心渐渐溃散。
就在灯火初上的时候,雄山关……破了。
后头的事,就是一片血腥。
关口破了,北夷人长驱直入,左将军并没有逃走,而是率众抵抗。
只可惜,军心溃散,他能组织起来的人不多。
北夷人却因为破了雄山关,正是战意最浓。
这样的两支队伍撞一起,后果可想而知。
左将军战死,身边副将等十六人被俘虏。
整个雄山关下城镇被屠戮,将士百姓死伤无数。
那十六个被俘虏的将军们并没有被拿来换什么东西,而是次日的时候被绑在了城中空旷地处死。
并不是干净利索的斩首或者别的死刑。
而是被凌虐致死。
挖眼,割耳,割舌,斩断四肢。
这是他们北夷的刑罚,专门对待那些罪大恶极的人。
而大元的将军在他们眼里,就是罪大恶极的人。
十六个人,还有左将军死后被斩断的尸身。十七具尸体没人敢收敛。
就这么一直在城中放着。
京城三日后收到了消息,得知雄山关破的时候,锦山关也破了。
再往下,便只有一个玉屏关,还有汾河了。
苏家当机立断要将家卷送去南方。
苏南丞已经搬回来,此时在正院坐着。
“你们收拾东西吧,跟着侯府先去南边。”
“这……真的会……会……”丰竹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玉屏关顶不住的。”苏南丞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睡,疲惫道:“先去南边。”
“那夫君你呢?”丰竹君急切:“你也得走啊。”
“我不能走,苏家但凡有官职的,都不能走。”苏南丞道。
如今要是做官的也跑了,那真的是要完了。
“公子……”沉瑛娘也是急切:“可京城要是不安全了,您怎么办啊?”
苏南丞笑了笑:“真到那一步,我会走的。你们好好收拾东西,后日就出发。别担心。程铭在南边,他带着人呢。”
三个女人都是满眼的惊恐和不安。
苏南丞看丰竹君:“你娘家如何,你派人去问问,要是也要走,就跟侯府一起。”
他又看沉氏和冬梅:“你们两个就不必说了,娘家人都不在。不过你们要把家里的丫头都带走。”
真要是城破了,女孩子们最可怜。
侯府的就算了,管不了,但是自家这几个还是带走。
这时候就后悔,家里那几个女人还没嫁出去,也顾不得了,只当丫头一样带走吧。
苏南丞可真不喜欢这样的时候啊。
第213章 战死
所以他没有留在家里再说什么,而是去了城防营。
如今整个京城都是人心惶惶。
往南走的人已经有不少了。
从雄山关锦山关南下玉屏关不过三日的时间,正月二十一,玉屏关交战。
朝中已经紧急调拨南方的兵马北上,可是需要时间。
而与此同时,陛下要南巡。
谁还不知这是什么意思呢。
正月二十二,苏南丞送走了成康侯府的女卷和孩子们。
留下的是成康侯,还有他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子。
成康侯并没有主张要如何战,可也没主张退。或许这位老臣的内心也是很复杂的吧。
正月二十三玉屏关破。消息是次日送回京城的。
正月二十四,皇帝正式决定南巡。
带着他的嫔妃和皇子们。还有忠臣老臣们。
苏南丞这回没有跟随御驾,陛下只带了羽林卫和一小部分的城防营兵马。或许是想为京城留下一些战斗力吧。
苏南丞站在南城门上,看着御驾远走。
又转身,去看北方。
并不能看见什么,可内心知道,此时的北方,正在战火中。
也不知大军几日能南下。
其实苏南丞如今想走很容易,只是不知为什么,他选择了留下。
当然也有很多人选择了留下。
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南下也可以过得很好,北夷人一时半会不可能打过来的。完全可以……
可是事到临头,他却没有那么选。也许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些不甘,身上还有一丝血性。
正月二十六,北夷大军渡汾河。
过了汾河,中原腹地再无险可守。
沿途所有城镇兵马全线溃败。
赫连曜带着的一队兵马从晋城过,直入京畿。
正月二十九日,大军兵临城下。
京畿是有兵马的,如今有一大半都在京城中。如果说中原腹地还有哪里可以守,那就只有京城一处了。
赫连曜的大军号称十万,南下的这月余也有不少损伤,实际数目大概还有七万。
但是从卢扬过来的另一队北夷兵马也还有五六万。
其实这点人比起大元的军队来,并不多。
只是大元的军队如今如同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凝聚。
但是北夷的每一个战士,都是野狼。
北城门上,苏南丞跟随贺都督等人看着城外的大军。
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并不是什么经天纬地的人才,就算比别人多了十几年不一样的经历,仍旧只是个普通人。
可是惧怕之余,他也有种莫名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
或许会败会死,可他还是不想走。
至少现在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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