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怿刚答应,齐眉一扬马鞭,一人一马立马远去。
慕盛看一眼齐眉身影再看回沈怿,“你这马极好啊,和我的雪羽有得一拼了,夫人送的?咱俩跑一跑?”他身下亦是一匹汗血宝马。
已经看不见齐眉身影,沈怿勉强笑应,“叫浮云,画画说她亲去大宛寻的,马是好马,可惜今天没办法和殿下比试。”
沈怿说着露出点零星苦涩意味的笑,他慢吞吞扶着马下来,无奈说:“我要去坐马车了。”
慕盛也翻身下马,他动作利落走沈怿旁边,“没事吧?”
沈怿看他,“劳烦殿下扶一把,腿有点不听使唤。”
慕盛伸手扶住沈怿,如兄长一般说着责怪的话,“干嘛难为自己,走路都不利索,还敢骑马?”
沈怿借了点力站稳,他偏头看太子笑,“路都走不利索,殿下还想和我比马呢。”
慕盛微窘,“我那不是看你骑着马才说嘛。”刚沈怿打马过来,看着分明神采奕奕。
沈怿苦笑,“我看画画想骑马又顾忌我,我就说试一试了,好在殿下救我,不然再跑一阵我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太久没骑,现在都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
慕盛好笑,“人家女子不是说了让你累就坐马车去嘛,自己自讨苦吃。”
沈怿不好意思笑,“刚跑一会儿就累了坐马车,那多没面子啊。”
慕盛笑容揶揄,“哟,从玉还想夫人面前表现起来了。”
沈怿垂眼,睫毛颤了颤,“画画总顾忌我的腿,我不想让她那么担心,而且本来也好很多了。”
慕盛扶着沈怿走了两步,沈怿慢吞吞的,慕盛看他像忍着才没腿打颤,心里微叹了口气,他道:“坐马车去吧,让下人给捏捏,我带你过去。”
沈怿微一犹豫,慕盛示意他上马,“我试试你这匹马行吧?它性格如何,我能骑吗?”
沈怿笑,“性格温和极了,我今天也是第一次骑。”
慕盛也跨上马,“这倒是少见,一般良马脾气都大,我快一点试试它。”
慕盛给沈怿带到沈林驾着的马车,他扶人下来,话音带笑,“你坐马车吧,我跑马去了。”
沈怿哦一声,由沈林扶着。
慕盛噗嗤笑出声,他率先进了马车,“陪你算了,养精蓄锐,等到围场猎个野鹿就好了,到时候我们烤着吃。”
沈怿笑起来,“那就坐等殿下好消息了。”他跟在慕盛身后进了马车,瘫坐下来,从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出来。
慕盛忍笑,“这气叹的,这是怎么了啊?”
沈怿唉一声,他捏了捏腿,“瘫了两年瘫出一身懒骨头,好累哦。”
风从帷幕吹进穿出,气氛轻松,沈怿冒出一点孩子气,慕盛伸过手去,他笑出声,“孤大发慈悲帮你捏捏。”
沈怿往后一仰靠马车壁上,他阖上眼睛笑,“有太子殿下金枝玉手,看来我即将脚踏流云健步如飞。”
慕盛当真认真给沈怿捏了捏,“从玉,快点好起来吧。”
沈怿坐直身子,微微避开慕盛的动作,“有劳殿下了,可不能给您累着。”
他从小火温着的暖炉上提起茶给慕盛沏了一盏,递过去时才接上那话,“我也想啊。”
慕盛心里乱,喝茶喝出喝酒的架势,他一口闷了,“一定会好的。”
沈怿撩开帷幕,支着胳膊撑着脸看马车外。发丝乱飞,风勾勒出他层层衣衫也掩盖不住的清瘦身形,看起来无端落寞。
沈怿很多时候会给慕盛这种感觉,慕盛也想得通。
从前满京都,一众世家子弟里最擅骑射之人,如今却不良于行,常人也不如,落差犹如云泥,任谁也难以接受。
慕盛心下难言,他抿了抿唇,听见沈怿清越声音传来,语气懒散放松,沈怿说:“谢殿下吉言,我信殿下。”
慕盛在这一刻忽而决定,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沈怿双腿。
可过不了多久,他又会亲自否了这个决定,他总这样,两三年里,已不知多少次。
沈怿不知慕盛此时所想,知道也不过言谢罢了。毕竟,慕盛不需要,甚至无法容忍一个纬文经武的沈怿。
这一点,沈怿早早就知道得很清楚。
而慕盛,他时常会想沈怿平庸一些,再平庸一些就好了。
却偏偏沈怿惊才绝艳。
才思敏捷和身体康健。
沈怿,二者,只可取其一。
第45章
京郊猎场,一切早已准备就绪,只留了几个帐篷意思意思,让好奇的世家子们得以亲自动手,体验一番安营扎寨的趣味。
齐眉是冲着猎物来的,对这些自然不感兴趣。
到地方后,齐鸿接了秦氏,齐眉找到沈怿时,沈怿正掀开帘子从马车里下来,探出的手骨节如玉,低着头撩着衣袍出来,动作矜贵雅致,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
齐眉看着没出声,沈怿却好像已经看见她,抬头便对上齐眉视线温柔笑开。
齐眉牵着马背着弓箭快步过去,“殿下没和你一起吗?”
沈怿点头,“殿下很忙。”慕盛过了一时,便被打马过来的贺世子叫走。
齐眉拉住沈怿的手,“那你不是一个人,早知道让你和我骑一匹马好了。”
沈怿想说一个人又没有什么关系,却又觉出一点不同的意思,他看齐眉,“那画画打猎时候可否带上我这个累赘?不然我又一个人了。”
齐眉听着沈怿这话正好笑,沈忻和沈悟就结伴过来,“大哥!大嫂!你们在这里呀!”
沈怿:“……”
沈怿嘶了一声,齐眉笑弯了腰。
沈怿看向高头大马上的两个弟弟,他一副好哥哥模样微笑问:“武师傅给你们布置功课没?快出发吧,空手而归可要加训了。”
沈相几个孩子,沈怿几乎养在宫里,沈怀一心侍弄花草,剩下两个小的,打小就送进了家学,沈相也在其中任课,管教极为严苛。
沈悟眼睛一瞪看向沈忻,“小哥!”
沈忻吸一口气,“快快快,可能不能让周家小子抢先了。”
兄弟俩打马跑开,齐眉直起身子满是笑意看沈怿,“怎么不在弟弟们面前卖惨啊你,说不定我碍于面子就答应了呢。”
沈怿伸手勾齐眉手指,“所以画画不答应吗?”
齐眉顺手玩沈怿手指,她拉人到红沅儿旁边,“怎么不答应,来,上马,本姑娘带你玩去。”
一开始是满心打猎的,但有沈怿,齐眉忽而觉得打猎也没多有趣了,和沈怿同乘一骑,便是只走走也好。
沈怿跨上马,齐眉坐他身后,一手自然而然从他腰侧穿过握住缰绳,另一手便揽着他腰身。
沈怿微僵,齐眉顺手就揉了揉,“不嫌累啊,你自然点呗。”
沈怿轻咳,“真带我这个累赘,一会儿可就猎不到东西了。”
齐眉无语,她没用什么力气地掐了一把沈怿,“这叫什么话,又不是就为了打猎,今天不打猎了,跑着玩玩就是,顺便观察下环境,反正那么多天。”
沈怿也握住缰绳,“其他人可不这么想,你看都走差不多了。”
齐眉伸长脖子对着沈怿耳边说话,作怪般吹出一点气,“那正好,免得你害羞,我俩怪好玩了。”
沈怿有些想摸发痒的耳朵,于是他掩饰性驱马进入林子。
前边人打马回头,“哟,沈大人啊,腿好了可以骑马了?”
齐眉认出是武安侯世子孙计,沈怿看起来并不想和他多谈,只一点头算作回话。
孙计简直是给沈怿方才的话佐证,他横马拦住去路,“向来听闻沈大人骑马射箭京都一绝,这两年未能参加实在可惜,不如今日我向大人讨教一番,也一睹大人风采?便比谁猎的猎物多如何?”
沈怿没有任何异样神情,齐眉已经不乐意了。
沈怿却安抚性盖住齐眉手背,他淡声开口,“某未曾记错的话,孙世子今年十七?”
孙计不明所以,他点头,“是又如何?”
沈怿一笑,“沈某初次来围场十三,无甚收获,第一天只一野猪和两只獐子。十七那年,侥幸猎得老虎一只,獐子、狐狸、鹿,豪猪野鸡野兔鸟雀若干不提,不占世子便宜,孙世子此次若能猎得老虎便算胜出。”
孙计呆住,齐眉不给面子笑出声,沈怿趁人发愣“驾”一声扬长而去。
齐眉笑得不行,她脸埋沈怿后背,“从玉好厉害,十三猎到野猪算无甚收获。”
有话叫“好汉不提当年勇”,沈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虽然叫野猪,但是饲养的,很呆。”
齐眉不信,“那老虎呢?难不成也是饲养的?”
沈怿笑,“老虎现在养在御兽园。”
齐眉抬头,她眼眸晶亮,“那我们可以去看吧?我之前深山老林拐过老虎幼崽,养了两年长了很大,他们好多人都害怕,爹爹又说它到找媳妇的年纪了,没办法,年初我就和小鸟儿送回山林了。”
沈怿摸了摸齐眉暖热的手指,“等围猎结束,我们去看,当初也是一只幼虎,现在应该很大了。”
齐眉高兴起来,“我好喜欢老虎,真的好像大猫啊,太好看了!”
沈怿听齐眉欢快声音不觉翘起嘴角,齐眉胆大,沈怿也不胆怯,两人意不在打猎,并没和大部队汇合,而是打马去了更远的偏僻处。
行至一处,无边火红枫木,地上也厚厚一层。
齐眉和沈怿下马步行,两人走走停停,也觉开心,马儿跟在身后,齐眉牵着沈怿,分明在猎场,齐眉竟然心湖沉静,并没什么打猎的念头。
是以,他们连弓箭都没取下来,天色将晚回去时,当真半只猎物也无。
回去路上不知谁掉下一只野兔,蓝灰色特别肥,只腿上中了一箭,在已经偏暗的林子几乎和落叶融为一体,若非因疼痛颤动,沈怿也看不见它。
沈怿眼疾手快提起野兔,野兔扑腾,齐眉也凑近看,“好肥啊,这是不是也是饲养的?腿也没什么事,要不了多久就好了。”她拔下箭头,下意识看起兔子伤势。
沈怿迟疑,“那养着?”
齐眉捏了捏兔子肥硕的身子,她随口说:“也行啊。”
沈怿拿帕子给兔子有血迹的腿缠上,直接抱在了怀里,齐眉眼神闪闪,她看沈怿,“兔子你怎么不嫌啊?山林里的野物不怕有虫?”
沈怿愣了下,齐眉还挺喜欢看他抱兔子的样子,便又说:“我说着玩的,兔子身上热,大多没有虫,你抱着吧,天晚了,我们骑马回去,然后弄点驱虫药给它洗洗。”
天上繁星密布,营地里处处燃起篝火。
外围到处都是巡逻的侍卫,内围众人篝火围坐,打猎去了的官员、小辈们也都回来了,女眷们早已料理好食物,此时便一起处理些此行收货。
时有人通报各官员臣子所得,皆是收获颇丰。太子殿下虽没猎到野鹿,却是猎得猛虎一只,皇帝更是赞赏有加。
各种时兴的玩乐法子也都搬了上来,甚至响起丝竹鼓锣之声,满京都贵人齐聚,大把姑娘郎君纷纷上前表演,热火朝天,好一派欢乐景象。
齐鸿带着秦氏,却依旧所得颇丰,关键他还回来早,此时都已经吃了起来,他向来眼神好,一边啃着肉一边招手叫齐眉他们。
“姐,姐夫,这边!”齐鸿招手,齐眉和沈怿走过去坐他留好的位置上,齐眉扫了眼还多出的一个凳子。
场上几个郎君投壶,齐眉觉得没劲,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食物上。
齐鸿完全没问齐眉猎到什么了,他把香气逼人的肉食往二人身前推一推,“快尝尝,娘亲手烤的,比酒楼里都好吃。”
灯火映照下,每个人都多了一种朦胧美,秦氏温柔笑着,她放一碟子水果过来,“别只吃肉,也吃些果子解腻。”
齐鸿来者不拒,伸手就抓起一个梨啃一口,篝火照亮他雪白的牙,齐眉忽然笑得不行,她端了杯酒往沈怿身上歪去。
到处欢歌笑语,齐鸿也被气氛感染,他笑容明亮极了看齐眉,“笑什么?挖到宝了?”
齐眉一手喂酒一手搂沈怿,“可不,这么大个宝呢。”她话落凑近沈怿说:“你看小鸟儿一笑,满嘴都是牙!”
齐眉说悄悄话的模样,声音却一点不小,沈怿失笑,秦氏拍了下齐眉脑袋,“说什么胡话呢。”
齐眉不依,她笑,“娘你看嘛,真的,至少二十颗牙见光了!”
齐鸿啧一声,“烦得你,吃的都堵不住嘴。”他说着干脆背过身埋头苦吃。
齐眉哈哈大笑,凑过去咬了一口沈怿手上的肉串,她脸颊鼓鼓,嘴唇油亮,眼睛映着篝火仰面看沈怿,“我一会儿给你跳舞看。”
沈怿伸手给齐眉鬓边乱发掖到而后,“好啊,我就开始期待了。”
秦氏见沈怿眼底柔情满意起来,她看一眼场上舞剑的郎君垂下眸子笑起来。“说起来,我和你们爹爹便是秋猎才熟识。”
秦氏眼里露出怀念的神色,含着淡淡笑意,“那时候他醉了酒舞枪弄棒,下来时一下撞我桌脚上,手忙脚乱去接果盘,被酒泼了一身还连连道歉,笨拙的样子直惹人发笑。”
齐眉已经笑起来,秦氏抿着酒看向台上,“可怜他之后还被我哥哥们教训了一顿,他也不还手,酒醒了还找我赔礼道歉,还说给我舞剑看。”
秦氏支着下巴兴致缺缺看台上郎君,“他的剑舞得是真好啊,后来看谁舞剑都觉得连他半分也无。”
齐眉从沈怿手里接过一点剥好的坚果,她笑,“爹爹必然是醉眼朦胧时候就看上娘了,后来道歉都是借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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